春秋夜未央 第七章 蘭花君子

作者 ︰

清雅的蘭花茶香隨著傾下的水柱在騰騰霧氣中飄散,奉完茶,侍書提了水壺退下。

祁政端起竹筒制成的茶杯,放到唇邊,輕輕抿了一口,只覺唇齒之間,蘭香四溢,沁人心脾︰「這茶好特別,只一撮,滿口含香!」

琴泓溫潤而笑︰「自制蘭花茶,叫馬公子見笑了!」

「馬公子?」祁政不禁奇怪,「琴泓公子,你為何叫我馬公子?」

琴泓頓住手中的茶,不解地反問道︰「公子不是叫馬痴麼?怎麼不姓馬?」

聞言,祁政差點噴茶,忙揮手道︰「我因為販馬,所以人稱馬痴,我不姓馬的。其實我姓……」說到這里他頓住了,自從上次夜襲質子府失敗後,朝廷便加緊了搜查,所以他不敢輕易向外人道出真實姓名,只得,「我姓祁!」

听到這里,琴泓點點頭︰「齊?齊可是大姓呢!在下本姓也是祁!」

「額?」祁政尷尬地笑笑,忙喝茶掩飾,「琴泓兄真是德藝雙馨啊,還會茶藝!」說著眼楮忽然瞟到這間竹屋靠窗的案幾上擺置了好幾盆枝繁葉茂的蘭花。

祁政情不自禁走過去,那靠窗的第一盆蘭,葉姿幽雅瀟灑,碧綠清秀,花色紫紅,萼葉與捧瓣俱都較狹細。

他記得小時候未去漠北鄭衛時,一家人住在江南,自家庭院里也有這種蘭花,一種熟悉的感覺頓時涌上心頭,他笑笑指道︰「這是江浙的寒蘭!」

「正是寒蘭。」琴泓點頭含笑,手卻拂向靠窗的第二盆,「齊公子可識得這盆?」

祁政順著方向望去,那第二盆蘭株型秀美,葉綠滴翠,花色胭脂復染,捧瓣與唇瓣白色,紅斑潑染,怒極盛放,花香清馨悠遠,花朵直如彩蝶翩躚于青青碧草間。

「這是蝶蕊蓮瓣蘭!」祁政喜道,他知道這種蘭花品種十分珍貴,怕也只有長安富商大賈才會花重金購買。

「看來齊公子對蘭也有一定研究,」琴泓淡然一笑,他的目光已然落在靠窗的第三盆蘭上。

看到的第一眼,祁政就呆住了,那蒼翠的枝葉間竟冒出了一個猴臉。猴臉和猴嘴的部分是花瓣最里面的唇瓣,顏色深淺不一。而三片像花瓣的萼片則組成了最外面的輪廓,鼻子卻是花蕊花柱構成,樣子滑稽可笑,十分逗人。

「這……」一時啞口無言,他從沒見過這種蘭,簡直太奇特了,怎會如此惟妙惟肖,「多半是外來品種!」

「這是番邦進貢的猴蘭,是上官世家的楠衣郡主賞給我的!」琴泓笑著解說道。

祁政迷迷糊糊地點頭,還真是稀有品種呢,也只有上官世家這種世家大族才會得到皇帝賞賜的貢品。他想著,眼楮恍然瞟到另外一株蘭花,只見這蘭猶如潑墨而就,叢生在荒山野壑間,寂寥開放,溢出絲縷的墨香,淡若有無。

「這是空谷幽蘭!」祁政不由被畫面上冷清的氣氛弄得很傷感,「琴泓兄,這是你的大作?」

「拙作叫齊公子笑話了!」琴泓謙和地將畫晾到書架上。

「琴泓兄,看來你不僅琴彈得好,茶藝了得,就連賞蘭也獨到,詩畫更不在話下。你堪稱長安第一才子呀!」環顧竹屋,竹架上累累書卷,竹筒里插滿畫軸,墨香混合著蘭香陣陣撲鼻,祁政頓時感慨萬千,這個琴泓今天實在是叫他刮目相看。

「閑來無事,聊以消遣罷了。」

兩人坐下繼續喝茶品香茗,說著些無關打緊的話,無非就是詩詞書畫,琴瑟琵琶的心得體會,祁政趁機把氣氛打得火熱,好待伺機問他質子的事。

就在這時,他突然瞥見窗戶外侍書兩眼鬼鬼祟祟地偷偷往里瞅。他不禁一怔,再看向琴泓,他依舊悠然自得地侃侃而談,顯然對窗外的動靜見怪不怪。此時,他方有些領悟初來時侍書的警惕和剛才他的堅拒。

他一時心情沉重起來,話語少了,琴泓也慢下話來︰「怎麼了,齊公子,是茶涼了嗎?」。他正欲起身還茶,不料祁政眼快手快,指尖沾了茶水飛快地在案幾上寫下四個大字。

琴泓望去,案幾上水漬斑斑,四個大字——「你被監視」赫然映入眼簾。

祁政一顆心都快懸起來了,他緊緊盯視著琴泓蒼白無血色的俊臉,可是在他看到這四個大字後,那張俊臉依然毫無變化,一如他雲淡風輕的笑。瞬間,那四字已被他拂袖抹去。

祁政有些失望,看來他是不想告訴自己了。

值此之時,侍書忽跑進來︰「公子,侍衛長明珠傳你過去,現在人在屋外候著!」

站在書架旁的祁政看到琴泓的手明顯頓了一下,顯是有些出乎意料。他自語道︰「侍衛長明珠?」他猶疑了一下,還是隨侍書出去了。

祁政不便久留,只得向他作辭。臨走的時候,那五六個侍衛怪異地望了他一眼,弄得他莫名其妙……

「公子……公子……」剛才一直不見蹤影的燕陰忽然從屋後面跳出來,大步跨過竹柵欄。

「你去哪了?」祁政收起折扇,心里沉沉的,總感覺不太對勁,可又說不上來。

燕陰跟在後面,不好意思地抓著頭赧笑道︰「屬下……屬下剛才去解手了!……對了,公子打听出質子的事來了嗎?」。

祁政搖搖頭︰「我坐了不過半個時辰,好不容易才跟他聊上了,哪知……」遂將在木屋中的種種對燕陰復述了一遍後,問道︰「你覺得怪不怪?」

「的確夠怪的,不過剛才我在後面的茅房听那幾個侍衛嘰里咕嚕的說著話,隱隱約約听見他們提到質子……」

「質子?」祁政一驚,腦海中將前後所有的片段線索聯系起來,忽然像是明白了什麼是的,飛快地折路返回琴泓小居。落下燕陰一個人愣在原地,望著自家公子跑的飛快的背影,一臉的莫名其妙。

等到燕陰反應過來趕去的時候,那青衣小僕侍書已經被祁政刀架在脖子上了,見他嚇得腿腳都軟了,哆哆嗦嗦說了半天︰「小的……小的真不知道……公子自小的被調到這里來……他……他就住這了……小的哪知道公子的什麼身份……不過依小的看來……公子似乎是犯了什麼罪……朔管家才讓我時時將他的事告知他……還不準公子和外人來往……您……您還是第一個來看公子的外人……」

「這麼晚,天都快黑了,想來你們朔管家不是因為郡主要听琴曲才找的你們公子吧?」祁政故意加重語氣恐嚇他。

可憐侍書嚇得膽都破了︰「是……是小的見您來找公子,這才飛鴿傳書給朔管家的,哪知道這麼快他就派人過來了!」

「真是可恨!」祁政右臂一提,重重地擊暈了侍書。

「公子,去哪?」燕陰始終沒搞清楚狀況。

「當然是去上官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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