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續紅樓舊夢 二五、哀四家族榮辱與共 嘆護官符成禍官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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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釵帶著襲人回府,向王夫人稟告了,大家低低嘆息了,不在話下。

到第三日回門,一大早寶釵便妝扮了,和寶玉一同來辭賈政王夫人。王夫人又細細看了帶給薛姨媽的禮物,點頭嘆道,「到底簡慢了些,不比從前。」

寶釵忙笑道,「太太說哪里話來,自家人何必說兩家話。咱們感情原不在這些東西上。」

王夫人便命跟著的婆子,讓好生送過那府里去,又細細叮囑了寶玉寶釵夫婦,並給薛姨媽帶好,寶釵便和寶玉告辭去了。

這里王夫人便叫了襲人,低低問新夫婦的同房情況,得知二人仍未圓房,不禁又添了一絲愁思。

寶玉寶釵夫婦到了薛姨媽處,依禮向薛姨媽跪拜了,又和傅秋芳刑岫煙薛蝌薛寶琴相見,獨不見薛蟠。寶釵便問道,「怎的哥哥不在家?」

薛姨媽未及答言,薛蝌便笑道,「知道姐姐姐夫今日回門,哥哥原本等著的,剛伙計來叫過去了。這會子差不多該回了。」

說著丫環過來請入席,大家便坐了,邊吃飯邊聊些閑話。

「這如今你們大事都忙完了,昨兒個梅翰林家打發人來說,想在八月娶你妹妹過門呢。」薛姨媽道。

寶釵等便看寶琴,寶琴早紅了臉,轉過身去問丫頭要茶。

寶釵等便不再提,又聊了些別的事,聊至史湘雲身上,薛姨媽便落淚道,「如今也不知造的哪門子的孽,好好兒的娘娘沒了,迎丫頭死了,探丫頭遠嫁了,四丫頭出了家,就是林丫頭,也死了……湘雲雖不是你府里的,到底是眼看著長大的,如今守了寡做了寡婦,她又沒個一男半女的,將來這日子可怎麼熬?」

一句話說的眾人落下淚來。那寶玉听到歷數家里姐妹,只覺得心如刀絞,及至黛玉身上,越發心痛難熬,掌不住伏在桌上痛哭失聲。寶釵忙揩了淚,推推寶玉,強笑道,「這只是大家聊閑話,你又哭成這樣!還不快擦干眼淚,看惹人笑話。」

薛姨媽忙道,「這話說的不對,自家人,惹誰笑話?他本是自小在姐妹群中混大的,如今這樣,豈有個不傷心的道理?這可都是我的不是,好端端的提這些個!」

傅秋芳命丫頭絞了毛巾過來,各人把淚擦了,又入了席,繼續聊些家長里短的閑話。

忽一個婆子慌慌張張跑進來,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的回道,「太太,不好了!咱家大爺,咱家大爺被捉到衙門里去了!」

唬的一眾人等目瞪口呆,薛蝌站起來斥道,「你這婆子,慌張什麼?大爺怎會被捉進衙門?到底怎麼回事?你且說了來!」

婆子道,「剛伙計來報信,說大爺在鋪子里跟人爭執,怎的就打死了人,這會子被捉走了!」

只听得咕咚咕咚兩聲,眾人忙看時,原來是薛姨媽和傅秋芳雙雙暈了過去。慌的眾人忙救之不迭,這里薛蝌便抽身出來,和婆子一起去前面見伙計。

卻原來這街上有個人家姓胡,原是官宦人家,與朝中很有些瓜葛。這胡府人丁單薄,只有個兒子今年十八歲了,取名胡葦,不思進取,每日家斗雞走狗,近兩年染上了大煙癮,把個家底子抽光了一半,胡老爺深恨這孽子不成器,狠狠心將其攆了出來,原是想不予供給,逼他改了,誰知胡夫人疼兒子,背著胡老爺仍偷偷的接濟這胡公子,這胡公子愈發得了意,背著胡老爺就從後門溜入府中,偷取一些古董,拿到當鋪中當了銀子換大煙。這日可巧偷得一玉葫蘆,晶瑩剔透著實可愛,心里揣度必是奇器,一心換大錢使,可巧又拿到薛家的當鋪中去當,師爺評估了,只給當二百兩,那胡公子不肯,瞪著眼楮說這是家傳之寶,非兩千兩紋銀不當,賴在鋪子中死活不走。師爺無法,叫伙計去請薛蟠,也合該這冤家路窄,薛蟠恰在府中,听聞伙計風報,先挑起一把火在月復中,及至到了鋪子里,兩人都是豪門公子的脾氣,幾句話不合,沖撞起來,這薛蟠益發火起,索性將這胡公子打死了,自為再花幾個錢,不算什麼。誰知這胡公子卻不同于上次的小官宦子弟馮淵,原是有勢力背景的,當下報官,官府不敢怠慢,將這薛蟠抓了進去。

這里薛蝌打探清楚,一邊命人報薛姨媽知道,一邊打點禮品錢物,準備托門路。這薛姨媽只得哭哭啼啼來求賈政王夫人,賈政深感無奈,卻也不得不親自去找王子騰等親朋好友商量,派了人去打听,忽得知主審薛蟠這案子的,居然又是賈雨村!賈政便親自修了一封書信,命人送去給雨村。去的人回來便轉達賈雨村的話,說,「知道了,老爺只管放心便是。」于是一干人等皆放下心來。

這日忽的又降下許多官兵來,團團圍住寧榮二府。又有一眾衙役開道,後面抬著一乘轎輿,片刻停在府前,下來的卻是忠順王。賈政等一干人等忙跪迎在地上,賈政驚疑不定,忙上前陪笑道,「沒想到王爺親自駕臨,寒舍蓬蓽生輝!」忠順王冷冷一笑,也不答言,手里托著一軸聖旨,只管大刺刺的向內走。賈政等忙站起來跟隨,一直跟至中堂。那忠順王向中間堂上一坐,喝道,「來人呀,將寧榮二府無論男女大小主僕全部綁起來帶走!不許放過一人!如有走漏,拿命來見!」眾官兵答應一聲,便向內堂闖。

賈政唬的抖衣而戰,忠順王冷笑道,「好個四大家族,好個寧榮二府!上次讓你們僥幸逃月兌,原該好好兒的閉門思過才是!不想你們仍是惡性不改,本性難移!」咳嗽一聲,喝道,「賈政賈珍賈鏈賈蓉听旨!」

那賈蓉跪在地上,听忠順王念聖旨,奇道,「又是抄家!上次已經無罪開釋了,怎麼又抄!難道皇上也會出爾反爾……這聖旨是真是假?」

話未說完,賈珍回頭厲聲喝道,「畜牲,閉嘴!」

忠順王早已冷笑起來,「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今日姓賈的要現原形了。」

說罷一拍桌子,喝道,「還等什麼,把這起雞鳴狗盜辜負聖恩之輩帶下去關起來!寧榮二府所有房屋箱籠財產全部查收入冊,要細一些!還有,府中有臉的奴才全綁起來關到後堂的小屋子里,派人嚴加看管,逃走一個,拿你們是問!」眾官兵答應一聲,一窩蜂的去了。

王夫人和鳳姐寶釵正在房中商量事宜,鳳姐拿出一串鑰匙,對著王夫人笑道,「以前家里沒管事的,太太又信任抬舉我,我便逞了個能,幫襯著管了這幾年,也著實捅了不少漏子犯了不少過錯,還請太太原諒則個!如今我身體又不好,寶妹妹又過了門,這管家的擔子,也算完璧歸趙了!」說著便把鑰匙兩手捧了,遞給王夫人。王夫人並不接過,只拿眼看著寶釵。

鳳姐見王夫人如此,便把鑰匙又朝寶釵手里遞。

寶釵笑道,「這是哪里話來!鳳姐姐一向體諒關照我們的,怎麼如今這般起來!」說著便把鑰匙連鳳姐的手一握,兩手捧了,道,「鳳姐姐管了這麼些年的家事,大事小事一應料理的齊全,大家眼見的!如今我新進門,並不懂得料理,雖說從小在府中長大的,可我是個姑娘家,每日只曉得針織績紡,閑暇看書識字讀讀女兒經,哪里知道這些個繁雜事!鳳姐姐這豈不是難為我!鳳姐姐從小疼我到大的,怎麼如今作了一家人,倒不疼我了?」

一席話說的王夫人鳳姐都笑了。王夫人便向鳳姐道,「如今你妹妹才過門,讓她一下子接手這些大攤小攤子,也確實難為她。你這當嫂嫂的,就再辛苦辛苦,繼續給我們做管家娘子吧!」

一言未了,只听一男子在外笑道,「只怕這管家娘子管不得了!做你們的清秋大夢吧!」

只見一群官兵沖了進來,房內女眷皆大驚,一穿紅的官走到王夫人等跟前,笑道,「太太女乃女乃們請吧,不用小的們動手了,大家存些體面吧。」

說罷劈手從鳳姐手中奪過鑰匙,抖摟兩下,笑道,「這倒好,不用我們再費事尋鑰匙了。真是得來不費工夫!」

便有兵士走上來,逼著王夫人鳳姐寶釵等出來,又把眾丫環婆子們綁了,命跟在王夫人等後面,一起押了出來,直走到榮國府大門口。

只見榮府主僕等已全押在門口,站了黑壓壓的一片。眾街坊百姓圍了個水泄不通,大家皆瞪了眼楮屏住呼吸看著。及至王夫人等走出來時,人群中便有小聲議論,「看,這就是榮府里的太太女乃女乃了!」于是上千雙眼楮齊齊看向王夫人鳳姐寶釵等。

便有官兵拿了繩子一個個的過來綁,忽听到「啊」的一聲尖叫,只見趙姨娘沖出人群,揪住王夫人的頭發,「你這女人防了我二十年,毀了我女兒踩著我兒子,如今又把我孫子摔死!想不到你也有今天!你還我孫子,還我孫子!」說著揪住王夫人的頭發不停的搖晃,搖了一地的珠花簪子。鳳姐寶釵忙上前拉住趙姨娘,寶釵道,「趙姨女乃女乃糊涂了嗎,環兒的孩子並不是太太摔死了,怎麼怪到太太身上!」

鳳姐早不耐煩起來,「你這瘋婦!亂咬什麼!」

趙姨娘定楮看著鳳姐,忽然大笑起來,邊笑邊指著鳳姐,「到現在還擺威風,你以為我受你一輩子氣麼!你幫著你姑媽作踐我,如今怎樣?哈哈哈……」一把抓住鳳姐的手腕,對著官兵們笑道,「官爺,這就是我們府中有名的當家娘子鏈二女乃女乃!我們都是些閑人,你們只管審她便是了!」

那先前穿紅的官定楮看了鳳姐,冷笑道,「原來遠在天邊,近在眼前!」轉身命兵士,「來人,把這位鏈二女乃女乃單獨關押了,王爺要親審呢。」

便有兵士上前拉扯鳳姐,鳳姐哭道,「你們這是做什麼!我犯了什麼王法了,要單押親審我!」

巧姐兒從人群中跑出來,用力去推那些拉扯鳳姐的兵士,「放開我娘,放開我娘!」

那兵士頭也不回的踢了一腳,把巧姐踢倒在地上,平兒忙撲上去抱住巧姐,巧姐猶自哭著,「別拉我娘,放開我娘!」

賈鏈再也忍不住,對著那官磕頭道,「求老爺高抬貴手,放了拙荊!她只是一婦人,並無過錯!」

那官回頭看到賈鏈,笑道,「原來這就是有名的鏈二爺!」說著臉一板,喝道,「來人,把這賈鏈一並綁起,和這位鏈二女乃女乃關在一起!」

正說著,人報,「王爺出來了!」

那官忙回頭,躬著身子候著,只見忠順王走了出來,見這黑壓壓的主僕,冷笑一聲,「還等什麼,全部帶走!」

早有八個轎夫抬了轎子過來,小廝上前打起轎簾,請忠順王上轎,又有兵士拉了囚車過來,將賈府眾人分主僕男女關了進去,黑壓壓的佔了半條街。當下囚車在前,忠順王的大轎押在後面,直送到牢里去。

沒幾天便列出榮寧二府的罪狀︰強佔他人妻妾、恃強毀人婚約、私放高利貸、僕婦不從致死、公媳、摔死人命、私藏犯官之後……

共十六項,一條條列在折子上,由忠順王親自在朝堂上遞給皇上,惹的龍顏大怒,忠順王趁機又上奏薛蟠打死人命賈家王家包庇之事,又將抄來的四大家族護官府遞了上去,皇上看時,氣的臉色發白,當即便下了聖旨,命將賈府所有財產充公,賈珍逼死人命,處絞刑,其余男丁全部流放嶺南,女眷全部賣入勾欄,男女僕從無論男女,一概拉到集市去賣。

又另外下旨,命忠順王去查四大家族中的另外三家薛家王家史家,看有無罪大惡極辜負聖恩之事,如有,依法查辦。

忠順王領命而去,這一查不要緊,又查出許多強搶強佔之事,另查出窩藏犯官甄家私產,忠順王不敢怠慢,連夜奏報上去。龍顏震怒,當即下旨,薛家王家史家一律抄家,與賈家一並治罪。

北靜王南安王眼見如此,知難挽回,兩人商量了,只得私下里進宮面聖,苦苦哀求,又列出四大家族中許多功勞苦勞之事,聖上額外開恩,著令四大家族中凡未成年之男女,皆免于流放賣入勾欄之苦,貶為白衣,放入民間,由其自生自滅。北靜王又叩啟道,「那寶玉雖已近弱冠,卻長于閨中後庭,不以讀書功名為念,面如春花,女兒風頗盛。求皇上免于流放。另賈政之長媳賈李氏孀居十余年,實乃我大清之貞女典範,求皇上開恩。」聖上笑道,「寶玉其人聯早有耳聞,想不到天下竟有如此之廢物,可嘆賈家無人了!也罷,隨他去罷。至于賈李氏,念其守寡堪為典範,罷了,把她的私產還她,命其自行將養天年去罷。」

北靜王南安王連稱聖上恩德,叩頭謝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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