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嫣兒，讓哀家瞧瞧。」劉太後滿是和藹的笑容，拉過我，又開始細細打量著。「母後，您老是這樣瞅著臣媳，臣媳都不好意思了。」我略略欠身，端莊不失禮儀。姜睿校這會子木木地坐在玉榻另一邊，一言不發。
「皇帝，還生母後的氣啊！瞧瞧天賜給咱們大燚的皇後，風姿綽約，端莊大方，艷冠後宮。你還不滿意？」劉太後喚他。「皇兒哪敢生母後的氣。您選的皇後的確貌美無雙，但是朕弱水三千只飲一瓢。」姜睿校下意識瞥了一眼我。我的心里咯 一下，但笑容可掬道︰「皇上說笑呢！」而太後卻眉頭緊蹙︰「這三千水可是甘甜無比，哀家倒要看看你那一瓢水到底能飲到幾時！」同時用力地握了我的手。
「請太後娘娘和皇後娘娘簪花。」含芷姑姑端著一銀盤的石榴花，呈到了太後面前。「嫣兒為哀家選一個吧！」太後露出笑容，看我。瞧著含芷呈來的石榴花，榴花紅似火，被銀光襯得更顯著火一般的光輝，玉手拈起最紅的一朵，即便看著紅似火，指尖觸到的還是冰涼的花瓣。我仔細地為劉太後簪在耳畔發髻上，輕聲贊道，「娘娘把這榴花簪在髻上，格外好看。」
「呵呵，含芷拿鏡子來給哀家瞧瞧。」劉太後照照鏡子，「哀家如今也是有媳婦的人了，媳婦親手為哀家簪的花果然美艷。皇帝啊，」太後放下鏡子，「你也選個給嫣兒簪上。」姜睿校抬眼看看我，沒有動彈，在他的眼里我再次捕捉到了如同昨晚的那種嫌惡神情，雖然一閃而過，但是讓我心中疑竇大生。
「母後還是莫讓皇上費神了，臣妾自己來吧。」我不動聲色地說著，伸手要從銀盤中取一朵，劉太後卻一把摁住我的手，臉朝皇上︰「帝後新婚燕爾，合該皇上親自為你簪上這朵榴花。」她目光犀利，盯著皇上。姜睿校抿抿嘴，似乎在思量不願與母後再多言語，不情願地走過來，從銀盤中隨意取了一朵︰「既然母後堅持，朕就給你簪上一朵。」他用力地把榴花插進我的發髻，要不是我扶著，簡直要散開了。「瞧著美女簪花，果真是更添嬌艷。」劉太後微微笑著︰「皇後可得努力，為皇家開枝散葉。」我微微躬身︰「臣媳謹遵教誨。」「好了。哀家累了，你們退下吧。」她撫著我的手，溫和道。
我與睿校又並肩走在路上，模模雲鬢上的石榴花。他注意到我的動作，一撇嘴︰「還‘臣媳謹遵教誨’，酸不酸？」我面無表情︰「難道要臣妾如實稟告太後，大婚之夜皇上棄臣妾而去，然後等著太後賜帝後暖情之物，來促成好事嗎？」。睿校看我言辭鑿鑿的模樣，便不作聲。沉默著，走到了乾清殿與坤靜宮的岔路口，一行人停下腳步。
「朕得去乾清殿看那像山一樣的高的奏折了。你倒悠閑，是不是回坤靜宮等著妃嬪拜見？」我莞爾一笑︰「皇上為國事繁忙，還要注意龍體。」「朕有些抱歉。」姜睿校忽然低聲道，「昨夜對皇後說了些重話。听南和皇叔說得對，皇後乃是天賜，與太後無關，若是朕不珍惜，也許會惹怒天顏。」听南似乎是宸妃的閨名。
當真？為什麼我覺著他的溫言軟語反而讓我脊背發涼。我眼楮一轉︰「皇上光是要道歉？」「嗯？」他捏了捏耳垂，「朕想問問昨天皇後說的話算數不？」「什麼話？」我有點丈二和尚模不著頭腦。姜睿校扁扁嘴︰「你說要帶朕出宮去吃應天小吃。」「哦，皇上不是沒答應臣妾的提議嗎？」。「朕記得皇後說的是，若朕耐心留在坤靜宮——」「可是皇上您走了啊？」「後來朕又回去了啊？」他臉頰有些發紅。
我看皇上強詞奪理的樣子，便知他是真想出去轉轉，便會心一笑︰「那臣妾會想辦法兌現諾言的，不過皇上可得給點好處啊！」「你敢向朕要好處！」姜睿校瞪我。不管不顧，繼續說道︰「臣妾希望能幫皇上批閱奏折。」「這——」姜睿校一怔。
我含笑看他。皇後的確有權做這件事，除此之外，大燚後宮還有另一個人有權做這件事——紅相，且不屬于後宮干政的範疇。若想與皇上同理朝政，條件有二，一是家族內不得有人在朝廷擔任職務，以防外戚攬權；二是必須有政治見地。要知道符合第一條容易，第二條可不是所有皇後與妃嬪能做的，因此幾百年來只有寥寥幾人能擔任紅相。
我是想做紅相的，但得慢慢來，因此先提出來試探下。因為皇上比我略高一些，他微妙的表情全被我瞧在眼里，那一剎那的竊喜，想來有人願意幫他分擔這討厭的政務，心里樂不可支吧。但是轉瞬之後，面上卻佯裝露出為難的樣子︰「這不合適吧。朕不喜歡你，也不信任你，朕怎麼能草率地把這麼重要的任務交付給不信任的人？」
他又假裝沉思道，「要不看看你帶朕出宮玩的開不開心，要是朕很滿意，就答應你的請求。」就這樣？我不禁咋舌，這個皇上比我想象的還要單純。「多謝皇上。」我喜不自勝。「好啦好啦。你快些回坤靜宮吧，听南應該帶著瓔珞兩個去給你請安，別讓她們久等。」這個皇上倒會心疼人。我滿是笑意，「恭送皇上。」
回到坤靜宮，我沒有讓太監通報，攜著落雁靜靜地進了宮門。剛踏進外殿的門，听力敏銳如我就捕獲到殿內一干嬪妃的竊竊私語。「姐姐你可听說昨夜皇上是在關雎宮留宿了。」「這宮里都傳遍了，昨夜好多宮人瞧見皇帝的車輦離開坤靜宮，去了關雎宮。」「莫要說這等閑言碎語，听說娘娘昨夜在慕天殿祈禱一夜，我們同為女人怎能互不體諒？」……听著這些議論我的話，落雁臉上滿是憤懣之色，望望我就要沖進殿內，我按住玉鳴，搖頭示意不要緊。
「你們別胡說，今早皇上早朝是從坤靜宮出去的！」是雪和那清亮的聲音，我心中一暖。「不管怎麼說，皇後娘娘大婚之夜就受到這等待遇，也不知道這後宮之主究竟是姓李還是姓南，你說呢，宸妃娘娘？」我心中一凜，很想听听這位宸妃的回答。
是一個很熟悉的既溫柔又寬厚的聲音。「向婕妤妹妹莫再說這麼大逆不道的話，昨夜是公主突然不適，有不懂事的奴才回了皇上，皇上掛心才來關雎宮探視，見公主無恙之後便返回坤靜宮，皇後也為了公主康健才去了慕天殿祈福，但嬪妾自知打擾帝後合巹之禮有罪，若是皇後怪罪于我，我也情願受罰，還輪不到妹妹來說三道四。」
好一個自圓其說，給足了自己這個大婚失寵的皇後面子。我頓時對這個宸妃充滿好奇，讓身邊的太監重新通傳，待殿里恢復寧靜後，才由落雁扶著，緩緩走入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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宸妃人不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