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之轉眼成空 第十章 天下第一錘

作者 ︰

我一路狂奔至萬知樓樓,它巍峨雄壯的模樣終清晰見與眼簾。在中域城這個不夜城中,萬知樓構建與普通民房三尺矮樓顯然不同。萬知樓共九層,每層兩丈,九層所累,俯瞰全中域城,因此它用不著找,只稍一抬頭就能看見。

此時九層皆動火通明恍如白晝,惹得我駐足于前,近而怯步。我從底層緩緩向上望去,看到第七層時,發覺人影幌動,便凝神仔細查看。

驀地,有人從七層破窗而出,不是翩然而落,倒像是抱了求死的心頭顱著地從高樓跳下。

我的眼神不過爾爾,到人落到二層左右時才驚覺那人竟是梅落!無心細想,我提足借一樓檐角的虯螭一個轉側強接住她,只是落力太強,而我之前又耗力過多,被連帶著墜落于地,幾個翻滾後才靜下。周圍的人被驚到,沒有四處逃竄,而是自發繞著我們形成一個圈,好奇地打量著。

我松開梅落,只見她淚流滿面。我輕嘆,想自己站起,一使力,刺痛由腳踝傳到心尖,我不由自嘲,出谷不到半月,讓人瞧出自己雙手殘廢不說還扭傷了左腳,還真不知道老天到底存了什麼心思。不過還好,傷勢不重,能站,想必也能走。

確定自己無礙後,我看向梅落,她癱軟在地,面色鐵青。我俯身查看,她竟然中了雪劍山莊獨有的「命絕于此」。「命絕于此」在江湖上算是常見,卻致死的毒藥,根本沒有解藥,服用之後立即窒息,一刻鐘後全身潰爛不復原貌。這雖是極端霸道陰狠的毒藥,卻被武林人士默默認可,誰都知道只有身形俱毀的死人,才能守住他們心里見不得人的秘密。沒有解藥?怕是不讓這解藥被作出來吧。

外人都以為「命絕于此」服用後立即死亡,可是我知道,她服的是雪劍山莊獨有的「命絕于此」,只是暫時窒息不會死絕。可是不死,我也救不了她,沒有解藥的毒藥,她依舊活不過一刻鐘。

她淚眼婆娑的模樣在我心頭揮之不去,我蹲子喂了她一顆「笑百年」,這同樣是一顆毒藥,但是如今只求兩者毒性相沖,能搏回她一時半刻的清醒。果然藥到見效,她名目清明起來,卻更像是回光返照。我抱緊她,想以此溫暖她泛冷的身軀。

「救他……求你……救他……救他……求你……」十字之後,她雙眼漸合,嘴角勾起一絲弧度。我看著她的笑容,心里卻越發淒涼,「笑百年」雖是毒藥,卻保留了她做為人最後的尊嚴,身體沒有潰爛,面容因毒藥含笑反而拾回生前的婉約溫柔,不再淒楚悲涼。

我緩緩將她置于地上,自己的身子越發緊繃,我抬頭看向七層之上,那里也同樣有人向我投來目光,兩人相對視于中空。

「怎麼了?怎麼了?」有人撥開人群踉蹌而來。不用轉身看,我也知道是攬世。

「嘖嘖嘖嘖,香消玉殞,人神共憤呀!」攬世說著悲憤話,卻瞧不出這神色,仿佛只是略有感嘆。我終是轉過身子看他,這個人,是敵是友尚未分明。

「你不生氣嗎?」。他勾起嘴角沖著我問,「要不我們給她報仇?」他說得輕松,仿佛從來沒有生命消失過,仿佛報仇只是喝茶聊天,約上友人找樂子。

我靜默不語,厭惡他以談笑的口吻對待生死。只是轉念,卻又釋然,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我哀怨甚至狂怒又能改變什麼呢,既然無法改變,為什麼不能笑對?只是報仇,又能如何,能讓死人再活過來嗎?不過是再添一樁仇恨罷了。

「樓上的高人何不現身一見,有女子死于非命,各位高人總要給個說法。」攬世沒有理會我,自徑朝萬知樓吼道。他的功力深厚,之前就已領教,用內功說話時能音傳山谷,現在只是個高樓,他的聲響自然能叫上頭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不料上頭的人非但沒有下來,反而用同樣的方式傳話下來︰「此乃雪劍山莊內務,外人休要干涉,速將梅君尸體奉還。」

又是「雪劍山莊」,是,梅落或許曾經是雪劍山莊的人,但是此刻,她還是嗎?她到底想要什麼,我淡淡地朝著她的尸體望去,回憶如泉水一波一波向我涌來……

「我真的不想再面對江湖的恩怨是非,我也不想過刀口舌忝血的日子,我只想我們倆找個安安靜靜的小村子,耕地織衣,生兒養女,就這樣平平安安地活到老。」

「我們想求他做主放過我們,或多或少,他也是看著我們長大的人,總有幾分恩情,再說莊主俠骨柔情,不像大少爺決絕,他會放過我們的。」

她要的不多,不過是一個女人想要和一個男人安靜過日子,將來生了孩子,能享受天倫,她要的不多,只是不想再面對恩怨,只是不想再殺戮無休,她想活著,得到雪劍山莊莊主的恩惠平凡地活著。原來她從來沒有否決過自己是雪劍山莊的人,她把雪劍山莊當成了家,莊里的人當成的家人,甚至她以為慈悲的莊主能成她的父親。她不是無求的,她說他看著我們長大,她說總有幾分恩情……可是她死了,連死都是以雪劍山莊特有的方式死去。

「有辦法讓他們滾下來嗎?你不是最愛管閑事嗎?」。我按耐住發顫的身子,輕輕地說到。

「我乃‘天下第一好管閑事之人’,如今這樁閑事,我攬世是管定了!」攬世會意,高聲說道。「雪劍山莊,想要尸體?有本事自己來拿!」

「好你個狂小子,就讓我的立瓜錘來會會你!」音落,從七層之上飛下一個巨大的身影,到近處才看清他的手上,拿的正是「天下第一錘」。這立瓜錘,柄長七尺,一端為錘,錘形橢圓,宛如豎立之瓜,故名。

攬世一個退步避開他的大錘,大錘砸到地上,砸出兩個大坑,將立瓜錘沒入三寸。隨即拿大錘的人連涮帶曳攻向攬世,兩人一攻一避相互試探,一時間難分上下。想那人耍著各十斤重的大錘子應該身姿笨拙,怎料這魁梧大漢力拔山河,拿錘子像玩波浪鼓,攬世雖是身形輕巧,卻得不了半點好處。

「你用什麼武器?拿出真家伙來比對比對,你又不是什麼讀書人,拿個扇子裝模作樣也不害臊!」那人嘲笑道,趁著說話的空檔猛然攻向攬世把玩于手的扇子。扇子骨韌卻不敵大錘剛硬,硬踫硬的下場無一例外,扇子折損了大半。

「不識好歹,居然拿這個小破扇子和你爺爺我較量!」見扇子折斷,那人笑得更加猖狂。

「我的扇子啊我的扇子,你可知這扇子有多難得,可不但是昂貴可以形容啊,嘖嘖嘖嘖,粗人啊粗人。」攬世說完,將扇子收入懷里,一個側身,銀霜軟劍破空而出。

「你是南家的人?」那人一愣,將立瓜錘收了起來。「南家人對我有恩,我催佑不是忘恩負義之輩,我斷不會再向你動攻。」

「可是大錘子啊,你砸斷的,卻是我祖上留給我玩的扇子,說是有庇佑之效。被你這麼一毀,要是我南家斷子絕孫了可找誰算去?」攬世似乎不懂見好就收,倒是踩著人家的軟肋欺了上去。

「這……」催佑「咚」地一聲跪了下來,「催佑魯莽,望小公子海涵。」

「這海涵慢慢說,眼下要緊的是讓上頭的人滾下來。」攬世模模下巴,「你可知道那女子是遭誰的毒手?」

「無人害她,是她自己服毒跳樓的。」催佑直言。言如性情,叫人信服。

「怎麼可能?」我立馬出言否決,「她想和高末一起過日子,怎麼可能自己找死?」

「這……」催佑一頓,「罷了,這雖是雪劍山莊的內務,但事發于萬知樓,天下的人遲早也是要知道出了什麼事的。我說別人說,都是個說。」催佑起身,向萬知樓上的人抱拳示意。「這小娘子與那漢子都是雪劍山莊的人,可是卻以下犯上違背莊令私自出谷。雖兩人恩愛令人動情,可萬事終有理,容不得他們胡鬧。再者他們鬧到萬知樓,白莊主臉面也掛不住啊。于是白莊主坦言二人只能留一人于莊內,說白了,就是只能活一個人,于是她就服毒自盡了。」催佑搖頭,憐惜地看了梅落一眼。他縱橫江湖多年,見過各子,卻從未遇見這樣寧可犧牲自己,也不願愛人死去的女子。

「所以說,她的死,怨不了誰了?」我輕輕一笑,嘲道︰「這和人殺人卻把罪歸咎于刀有什麼不同?」

「奉勸姑娘莫要再深究了,江湖大家的事,本就是斬不斷理還亂,若是親友,你就葬了那小娘子的尸首,雪劍山莊那兒我去說,若是一時義氣,就此離去吧,何必為了一個死人得罪中域第一大莊呢?」催佑勸說。

「死人?」自己的心,仿佛又被刺了一劍,明明不久前還如此鮮活。有的人想死,自然沒人能攔,可是有的人想活,為什麼就沒有人能拉扯一把。「她從來就沒有想過要死。在她的希冀里,她是活著的。是雪劍山莊逼死她的!」

梅落和我畢竟不同,我曾經是真的想死,可是她卻那麼那麼地想要活下去。她比我更加值得被救,她更有資格活著。若她該死,那麼所有看著她死去的人更加該死!

我終究還是我,無法笑對生死,依舊是無法笑對。

「這份公道,我替她討!」我雙手緊握成拳,抬頭仰臉直視萬知樓七層之上。我可以不為自己說話,因為起過求死之心的人不該責怨他人,可是我卻要為她討個公道,因為她不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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