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之轉眼成空 第十一章 天下第一雲集

作者 ︰

四周氣氛愈發緊張,卻更像是一群看戲的人緊張戲角將會演出什麼來,仿佛死亡只是這出戲的插曲,為的是吸引更多的人。

「姑娘,你是她的什麼人呢?」催佑不解,問道。

「我……」我與梅落不過是幼年相識,她年長于我卻比當時的我要更加羞澀,我以為她的性子,是絕對不會做出這樣的事,「萍水相逢。」

「既然如此,何不一笑了之?雪劍山莊,可不是你能招惹的哦?」攬世在一旁搭腔。

「如果你怕,可以走。」我淡淡地答道。

「怕?哈!這天下,就沒有我怕的事!我們這就上去,我本來也就想會會這雪劍山莊的莊主!」說罷,他大步上前攔上我的腰身,借其他層樓的屋檐輕松攀上七層。

在他帶我之際,我心存感激,說了聲謝,畢竟以我現在的樣子,別說到第七層,哪怕連第二層都上不去。站定,我的余光便瞄到催佑把梅落的尸體也搬了上來。

感受到不可忽視的注目,我強做鎮定地看回去。坐上一席人神態迥異,或試探或看戲,沒有人發出聲響。六個坐著的人,只認識一個人,唯一的一個人,卻奪走了所有的關注。

白鑄鋒啊白鑄鋒,再見面,我到底該喚你什麼呢?

如果可以,我多麼想我們是站在同一戰線,我可以支持你的任何決定,我可以像個傻孩子驕傲地對天下所有的人說我父親是「天下第一莊」的莊主,愛你所愛的,恨你所恨的。

「你不是我女兒!」

忽然,回憶中他的憤怒充斥在我的眼前。是的,他篤定說我不再是他的女兒,因為我們沒有血緣關系。他說,他白白給別的男人養了這麼多年女兒;他說,我不再是他的女兒;他說,若是再讓他見到我,必定取我性命……趕我走的那天他說了很多話,憤怒的模樣簡直不是我一直以來粘著纏著的父親。明明那麼愛我的一個人,怎麼就成了夢魘,午夜夢回,我哭濕了多少夜晚?

八年了,他老了,但是他依舊是英俊的男人,與公子淨的儒雅不同,他有的是經歷風霜後沉澱的內斂。他的安靜不是無話可說,而是思索;若面對的是敵人,他就在思索如何給敵人致命的打擊,若是友人,他就在思索如何肝膽相照粉骨碎身。這才是我一直認識的父親不是嗎,縱然我不能再喚他一聲「爹爹」。這樣的人,怎麼就下了這麼狠的令?

「我怎麼覺得你是來尋親的,不是來喊打喊殺的呢?」攬世離我甚近,將我的神情看了去,琢磨著說到。

我撇開他的手,退離的幾步。「認識他們嗎?」。雖然依據師父的嘮叨我能猜出個一二,但是如果攬世知道些什麼,他的話一定要準確得多。

「可都是‘天下第一’哦。」他嘴角一勾,「左起北域皓月堡副堡主月逐風,號稱‘天下第一腿’,中域老城主鐘諭境,自創的‘碎魂掌’號稱‘天下第一掌’,中間是雪劍山莊現任莊主白鑄鋒,‘天下第一莊’的莊主,劍法精湛,再是東域彤雲閣座下第一弟子董念秀,三年前得了把‘天下第一雙刃刀’,刀法詭譎,最後是西域火炎壇的壇主熙烈,說是刀槍不入,號稱‘天下第一金人’。」

原來都是有名頭的人,只是東域的弟子比西域的壇主坐地高,卻叫人玩味。

「請姑娘歸還尸體。」高末忽然出聲。然後低著頭,默默走到我跟前。

「你怎麼還活著?」我問,手里卻攢著「笑百年」。我不明白,有個愛他的女人為他死了,他怎麼就能這麼自如地繼續當他的走狗?

「因為她不想我死。」他答,一如既往地低著頭。

「所以你就活著?」我又問。

「是。」

他沒有抬頭,也沒有多余的解釋,我甚至沒有辦法從他身上找出什麼可以證實心中的想法。我總以為,若兩人是真心相愛,一人離去,另一人必定無法苟活,繼而殉情;我又以為,男子重情意,定無法忍受為虎作倀,為殺人凶手為差為役。只是人世間的事,誰又說得清是非?大義勝于小情,莊規高于人命,這是他們從接受訓練直至死亡也要認定的事實,又怎能輕易改變呢?

只是,難過的只有我一個人嗎?難道,梅落不是條渴望呼吸的生命嗎?

「不怕我殺了你?」我的聲音越發冰涼。

「生無所戀,死亦何懼?」他的聲音,愈發冷寂。「你給她服用了什麼?」

「你要麼?」我問,看來他也發現梅落雖死,容貌猶在。

他僵硬地搖搖頭,越過我,抱起躺在地上的梅落,往回走,只是從我身旁擦肩而過時,輕輕地抬起了頭,說了一聲「謝謝」。

此刻,我終于看清他的面目,不禁讓我揪心戰栗。幾個時辰前他或許狼狽,卻不是此刻的寂寥,或許受挫,卻不絕望。他的眼里毫無波瀾,仿佛眼里所有的亮點都在梅落墜落的那剎流落消散。我信他的話了,他說想活著是因為舍不得,可是如今他的「舍不得」走了,他卻還活著。活著,不如死了。

「他要活著就讓他活著好了,反正要梅落死的也不是他。」攬世以為我要宰了他,連忙支聲,「你沒發現,他很可憐嗎?我攬世怎麼都不像是棒打落水狗的人啊!」

「我長眼楮了會看。」我截住他話,忿忿地瞪了他一眼,怒他的不識趣。又再看向高末,他不再是意氣風發的少年了,倒像個老人,抱著碎了的心,然後等待死亡。可是他依舊活著,要為了所愛的人最後的祈求加難地活著。在這場生死離別的鬧劇中,我也不過是個看客,其實,並沒有做錯什麼不是嗎?雪劍山莊家法嚴厲,本就不許男女私下留情,更何況高末叛逃,帶著被江湖人恥笑的事鬧到萬知樓這種消息四通八達的地方,若是我,也會殺雞儆猴樹立威信。而高末梅落誰又有錯呢,他們不過是想活著,更好地活著而已。

終于理智回來,足夠讓我重視當前的境況。高手坐高位,不管是其中的哪一位,都不是我能夠應付的。除此之外,七層上他們的江湖好友也不是可以隨意開罪的。我雖不怕得罪誰,卻不想招惹麻煩。釋魂和紫小荊的事已經夠我頭疼了,如今梅落的事不得不到此為止,又何必再添是非呢?況且打起來並非我一個人遭殃,懷璧其罪,攬世又何必為此誤了性命呢?

「听說,」一個沉穩的聲音忽起,「有人想會會我?」

我自然听得出是誰的聲音,連忙輕扯攬世,「算了。」

「在下南域方攬世,仰慕天下各路豪杰。听聞為‘天下第一大魔頭’之事,眾英雄相聚萬知樓,特地前來拜訪。」攬世說道,卻將內力灌注在言語之中,听者微撼。

「南域方家?」座上老者鐘諭境忽然起身問道。

「是。」攬世拿出折斷的扇子把玩于手。

「南域素有‘桃花源’之稱,不喜與外人交往,南域方家算算日子,也有十來年沒有與外界聯絡了吧?」鐘諭境回憶往昔,面相略微柔和。

「鐘世伯說的是,只是家父希望小佷能趁著年少四處游歷一番,也不負年少輕狂。我猶然記得我出門之時,爺爺吩咐若是踫見鐘世伯,定要請鐘世博到南域一游,好解了當年的殘局。」攬世道。

「哈哈哈哈!好好好,你那個爺爺還是這般痴迷那殘局,待誅殺‘天下第一大魔頭’之後,一定到南域解局!」鐘諭境一笑,散了初時的肅殺,倒成了暢快之氣。

「鐘世伯,我們無意冒犯,此事……」攬世把話推給鐘諭境。

「無礙,你白叔叔是個好相與的人,況且,不知這不怪罪,這事就到此為止吧。」鐘諭境看向白鑄鋒。

白鑄鋒略微點頭,看了高末一眼,起身帶人離去了。

得鐘諭境好意,我竟然也能與攬世一起入住萬知樓,兩個完全沒有關系的人,就忽然有了羈絆。看著人群散去只留諾大空廳,不由得扯扯嘴,讓自己好過點。

「何必這般憋屈?你莫不是怕你找人算帳打輸了我還不幫你?」見眾人散去,攬世不怕死地拖我到鐘諭境為他準備的房間。

「贏了又如何?能叫人死而復生?」我自徑入內,到了杯茶水坐下,反正為我準備的房間就在邊上,若想休息,挪幾步就成。

「至少出來心中的那口惡氣啊?」攬世接過我的水杯,茶水就到了他的肚子里,「嘖嘖嘖嘖,想不到在萬知樓居然能喝到南域的‘素手’,看來萬知樓的樓主,是個人物啊!」

「代我謝過老城主,我們就此別過,再相見就是路人。」看著攬世滿足的模樣,我無法解釋什麼。惡氣?本來就是與己無關的事,何必介意,就像攬世那樣不是很好麼?只是不知道該說他玩世不恭,還是漠不關心,讓人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麼。

「好啊!」攬世一笑,卻明顯是逐客的意思。

折騰一夜,終得安寢之地。我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卻強迫自己入睡。讓這一切都忘記了吧,我也只是凡人,不能轉變「如果」成為真實,不管我再如何憐惜梅落,依舊沒有「如果」,她確實是死了,沒有「如果我在路上沒有耽擱」;高末確實是毀了,沒有「如果我執意讓高末帶梅落遠走高飛」;我確實不再是雪劍山莊的人,沒有「如果我沒有听見父親的那番話」。

這就是人間,這就是天下,一切都是徒然,捕風捉影,最終歸于無有,如單飛,如梅落,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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