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于侯門 第二十一章 反應

作者 ︰ 某某寶

午後春陽融暖,徐府闔府靜寂。然素腳步輕快的自徐三老爺院中出來,徑直去了寧園。守門的小丫頭邊依著門邊打瞌睡邊等她,一見人來了,一個挺身跳起來,揉著眼楮往正房報。

映雪立時挑了簾,含笑請她入內,「少女乃女乃正掛心姑娘呢。」

「掛什麼心,老爺的書房又不是龍潭虎穴。」然素笑微微地說了一句,一進正房便見姚氏正自外次間塌上起身,然素往里屋門簾上瞄一眼,里頭靜寂無聲,便問,「哥哥沒回來?」

姚氏點頭,又失笑,「可不沒回來。也不知才剛見面的兩個人,有什麼話可說,方才木蓮譴人回來說,他在知秋院客房里歇下了……」

然素一頭黑線,在姚氏對面隔塌幾而坐,嗤了一鼻子道,「若哥哥是個女孩兒,這怕還真是天造地設的好姻緣呢!」

姚氏招手叫映雪上茶,並道,「你和白橋綠水下去歇歇,這里不用你們侍候。」三人應聲退下,姚氏這才轉頭向她笑道,「可不,午飯時听木蓮不時傳來的信兒,我就笑得不行。要說那位元公子也真是個妙人,听木蓮說,吃完了飯,他那嘴已被酒蟄得又腫了兩圈……」

外面席面如何,她沒見,所有的消息都是白橋綠水打探來的,並自姚氏這里听到的,但光想想那場景,然素就覺臉上一陣的臊熱,無奈搖頭,「嫂子,今兒咱們一家人,可算是出夠洋相了。」她們這一家人,自然是指三老爺、三少爺、姚氏和徐六姑娘。旁人都等看他們的笑話兒呢,原本在府中就不硬氣,如今更是……

姚氏斂了笑意,微嘆一聲,「誰想他竟這麼個人……」說著拍了拍然素放在幾上的手,「算了,不說這個了,你和老爺說的事兒,他怎麼說?」

「成了!」然素雙手一拍,喜笑顏開。

「真的成了?」姚氏見她進來時,臉上帶笑,已猜測此行順利,但听到她親口承認,還是十分高興,「你說的幾宗都應了不成?」

「嗯。」然素大大點頭,憋屈的徐六姑娘終于成為過往了,從此有三老爺的話,有姚氏在前面,她就能放開手腳。不過,她也有擔憂,端起茶盞淺淺啜了一口,歉然笑道,「只是從此要累著嫂子了。」

這個累不是身子的累,也有連累的累。

姚氏抿嘴一笑,「什麼累不累的,這是我自己個情願的。」三房將來終是長媳當家,這個道理府中誰不明白,不過看她是個商戶,三太太又年輕,且經營多年,根深蒂固,沒人理會她罷了。

原本她也不想掙什麼,可……她目光透過窗子望向西耳房方向︰不敢惹老太太,倒拿她煞性子,她也不是好惹的!

然素順著她的目光看去,登時明了,小聲問道,「夏雲來了之後,沒作怪吧?」

夏雲,秦家人來賠禮道歉之後的第二日早上,秦氏借姚氏身邊的大丫頭瑞雪出府養病,缺一個丫頭為由,將她塞了進來。又說姚氏進門一年多沒動靜,話里話外暗示讓姚氏將這丫頭收了房。好在她知道,秦勇那事惹惱了老太太,三老爺對徐三少爺的不成器恨之入骨,都正在氣頭上,不敢明言。

姚氏鼓了滿肚子氣回來,就到然素的院中訴苦。也就是那時,然素敢把她心底早就暗自盤算的事兒,認真拿出來思量一回。等到今兒這元子歸一來,回到院中便听說秦氏正張羅著掃院子留客,她迅速就有了主意。

和姚氏也算一拍即合。

「作怪倒沒有,不過整日妖妖招招的,好在你哥哥正生著太太的氣,不耐煩得很,若是以前他……」姚氏說話順了嘴,趕忙打住,掩飾一笑,轉了話頭,「說說罷,老爺都是怎麼說的?」

然素倒是想追問。八卦麼,听听解解悶也好。但相處的時間尚短,還是不問了罷。順著她的話頭,將如何和三老爺「攤牌」的事情說了一遍兒,順便再略略掩飾一下性子,「老爺平素板著臉,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實則,也沒什麼好怕的。我和他說這些時,一是厚著臉皮,二來麼,害怕時候就想,他是親爹,又那樣掛著娘,能把我怎麼樣?硬著撐過前半段,後面就好多了。」

姚氏望著她熠熠生輝略些調皮的眸子,失笑,又問了些細節,方正色道,「雖老爺應了,怕還要再和她說一說呢。」

「自然要說的,不過,她能說得服老爺麼?」然素說過這句話,便歪頭想,徐三老爺會如何和秦氏說,秦氏又如何反應呢。

應該非常非常氣憤!

果然她猜得不錯。然素前腳出了湘園,徐三老爺坐著思量小片刻,也就回了正房,進房便叫秦氏在姜氏留下的箱子里尋嫁妝單子。

「好好的,老爺怎麼突然要尋那個?」秦氏身著一件素面姜黃小襖,下系同色裙兒。生下十五姑娘後,已有六年未孕,身量苗條,娉婷站立,與平素的盛裝相比,別有一番韻味。她手中拿著徐三老爺給的鑰匙,瞞目訝然。

「尋出來便是,這是素兒娘留下的東西,現今她大了,親事眼瞧就在跟前兒,也該備一備了。」徐三老爺轉身坐大圈椅中,舒展腿腳。

立在一旁的張有福家的偷偷抬眼,看向秦氏,秦氏也正向她望來,二人目光在空中一踫,張有福家的向徐三老爺悄悄努了努嘴兒。

秦氏略做思量,柔聲笑道,「看到老爺說的,哪有女孩家家自己備嫁妝的道理。便是備,也有我呢。叫老太太听見,又該斥我偷懶了。」

「正是呢,老爺,太太早盼著這一天,等著給姑娘備嫁妝呢……」張福家的在一旁賠笑道。

徐三老爺因女兒點破留元子歸在府中住的弊端,心中已是不悅。以往秦氏說什麼,他從沒往歪處想。但今日,卻覺她這是故意推月兌,微板了臉道,「她整日事事不理會,將來嫁了人,也要掌家理事的。即如此,趁早學一學好,莫到了旁人家,還這麼憨玩,世事不知。」

秦氏听出他話中不耐之意,眼眸微沉了沉,悄悄和張有福家的對個眼,扭頭強笑道,「好,我不過是心疼六丫頭,即老爺這麼說,我現下就叫人取來。」

說著將一直由徐三老爺掌管的鑰匙遞給張有福家的。張有福家的去了不多時,拿來一份大紅印龍鳳喜薄遞給秦氏,由秦氏轉給徐三老爺。他指尖摩挲那發暗陳舊的紅色封面和凸起的金漆龍鳳,神情黯傷,發妻竟已去了十五年了。

秦氏立在一旁撇見,心頭的那根尖刺,突地往上一頂,偏過頭去,還沒等她緩過勁兒,徐三老爺已放下那嫁妝單子,轉頭向她道,「前太太的三處產業帳目也叫人整理一下,盡快給六丫頭送去。」

盡管已有心理準備,秦氏的臉色仍是一僵,「老爺這是……」

「讓她自此開始學管這些。」徐三老爺做了決定,話說得干脆利落。

「可……她學……」秦氏舌頭有些打結,略平了平心氣笑道,「即是要學,何必這麼早交到她手上,那鋪子帳目之類的,她從來沒管過,帳冊瞧不瞧得懂還是兩說呢。老爺若有意讓她學這些,妾身得了空子,指點指點她便是……」

話到這里,見徐三老爺深深地看著她,余下未出口的話,不由咽了回去。

自覺十分尷尬,心中怒火突氣,卻不得不強自按壓下去,看著徐三老爺自嘲一笑,「也罷,必是六姑娘方才來說了什麼。老爺即不信我,我也不必枉做小人。難怪人都說,後母難為,我……前日勇兒被三少爺打成那個模樣,我不過只問一句原由,三少爺當眾給我沒臉。如今,六姑娘又……」說著眼圈已紅了,背身拿帕子不停擦拭。

徐三老爺微微擰了眉,平板無波的道,「你多想了,六丫頭並未說什麼,是我覺那元賢佷行為孟浪,看樣子也是個和寧兒一樣的,六丫頭將來嫁過去,定要操心生計,這才拘著她學這個……」

「哦,原是這樣。」秦氏趕忙轉身一笑,「我還當我哪里得罪了六姑娘呢。」

徐三老爺入朝為官,談話的技巧是有的,見她緩了神色,往前再進一尺,「叫魏家的等人即刻將帳冊送過去,另,莊子上的這些人都選上來吧。」說著,將然素寫的那張紙遞到秦氏。

秦氏搭眼掃過,才剛好轉的臉色「唰」的白了,顫聲問,「老爺這是什麼意思?這些人一個個的,手腳不干不淨,又不服管束。還是老太太發了話,叫給攆到莊子里去的。這等刁奴招他們回來,豈不又要生事?」

「不是派府中的差使,是前太太的那些產業,六丫頭要用。」

徐三老爺淡淡的一句話,險些讓秦氏一口氣提不上來,一手撫心口不可置信地道,「要把先前的管事掌櫃們都換了?」

見徐三老爺不作聲,聲音微微高亢起來,「……老爺,用慣了的人,怎麼說換就換?六丫頭真是小孩子脾性,當管鋪子是過家家玩鬧呢?新換了掌櫃的,人手不熟,老主顧不識,秉性如何也還不知,豈是鬧著玩的?」

徐三老爺心中早有話應對,就是有姚氏幫襯。才剛要出口,突地心中一動,怎麼女兒事事都象先預料到了一般,安排得如此周密,因疑惑,嘴唇動了一動,便就打住了。

秦氏瞧見,卻以為他被說動了,愈發拿著鋪子難管等話勸說起來,張有福家的也連連幫腔。

徐三老爺靜靜看著二人。

秦氏和張福家的各說了幾句,見他不語,不甘住了口。二人心中都明白,必是六姑娘方才說了什麼話。原本都想她是來尋三老爺哭訴的,並不放在心上。現下看來,倒小瞧她了。

徐三老爺微微皺著眉頭,默坐半晌,又拋下最後一個重量級炸彈,炸得秦氏頭暈眼花,「老爺如此安排,叫親戚如何看我?誰不知我是繼室填房,這麼著豈不叫人背後說我苛責長女,我……我還有什麼臉面見人?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把她怎麼著了呢。可憐見的,元家公子一來,我又是置宴,又是安排住處,那樣的人家,府中奴才還笑話兩句呢,我半點不敢怠慢,殷勤備至,怎麼到頭來就……」說著眼角沁出淚來。

徐三老爺明知不大妥當,可女兒句句真心表白,他听著舒心,也就應了。先听秦氏的話也有些道理,不過略偏女兒些,方要勸說兩句,突听到安排住處的話。將要出口軟言和語又咽了回去。即便是無意為之,也足見她並不把女兒放在心上,繼母與生母終還是有別。

語氣僵硬地說道,「六丫頭的親事已是明了,不過是備嫁妝,你何至如此?再說寧兒媳婦已進門一年多,我瞧她也是個性子爽利的。因老太太在咱們院中,每日事情繁多,叫她替你擔一擔,有何不妥?嫂子替妹妹張羅嫁妝,哪家沒有的事?誰又會說什麼?」

說完掃了眼漏刻,已是未時正,站起身子,「老太太怕還等著問元家的事兒。」抬腳便走了。

秦氏氣怔在當場,听到院門關合聲響,拿起一盞茶,死命貫到地上,連連冷笑,「好好好,好得很。兩個聯手害我,真是好得很!」

張福家的趕忙上前勸說,叫小丫子將碎瓷片掃走,重新上了新茶,立在秦氏身後,伸手替她順氣,順了半晌,見秦氏神色略緩,方疑惑的低聲道,「前兒表少爺那宗事,老太太發了那麼大的脾氣,也沒見六姑娘在老太太面前說什麼話,今兒這是怎麼了,突然尋起太太的晦氣來了!」

「有大房夾在里頭,她也得敢!」秦氏憤憤哼道。

「這倒也是,可是今兒這是怎麼了?」張有福家的百思不得其解。

「怎麼了?說不得是寧兒媳婦攛掇的!」秦氏緩緩坐正身子,盯著不遠處的青磚地面,半晌方冷然一笑,「或許因見了這元子歸,心灰意冷,故意作耗!」

說到元家那人,張有福家的頗覺解氣,興災樂禍地笑道,「太太莫氣,你瞧那人那般不堪,將來指不定過成什麼樣兒呢。姜氏替她女兒倒尋了門好親事!」

「可不,確實極好!」秦氏嗤然一笑,「你還記得咱們剛來時麼,從老太太到大太太、二太太,再到下頭的人,個個口中贊她。我不信她有那麼好!這口氣到現在我都咽不下。如今可好了,三少爺那般德行,六姑娘嫁這麼個破落戶兒,我的月兒和敏兒,定要高高的壓過她一頭。」

張有福家的趕忙笑著附合,眼楮骨碌碌轉了幾圈兒,又湊近秦氏的耳旁說了幾句話。秦氏連連點頭,唇邊噙著冷笑,「就是這樣,這樣親事才坐得牢。」

張有福家的附和點頭,又勸了半晌,秦氏心中抑郁之氣這才略略消散,打發張有福家的,「你親自去叫魏家的進來,我有話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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