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于侯門 第十七章 乘驢快婿(一)

作者 ︰ 某某寶

不知怔了幾刻功夫,然素在身後低低不絕的竊笑聲中回了神,罷工的腦子開始活動起來。最最好奇的是,這些人干嘛的,三少爺即迎了人進來,必和那姓元的有關。這些人衣著統一,個個背著大褡褳,里頭裝著的物件兒,沉甸甸的,十分吃重。還似看到里頭露出的木柄……

與徐六姑娘心底墜沉不同,親自將人迎到院中的徐三少爺,臉沉得幾乎要墜到地上了。沖著一院子看熱鬧的人煩躁喝道,「滾滾滾,全部給我滾回去當差,再不滾,小心爺賞你們一頓板子吃。」

嚇得近處那些探頭探腦的小廝們四下飛散,飛快跑遠,躲在遠處,繼續探頭探腦。

三老爺跟前的長隨李延這幾日正奉命看守徐三少爺讀書,幫著將人安置好,便向徐三少爺請示道,「少爺,要麼,奴才派個人這就去回老爺?老爺可是緊盼著這一天呢。」

「行行行,你快去。」徐三少爺心中煩躁的到極點,一連的點頭。

李延身子才剛一動,徐三少爺又在他身後喝一聲,「等等,去找木蓮天冬半夏柴胡四個過來……」一言未完,木蓮匆匆跑近,喘著氣兒解釋道,「爺,我方才使人去和三少女乃女乃報信兒。您有什麼吩咐?」

徐三少爺望望身後的廊房,煩躁得連連甩袖,「備茶,備茶。」心中把這元子歸罵了個千百遍。

木蓮暗暗吐了吐舌頭,這位爺除了前日那一遭兒,還沒如此暴躁過呢。方才木蓮是跟著往外頭迎客,知道這位元公子留在後頭有事,現下還沒進城。

嘖嘖,人還沒來,就先譴了這些莽漢來,今兒叫滿府的丫頭婆子們都瞧見了,六姑娘指不定得氣成什麼樣兒呢。老太太這會子怕也知道了,徐府這樣的人家,便是有婚約,便是六姑娘再不受寵,還真能嫁這麼個破落人家?真個沒成算!

木蓮心中月復誹不止,卻也不敢怠慢屋里的人,抬眼兒見另三個小廝一齊跑來,趕忙分派差使,又鄭重叮嚀道,「這些人不管怎樣,是姑爺相熟的人,要照顧得周周全全的。旁人可是等著瞧咱們的笑話兒呢,若你們敢怠慢,惹咱們爺惱了,一人送你們一頓好打,闔家攆出去,到時才叫人瞧笑話呢!」

三個小廝忍著笑,正色應是,趕快使人拎茶倒水。

「姑娘,我問出來了。」三姑娘的另一個大丫頭珍珠一臉喜色地進了東廊房,向早已等得不耐煩的三姑娘笑說道。

她這話一出,眾姑娘一齊轉了身,包括事主徐六姑娘。

「我方才听守門的小廝說,這些人是今兒一早城門開了後就進城的。進了城就直奔咱們家……」珠珠才剛說這麼一句,被三姑娘打斷,「誰要听這些,我問你,六姑娘訂親的那位是哪個?」

「這個……」珍珠偏頭看了下神色木然的六姑娘,臉上閃過一絲不忍,音量微低,聲音也不似方才那般輕快,「我听說,元家那位公子不在這里頭……」

「不在?」三姑娘豁然起身,眼楮睜得老大,「怎麼會不在?那他人在哪里?這些人和他又是什麼關系?」

三姑娘問出了然素的所有疑問,所以她干脆閉嘴,只把耳朵豎了起來。

「這個,我也不知道。方才有一個老頭附在三少爺耳邊說了幾句。來順沒听清!」珍珠道。

「切,他當我們徐府是什麼地方?一走十幾年不聞音訊,乍然一來信,便說要應婚。應就應罷,又弄這麼一幫子粗俗之人上門,自己反倒還不來。真是豈有此理!」三姑娘等了半晌,卻沒瞧見正主,登時氣惱上頭,憤憤在屋里轉著圈兒。

她這一發作,又將然素想說的話全說了,然素仍然閉口不言。

四姑娘素來以門楣為傲,聞言心底也聚起一股氣兒來,透過已半關的窗子,望著對面的窗子,連聲冷笑,「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多尊貴的人家呢,瞧瞧這些人象個什麼樣子,直直和咱們莊子上的老農一個模樣,這是惡心誰呢?」

說話間一眼撇到垂首低頭,正做思考狀的然素。但在四姑娘這個角度看來,倒象是滿月復委屈一般,可憐兮兮地暗自傷感。一股月復中氣直沖到頭頂,月兌口怒道,「六妹妹,你別傷心,咱們這就告訴老太太去,請老太太作主,退了這門親。簡直粗俗不堪,門不當,戶不對,不堪為良配!」

這又說出然素的心聲,不過這會她沒功夫附合。正百般不得其解這人的用意,被四姑娘月兌口而出的「退親」二字一激,登時開了竅。

是了,按常理,他便是不遠千里自翼州來,又帶些同伙,但沒有一哄都涌進未來岳家的道理。莫說這些人衣著邋遢,一看與徐府的身份地位有若雲泥之別。便是齊頭整臉的,這麼一大群人,應該不全是什麼親人,涌到旁人家,已然是失禮了。

更失禮的是,他居然還沒跟來。若非這人人情世故,屁事不通,那麼便是他有意為之。有滿府里夸他爹的那些話兒,然素立時將他的行為歸到後者,探花郎的兒子會不知尊敬未來岳家?這個很說不通。

再退一步說,爹死的早,元夫人走時他已十七歲了。她即能得老太太夸贊,想必也知書達禮之人,兒子會連基本的禮儀也不知嗎?

至于他為何故意這般做,為的是什麼,想來就是四姑娘點醒她的兩個字——退親。

憑良心說,想到這兩個字兒,然素心中不但沒松口氣,隱隱的還生出些真氣來。對,方才只是茫然,其它姑娘嘲笑也好,暗諷也罷,沒見到正主前,這些她都不大入心。

這會兒是真動氣了!一面都沒見著,居然就打了退親的主意。她就那麼讓人瞧不上眼兒?就那麼不堪?也不瞧瞧自己什麼德行,連一面還沒見著,就大費周章的作局設計退親!

此時狠傷自尊的徐六姑娘完全忘記了,自己先前也是一面沒見著,也一門心思的想著退親。

四姑娘一言過後,見她仍低著頭,一副小可憐的無措模樣,頓時柳眉倒豎,恨鐵不成鋼的數落道,「這是個什麼破爛人家,你還不舍得?憑咱們府上的富貴,西京城中多少好人家任你挑!你放心,你若怕祖母不應,到時我替你說話!」

然素立時狠狠地掐了自己的大腿,疼得眼中涌出點點潮意,睜著一雙微紅的眼楮,如小兔子般可憐兮兮的望著四姑娘,小心翼翼且瞞含期盼地問,「真的嗎?四姐姐。」

「自是真的!」四姑娘秉性傲氣,最受不得旁人瞧不起徐家,挺胸傲然應道。

三姑娘卻不和四姑娘一樣,她最厭六姑娘那張巴掌大的小臉兒。聞言哼了一哼,不接四姑娘話兒,轉問珍珠,「你去了大半晌,只听到這麼些?這些人到底是做什麼的?」

「回姑娘,好象是木匠。來順拉了一個人問了問,方言雖重,也能听得懂。他們那褡褳里,裝的全是些斧頭刨子鋼 之類的家伙式。」

「木匠?」四姑娘的注意力被吸引過去,睜大眼楮反問。

「嗯。」珍珠點了點頭。

「呵,莫不是六姐姐的夫婿是個木工頭子?」十二姑娘掩口笑,唇邊那顆小痣,隨著她唇角譏諷的翹起,顯得面相格外刻薄。

然素很想告訴她,***,你那面相實在不適合冷笑嘲笑譏笑,多天真無邪地笑一笑,看來起還俏麗些。

但她什麼也沒說,淡淡掃過十二姑娘,目光一刻也沒停頓,就又轉到窗外去了。

對面廊房里仍然有大嗓門傳來,說話的人若是慢些說,也能听明白幾句,大約是夸贊徐府待人客氣,又說西京風土人情,其中有一二人似是提到「軒之」二字。

然素心中暗自哼笑,呸,一個木工頭子,還學人家讀書人,附庸風雅的起什麼表字,真真是滑天下之大稽!笑死人了!

眾姑娘興沖沖的來瞧熱鬧,不見正主,自不肯回去。見她望著對面窗子不語,也都沒了說話的,小聲交談一會兒,也坐著听動靜。

靜默了約有小半個時辰,突听院子里一陣喧嘩,似乎有人嚷「來了,來了。」三姑娘一個箭步跑到窗前,偏頭往西角門望去。

然素也趕忙看去,這次沒讓她們多等,只見西角門開啟後,等了片刻,自那門外緩緩移進來個豎長條的物體,個頭倒不低,只是那一身俗艷明藍素緞子長袍皺皺巴巴,頭上束冠歪斜,頭發滑下來大半兒,將半張臉遮去。

大約頭發擋了視線,入門行了兩步,只見他一個自我感覺良好的甩手,將垂下的黑發甩到腦後。可惜,此舉不但沒招來叫好聲,反倒招來一片倒吸涼氣聲。猶以然素身邊的三姑娘和四姑娘吸得最狠。

那人甩過黑發之後,露出一張被人揍得堪比豬頭的臉,臉上的顏色真真是比秦勇那只豬頭更為精彩。

臉上掛著重度痴呆怔患者一般的傻笑,一只腿大約是傷著,一瘸一拐的走來,步姿象個小兒麻痹癥患者。這身形再配這張豬臉上的傻笑……

「喲喲,這就三老爺的乘龍快婿……」遠處不知哪里飄來一句興災樂禍的聲音。

然素暗呸,還乘龍快婿呢,乘驢快婿還差不多!

看著那張根本瞧不清面目臉上齜著一口大白牙,向院中小廝們傻笑的傻樣傻臉,然素突然不氣了。

退親,如果他有此意,成全他,速速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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