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媽媽出去不多大會兒，又急匆匆的返回來，在老太太耳邊耳語幾句，老太太神色豁然一沉，一言不發站起身子，徑直走了。
她這一走，倒把眾人都弄了個愣怔。
然素驚訝地張大小嘴，抬頭向徐寧困惑地眨了眨眼，這樣就算了？不但她受了氣，吃了虧，還白跪了一場。
大太太二太太反應快，一怔之後，立時跟上老太太出了院子。徐二少爺也不慢，本來這樣的事兒，他就不合在場，逼不得已做了見證，此時不走，更等何時？一把拉了齊墨，越過呆呆怔怔對視的兄妹二人，也大步走了。
「哥哥，走！」然素一見院子只余下秦氏、十二姑娘和幽幽醒來的秦勇，當即立斷，一把拉了徐寧，也以極快的速度跟在二人身後出了院子。
徐寧直到被她拉出院外，才反應過來，腳下發力，往老太太離去的方向追去，大聲嚷道，「老太太，老太太，今兒不為素兒討個公道，孫兒不服，不服！」
他略帶醉意的大嗓門嚷得眾人皆回了頭，只有徐老太太和杜媽媽腳步頓也不曾頓一下。
「噓！噓！」然素趕忙一把拽住他，又是使眼色，又是打勢，連連擺手制止，「別叫，別嚷，老太太必是听到了什麼……」
徐寧心中惱得無以復加，原本想著老太太定能問個水落石，好替妹子出口惡氣，不想，才問一半兒，這就不管了！若是小事也就罷了，關系到女兒家名節的事，怎麼能就這麼算了？
性子上來，誰的話也听不進去，一個甩手將然素大力撥開，「你別管我！」一邊大步追老太太。
他吃多了酒，又在氣頭上，惱怒之下失了力道。然素防不及，被他甩得一個趔趄，踉蹌著往路邊沖了幾步，身子就向雜亂的樹叢上倒去。
平瀾院這邊離主院遠，很是偏僻，兩旁皆種雜樹，有些還帶刺，眼見身子控制不住，然素「啊」的一聲，雙手護臉。
齊墨和徐二少爺就走在兄妹二人，五六步之前，听見她驚叫，下意識轉頭，二人吃了一驚。齊墨動作快，一個箭步回身，強強在她摔倒在樹叢上之前，將人拉住。
然素站直身子還沒來得及道謝，已走出四五開外的徐寧回頭瞧見，臉色登時又黑了幾分，幾步沖上來將齊墨重重推了個趔趄，冷哼，「不勞齊家表哥。」說著，劈手纂起然素的胳膊，大力拉著往前走，一邊頭也不回的怒聲斥道，「從今兒起你就給我在院里好生呆著，沒我的話，不準你出來！」
他力道大，把然素的小身板扯得一路趔趄著，幾乎跟不上他的腳步。
齊墨穩住身子，俊秀眉眼盯著一前一後的兄妹二人，微微擰起。
「哥哥，放手！」然素掙了幾掙，掙月兌不開，豁然惱了，手腕被抓得生疼還在其次，更惱他話里的意思，死命掰徐寧的手。
「不放，你這就回院給我呆著！」因她掙扎，徐寧更惱，偏頭狠狠瞪了她一眼。又回頭瞪了一眼立在二人身後的齊墨，手纂得愈發緊，腳下走得愈發快。
然素被拖得很是狼狽，尷尬且怒，「徐寧，你給我放手！」她聲音清脆，帶著怒意，前面的只顧悶頭走的人听見，一齊回了頭。
大太太二太太，似乎竊笑了一下。
徐寧尷尬的得很，拗性子上來，把手又緊了幾分，不甘示弱瞪她，「我就不放，你能耐我何？」
然素低頭張口狠狠往他手上咬一了口，徐寧哎喲一聲慘呼，手立時松了。
然素甩著自己被抓疼的手，冷笑，「哥哥可真是個好哥哥！旁人還沒怎麼著呢，你倒先上來作賤我！我做了什麼不妥當的事兒丟了你的人？就要禁我的足！」別以為她听不懂禁足那話里的意思。
徐寧回頭瞪她。然素也不客氣地回瞪一眼，甩著手氣哼哼地往前走。
徐二少爺趕忙又上前來打圓場，「三弟，莫鬧了。老太太回去必有旁的事，你快去瞧瞧。」
徐寧沉著臉撇了他一眼，又看看一臉平靜的齊墨，悻悻拱手，「齊家表哥莫惱，改日我設宴向你陪罪。」說罷，大步追著那個氣哼哼急匆匆的胭脂紅身影去了。
兄妹二人一路跟到福壽堂，到了院門口，被老太太的貼身大丫頭問竹攔下，「老太太有話，請三少爺和六姑娘回去歇著，說這件事兒，老太太必會過問到底。」
徐寧不依，非要進去。然素看著已走到正廳門口的三位太太，一院子丫頭婆子都立得遠遠的，老太太跟前得用的另一位媽媽祝媽媽親自立在門口守著。微微擰了眉，悄聲問，「問竹姐姐，誰在里頭？」
「姑娘也別問，老太太即說了會過問到底，必定會給姑娘個交待。」問竹抿嘴一笑，微微福了福身子送客。
然素無法，只得硬拉著徐寧往回走。兄妹二人沉默著走到往各人院子去的巷道口，徐寧頓住腳，偏頭撇了她一眼，聲音平板僵硬地道，「你這就回院子去，以我說，這些日子沒什麼事兒，你就在院中歇著，莫四處閑逛。」
「是，哥哥……」然素拉長了聲音說道。徐寧因她的語調微微皺了眉，卻也沒再說什麼，擺手讓她趕快回去。
主僕二人一進正房，白橋便忍不住說道，「老太太也真是的，怎麼問到一半兒就不問了呢？姑娘，你說，老太太是不是想息事寧人？」
「有可能。」然素微嘆一聲，這個結果她也不滿意。不過，以老太太的性子，這樣的事兒，勢必也不會由著她的性子鬧。
老太太重名聲，重臉面，若真是五姑娘搗得鬼，心中雖惱她，面兒上必也要替她蓋一蓋，掩一掩。
白橋見她面色不展，一肚子不滿委屈，半句不敢再提，想了想又說道，「不管怎麼樣，這事老太太必是信了姑娘的吧？」
「興許是吧。」然素心中猜是，可誰知道，那算計她的人會不會反咬一口呢？
綠水上了茶，輕輕拉了白橋一下，笑著道，「姑娘先歇一歇罷。老太太即有那話兒，必定會給姑娘一個說法的。若是這樣的事兒，再不管，日後有些人豈不更大膽？」
徐老太太表面寬厚，實則，那些觸及徐府顏面的大事，她可是不會手軟的。
「嗯。」然素雖不滿意，也不著急，微微點頭，吃了一杯茶，因今兒一大天，一刻也沒閑著，有些困倦，便上閑躺一躺。
這一躺，不多時便沉沉睡去，再次醒來時，听到外間有隱隱的說話聲，然素坐起身子向外面喊，「綠水，是誰來了？」
「姑娘，是我。」問竹趕忙跟進來笑道。
然素看到她，微微一怔，向綠水白橋二人道，「問竹姐姐來了，怎麼不叫醒我？快倒茶來！」
問竹上前替她挽了簾子，動作自然流暢，「才剛來一會兒，見姑娘睡得沉，我正好也偷個空子歇一歇，就沒她們叫。」
又問睡得可好，老太太讓問手可還抖等。說了一會子閑話，問竹轉頭看了看白橋綠水，這二人自打她來，就知道必是為了上午的那宗事兒，一齊退了出去。
「老太太讓我來和姑娘說，五姑娘身子突然發了熱，要送到鄉下莊子里靜養一段時間。保寧侯府的二位表姑娘今兒來咱們府上玩得高興，十分不舍得三姑娘，要接三姑娘回去住幾日。再有，十二姑娘因那邊舅太太生辰臨近，要往那邊府上住些日子。」問竹眼楮含笑，一邊說，一邊覷著然素的神色，見她神色如常，波瀾不興，更沒問話的意思，心中很是詫異，又接著說道，「老太太說，事情趕得巧，都到一塊去了，這幾位姑娘一離府，她那邊便有些冷清，叫姑娘往後多去那邊陪陪她老人家。」
然素暗自乍舌，好家伙，原來不止五姑娘一人，團伙作案呀！想問給秦勇傳話的丫頭尋著沒有，是哪一個。
問竹已站起身子，行禮道，「姑娘歇著罷，我再不回去，怕是老太太就知道我在懶懶了。」
見她不想說，然素也沒再往下問，含笑起身，送她出了正房。回頭便吩咐白橋，多留心听听府中的閑話兒，听听最近有沒有丫頭被打出府，或者賣了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