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于侯門 第十一章 不認命

作者 ︰ 某某寶

綠玉抱著包袱再回到素園的時候,院子里靜悄悄的,只有方勝家的坐在正房廊子底下,以手托頭,腦袋一點一點的象是打磕睡。

正房門窗皆關著,似是六姑娘不在院中。心中奇怪,輕快走上廊子,以指推方勝家的,「方嫂子,方嫂子。」

方勝家的正將睡不睡,被人一推,嚇了一跳,豁然睜開眼楮,抬頭見是綠玉,臉上堆到一半兒的笑,豁然就斂了,一個挺身站起來,數落道,「你怎麼才回來,瞧瞧這都什麼時候辰了?」往她身後瞧了一眼,又問,「綠香呢?」

綠玉因她的語氣不悅地皺起眉頭,卻還是忍著氣兒答道,「我等給太太磕頭,才到這會兒。綠香去和她娘說換了差使。姑娘呢,不是說要分差使?人去哪里?」

「還分差使?差使早分完了!」方勝家的嗤了一聲,下一刻臉上掛起一抹得色,言語也輕快起來,「姑娘久等你們不回來,要往花園中去走走,就把差使分了。白橋和綠水管正房和姑娘外出的一應大小事兒,你和綠香就管做針線之類的,崔婆子管院外的事兒,我就管這院里大大小小的事兒。」

「分完了?」綠玉皺眉,「我和綠香做針線?」她們是針線娘子麼?

「是啊。」方勝家的遂了心願,做了素園的大總管,正在興頭上,一心要顯顯她的本事,好撈些油水,連連催她,「快把東西放好,姑娘走時吩咐了活計,叫你們回來加緊做。」

「姑娘呢?」綠玉想到後來臨出門時,秦氏又叫她進去吩咐的話,趕忙問道。

「說是花園里轉轉,再往老太太那里去瞧一瞧,午飯或不回來吃。」方勝家的邊往外走,邊道,「花樣子都放在你們屋里了,那是姑娘要給府中幾位太太和姑娘們做回禮用的,你們這幾天緊著繡,莫誤了姑娘使用。」

話音落時,已到院子中間兒,身了一晃,就隱到牆外去了。

綠玉氣得推手進了耳房,果見床上放著一疊花樣子,並幾大團絲線,惱得將手包袱往床上一摔,坐在床上生悶氣。

半晌,才緩過氣來,拿起花樣子數了數,竟有十五六張之多,揚手摔到地上,抬腳要踩,半晌,終是又將腳落下來,撿起花樣子,拿在手中翻了半晌,自己怔怔的一笑,「也好,做針線就做針線,不大親近,總有機會往旁處去。」

若做了貼身丫頭,將來是要陪嫁的,那元家有什麼?窮得要死,就連庶出的七姑娘八姑娘說親時,也要選個官宦之家呢。

又想,太太叫許存孝家的做什麼呢。這事兒得好好打听打听,單听她那語氣,竟象針對六姑娘,且不是什麼好事兒。

這麼一想,氣就消了一大半兒。

然素帶著人出去,隨便指了一事,打發崔婆子去辦。只帶白橋綠水兩個,往花園中閑逛,半午時分,府中又正在打掃院子,花園中的粗使婆子丫頭們都被調去那邊兒,此時,園子很是安靜。

正值三月初,園中花團錦簇,綠樹吐碧,陽光籠著整個空曠的園子,偶有留守花園的小丫頭婆子,躲在花樹深處閑話,隔樹傳來一句人聲,更顯安靜。

主僕三人,慢慢走著,說是賞花,也是順便在這花紅柳綠中散散心事。

徐府的花園因是三府合用,面積極大,據然素目測,至少有十幾畝大小,這在寸土寸金的西京來說,實屬難得。

園子西南角,是一面碧湖,湖邊有海棠園。此時,海棠花期正盛,熱熱鬧鬧開了滿樹。有高大的海棠樹,已不知長了多少年頭,樹冠如蓋,繁華似錦。

湖邊有柳,在陽光下吐出新綠,倒映在湖中,婆娑多姿。湖中時而有錦鯉群游過,怡然自得。

看了會水,然素帶著人往亭子上歇腳。這亭叫灼春亭,正是應對海棠花開時,那如雲如霞的美景而起的。應該是來自「萬枝丹彩灼春融」之句。

綠水和白橋自跟她進了園子,便見她沉思不語,面色也不大寬展。二人心想,她必又在為元家的事兒憂心,方要勸解幾句,突听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自前方不遠處傳來。

其中一個婆子大著嗓門兒道,「咱們府里今兒這是怎麼了,又不是什麼好日子。就大張旗鼓的侍弄起院子來。只掃府中那幾間,人手尚不夠呢,這突然的,又要掃那幽寧居。那里多少年沒住人了,也不知掃它干啥。」

「太太吩咐的,你只管干活就好,說那麼多作甚?」有人答話,腳步愈來愈近。

「咱們府中分院子的事兒,是今早老太太發了話,叫太太即刻著人打掃出來,好叫那幾位姑娘少爺搬家。這邊的院子,我確是听說一些……」說著這聲音微微壓低,卻正走到主僕三人所在的亭子之後,因有近兩年才剛種下齊人高的海棠花樹遮擋,再加那邊的人只顧走路說話兒,並未注意,也似沒發現她們,那聲音低低的道,「這大概和許存孝派的差使有關,咱們府上要來住人了。」

「要來什麼人,怎麼沒听人說起?」有人好奇問道。

「來什麼人?」那解惑的聲音嗤笑一聲,帶著三分幸災樂禍,聲音壓得更低,一徑往花園後門方向去,「說起來,是個稱呼貴氣,人卻不怎麼貴氣的人。」

「姚嫂子,你別賣關子,到底是什麼人?」

「……不是我賣關子,是這事兒不能往外透。不過,都這會子了,想必他已上路了。就與你們說說罷……」听到這兒,人已走遠,三人听不大清楚,白橋趕忙輕手輕腳下了亭子,沿花樹牆,貓腰過去,只听那姚嫂子正在說著,「許存孝派的差使是往翼州去的。你們說,這里要來什麼人兒?」

「你是說……」有聲音遲疑插話,又帶著看熱鬧的點點興奮感,「來的,是六姑娘定親的那位?」

「若不是他,會是誰?」姚嫂子頗為自得,「那翼州就是個官員流放地,咱們家的親朋,誰在那里?年前來的信,不是听人說,正是自翼州發來的嗎?」。

「喲,還叫人往翼州去接,咱們這個姑爺面子倒大,竟派管家大爺親自去了……」

「你們難道不知道,昨兒張福家家的遠親叫許存孝家的給打了?估模著太太心里惱這件事兒,才故意派他去的……」那姚嫂子又接著道。

白橋听前面的話,心中驚怒不已。再往前卻是一條溪流攔了路,她便定了腳,只見那三四個婆子肩扛大掃帚,過了小橋,沿小路,一徑往花園後門去了。

後花園出去,是一個小院了,那是進府後門的庭院。院子兩側,各有兩個精巧的小小四合院兒,各有門外街上開。如今東面兩座,是府中雜物的存放處。而西面兩座,早先有遠親投奔來,住了一二年,現在那家人早走了,如今正空著。

白橋怔怔望著三四個婆子出了花園後門,只覺手軟腳軟,心頭突突的。早先只有消息,已叫人愁得不行,這回竟是派人接去了,一個轉身向亭子跑去,向已下了亭子,立著等消息的然素和綠水焦急地小聲道,「姑娘,姑娘,大事不好了。」

「什麼不好了?」只憑自己听到的那幾句,然素還斷不出什麼來,微微皺眉問道。

白橋現下也顧不得她傷心不傷心,忙忙的將听到消息說給然素听,微圓的臉上滿是急色,「姑娘,我听人說,翼州離咱們這里,頂多一個月的路程,這可怎麼辦才好?那人要來了,這,這,這……」

綠水也吃了一驚,秀眉緊緊蹙起,滿目憂色看著然素,「姑娘,那姚嫂子是許存孝的表妹,她說的許是真的。人要來了,這親事恐怕更不好……」更不好推,這下子豈不坐實了?

然素並不怎吃驚,雖然一時也沒什麼好辦法,這只是早晚的事兒罷了。

看著滿園春色蹙眉沉思,半晌,微微搖頭,「他便是來,這事兒怕也不會很快就成的。」要嫁女,總要置辦嫁妝吧?現今老太太當著她的面兒提也不提呢。更沒一點采買嫁妝的苗頭。

白橋見她面無一點急色,急得頓腳,「姑娘還是趕緊想想辦法,這事兒可馬虎不得。那人年紀已到,姑娘也滿十五歲了……」

「誰說我沒想辦法?」然素唇角扯了扯,露出一抹無奈地笑,但神色並不沉重,只有些許無奈而已,仰頭看看天色,「不早了,我們先去瞧瞧辰哥兒,再去老太太那院坐坐。」

「姑娘。」綠水也急了,「這個時候,你還有心情去瞧辰哥兒?」

「是啊。」然素回頭看著兩個滿面急色的丫頭,笑了笑,「怎麼說他也是弟弟,他生病,我去瞧,不應該麼?」何況老太太是個重血脈的,去瞧一眼,又不費什麼,還能討個好。

「我們沒說不應該,可您要分個輕重緩急!」白橋跟在她身後說道。

「不是還要去老太太院中,到了自有分曉。」這件事兒老太太總該知道的吧。去了看看她的態度。然素自然也急,不甘心就這麼被打包嫁人了,可是老太太和三老爺兩位不肯退親,她能怎樣?一邊走,一邊和二人商議,「你們說,若我到老太太跟前兒尋死覓活,一哭二鬧三上吊,要麼就說剪了頭發做姑子,他們會有什麼反應?會退了這門親事?」

「啊?」白橋嚇了一跳,張大小嘴,睜圓了眼,一眨不眨盯著她,似乎在確認這是不是她的真實想法,卻在她回眸一笑中,只看到無奈,卻沒決絕之意,登時又垮了臉兒,「姑娘做什麼不好,偏拿這些嚇唬我們。」

「綠水覺得呢。」然素不置可否一笑,轉問一言不發的綠水。

「我不知道。不過我想,若姑娘真的不情願,老太太和老爺必也不會一點不考慮姑娘。」綠水聲音細細的,略有些沉悶,說著,她聲音微揚,「……雖說先前姑娘失足落水,病里老太太和老爺都沒吐口,是因姑娘沒正面求的緣故。所以,他們也沒說。若是姑娘寧死不從,想來也會……」只是怕要大鬧一場。

「是啊。我若真的就地打滾兒,滿府的哭鬧,這親事說不得也能退,可退了之後呢?」然素繼續挪動步子,沿碧湖邊的鵝卵小徑,往花園外走,一邊頭也不回的說道,「我本就是個沒靠山的,再因此惹了老太太和老爺不喜,將來豈不更艱難?有一句話,我還沒和你們說,因我是定了親的,太太沒了能拿住我的事兒……」

說著這兒,她一頓,又回頭往二人身上瞄了一眼,眸子清朗,「除了你們兩個!所以,你們日後行事要更小心更謹慎,沒事多往老太太那里跑跑。我去的時候,你們該表現的時候,就多表現表現自己,也好讓我順便替你們討一柄尚方寶劍……」

白橋和綠水本正听她說自己的事兒,突然話頭就轉到她們倆身上,二人怔了一怔,才回過神來,有感動,當然更多的還是急切,一齊點頭,「我們記下了,姑娘,咱們還是說說眼前的事兒吧。」

「嗯。」然素笑微微地看了她們一眼,轉頭繼續往前走,「還接前面的話。我若鬧得退了親,一來惹了老太太老爺不高興,二來,豈不送給太太一個拿捏我的由頭?將來能挑得什麼人家,就全在她了!」

「……再者那姓元的,我不願,是因不知這人秉性如何。若秉性好,或將來有可造之處,窮些我也不覺得有什麼。相比較之下,那些世家大族的公子少爺們,如……如咱們三少爺一樣,我將來的日子豈不是更難過?」那樣的人家,若人品糟糕,家里再亂成一團糟,她還怎麼活?

綠水白橋听了面面相覷,今兒可是姑娘第一回和她們說心理話。尤其是白橋,因方才急切的緣故,竟沒覺出此時的姑娘和以前有什麼不一樣。

听到她侃侃而談到現在,才猛然覺察到,想要問,時機又不對。眼含疑惑看向綠水。

綠水比她知道的多些,卻搖搖頭表示不知。

跟上然素接過她的話,「可……姑娘就這麼認命了嗎?」。

「不認!」然素頭也不回的說道,「不到最後一刻,我是不認的!」到了最後一刻,若不合心意,她也不認!

幾人走得極快,轉眼就到了花園院門前,然素停了腳步,向身後嫣然一笑,「所以,管他來不來,咱們都得打起精神來。」

花園入口處,是幾株高大的白果樹,小扇子一股的新綠葉片,才剛剛萌發,還不足以完全遮擋陽光。近正午的春陽融融當著照下,有幾束投進她眼中,本就清澈如水的眸子,這一刻反射著異樣神采,光華流轉,奪人眼珠。

……

失眠加頭痛,好難受。昨天沒更上,報歉了。以後每天定時20︰00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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