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謹緊跟著蘇惠走過店，穿過儲藏室到一個橫著的小走廊，然後轉身走到走廊盡頭的小廚房道，「什麼時候去？」
「總要先安排一下這邊的事情，這樣撒手走了也不好。」蘇惠看看肖謹，一邊放水洗手一邊說，「你也要期末考試了吧？好好準備！」
肖謹道，「你等著我考試完再走，我要跟你回去。」
蘇惠瞪眼，「你去做什麼？」
肖謹笑，「你家就是我家啊！」
蘇惠頭痛，這個孩子除了有靈活了腦筋讓人驚嘆以外還有越常人太多的耐性，只要是他認定了的事情，他就不管別人怎麼說怎麼阻攔一定要做到。記得他考上大學那一個暑假，蘇惠原本的意思是給他一部分錢，讓他自己出去旅游一下當作獎勵，哪里知道他自己找了常來店里打印圖紙的做工程的那些小老板，非要去別人的工地上實習，說是體驗生活。
蘇惠當然是知道工地上的苦，也勸阻過，肖謹小臉一板，「你就只會給我錢了事？」
蘇惠皺眉，「給錢不好嗎？」
肖謹瞪眼，「你就知道錢好？」
蘇惠笑，「我是知道錢好啊，有人不是為了掙錢還要跑去體驗生活嗎？」
肖謹氣得兩個月都沒給她說話，暑假結束後拿了打工掙的幾百塊錢，跑飾品店里買了一根鏈子，紅著臉丟給她，說算是感謝的禮物。蘇惠不愛戴這些東西，覺得是累贅，但是看肖謹又是渴望又是急切的心情，勉強帶了幾日隨手放在抽屜里了。只後來她現，肖謹脖子上也有一根和她一樣的款式的鏈子，只不過明顯更大氣些，想是這小子買的時候就買的一套。蘇惠笑一笑，這種把戲她曾經也耍過，不過，那個時候沒什麼好結果呢。
下午地生意好了些。一兩個經常來做標書地人帶了資料和u盤過來。店員忙碌起來。蘇惠拿了一疊記賬清單道。「我要去收賬了。你給我看著點。他們有什麼不會地你搭把手。」
肖謹不願意呆在店里。死板無樂趣。道。「一起去吧。我在店里打工你也不給工錢地。我不干！」
這個印務店在巷子里。店面寬有六米。透亮地玻璃門臉。玻璃上貼了價目表和幾個紅色醒目地大字。「專業制圖、標書制作」。頂上一個龍飛鳳舞地招牌「映美圖文社」。店深足足有九米。店堂高有接近五米。略顯空曠。進門處是一組沙並一個吧台。往里走兩米是兩排並行排放地六台電腦；電腦後面是一張巨大地操作台。台上壓著一塊厚厚地玻璃。玻璃上擺放了幾把尺子、剪刀、美工刀以及膠布；操作台後面是一台打字復印機。一台巨大地組合式彩色激光打印機。一台專業圖紙打印機。一台膠裝機以及一台切紙機；店後面一個小門。小門進去是一個不小地儲藏室。放置了一些專業機器和儲藏地白紙封面等等物品。再後面就是走廊員工宿舍和小廚房等。
當初蘇惠來到這個城市。身無分文。無一技之長。站在火車站看著巨大地廣場上人來人往全是陌生地臉孔。她走不動路。不知道該往什麼地方走。那個時候地她。活了二十年。沒有離開過家方圓百里。不知道外面地都市是什麼地樣子。也不知道有什麼樣地誘惑村子。只憑著一腔地意氣。
周英男收留了她。那個時候這個圖文社不過是省城建築設計院下面一個小小地復印部而已。周英男承包了復印部。買了專業地設備開始對外營業。然後教她使用所有地設備。
蘇惠並不是一個聰明地人。在二十歲之前接觸電腦不過是為了打打游戲而已。根本不懂那些應用軟件更談不上操作。她哆哆嗦嗦毫無自信。周英男卻鼓勵說。「沒有任何人天生就會地。只要你努力了。比別人更勤奮些。肯定能學得更好。」
那是蘇惠第一次听人這樣肯定自己，在她以往的生活里听得最多的不過是，「你本來就不聰明，所以要懂事，不要去麻煩別人就好了。」
再到後來她做上手，比別人更努力些，周英男考查再三也就放心她管理，于是就再不出現在店里，只是因她的關系，省屬的幾個大型建築單位的業務總是固定在這個店里的，蘇惠也只僅僅因為自己的誠實和好運氣就在這個城市立足。
肖謹在大學的假期經常跟著蘇惠跑各個大的建築公司收賬，也明白了一些流程。那些大公司里人員繁雜，手續多如牛毛，每個月一張小小的結帳單上非要簽十幾個名才拿得到錢，有時候跑了幾趟因簽字不完全白跑也不在少數，所以說收賬並不是一個愉快的過程。
「因為是大學最後一個元旦節，大家都說趁在考試之前最後瘋狂一把，要做一個活動，我就覺得你都沒來過學校，一起來肯定很好玩。」肖謹游說蘇惠，其實蘇惠也僅僅比她年長五歲而已，這個年紀在別的女孩子正是瀟灑的時候，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跟朋友出去玩樂，為著戀愛和朋友而煩惱，哪里像她那樣跟個老太婆似地天天呆在店里為一塊兩塊的錢費心。
「啊啊，年輕人就是好啊！」蘇惠羨慕。
「說得你好像很老一樣！」肖謹跟著蘇惠上公交車，「你這個人太無趣了啊，周老板每年給你那麼多錢，你一分也不花就存起來，你的生活就沒有樂趣嗎？或者喜歡旅游，或者喜歡衣服，或者喜歡飾？」
「我的樂趣就是看著存折本上的數字一天天往上漲，那種滿足感，你不明白啊！」蘇惠笑嘻嘻道，「我才擔心你呢，你手太松了，有一點點錢就花得精光。」
「你知道錢的意義嗎？」肖謹扒拉開擠在蘇惠身邊的人，一手拉車上的吊環，一手環著蘇惠，「錢唯一存在的價值，就是花出去。你要不花它，它就是一個數字，懂不懂？」
蘇惠搖頭，「我只知道啊，有人把錢花出去了，體現了它的價值，卻在沒有錢的時候跟店里的小妹妹們借錢花！你以為我不知道呢？你說你錢都花什麼地方去了？還給人家小吳借錢，小吳每個月工資也不高，你借了人家花什麼？」
肖謹紅了臉，死憋住不說話。
蘇惠扭頭見他神情，知道他又在犯倔了，也不管。
公交車搖搖晃晃了半天，身邊的人擠來擠去，一點也不舒服，比起走路來也輕松不到哪里去。
肖謹悶悶跟著蘇惠下車，道，「蘇惠，你別把我當小孩子，我知道自己該做什麼，我會掙很多錢的，全部都給你好不好？」
蘇惠安心地笑，「你知道就好了啊，也沒指望你給我掙錢過。」
兩人說完就上了一棟裝飾豪華的大樓，大樓內安靜又忙碌，只看見人影子在透亮的辦公室內來來去去卻听不見一點點嘈雜的聲音，這就是傳說中所謂的高素質麼？蘇惠每次來都覺得很神奇，也覺得這種氣氛自己有點受不了。
兩人被前台小妹領進去，在待客區坐了半晌，等那些簽字的人都簽字了，終于到財務處領錢。蘇惠沖肖謹眨眼楮，今天的運氣很好了，等的時間沒有很久。
肖謹跟財務的人都熟悉著呢，一路姐姐妹妹叫過去，不少年紀大的阿姨級別的人還特地跑過來跟他說話，無非就說一些大學里好不好成績沒問題吧之類的。
蘇惠跟財務清算了錢，小心放隨身的包包里，等了半晌才見肖謹意氣風走出來。
「我第一次打工就是在這公司一個工長手下干的，跟工長回來過幾次，公司里人都很好啊，來一次就記得我了。」肖謹笑眯眯道。
蘇惠月復誹，並不是公司里人好，而是對人好也是看對象了，肖謹嘴巴甜長得又好，當然受歡迎一些，比不得她這樣的悶葫蘆，都來了多少次了大家的關系還只是淡淡的。
「下學期就只剩下畢業設計了吧？要找一個什麼工作呢？」蘇惠嘴巴里問著，其實一點也不擔心，這個小子在讀大學的期間已經顯示過他強的跟人拉關系的能力和掙錢的能力。肖謹手上松，留不住錢，花出去的多卻也是因為自己掙的比較多。他因經歷和別的小孩不一樣，跟懂得去維護關系，也懂得把握機會，又因在工地上實習過的，知道掙錢不容易，一進入大學就投身到無限的兼職活動中去——當然獎學金這一個大頭他也是沒有放過的。按照肖謹的話來說，那就是「明明有那麼可觀的獎學金不拿，那才是沒經濟頭腦的白痴！」蘇惠滿頭黑線，要拿獎學金也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吧？
不過，肖謹表現得越是輕松越是不要她操心，蘇惠就越是喪氣，原來，並不是人人都像她一樣需要別人的照顧。
「再看看吧，我想就留在這個城市好了！」肖謹側頭看蘇惠笑，「我非常非常喜歡這里。」因為，這里有你這個人在。
蘇惠點點頭，兩個人又向下一個公司出，下面卻並不順利，主要負責的人出去辦事，兩個人只有回店里。一路奔波了幾個小時，不是什麼體力活兒，但是心里卻覺得累，蘇惠一回店就癱在沙上，一動也不想動。
肖謹端了杯水給她，道，「所以說要運動啊！咱們家附近不是有一個健身房？你去辦一張卡跳操吧！」
蘇惠悶頭不說話，看隔壁一個全身綠色的人影子晃來晃去，起身走出去，然後干笑道，「啊，陳哥回來了啊？」
一個著軍大衣的影子轉身，硬朗的面部線條，爽朗地笑道，「是蘇惠啊！萬琴呢？她跑哪里去了？怎麼沒在店里？我還特意說來給她一個驚喜的！」
蘇惠心里叫苦，結結巴巴說不出話來，額頭都冒出汗了。
肖謹望天翻一個白眼，他就知道這個楊萬琴又跑出去干什麼好事了，早就給蘇惠交代過不能和這樣的女人深交，這個蘇惠卻一點也不放在心上。
他走出去笑道，「陳哥！」
陳勁點點頭，「肖謹都這麼高了這麼帥了啊！」
「琴姐出去了，我下午回來的時候看她慌慌張張出去，可能是帶客人看房子去了吧！」肖謹臉不紅氣不喘道，一邊說一邊給蘇惠使眼色，蘇惠忙轉身，慢走幾步進儲藏間，然後飛快掏出手機撥。
「死楊萬琴，趕緊接電話啊！你老公回來了！」蘇惠絕望地听手機里的盲音，覺得這一次楊萬琴可能沒那麼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