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掉下一個林妹妹 五四 蘭苑社黛玉作媒 閨中女秋芳說嫁

作者 ︰ 剪水為衣

初五社日。瀟湘館敞門迎閨秀,大觀園雅興逸京都。一大早,瀟湘館的小院里打扮得繁華簇錦,鋪著鵝卵石的甬子路潔淨非凡。鳳尾森森,龍吟細細,青枝搖曳,綠草鋪綿。正是初夏時分,小院里玉白的玉蘭花和梔子花散著濃郁的清香,令人心曠神怡。

早起,紫娟和琉璃就到綴錦閣和衡蕪院等處采來兩大籃的各色鮮花和紫藤,用一對精致的聯珠瓶盛了山泉水,滿滿的插了兩瓶,把那潔白的玉蘭和梔子放在里面作蕊,實在漂亮極了,然後擺放到院子正中的兩個大桌子上。余下的散放到前日鶯兒送的小花籃里,依然擺在黛玉的書案窗前。

不知是花香,還是人香,花美還是人美,一時間,瀟湘館內人人含笑,個個神采奕奕,連空氣中也流蕩著隱秘的香味。

早在前兩日,賈母和鳳姐兒早使人送了銀子來,使人采買了時新的瓜果點心,色色齊備地擺滿了兩大桌子。另外,黛玉又使人拿出新鮮的茶葉來,令兩三個丫頭煸風爐煮茶。另又叫雪雁等將新制的洗面女乃、保濕乳霜,還有那剛剛研制成功的洗水,都用搜尋來的細空瓶子盛好,用一塊紅綢手帕精巧地包扎在一起。通共扎了十幾來個,預備來客迎送。

這一日,瀟湘館內竟齊聚了十多位公候姑娘。除了上次黛玉們特意邀請的馮秀英、趙如蕊二位小姐外,寶玉和探春下帖通知了那遠近聞名的傅秋芳等三位小姐。

另有馮秀英、趙如蕊各人邀請的親密閨友。

還有慕名而來的吳貴妃的佷女吳宓、周貴人的妹妹周小蘭等。

紅香粉綠,花枝招展,一時間瀟湘館內鶯語頻仍,惠香吹拂,好不熱鬧非凡,就連那廊前的綠毛鸚哥也驚得尖聲銳叫不停。那寶玉本是一大早就在園內廝混的,後來看小姐們一個比一個靚亮,一個比一個柔弱得不敢抬頭,才知自身混在女兒堆內很是唐突,只得與黛玉、探春們告了假,早早折回。

烹茶煮詩,美女齊聚,縴手素箋,紛紛提筆,棋琴書畫,不一而論。

蕩觴飛泉,戲水觀瀑,慧心珠玉,談笑厭厭,詩歌詞賦,各自盡興。

這一日,不說那馮秀英、趙如蕊二位小姐也與妙玉、黛玉等學詩詞,勉強各作了一,湊了一會兒興,入了社。那余下的都學著她二人樣,或一聯,或對句,或順口溜,不一而足。就是那才十二歲的小姑娘周小蘭,也與賈惜春一起攜手同游,二人都作了一幅山水樓台的書畫上來,叫人莫不驚喜。

女孩子相見,自然又是一番說不完的話題。黛玉、探春等因許多人都是初次見面,所以只管玩樂,不以他事為重,只簡單說了每月逢五社日,姐妹有空可前來游玩,但作一次放飛身心也可!

听到黛玉們的這番議論,眾閨秀莫不歡欣,喜悅,心中更以黛玉為榜樣。她的開朗,她的無邪,她的淡雅,她的智慧,莫不磁石般緊緊地吸引著這群女孩子們。

其中更有與寶釵一樣待選的,更是處處留心黛玉的一舉一動。哪知黛玉絲毫不以規矩為是,不以待選為愁,倒越的叫這些姑娘們模不透了。(說到這里,丁晴為黛玉感到不好意思,她沒有做到那為人楷模的本份上!)

因為黛玉早說過,中午瀟湘館自待客人,賈母王夫人等雖是怕人多煩雜,然鎮日閑散也沒多少事,專尋快活好玩,在鳳姐兒等人的擁簇下,于午飯前也好奇地來瀟湘館看一看各家的姑娘們。

這一日的脂粉隊里,有兩個姑娘極為引人注目,除了那個年齡太小了點的周貴人的妹妹周小蘭,另一個是那二十多歲了,仍然待字閨中的傅秋芳。通判傅試原是賈政的門生,承賈政的看待,兩人還時常走去。傅試雖說是暴戶,原妹妹傅秋芳生得幾分姿色,聰明過人,所以一心指望妹妹攀上豪門。哪知豪門貴州又嫌他本是窮酸,根基淺薄,不肯求配,致使耽誤至今。

所以,當賈母王夫人等在一群十五六歲的女孩子堆中,一眼看出落落寡歡、矜然而坐的傅秋芳時,驚羨之中難免也心生一絲憐憫。不說女大不中用,就是一個女人的開花期也是極為短暫、珍貴的。如今為著哥哥的那分處心積累的心思,犧牲了妹妹的青春,眼看一切希望都將成為泡影!

為著這份心思,賈母王夫人在稱贊了各位女孩子生得齊整漂亮後,因拉過傅秋芳那雙白女敕的手,真心贊嘆說︰「傅姑娘果然冰雪聰明,生得好人材!今日一見,實為驚嘆!將來不知哪家小爺兒有福消受得了呢!」

傅秋芳本來略顯蒼白的鵝蛋臉頃刻間浮上一片紅暈,稍許才開口說︰「老太太、太太們過獎了!秋芳其實也是一介平常姑娘,只有一顆平常心的。」

賈母因與王夫人等交換了一下眼色,說︰「有平常心就好啊!平常心才是正道理。可惜我們家寶玉還小,東府里幾個爺兒又是姑娘瞧不上的,不然,老身也有心為姑娘作一門親事。」

王夫人附和道︰「是呀,姑娘這好的人才,不愁沒有人要的。只管放寬心,有看上了的,只叫你哥哥早早說上媒來,別耽誤了終身大事呀。」

那傅秋芳一臉的紅暈,不好意思地點著頭,恐王夫人賈母要說出什麼出格的話來,在一群小姐妹們面前抬不起頭,因趁賈母等與旁邊的趙如蕊說話去了,找個借口起身,與那正在觀賞翠竹的一位姑娘一起佯看風景。

這里,賈母因與與薛姨媽說︰「這好的姑娘,天可憐見的,怎的這般空守閨門,讓人心疼得很呢。」

薛姨媽點點頭,也嘆道︰「是呀,老太太就是菩薩心腸,一樣的孩子,看別人就不急,看她就是不同。」

賈母說︰「我看這孩子就是不錯。人磨到這個年紀,不怨天不怨地,更不怨哥哥,只說有一顆平常心!這可是一般女孩子能悟得出來的?」

王夫人說︰「老太太說的何不是呢。其實,這也是那姑娘明理,這麼多年的寂寞都熬過來了,如今不保持平常心也不成呀!」

自瀟湘館回來後,鳳姐兒瞅著王夫人有空,因悄悄說︰「太太剛才與傅姑娘說的話,我也听見了。我當時想,太太如果有心,把她說與姨太太家的蟠哥兒,不是很好嗎?」

王夫人听了,瞪大眼楮說︰「有這話,你剛才怎麼不當作姨太太面說去?這會兒跟我嚼什麼?」

鳳姐兒道︰「太太難道不知呢。這傅姑娘人大心大,更有那一心向上爬的勢利哥哥,姨太太打量著她哪里看得上蟠兒那樣的呆少爺來,自是不敢好意思說出口的。」

王夫人說︰「你既知如此,這會兒怎麼偏偏提這個?」

鳳姐兒笑道︰「我知道太太是個菩薩心腸。要不是林妹妹托了我,我也懶得管人家的閑事兒。只是我打量自己人小面子不夠,不好托人去傅家求了,還是太太出面,在老爺面前說了,不就一拍即合,事半功倍了!」

王夫人說︰「若是別人開口,我還可以不睬,偏偏你林妹妹這半年來變化的太大,一忽兒的已攀上了皇親國戚,讓姑娘們不敢相比,就是老太太和我,也不敢看低一點。她既然說了,定有她的道理吧!」

鳳姐兒道︰「還是太太說的對。如今林妹妹早就是賈府里的又一個小祖宗了,連老太太、老爺也讓著她三分!偏偏她人小小主意多,凡事又沒有個差錯,叫人不服也難。就說這個事兒吧。林妹妹就說了,‘女乃女乃只管與太太說去,求了老爺傳話給傅大爺,興許就有一半的眉目了!’」

王夫人道︰「真的嗎?要說論年紀,蟠兒倒是和傅姑娘配得過的。只是,那傅姑娘長得出眾,不是很高傲的一個人嗎,怎麼會看上一個成天與商賈小販打交道的蟠兒呢?」

鳳姐兒說︰「太太所猜的無不是我們所疑的。但我想那傅姑娘不是青春已大,難覓佳偶,她今日那個懨懨的神態,想必每個人都從那張臉上讀出來了。雖說我們蟠哥兒也沒讀過多少書,但些須記得幾個帳,雖沒得個什麼正經官呀職位的,但到底是世代皇商,況還是包衣內府出身的,這點,傅家怎麼趕得上呢?按理,她傅家還高攀了呢。」

王夫人說︰「是倒是這個理,勉強說的通。但姻緣二字還是講緣份的,誰知道那兩人八字有不有一撇呢。要說,我們蟠兒屋里現有一個香菱在,本不在乎這一兩年。我看林丫頭倒是對傅姑娘頂好的,可這種麻煩事人家沒求我,我也沒得心思去管了。」

鳳姐兒低聲說︰「太太你不知道,林妹妹一出手就是這個數。」她伸出一只巴掌搖了搖。

王夫人道︰「五十兩?」

「五百兩!」

「啊!」

鳳姐兒嘆道︰「這還是個底數。你想想,這事若成了,姨媽不是對太太感激萬分,她為了蟠兒哪有不感謝媒婆的道理。太太雖說不好接了親妹妹的銀子,但她薛家的錢不是為著兒子去用的嗎?況且太太難道不知道家里的難處,我們家現今為著娘娘用白花花的銀子造了一座皇宮在家里,白白地給姑娘們,還有這里來那里來的姑娘們住著,雖說這銀子借的墊的,暫且不用管。可宮里頭,那夏太爺三日一來,五日一訪,開口就是幾十,叫我哪里找地縫兒給他填滿呀!」

王夫人低頭半晌,道︰「這個我也知道。倒時讓你為難了。若說為了宮里的娘娘,咱們娘兒倆苦點累點,倒也是應該的。唉,算了,你既然說到此,那我就去老爺那兒踫踫運氣去。」

鳳姐兒喜道︰「多多的感謝太太!太太但說無妨,只要老爺出面,這事包管成的。」

瀟湘館內,送走十來個外家姑娘後,黛玉攜了寶釵在秋千架下坐了。二人說著今日也算見識了這如許多的閨中密友,評議哪個姑娘長得出眾,哪個姑娘詩藝如何。

黛玉因對寶釵嘆道︰「不瞞寶姐姐說,我看今日所來的瓊芳閨秀,論容貌智慧的,沒有比得上妙姐姐的,論才學品行的,沒有能出寶姐姐的。日後寶姐姐大選但請放寬心了!」

寶釵笑道︰「我知道妹妹總是一番好心,要叫我們大家都如意。雖說我也不敢對一月後的大選抱什麼希望,擔到底抵不過母親、姨娘們的關切。況且宮里頭還有大姐姐不時地捎話來。所以這也確是我心頭時常之慮。今日听妹妹這樣一說,越叫我狐疑,不敢輕心了。」

黛玉哈哈大笑起來,忍住心頭的放肆。半晌才說︰「寶姐姐這樣一個成穩的人,終究也有害怕的時候,如今竟連妹妹這一番真誠的肺腑之言也不敢相信了,可見日思月慮,惶惶不可終日的痛苦了!」說著,並不等寶釵答言,依然一字一頓地說︰「要說真的有我佩服的,除了那個傅秋芳,我看再沒有人了!」

寶釵道︰「傅姑娘倒是不用介意的吧,她那身份還不夠上名帖呢!」

黛玉道︰「雖說傅姑娘不是我們選秀的對手,但她那為人的聰穎伶俐,恐怕連皇上見了,也被其美貌和氣質所吸引,到時心血來潮時也欽點了,可是老天爺也說不定的。」

寶釵被黛玉的話蒙得一驚一乍,瞪著眼搖頭不是,點頭不是,只得問︰「依妹妹說,那該怎麼樣?我知道妹妹一出難題詰問時,八成都是有了主意的,你盡管講你的道理就是了。」

黛玉故意板起臉來,因問︰「我平日果是這般令人討厭的嘴臉了,連待人寬和的寶姐姐也捺不住性子了!」說著時,轉眼看見湘雲正在不遠處與丫頭們追追趕趕地嘻哈著,因喊過湘雲來,評一評寶釵這話是否正確。

湘雲走過來,耐心听了二人的言辭,只不回答寶釵說黛玉平日內心有了主意就難別人的一問,而對二人討論到傅秋芳的事很感興趣,因笑著推黛玉說︰「林姐姐還是不要瞞我們這些無知的蠢物了,你到底看中傅秋芳哪一處,還是早早招了為是吧。」

黛玉因見話題至此,故作輕松地說︰「我知道大家看傅姑娘因為挑三揀四,把個人的事耽誤至今,人人心里都有一種幸災樂禍的心理,以為她再也難揀到好的。但姐妹們平日讀書,難道不知一句‘梅花香自苦寒來’的道理了?經過這一番磨礪,那傅姑娘可是三冬的梅花,得了先天的容貌稟賦,經了歷年的滌蕩之氣,倒是刪就浮華,漸修正果,自有清芬而來。」

湘雲呸道︰「什麼梅花香寒,清芬自來。憑她那攀龍附鳳的心理,我就看不慣!」

黛玉道︰「說她攀龍附鳳,說白了這何不是我們每個人的俗世心理了,更何況傅秋芳本有沉魚落雁之貌,閉月羞花之才!更有那樣一個代父行權的兄長!」

寶釵、湘雲沒料到黛玉把道理剖析得這般直白無遮掩,因不好意思同聲問︰「既然你這樣稱許了她,難不成為她安排一樁好姻緣,也送到皇上那兒去吧?」

黛玉道︰「把她送到皇上那兒去!那還真是舍了自己只為她了。我還沒有好到這個份上。不過,就近為她安排一樁姻緣,又有何難呢?」

湘雲嚷嚷道︰「林姐姐又要做大好人了!我小史妹妹真是佩服啦!」

黛玉懶得跟她皮去,因與寶釵真誠地說了。

……

寶釵大喜,慌忙下來又是作揖又是打拱,只差沒有下跪磕頭。她親熱地拉著黛玉的手,因切切地說︰「難怪母親平日在家里總是夸贊妹妹的為人,如今我果然見識了,妹妹為人豁達無塵芥,悲天憫人情懷,果見一斑!妹妹如今果若為我們薛家作得如此好事,定叫母親燒上三天三夜的高香來拜謝妹妹了!」

黛玉笑道︰「我又不是什麼菩薩,要你們燒高香作什麼?我是個吃人間煙火的俗人,姐姐只管回去與姨媽說了,送一千兩銀子過來,我幫薛大爺作成了這好事!」

寶釵道︰「真的?!我這就回去告訴媽去。」

湘雲道︰「阿彌陀佛!一千兩!林姐姐作了這好的媒婆,白花花的銀子就進手了。」說著,調皮地一吐舌頭。

黛玉嗔道︰「雲丫頭專只調皮,誰不知道他薛家的銀子多的流水嘩啦啦地流,為著薛大爺的婚事,誰有心認真作一個去!別說一千兩,就是一萬兩,恐怕也沒人敢伸手吧!」

寶釵和湘雲忙道︰「是啦,到底是林姑娘,有什麼作不成!別說一千兩,就是一萬兩,我們也送到手的!」

黛玉一哼,道︰「算二位聰明!」

蘭苑詩社,群芳競秀,黛玉有心,為傅秋芳掇合一樁婚事,不久很快在京都傳誦開來。雖說當事人傅秋芳及哥哥傅試,初始听到薛蟠的大名,在一陣的楞後痴呆,半晌從黛玉的書信里讀到,「秋姊今日風采,人人皆仰,然秋風緊迫,一日催似一日,我為姊之長計,不為功名,不為利碌,只求通達經綸世務之人。念薛家根基,母慈妹惠,姊獨攬行權,早斷家務,造福子孫,何不是一幸也,萬幸也!……」不由得也輾轉反側,低頭行吟。

自瀟湘館見過黛玉及寶釵等諸姊妹風采以來,少有閨中密友的傅秋芳早把黛玉、寶釵當**生知己。雖說薛蟠犯有前科,然而自黛玉入賈府來,時時處處幫念著薛大爺,更有挑選成南行護商一例,世人早因了黛玉的聲名,而羨慕起這早不惹事生非的薛大爺來。況還是黛玉等分析得對,傅家也是以經商起身的,如今遭遇有皇親國戚的薛家,做了人家堂堂正正的大女乃女乃,從今以後,只怕穩穩地把皇家賺錢撈油水的渠道全攏到懷里了。

那傅試見了薛家這般,又是賈政、黛玉等親自作媒,哪里有個不同意的,早是把近二十年的心願一了了之,莫不快意。于是接了薛家的聘銀,兩家交換了生辰、八字,預定到專等寶釵選秀大事定後,就把傅秋芳嫁到薛家。

卻說黛玉靈心一動,有意掇合一段好事,那薛姨媽自是高興得每天合不攏嘴。一听寶釵說了這事,因專門換了衣裳,和寶釵一起過瀟湘館來看黛玉。

薛姨媽看著瀟湘館比衡蕪院另有一番雅致精巧,因一邊走一邊對寶釵說︰「要說,這林姑娘還比你小,竟能把這小院打理得如此精致耐看的,哪像你那里,那個疏懶空曠的樣子!過幾時你也要去選秀了,那時可得多學著人家點,看人家一舉一動都是值得琢磨呀!別的我可以不說,單單看她這小的年齡,為你哥這朋友一場,待人的那個好心腸,你就不如了。」

寶釵忙說︰「媽,我听著就是,你還是少說點吧,這兒又不是家里。」

薛姨媽搖搖頭,嘆道︰「你呀,就是這個面子上用心,誰不知道你心中那個爭強好勝的。」

母女二人說著時,早有紫娟等笑吟吟地迎上來︰「姨太太來了!寶姑娘來了!」

薛姨媽忙說︰「紫娟姑娘好!我是特意來看看林姑娘和妙姑娘的!」

紫娟說︰「姑娘就在屋子里呢。姨太太和寶姑娘快請進!」

走進蘭軒,一股清香撲鼻,薛姨媽又是一陣嘖嘖驚嘆︰「好香呀!」再一看,黛玉正躬身往一個大箱子里翻找什麼,忙的無瑕迎接。見薛姨媽進來,忙立起身問了一個好,道聲快請坐,一會兒就好。

紫娟等上了茶,黛玉捏了一雙布呢花鞋過來,說︰「記得那次南歸,看見這雙鞋子好看,就留心收了。這時想起,就自己去找出來,好拿來試試有什麼特別的地方。讓姨媽和姐姐久等了!」

薛姨媽忙拉過黛玉的手,撫過她額前的亂,愛憐地說︰「千萬不能這樣說。你一個人孤零零地住在這里,我們平日照看的少,這會兒倒承你的恩情,真是過意不去。听你寶姐姐說了那事,我都不敢相信,不知怎麼感謝你了!」

說著,讓隨來的丫頭婆子奉上一個大什錦盒來,里面裝著各色精致糕點瓜果,另有一個盒子,裝著五彩金絲綾線系著的金元寶十錠、銀稞子十錠、玉如意兩錠、瑪瑙珠子兩對,等等。

黛玉見了,忙說︰「姨媽客氣了,都是黛玉一時大膽,順手牽了個頭,具體的還是讓二女乃女乃和太太們去人家姑娘家說去的,姨媽若要道謝,還是去謝人家吧!」

寶釵笑著說︰「妹妹不要客氣了。母親自然知道二女乃女乃和太太是具體辦這事的大媒人,另有得謝她們的。這些只是母親的一點心意,聊表對妹妹的感謝了!」

薛姨媽也點頭道︰「是呀,這只是我對你的一點心意,權當我順便來看看你,姑娘但管賞給丫頭們玩吧。你一個女孩子,可憐見的,為著一雙花鞋都得親手去翻揀,一見這些,我就心疼。到底是沒娘的孩子呀!」說著,愛憐地嘆息了一下。

寶釵忙推她,說︰「母親有這個好心,對林妹妹如此愛惜,林妹妹又是對我和哥哥都有恩的,母親有心,不如認了妹妹來,以後要來就來,要送吃送穿的,都無不可。」

薛姨媽因打量黛玉的神情,只小心地說︰「寶釵說的無不踫在我心坎上。可是你難道不知道你這個妹妹早是皇上的大紅人了,過了幾時,定是進宮不可的。記得初始時听人家說北靜王妃都不敢認她作干女兒,我這時不照照自己的臉面,趕著人家做女兒,哪知人家樂不樂意呢!寶丫頭還是快別說了吧。」

黛玉听得這母女二人的對話,知道薛姨媽是真的一副感激之情,頓生母情,寶釵說的也是肺腑之言,也是看著自己單薄而說,因開心地叫紫娟接了禮盒,說道︰「既如此,姨媽和姐姐的恩情,黛玉先領了。大家既說到把我也作女兒妹妹看待,以後也就不用客氣了。只是這個時候黛玉還不能開口接下這個稱呼來,一為著薛大爺要娶親,姨媽馬上就有兒媳了,這時趕著收女兒,叫外人怎麼看呢?二是黛玉也不是孤單的了,不用說老太太、舅舅、舅母們自是疼惜的,就是妙姐姐是黛玉特意接了來作姊妹的,平日也是談笑懨懨,勝如親人相聚一般,並不感寂寞呀!」

薛姨媽和寶釵對視一笑,說︰「就是呀,我們只一心在姑娘身上,哪里還忘了妙姑娘呢。」說著,另帶了禮物過房去看妙玉。

余言不敘。次日,薛姨媽早就用大紅紙封了一千兩銀子到王夫人手上,感謝她夫婦二人為薛蟠的婚事操心。王夫人初始也推辭一番,那薛姨媽是過來人,哪里不知賈府繁華之下銀兩緊迫的道理,因堅決要王夫人收下,說︰「姐姐就不用客氣了。不說蟠兒是薛家唯一血脈,我辛苦這麼多年,一切的家底何不是他的,為著他的。如今喜從天降,能討得這麼一個打著竹籠哪找的媳婦兒,我心願足矣,哪能這點銀子也拿不出來!」

王夫人听了,果然是這番道理,因一邊令平兒收了銀子,一邊向薛姨媽道喜︰「妹妹果然時來運轉,馬上寶釵大選,哪里料得蟠兒喜訊先動!將來娶了這麼一個遠近聞名的能干媳兒進門,何愁不會財源滾滾,家道興旺呢!」

薛姨媽也笑道︰「是呀,都是林姑娘聰穎伶俐,就知道我們家的蟠兒正需要一個明事理,識大體的慧心女孩子教管教管他。人家姑娘大點就是好,這樣才能把心力顧到家上,顧到男人的心上……」

那老年姊妹倆又說了多少親熱喜悅的話,只不贅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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