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掉下一個林妹妹 五三 寶玉聯詩蘭苑社 湘雲題詠第一香

作者 ︰ 剪水為衣

當晚,寶玉回到房中,稍事洗漱,即坐到書案前,叫襲人鋪紙研墨。襲人听了,喜不自勝,連忙殷勤地過來侍候。那寶玉也不多話,只低頭細細思索。襲人等見這般,自然默不作聲,不敢出一口大氣。

只見寶玉跨步扼腕,輕挫狼毫,在那鎮石壓著的一尺見方的大紅墨紙上,龍飛鳳舞,一氣呵成,四個斗大的字立馬就成了。擱筆,襲人、射月等忙叫好,說道︰「幾時不見,二爺的墨寶果然進益了!」碧痕更是輕狂,嫌在案上不好看,因雙手小心地捏著墨紙,把這「蘭苑詩社」四個字舉起頭來,讓眾人端詳。眾人莫有不說好的。

寶玉也自搖頭晃腦地好不得意,因見一旁的晴雯袖著手並不哼一聲,忙笑說︰「晴雯,你來看看,這四個字真寫的看得過去?」晴雯心里打量也要像眾人一樣贊他一個「好」字,只恐他此時就驕傲起來,日後難免用功,因淡淡地說︰「這有什麼看的過去?不就四個大字,一時興起就完成了。我倒看三姑娘一個女孩子平日就在房里習字不停。二爺如果不嫌鄙陋,盡可早早送了去,讓姑娘們評去!」

寶玉听了,心虛了一大半,因搶過那字,扔了,說︰「既這樣,我再寫去,定要寫出一個更好的來!」那襲人等雖對晴雯的做法不自在,原想到她也是為寶玉好,只得悶了心,一個個散去,冷眼看寶玉繼續用功練字去。晴雯見她的話果然起了作用,見寶玉用心,也很感動,一會兒看他的字到底成了,趁機說︰「二爺既然已題了額,用了心思,林姑娘們一定會感謝的!不過,我看二爺的心思總是個全滿的,不妨趁此機會再撰寫一聯來,加在一起送去,不就既顯端莊,又顯完美了!」

寶玉點點頭,說︰「你說的有道理。我剛好想到一點兒,不妨就寫了吧。」說著,忙叫晴雯另裁一幅對聯紅宣紙來,把自作的一副對聯也工整地寫了。

事就怕不做,文就怕不寫,一提起筆來,思之即來,寶玉興之所致,因按探春等的意思,另作了一五律,揀花箋小楷認真地寫了。待寶玉做好這一切時,已是一兩個時辰過去了。雖意猶未盡,襲人等還是催著他睡覺去了。

一夜無話。第二日吃過早飯,寶玉即興沖沖地過瀟湘館來,後面跟著襲人、晴雯兩個大丫頭捧著宣紙。

听到寶玉來了,黛玉忙叫紫娟喊妙玉過來。妙玉一見晴雯手上捧著的宣紙,就知道寶玉送字來了,忙笑著說︰「寶二爺也真是難為了,這麼有心!」說著就展開書畫來看。

寶玉忙說︰「寫得不好!要讓才女們笑話了。」

妙玉等忙說︰「哪里呢。」

二人先看那四個字的「蘭苑詩社」果然如星如斗,很是俊亮,因而夸贊了一番。再看內有一輻對聯,用行書寫著︰

「文似道蘊詠絮風,德馨班昭梅心質。」

二人因稱寶玉寫得好!正在細細端詳時,內里掉下又一幅宣紙來,展開一看,卻是一五律︰

「蘭香幽爾遠,苑澤沁芳齡。

詩才蘊千古,社稷福子孫。」

「啊,藏頭詩!不簡單!」

妙、黛二人喜不自禁,忙令丫頭快去請三姑娘、寶姑娘來看好詩。

「不用請了!」一陣清脆的聲音響起,卻是攜手而來的寶釵和探春。不用多說話,這二人忙前來看寶玉的字和詩,又是一陣驚羨。探春因笑吟吟地回過頭來看寶玉,說︰「二哥哥這番用心良苦,雅詩雅聯雅興大,真令人刮目相看了!」

寶釵也說︰「是呀,別看寶兄弟一口一個班昭道蘊的,其實他自己何不是才比子建,追慕三曹了呢。」

寶玉因紅著臉說︰「多謝大家的夸贊!寶玉不才,陋詩疏才能得到你們這些閨閣才女們的接納,心意了了。還是借此清風之晨露,蘭惠之飄香佳景,謹祝閨中姐妹們心曠神怡,快樂忘憂吧!」

妙玉等忙道謝︰「多謝寶二爺吉言!」

黛玉見寶玉詩聯作得如此之好,姐妹們高興,因說︰「我有一提議,今日既有寶二哥之詠,我蘭苑詩社吟香初成,何不趁此良辰,邀了眾姐妹,請大嫂子過來監督,每人作了入社之詩詞來,權作齊賀之意?」

探春最是歡喜,忙帶頭喊了一個響亮的「好!」。妙玉、寶釵也無不贊同。

寶玉因嚷著︰「既然這般熱鬧,今日我也不上學,也不訪客,只在這里拜讀大家的佳作了!」

大家說︰「那敢情好!」

這里,探春因和寶釵咕嚕,說是史湘雲已有一個月來沒有到賈府來了,何不趁此閨中女兒之樂時,請了她來湊興,這幾天開了第一個社日。黛玉、妙玉、寶玉哪有不高興之理。寶玉忙回去,親自復了賈母,叫人去史家接湘雲去。

一時,李紈帶了丫頭素雲前來,看了寶玉的題字,讀了詩,因高興地說︰「幾時不見,沒想到寶兄弟詩書大進,將來功名可望,這一下可令老太太、太太、老爺眉頭稍展了!」

寶玉忙說︰「大嫂子過獎了!」

李紈因建議,將寶玉寫的題匾和對聯,叫人拿去裝裱了,好好放在一處,以後每逢社日拿出來擺放,也算一正經道場了。而那入社詩詞之類,則用統一花箋紙謄寫,每結集一次總錄一回,最後裝訂起來,或翻閱,或傳抄,也還拿得出手。眾人忙道考慮得周到。寶玉即命茗煙去找了賴大管家,讓茗煙賴大二人親自去外邊表糊不題。

這一日,眾人因在瀟湘館內或作詩,或吟句,或撫琴,或嬉戲玩笑。那些才女們都是敏于詩詞才藝,不一會兒,各人都將入社詩詞作了。就連迎春也在黛玉的鼓勵下作了一。等到下午時分,接湘雲的青舳舫車到時,李紈早把妙玉等人的詩箋收了,評出等次來,按順序理在一起。

那湘雲一一與姐妹們拉手問寒溫,從賈母那兒坐不了一忽兒,就急著到瀟湘館來。及至看到大觀園內景象萬千,柳綠煙迷,樓宇儼然,煙火人氣,不由走一步嘆一步,連連說︰「都是我沒有這個福氣,這麼好的神仙玉府地,這麼多的弱柳花質姐妹,偏偏怎麼就少了雲兒一人呢?」眾人听了都不敢作聲。那寶玉最是心動,忙上前安慰說︰「雲妹妹也不必多這個心。你既然喜歡這兒,這個又有何難,但且與老太太說了,和其她姐妹們一樣,還不是一樣的在這里愛住就住,愛玩就玩!何必嘆那份氣,傷了自身!」

探春也忙道︰「二哥哥說得對呀,雲妹妹但且寬心,一會兒我自會幫你在老太太那兒說了的。不說別的,今日既來了,就要在這兒多住三五天了!」

湘雲听了一切,心內感動,因忍了忍內心的傷感,仍然笑呵呵地說︰「二哥哥、三姐姐的好意我只領了。實際上我也是一時感慨而己,哪能說來就來呢,到底哥嫂還是疼我的。」

眾人見她仍是那個爽性子,一會兒傷感了,一忽兒牢騷,一忽兒又自個兒想通了,沒事人一般笑起。都知道她實際上是個內心很堅強的人,不需別人多說。因就不再提她身家之傷感事,只把些大觀園瀟湘館內的歡樂趣事說與她听。不知道還可,待知道了,湘雲因急急地去翻閱「蘭苑詩社」詩詞,再又去看黛玉制作的洗面乳之類。一邊看一邊驚奇,不由的對黛玉、妙玉青眼相加,徹頭徹尾地佩服起來。

當晚,湘雲說什麼也要賴在黛玉床上睡,說是要多沾沾才女的福氣。黛玉和眾人見她依小賣小的頑皮使性子,都心底柔柔地笑了。那黛玉雖說前世穿越而來,不習慣有人同床。這時因也喜見湘雲的活潑頑皮,權當會一會前世的小妹妹一般,心里油然而生一股憐惜。

晚妝卸後,湘雲由著黛玉指點,用清涼的洗面女乃給她浴面,然後再又敷面。黛玉柔滑的指頭如水一般輕輕觸到面頰上,湘雲禁不住一陣悸動,一種從未有過的柔軟撥動那地底下塵封的琴弦,嚇得她不由得一陣激動,情不自禁地把面頰埋在黛玉的衣袖上。

「啊!好香!」湘雲一陣驚叫,扯下黛玉為她**的手臂來,拿到鼻孔上細細地嗅著,「什麼東西?林姐姐這麼香呢?」她仰起小女孩天真的臉。

黛玉笑笑,說︰「有什麼好香的,或許是身上的那香荷包、香袋兒,亦或是衣服上的香粉兒的味兒。」

湘雲搖搖頭,肯定地說︰「不是,那些個香味我還不清楚,都是一股陳腐的快聞不出來了,但然沒有你身上這散出來的清香。」

黛玉听了,因想,自己斷然沒有紅樓里寶玉叫黛玉「香玉」的典故。不過,話也說回來,既然湘雲也迷戀了香味,說不定也與自己穿越以來,勤于洗衣洗澡浴面有關,不然哪來的清新之氣。想到這里,因對湘雲說︰「也許是我搽的那些保濕乳霜有關吧。我可是每日潔面兩次,三日一洗頭洗澡的。所以妹妹才見怪了。」

果然,湘雲張大眼楮,驚訝地問︰「林姐姐每日真是兩次浴面,三日一改頭換面的?」

黛玉說︰「這個自然。不信,你聞!」說著,偏下那烏溜溜的頭來讓湘雲聞。湘雲說︰「這個我早聞到了,林姐姐一轉身就一陣香風,原來是你的頭上飄過來的?!啊!」

黛玉說︰「是呀。雲妹妹的頭可是有幾天沒有洗了吧。你看你這鬢角處也有癬子長了,都是頭洗得少的緣故。明天我就給幾樣清新東西你洗頭看看。」

湘雲感激地說︰「姐姐真是太好了!在家時雖說也五六天、十來天洗一次頭的,可就是沒閑功夫,況嬸嬸也不大在意一些新鮮玩意兒,能有一點雞卵、香皂之類就差不多了。」

黛玉道︰「那可怎麼行。就是香皂也不去污去屑的,何況姑娘家都是一大頭覆額齊肩的長!我那時見寶姐姐生了癬子,為她們作潔面乳時,就想著這頭才是第一該打掃的地方。今听你這麼一說,明日決意再不能拖延了,暫且把這個洗水也弄出來。」

湘雲詫異道︰「洗水?這又是林姐姐的新鮮名詞了。可是專為洗頭的水了?」

黛玉點點頭,道︰「是呀。就像你這正用的洗面女乃一樣,洗水就是專為洗頭用的。那可比你們家下用的香皂、雞卵有效多了,用過一兩次,包管不再生癢生虱子!」

「真的嗎?有這好事,那姐姐就趕緊弄吧,讓大家都沾沾姐姐的光!」湘雲心急如。

黛玉笑道︰「急什麼?我明日就帶你開開眼界。今日晚了,你就好好把頭臉洗了,另洗一個澡,換一身干淨衣服。我打量你出門時匆忙,恐怕還沒來得及準備呢。」

湘雲感激道︰「林姐姐真是心細如,對人了如指掌!將來進宮了,那皇上可是有福之人!」

黛玉忙伸手搔她的癢,滿臉通紅斥道︰「雲丫頭真也太討厭了!」

一時間,蘭軒室內笑語盈盈,香風彌漫,連天上的星星也含笑地聞听著。

那湘雲經過黛玉這番洗面洗澡的一鬧,本來想早早地睡了,這一下反而睡不著了。看黛玉又在燭亮的燈下看書,不由得也輾轉反側,眉頭慧心一亮,心中有了,因叫叫翠縷進來鋪紙研墨,要趁夜把入詩社的詩謄寫了。

待完畢,湘雲從案前站起來,黛玉湊過去一看,卻是一題為「幽蘭」的好詩︰

幽蘭本是山中士,清香自灑冽溪泉。

別圃移來宜牆角,不嫌寒陋不畏讒。

人間春色總遲遲,只待劍梢寒吐蕊。

馥郁芬芳出瓦礫,一枝佔盡天下香。

看完,讀過兩遍,黛玉不由叫好起來,連說︰「雲妹妹就是這個腦子聰穎伶俐的好使,都是心無薺芥的緣故,才有這般清新好詩!」

湘雲神秘笑道︰「林姐姐只道此詩清新有趣,難道不知我所詠者為誰?」

黛玉一怔,旋即明白她的話意,因漫不經心地說︰「都是雲妹妹胡鬧,依我看本就是一很好的詠蘭詩呀!」

湘雲深情地看定黛玉好看的剪水瞳仁,出了好一會兒神,因坦誠地說︰「林姐姐不要那樣謙遜了,我今日到這里來,看到的哪一樣不是姐姐的慧心靈意所到的,妹妹心中最是欽佩的很,所以以一笨拙的小詩贊之,姐姐怎能以其淺顯拒之?」

黛玉柔柔地拉過湘雲的手來,一同坐下,說︰「妹妹如此好意,姐姐怎麼能嫌棄呢!只有傻瓜才是。只是我看妹妹詩中有‘一枝佔盡天下香’之句,怎敢自我尊大?」

湘雲忙答︰「這怎麼能不與姐姐相配呢!雖說蘭花自可冠之,今日我見姐姐住的正好是‘蘭軒’,由蘭想之姐姐的為人和美貌,以為只有這一句才可與姐姐相配了!」說著,小心收拾好詩章來,說,「姐姐不信,明日叫妙姐姐、寶姐姐、三姐姐她們都來評這個理吧。」

黛玉又連道胡說。

當下,湘雲情意盡抒,心滿意足,終于上床安心睡去。黛玉自也安歇不提。

次日起來,余話別敘,只說湘雲早早地往「梅苑」里請妙玉過來評詩,妙玉見了,說︰「詩果然是好的,無論用在蘭花兒,還是林妹妹都是最恰當不過。林妹妹早些時也是失孤寒溫之人,今有幸遭遇皇上,欽定為秀女,不久定當入宮,冠壓群芳,不是佔盡天下香是什麼呢?」

黛玉听了,連忙說︰「一個雲丫頭是不懂事,念其年小可以原諒一下,哪里還要一個才高藝馨的妙姐姐也趁亂附和!小心那些妒婦惡夫听見了,還不把我恨死!」

湘雲和妙玉哼了一聲,道︰「她們敢!」

她們自然不敢!黛玉心里何不也這樣想。但她還是明白凡事有度,為人中正平和,不能太過這個理!因又斟酌了一番,囑咐說︰「雲妹妹和妙姐姐一心為黛兒好,黛兒心領了。但黛兒同時也知道天下有至理,君臣有常綱,天下人倫秩序為定。況物性謙和,尊卑長幼是生存之大道。常言物極必反,所以凡言論詩詞中出現有極限的詞語,並不是好的預兆。這個道理,我想憑姐妹們的智慧,不用我多說,你們都是明白的。」

妙玉和湘雲听了,默默低頭。最後還是湘雲豪爽,笑笑,說︰「林姐姐說的居然在理。我們所想的又何不是一番心意。既然這詩大家擬定是好的。我送給林姐姐也只是一個預意,祝願林姐姐前途如意,一如人間春佔盡,又何嘗不好!」

妙玉點點頭。黛玉無語,忙謝過湘雲,說︰「這樣理解才好,只不要在人前多喧染,保持妹妹心底那份純潔心意,于詩于詞,于花于我都是好的!」

吃過早飯,寶釵、探春等因听說湘雲的詩也作了,忙趕來看,莫有不道好的。雖然姑娘們都有心里明白湘雲所喻為黛玉,然都以為不為過,並沒有人再提。黛玉從此也只把這詩放在心里了。

因為過兩日就是初五,但大觀園姐妹們的入社詩都已作出來了,湘雲也來了。李紈因提議,可以趁這會兒送帖子給馮秀英、趙如蕊二位小姐,請她們攜詩來大觀園一敘,順便入社。那寶玉听說,忙自告奮勇地攬了送帖子的事。而寫帖子的事黛玉則交給探春。吩咐讓她們兄妹倆忙碌,自己還願意請哪家親近的小姐,也可自己請去不提。

這里,湘雲早纏著黛玉早早打掃,想親眼看一會黛玉、妙玉制作洗水的經過。黛玉听了,忙叫紫娟雪雁吩咐丫頭婆子打掃清洗前日制作洗面女乃的一些用具,另叫幾個小丫頭去賈母、鳳姐兒那里去尋皂角、蘆薈去,還有幾樣黑芝麻、夏士蓮之類植物,只求了寶釵去薛蟠那些當鋪里尋去買來。那寶釵听說如此,哪里還要黛玉的錢,忙吩咐家人辦去,說是正經林姑娘要用,更是自家姑娘要用呢。黛玉見寶釵一片誠心,只好把銀錢的事作罷。

曲觴飛泉,玉珠迸濺。黛玉帶著湘雲,後面跟著紫娟、翠縷等,推開瀟湘館後院,來到琮琮的小溪邊。好一抹青溪掛綠,綠竹婆娑,湘雲不由大聲叫好。再看那因雨水而漲的嘩嘩的山溪,白亮亮的水練閃著誘人的光彩,湘雲驚喜萬分,提裙褪襪,就奔到水邊。黛玉忙喊︰「雲丫頭不能亂跑,不能近水邊,掉下水里生了涼,可不是好玩的!」

湘雲哪里肯听,拽著翠縷的手走到溪邊,俯身下去,用掌掬起一捧水邊,讓它細細自指尖淌下,完了,再又去掬。

黛玉見此,只得任她玩了一會兒,就拉了過來。一邊看著幾個婆婆提著竹籃子洗那經年的皂角、蘆薈,還有寶釵派人送過來的幾樣植物。

不說湘雲早被這青溪流觴吸引,打水花打濕了衣裙也不顧。黛玉見她高興,也只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恨夏天不早點到來,自己也好溜到溪里洗頭洗臉去。一會兒,她盯著那打濕的薈根之類,不由後悔起來,實際上自己前世也沒有親手作過什麼正經的洗水,只听說這麼幾樣植物于頭肌膚有益,到底怎麼制作,心里也沒有一個譜來。除了那皂角自己前世曾經親手試驗過,極為去污得很,卻還是女乃女乃放在滾燙的火灰里炮熟,再用開水沖了它的汁液出來,用那水洗效果很好。如今,這麼一大籃子的植物就那樣搗碎淬去?隨便亂來一氣,真的有效嗎?

哎,哎,哎,真的管不了那麼多。先說那皂角吧,在火里炮熟,再用開水淬,還不是為了提取它的汁液!那麼搗碎它,不也是為了提取汁液?這樣一想,好像其中的奧秘又通了!

哈哈,算了,提取植物精華,植物精華不就是它的汁液?

搗吧,搗吧,反正眼下又有了個愛動手搗亂的湘雲,就讓她領著那一幫丫頭婆子搗去吧!-----------------------------------------------

不用說,這洗水最後終于成了,那激動得小臉通紅的湘雲早顧不得什麼是真的洗水,還是假的一灘「污水」,早令翠縷解下她的髻來,將長頭浸到水盆里,由著妙玉、黛玉在旁指點,讓丫頭們細細地為她洗頭。

後來,又有幾個姐妹們都洗了,黛玉就記不清了。反正最後不請自拿,姑娘們也都伶俐,毫不客氣,自叫丫頭從紫娟手里,將那稠糊糊,說不清什麼顏色的液體你盛了一瓶,她盛了一勺。紫娟攔著人多,連說︰「還要送老太太、二女乃女乃她們去呢,姑娘們悠著吧!」

探春、迎春說︰「連我們都沒有,還管她們干什麼!」自叫丫頭各自快拿到房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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