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掉下一個林妹妹 五二 閨秀候選來相探 瀟湘館內結詩社

作者 ︰ 剪水為衣

再說那雞蛋炒西紅柿吧。按黛玉的意思,應該先把雞蛋糊炸成一個大圓餅子,盛起來,然後再加油炒西紅柿丁子,最後把二者混合在一起才成樣子。哪知那個廚房來的柳婆子就是搞不懂,只笨拙地把丁子先倒進鍋里,再把雞蛋糊在上面。哪知那西紅柿丁子多了點,雞蛋糊倒少了,最後鏟起來是粘粘稠稠的乍黃乍焦的東西,眾人瞧著難看,都皺眉頭︰「這可成個什麼東西呢?」柳婆子紅了臉,忙放下家什,吶吶地說︰「我們平日一般都是這麼弄的呀。姑娘們也吃過,難道忘了?」眾人都搖頭,互相看一眼,說︰「我們還真不知道哪兒吃過。不會的吧。」

最後還是黛玉看著也皺了皺眉,只得叫紫絹新拿一副袖籠、圍裙來,親自穿上。到那小鍋台上一站,呵呵,在幾位姐妹們羨慕的眼光里,她幾乎回到了少年時,吵著要媽媽自己動手,在弟妹們羨慕的眼光里,驕傲地站到那高高的鍋台前。如今,這鍋台只到她腰際,站在邊上剛好合適。久違的鍋碗盆灶交響曲,如今可要好好地體會一下。赤橙黃綠青藍紫,隨心遂性調譴揮灑。沒有了油煙的刺鼻,沒有了「林妹妹你可要小心了」的呼喊,黛玉飛快地向鍋里貼雞蛋餅,飛快地翻炒炒西紅柿丁子。不到兩分鐘,一盤黃澄澄、紅艷艷的西紅柿雞丁出爐了。寶釵帶頭鼓掌起來。眾人聚攏過來,嘖嘖連嘆!探春拿起筷子,又要來嘗一嘗。李紈連忙攔住了,她說︰「三姑娘也太性急了些,這麼好看的一盤子怎麼下得筷子去?還是先給它取個好名兒,也不枉負林姑娘忙活了一陣子!」探春呵呵大笑起來,仍強行伸筷下去,一邊嘗一邊說︰「名兒我早取好,就叫玉龍探珠!好不好!」大家這才說好。

自那以後,這盤金龍探珠就成了姑娘們的家常菜,每兩三日必來一次。因為黛玉說了,這西紅柿是最美容的,雞蛋是最為滋補的,二者合在一起,真可謂強上加強,于人體最活益。而且,自親眼得了黛玉的真傳,那專會燒菜的柳婆子一教即會,再也不需要人指點,而且自己還觸類旁通地在那里面加了幾粒花椒、調料,使得色香味更加俱全。幾日之後,黛玉就叫柳婆子親自提了盒子,隨紫娟一起送到老太太的席上。老太太高興不過,一邊夸黛玉最是懂事孝順,一邊當即賞了柳婆子二兩銀子。從此,那柳婆子更是十心十意地好好侍候黛玉她們不說。

每日熬一碗江南細米粥,即興做幾樣清新小菜,三日一羹湯,隨時調補,黛玉和姑娘們每日的午飯可謂十全十美,盡心盡意,日子過得連神仙也羨慕。如果不是馮紫英家和趙侍郎家的兩位姑娘來了。

這一天已是三月末了,那黛玉、妙玉、寶釵探春等只管在瀟湘館內逍遙自在,整天忙著制面女乃,學廚藝,吹拉彈唱,無所不能。距離選秀只有一個來月的時間了,听說這賈府被欽點的秀女整天忙著快活,卻沒有閉在房門里學規矩,鄰近侍選的閨秀們不由得好奇,到底捺不住性子,找各種借口進來窺一窺了。

馮紫英的妹子馮秀英今年十六歲,正是馮家有女初長成,雖說出生將門,卻生得小巧靈致,按黛玉的說法,很佔了江南女兒的神韻。她自小是父兄的驕傲,為了選秀,可是十年樹人了。眼看大選的日子一天一天臨近,心里那個著急呀,就如同現代人迎接高考一樣,日子越臨近,心里越沒底,沒了自信。這天約了也是今年侍選的趙如蕊小姐(趙侍郎之女),二人結伴來瞧個仔細。所以,當黛玉、寶釵、探春等接了那個題款為「馮秀英、趙如蕊敬上」的貼子,黛玉不由感到好笑,對著寶釵說︰「寶姐姐,你的同仁尋上門來了,還不快接去。」寶釵道︰「林妹妹不必打我的恍子,誰不知道人家是慕名而來!」

卻說,馮秀英與趙如蕊二位小姐,帶著各家的女人,以拜見賈母、邢王夫人為由,進得賈府獻上自家的禮盒,還有自己在家做的女工獻上。馮秀英做的是繡花鞋墊,梅蘭竹菊鴛鴦戲水,一共五雙,賈母、邢王夫人、鳳姐兒、尤氏都分得一份。趙如蕊小姐的是刺繡帕子,五色繽紛,花鳥蟲魚,樣樣齊整。也是以上五人各有一套。賈母等人得到二位姑娘的禮物,再也不多望一眼那提盒的財帛了,只對著繡花鞋墊、繡花帕子嘖嘖連嘆︰「這才是姑娘家做的事!瞧瞧人家的姑娘教養得有禮、守規矩、有出息啊!哪里像我們家的幾個姑娘們,成天里吃喝玩樂、吹拉彈唱都是閑逛!」

當黛玉寶釵帶著姑娘們來迎接馮、趙二位小姐時,黛玉耳里清清楚楚地听得王夫人如此大聲感嘆,她知道自己這會兒是來上功課的了。

馮秀英細細巧巧,玲瓏秀氣,完全不象將門虎女。趙如蕊高高挑挑,文文靜靜,一說話就臉紅。眾姑娘見這兩位小姐生得齊整,忙高興地過來問好。那二位哪里又見得賈府這如許多姑娘的陣容,不由也通紅著臉看呆了。鳳姐兒手上還托著繡花鞋墊,賈母忙招呼黛玉們說︰「你們看看,人家姑娘家做的細工慢活,精致齊整的,連我這老花婆子也羨慕得不行!」探春、寶釵忙起身接過來細細看,果然新奇漂亮極了。這探、釵二人平日也做點鞋襪針線,所以這會兒更是羨慕得不得了。王夫人因說︰「寶丫頭,你前日送我的那雙鞋墊,論花色也還不錯,這會兒就向二位小姐多請教吧!」寶釵忙答道︰「姨娘說的極是,我就是要與她們多學習的!」王夫人一邊向探春說︰「三丫頭也還懂事,上回看到寶玉穿著一雙繡著喜鵲餃枝的布鞋,我還以為是他房里的襲人等做的,哪知寶玉喜盈盈地告訴我是三妹妹做的,我還真不敢相信呢!」探春笑道︰「都是我胡亂弄的,太太快別說了,讓人家听了笑話兒!」

黛玉、妙玉兩個也裝模作樣地接了那繡花的東西看了一遍,一面還與眾人,因與馮秀英趙如蕊坐下,親切地問︰「馮小姐整日里坐繡房,這樣的東西一年內約模整得一大籮筐出來吧?」听到表揚,馮秀英驕傲地說︰「不瞞林姐姐相問,家里父兄母親的衣服鞋襪,一般都是我親手整的。丫頭們做的,我哥哥和父親就是不穿呢!」眾人啊了一聲。黛玉不由想起紅樓里賈政狠狠說的一句話來︰「真是徒費功夫,作賤綾羅!」一刻又想這馮紫英與父親對待家中閨閣可是沒有一點兒的愛惜之情,哪及寶玉的憐香惜玉半點!

黛玉心疼地拉起馮秀英的手來,那雙手生得縴長靈秀,然而右手幾個指頭已是粗腫的如節骨根一樣,此刻依然用潔白的細棉布緊緊地包裹著。整個望去,如同戴了幾個棉布戒指一般,分外扎眼。黛玉問︰「馮姑娘,你這手疼嗎?咋弄的這樣?」馮秀英輕聲說︰「沒什麼,都習慣了。這會兒纏上白棉布,是為了讓以前生鈍的骨節兒瘦下來。」賈母听了,點了點頭,說︰「是啊,我小時做女孩子時,常常做完一些活兒,家里也用這種法兒纏裹一下手指,為的是保持指頭,到底是未出嫁的女孩子呀,將來到婆家,先看的就是一雙手。」黛玉听了,疑惑道︰「既如此,馮姑娘這樣子可什麼時候得好呀,她們不是馬上就要候選了嗎?」馮秀英忙說︰「不相干的,只要三五天就得好的。快的很!」黛玉又問︰「指頭腫的這麼厲害,可用藥水涂過沒有?」馮秀英道︰「涂過,是那種青鹽水吧。」鹽水,不就是很疼的嗎?古代人就是這樣能忍能堅持?黛玉不禁更生憐惜。一旁的妙玉知道黛玉的意思,因說︰「我前日看書,知道一些植物能消腫,而且不痛不癢,好得快。記得好像是叫作什麼蘆薈、白芷之類的。」

黛玉接過話題,說︰「妙姐姐說得對呀,莫說白芷、蘆薈這些平常可入藥的植物,自然是消腫去毒的,就是那平常的山苦菜、白茅根之類,也能有如此功效呢。」

賈母等听了,忙說︰「既然這樣,等會兒,玉兒你們就好好給二位姑娘準備一些吧。」

黛玉點頭答應著,一邊也拉著趙如蕊說了幾句話,看她縴長指頭處也有一些厚繭,因關心說︰「趙姑娘可要注意愛惜身體,府上的詩書一定不少的,有閑兒看點書,豈不比成天里刺繡有趣?」

趙如蕊紅著臉,吶吶地說︰「父親生性呆板,一直認為讀書是男孩兒的事,最不喜歡的是女孩子模書本。我平日都是和母親一起學做針線的。」

黛玉自言自語地道︰「真是可惜了,那趙侍郎家可是藏書萬卷呀!」眾人都听得不解其意,更詫異黛玉為何當著人家姑娘的面直呼別人的官諱!

眾人因見馮趙二位小姐細聲地說話,細聲地喝茶,最有女兒之態,不由都感到心里一片安靜溫柔。唯有黛玉在暗暗想︰「如此這般小心謹慎的,將來到了那深宮如海的禁城里,如何可以放得開自我,如何在那後宮三千佳麗爭風吃醋得以生存?那時不被嘴酸眼辣的主子暗中鏟除掉才是怪呢?!更可惜了,二女一個還是將門之後,一個還是詩書世家!」

及到賈母命姑娘們帶二位小姐去園子里逛逛去,還特別地囑咐黛玉、寶釵,人家也是為備選秀女一事慕名而來,看在人家一片赤誠,親自拜訪的面上,玉兒、寶釵就不要藏著,掖著,負了人家的好意。黛玉忙歡快地點頭如小鳥唱歌,寶釵也只得隨聲附和。

雖然,初始時,寶釵也在薛姨媽的囑咐下,在家里練習一點守禮、跪拜的規矩。可是自從進了賈府,搬了大觀園,受黛玉、湘雲、探春等的影響,一日三次的總有人來拜訪、相探,遂把規矩也慢慢疏了。後來見了黛玉、妙玉學吹拉彈唱、烹調洗浴,也就更沒心思在規矩學問上。只隨黛玉之後庭,亦步亦趨。所以這時亦不帶馮趙二女往蘅蕪院去,只也隨大家同去瀟湘館。正是春盡柳絮紛飛,天上漠漠飛雪,地上繡絨成團,黛玉輕松地舞動一雙天然足,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恨不能踢一顆小石子唱支曲兒,好痛快地尖叫幾聲!然而,及回頭看到身後人群里那兩雙緊緊追隨的**辣目光,她還是忍了又忍,心中只把那「漫天飛大雪,莫若柳絮輕舞」的句子反復吟了又吟。

瀟湘館內,春睡猶足;蘭軒室內,荼縻香甜。奉了茶,嘗過幾片點心。眾人又只聚在一起說著一些女孩子的玩笑,都是東郡王的妃子如何漂亮,南安郡又有幾個了不得的女子,連西平王府最近好像又納了一個妃子之類。都是馮秀英與趙如蕊二人盡其所能,從父兄那里偷听到的關于女人的話題,討好地講給同齡的女孩子們听。閨中之樂,看來也沒有什麼新意。黛玉因听一句答一句,並不曾听得清楚,只在一邊閑閑樂樂地翻著琴譜,彈了一會《春光盡》的曲子,後又叫探春唱了兩句「原來奼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雖沒見到歌舞,二人的彈唱已是叫兩位客人驚奇了,興奮的亮光使得她們更加激動。即後來,黛玉當面叫紫娟拿了兩瓶子洗面女乃、兩瓶子自制的保濕乳送給馮、趙兩位小姐。二人連忙道謝之余,更是不解地看著黛玉,她確是個不同凡響的天人啊!

由于是女眷客人,賈母等早就吩咐了姑娘們,中午陪二位小姐在上房內吃飯,瀟湘館不必另作了。然而,黛玉知道馮、趙二位小姐上門之意,不好叫她倆無勞而歸,只叫雪雁琉璃等親自又作了幾盆金魚戲珠涼拌西紅柿款待二位小姐及眾姑娘們。

到底是大家閨秀,吃著涼拌西紅柿,看著手里溫潤的瓶子,並不多說話的趙如蕊終于明白了一個道理,因笑著對黛玉說︰「這一趟親自看來,我知道你們府上的空氣是極為開放的,你們姑娘有作事的權利,所以竟比我們這些女孩兒有生氣多了!」她的眼中滿是真誠的羨慕。

馮秀英見好朋友這樣說,忙也點頭道︰「是呀,林姐姐生來是閨中楷模,林中秀色,難怪深得皇上的恩賜!」說到皇上二字,這細巧的姑娘口中極為扭怩。好在賈府的小姐們平日見到的人多,並不以為怪。

黛玉一邊笑微微地答應著她們的恭維,一邊因也為她們提出一些建議︰「既如此,二位回去後即可向父兄們提出自己的要求,少作點針線活,那女工不是有丫頭婆子們做,市場上亦有成批量生產的小商鋪出現嗎,還是把正經時間用在多習字作畫,學些做人明理的東西,這才是為將來終身大事作想的。」

哪知,听了這些,剛剛神采一點的趙如蕊馬上晴轉多雲,心事重重地說︰「林姐姐不要笑話我們了,父親那個性子可是從小就形成了的,這時候看樣子也不可能說得到的!」

馮秀英也氣憤地說︰「是啊,我那討厭的哥哥更是不近情理,非但我嫂子不讓她出門,就是我,一天里也要作完那麼好的活計,才肯讓我有閑玩玩。就拿今日說,如果不是如蕊妹妹親自來找我,說是來貴府會一會林姐姐和幾位姑娘們的,他和父親決不會放我們隨便出來了!」

眾人嘆道︰「有這等事?!」

黛玉早見不得那好的女孩子哀哀欲淚的樣子,心中早已軟了。這時眉頭一皺,早計上心來,因與寶釵、探春細細切切地商量了一回,于是對馮、趙二位說︰「兩位姐姐也不必擔心了,等會兒我自叫人寫一個貼兒帶給府上父兄,就說黛玉不才,意欲在瀟湘館內組織一個女孩子集會,以詩詞歌賦為樂,吹拉彈唱為興,兼以家政管理、抨擊時務之類。我以自己的名義邀請二位姐姐入會!」

馮、趙大喜過望,因說︰「這是真的嗎?若果如此,真不知如何感謝林妹妹了!」說著,她們起身欲拜。

這里,寶釵因悄悄扯一下黛玉的衣袖,拉到一邊兒輕聲說︰「妹妹這想法也許還不錯,于她們二人有益的。但妹妹難道就把每個女孩子變成老學究才成,難道忘了剛才老太太和太太們極為喜歡她二位的針繡的!針繡可也是女孩子的全能呀!」

黛玉仍然笑微微地說︰「欲說針繡,她們已是熟諗于心,閉著眼楮就能刺繡的。如此作賤下去,只是徒耗時間和精力而己。況且她們是正經的公候女孩子,將來不說選上秀女,就是嫁入王候將相家,那時應對的就不是一個鞋墊半方手帕了,而是一個大家庭的事務管理。你沒見你舅舅家的那個二嫂子,嫁入賈府來是怎樣一副能干樣子?」

寶釵听了,只默默不作聲,點點頭,欲言又止。

黛玉知道擔心自己幫助他人多了,恐怕使寶釵在競選時受到威脅,因親熱地摟了摟寶釵的肩膀,笑笑說︰「寶姐姐盡管放心。就憑你這花容月貌、多才多藝的本事,到時我絕不會對寶姐姐委曲的。」

寶釵半信半疑。往事一樁樁在心頭歷過,有初始時黛玉對自己的生硬,也有黛玉對自己的寬容,甚至對她哥哥薛蟠的信任。也有前不久送洗面女乃的別有用心……

當天午後,在賈母處吃過午飯,黛玉們親自送過馮、趙二位小姐坐上轎子,依依難舍地離去。

午睡醒來,瀟湘館內,風雨亭下秋千架上,那寶釵、探春因過來閑話,黛玉即要求眾姑娘們討論成立什麼樣的集會為好,起個什麼名字兒。眾人思索了一番,一個說姊妹終日相集,莫若「群芳」二字,一個說林妹妹滿腦子是奇思怪想,莫若「啟夢」或「夢啟」,更有「蘭軒」、「蘭苑吟香」、「尚香」、「梅韻」等不下十來個。最後,還是妙玉開言,說︰「今日既是林妹妹起頭,她又住的是‘蘭軒’,我看眾人說的那個‘蘭苑吟香’極好,只是繁復了些,不如就簡一些,用個‘蘭苑社’就很好了。」

眾人听了,都覺得有道理。黛玉這才說︰「如此,顰兒就借姐妹們的雅言,以蘭軒為媒,冠以‘蘭苑詩社’為名了!我在這‘蘭苑社’前加一個‘詩’字,是因為來往諸姐妹都是大家閨秀,對詩詞極為熟諗,所以凡有意入我社者,皆以一詩一詞為媒,抒情懷,抨擊當下,不一而論!」

寶釵等听了,說︰「你那提議自然是好的,可是閨中女兒也有上午來的馮、趙之輩,整日里因家事忙于針線刺繡的,如何可叫她們作詩呢?況且那抨擊當下,是我們女孩子可作的麼,莫讓上頭知道了,老爺們就要教訓了!」

黛玉說︰「大家所慮的極是。正是有馮、趙這樣生在詩書世家不能讀書的女子們,所以我強烈要求大家庭女子能以詩書進社,激勵她們自強自息,與命運抗爭。至于老爺們要教訓之類,這點我想也不是不能強求的。只說二舅舅吧,平日最喜交游,清客契談,日日不歡不散。他既自己喜歡,又何必禁錮制約了我們?況且,在他們眼里,姑娘們作幾句詩,抒一下感慨,又不能憾動當朝,不傷大雅,又有什麼不可以的呢!」

探春等點頭。說︰「林姐姐說的很好。我作為倡導人之一,就這麼定了,‘蘭苑詩社’今日成立!」說著,帶頭鼓掌起來。

妙玉笑道︰「既如此雅興,又成一事,焉能沒有鼓樂之。我來彈素琴,大家揀能寫的提筆記之吧。」

黛玉道︰「正是!」說著,命探春提筆,寶釵等在旁構思,在妙玉悠揚琴聲中寫下了蘭苑詩社成立的規程、旨意之類,並規定從此每月逢五之日開社。末了還加上日期。

事畢,眾人都道盡興,黛玉又請李紈作了顧問,監督日後開社行事之日常流程。及姑娘們離去時,又吩咐各人下去自在作詩詞來,過兩日就是初五了,大家即可入社。

晚間,在賈母處用飯,寶玉听到探春興致勃勃地說到日間一切,高興不己,因一再祝賀黛玉她們,並不嫌鄙陋,豪爽地說︰「姐妹們有如此雅興,寶玉當舉杯相賀,攜詩前來湊興!然又恐擾了女孩子的清芬,不敢擅自闖入。今看你們萬事議妥,寶玉有心前來相擾,明日就讓寶玉為你們用大字寫了‘那蘭苑詩社’在你們冊子上頭吧!」

姊妹們听了,都道好,紛紛感謝寶二爺的好意。

寶玉見此,又說︰「家中姊妹成議大事,哪能當家人不聞不管的,寶玉就在此向老祖宗與二女乃女乃說了,以後每凡姐妹們開社之日,你們各相幫一兩銀子為好!」

鳳姐兒一听,瞪著眼用手指著寶玉,笑中帶威地連打顫兒,說︰「寶兄弟就是這點伶俐的,林妹妹和妙妙妙有個什麼想頭,你就是挖地三盡,也會變出銀子來。如此人家還沒開口祝賀,你倒提前算計人家來了。真是打著別人的旗號討好他人,什麼都算計盡了!」

寶玉忙笑道︰「我知道二女乃女乃最是寬宏大量的,這點小銀子不過撢一撢衣服上的塵土,所以大膽自作主張了!二女乃女乃若是打量我不恭,日後有什麼好處,我就先來孝順二女乃女乃了!」

鳳姐姐一臉正經,對著賈母等人說︰「你們看,這小兄弟說的話兒,敢是我為著這一兩銀子要他來孝順我來了?他也不想想,就是他要孝順時,我打量著老祖宗和太太們的千里眼、順風耳,也不敢伸手去接的!」

一番話,說得眾人都笑彎了腰。寶玉見她實已答應,因又摟著賈母的脖子說︰「老祖宗你看,我們二女乃女乃最是可愛的了,下面該老太太學著點。」

听了這話,賈母笑著說︰「呵,我們鳳丫頭有這個能賴,一兩銀子也倒得出一籮筐酸話,惹得大家還要笑痛了肚子。要我說還是寶玉考慮得周全,有心不過,對姊妹們最好。既這樣,我就依了你,干脆我的一兩銀子就劃到寶玉的頭上去吧!」

寶玉忙道謝,摟著賈母的脖子連說︰「老祖宗最是疼人了!」

探春等哼道︰「二哥哥就是最乖,拿著別人的銀子前來討賞!要我說,偏不吃你這一套,就看你明日送來的大字和詩詞好不好,才可批準你入社佔一席的!」

寶玉嘿嘿地笑道︰「這個自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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