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艇學院培養的是潛艇軍官,所以不招收女學員。但是,在學院的通訊連、衛生隊和電教中心,還是有一些女兵。王楚楚在電教中心工作,和很多好學上進的戰士一樣,有空她也會去課堂旁听。她今年24歲,還有一年就服役期滿退伍了。
學員沒進教室前,旁听的人是不能進的。王楚楚喜歡倚在外走廊的欄桿上,看學員們列隊向教學樓走來。她可以從眾多隊列中一眼認出林東海區隊。因為他們的隊列太顯眼了。他們總是精神抖擻、從容穩健,步調一致,口號震天。帶隊的林東海一臉威嚴,好像是個將軍;隊列中每個人都目不斜視,完全是眼中無人的樣子。不像其它隊列,似乎是在匆忙趕路。
隊列在樓前停下。成單列進入樓中。林東海此時會摘下白手套,拿在右手中向左手心輕輕敲打。他從不會環顧四周,更不會仰視樓上那些人,包括那些令人矚目的女兵們。
學員就坐後,教員會走進來。林東海從座位上起來,跑步到講台側面,面對全體學員,大聲下達口令︰「全體起立!稍息,立正。」然後一個標準的轉身,向高高站在講台上的教員敬禮︰「報告教員同志,學員到齊,請授課。」
此時,站在最後排的王楚楚經常都會忍不住左右晃動,努力從人群縫隙中觀看這一場景。
真是賞心悅目呀!
因為沒有女同學的緣故吧,課間,幾個旁听的女兵以稀為貴,成了學員們熱聊的目標。
王楚楚知道,幾個月前,這些人還是高中生。現在,穿上軍裝也掩蓋不了他們一臉的稚氣。可那個林東海有些不同,他似乎天生就具有軍人氣質,挺難得。
讓她對林東海刮目相看的是,有一次,她無意間現,在高等數學的課堂上,林東海竟捧著一本厚厚的《全唐詩》在看。
「喂,看什麼書呢?」這還是王楚楚第一次主動和學員講話。
正沉浸在書中的林東海慢慢抬起頭,看著這個美麗的女兵,她皮膚白皙,兩眼明亮。
「我不姓喂。」
「那你姓什麼?」
「我姓保。」
「哦?不會是叫保密吧?」
「正是在下。」
王楚楚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沒想到這個林東海,小小年紀還滿幽默的。
兩人相互自我介紹後,聊了起來。
接下來幾天,他們一直在課間休息的時候聚在一起交談。話題也是多方面的,但更多的還是詩詞歌賦。兩人都驚喜地現,對方不僅是書讀得多,更重要的是,兩人對文學的感覺是那麼一致。
于是,課間那十分鐘就遠遠滿足不了他們對交談的渴望了。
武漢三鎮不乏名勝古跡。位于漢陽龜山西麓,月湖東畔,有個古琴台,又名伯牙台,是為紀念俞伯牙摔琴謝知音而修建的。
相傳在春秋戰國時期,楚國音樂大師俞伯牙路經漢陽江口,夜泊江岸。當晚雨過天晴,明月高懸,樹叢搖曳,空氣清新。伯牙撫琴抒懷,彈奏名曲《高山流水》,引來樵夫鐘子期。子期听罷,情不自盡地贊道︰「峨峨兮若泰山,洋洋兮若江河」。
伯牙巧遇知音,非常高興。兩人在船艙內把酒歡歌,相談到天明。又相約半年後在此相會。第二年,子期不幸病逝。伯牙痛失知音,悲痛欲絕。在子期墓前,重彈《高山流水》舊曲,竟不成音。長歌當哭,吟詩一︰「摔碎瑤琴鳳尾寒,子期不在對誰彈?春風滿面皆朋友,欲覓知音難上難。」遂將七弦琴摔碎。
這就是流傳千古的「摔琴謝知音」的傳說故事。
王楚楚家在武漢,對古琴台並不陌生。認識林東海不久,她就很想帶他來這里看看。今天,這個願望實現了。
林東海以前看過《三言兩拍》,對「俞伯牙摔琴謝知音」的故事非常熟悉,也深深被感動。沒想到還真的來到了故事生的地方,令他激動不已。古琴台背靠月湖,與龜山遙對,山水相連。琴台內建有曲廊、琴堂,堂前庭院中漢白玉築成的方形石台,便是象征伯牙彈琴的琴台。
兩人佇立于此,久久不說話。
白雲高遠,鴻雁翱翔,四下非常寧靜。
兩個人的心拉近了。
一陣清風吹過,掀起了林東海水兵帽後的飄帶。王楚楚很自然地幫他把飄帶擺好,又隨手拍拍他的肩膀,笑著說道︰「怎麼樣,不白來吧?」
「嗯。這里真的太好了。讓人的心境那麼平和。」
王楚楚笑眯眯地看著他︰「還有呢?」
「還有就是,就是我也有找到知音的感覺。」
「這就對了。人海茫茫,你我算是知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