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新郎 正文 第三卷 第五章 竹滿生,斷行人

作者 ︰ 花娘

「咋個不行?」婦人努努嘴,一個大頭拍上去,拍得不防的孩子眼冒星星,直嚷著︰「怎麼嘴上毛還長不全的就想瞞著你娘做壞事。(電腦小說站更新最快)。看我不打得你說實話!」說話間,手已抄了門口的掃帚,高舉過來。

孩子著急一跺腳︰「不好說就是不好說,我答應過別人來著,哎喲,——你怎麼說不听。」眼看著他娘的爪子已伸了過來,他趕緊住了口,撒腿奔得飛快,這一奔就奔得出老遠。

孩子繞著弄堂跑得團團,追得婦人跑得也是團團,直跑到氣喘吁吁,再跑不動。

她立了原地,雙手一叉腰,叫囂著︰「好你個兔崽子,翅膀硬了不是,有種,有種別回來,看我不……」

這一嚷,弄堂里好幾個窗戶門口探出個好奇的腦袋來。一個稍長些的系了粗麻圍兜的阿嬸一手握了 面杖,一手正往著圍兜上擦著面粉,步出來。她手一揮,連帶手里的 面杖也是一揚,笑呵呵︰「李家嫂子,你家巴豆可是聰明得緊呢,瞧這整條街坊大家誰不讓他討得喜歡,疼得要命。你再這樣訓下去,我家婆婆可是都听得坐不住了呢。」「嫁他是能得的最好的選擇。為什麼不放自己一點自由?你是薛鏡,姓薛名鏡,長于薛家。從前往事已經隨天下既定而都早早蓋棺定論。無人再欲興復舊室,無人再是前朝族孽。放眼如今普天下的世家貴冑中,任憑山河易主,」說至此,薛融口氣難得的豪放一回。「十年後真正能越你我的,不會過于十人。何苦再糾結于過去?!至于管家,」他一直完整面具的臉頰忽然現了裂痕。眼中帶過一剎陰沉,正聲︰「不要再去接觸他們。」

他這是在命令她?當年他也說得過。不要與沈一棠走得太近來著,雖然她沒听。

他總是有他地理由的。

連這次都冠冕堂皇。

她怎麼會看不出,忙著把她推給翁家的原因,不過是他為了自己地心上好過些的,推月兌。

「你有沒有心?」她不抬頭。忽而問。

「人生于世,世事不可能全權心意。」他說。

所以,就算有了,又如何。

保護自己得太好,這便是薛融地聰明,薛融的狡猾。

這也是她,從頭至尾,拼盡所有力氣,掏了一顆心來愛的人。

掏了一顆

是她太傻。

薛鏡終于抬了頭。還了始終正身頎立,連衣衫上的所有皺褶都是因她的失控才添上去地薛融,一個淚痕未干。淒慘狼狽的笑意。

這一世,只這一次。她如此地淒慘狼狽。

「我知道。生挺凌雲節。任憑世事飄搖,依然能夠自持良好。這些本就是要沒有心才做得成的事。」

她說著,從一早便是不該殘了希望的。這時候的笑,如一盒抓在手,風干凝結成枯膏的胭脂,猛地被人擲出手,砸碎在雪色的牆面上。慘白的牆面立刻留下一抹紅色,和著幾道飛白,幾點飛濺,澀。

澀得薛融心顫,說出口的卻是莫名地慷慨激昂︰「如今的四大家中︰薛紡嫁了簡書同,得了簡家迄今唯一的根苗沉譽,薛綽也有了元憬,元憫,地位動搖不了。比起再多放一個籌碼于翁家,他們更加希望地是將剩下地管家一起網羅,而你……」

自古穩贏不輸的賭法便是將籌碼壓盡所有可能。如此,無論是誰勝誰負,莊家總是笑傲俯瞰。加上本身韜光養晦,積攢資本地功夫,即便當真是任憑山河易主,他薛家地地位都不會動搖分毫。

想不到她也一並遭了算計。薛鏡冷笑一聲打斷︰「那怎麼你不勸我也隨著嫁去管家?」听說管家的長子今年才不過十四,較她還小了兩歲,待梳髻**都還要四五年光景,想來便不可能。

怎麼她還是沒地被他們利用的價值?她自嘲。「不要胡鬧!」

薛融卻已經變了臉色,一甩拳頭,狠狠地砸在空無一物的小幾上。力道太大,小幾幾乎跳上一跳,幸得幾上原先的物什早在先前爭執中被薛鏡掃了地上。

這是他今日反應最大的次,倒將她看得意外。

「總之,嫁翁家是已決定好了的。你自此還是安心的好。」也是他傾力周旋來的。

語罷,薛融一甩衣袖,大踏步地出了去,靴下生風。

薛鏡一人跪坐于地,良久不起。夫人輕輕地喚了聲,捶著老人家膝蓋的手上沒消停。

「嗯?」太君斜倚紫檀描金嵌螺鈿雲龍紋的臥榻一角,撥了撥指甲縫兒,抬了原本閉細養神的眼兒問。夫人微揣地問︰「您說融兒他……」剛開得頭,又咽下肚里。

太君復合了眼,夫人不多語。一會後,老人家悠悠︰「他這孩子從小就聰明得緊,若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那這家里便沒人清楚的了。」

他兒自小時候便被寄了眾人的厚望,能在矚目中長成,多年的心血不是白費的。只是……」夫人留了半截子話,爛在舌邊。

太君抬了抬手,衣袖上的茶色雲錦緞覆了大方齊整的松鶴紋樣,蓋了羽墊。她主意滿滿︰「只瞧著吧,結果還會一樣。」

那女子貪的太多,而她的乖孫子尚心未明,知未見。薛家如此,生于斯,長于斯,所以也就沒得「明」。沒得「見」的那一日。這樣的事情已見過太多。

所謂的只是在一起,天長地久廝守一生的純粹,遠就不可能。

人心本來就是太多層。剝到最後總見不著叫做心地東西。

光陰如梭,如今換她的滿腔肺腑堅如磐石。俯瞰晚生後輩的眾人。早已生不出半分地同情。

夫人一直捶著,捶得耳垂上墜的金玉小對,輕輕晃著。她听得應了聲,又抽隙瞧了眼窗外頭,作娘地到底難全放得下心來。

「小姐。」花清推門進來,欲言又止,瞥了薛鏡雙目呆呆,依舊聊賴地用指甲輕輕撥劃撥著案上石刻紙鎮的紋路的情態,小心吐字︰「翁三公子來訪。」

半晌,指甲劃倦了的人兒開口︰「讓他進內堂吧。」

顏淵候了內堂,周圍一圈桌椅擺設,上好的木料外俱罩了工整繡兒瓖邊地罩子,此刻卻無心坐下。刻意踱慢的步子未曾留意心思纏繞間。前後連成一個圈。眼瞅著離圈口合攏還差這一步,一襲杏黃兒裙裳進了來。

來人客氣地施了個禮,而後大方地落了一座。

花清端了茶盤進了來。放下時瞟了顏淵一眼知會,叫另一人也收了眼底。出去時候一便也帶上了門。

「是你讓薛融作的說客?」杏黃袖子一抬。端了茶盞就一口。薛鏡問。

顏淵回答︰「也是,也不是。」

「我今兒一句話挑了明白,」薛鏡放下茶盞。咬字輕卻堅定︰「不可能。顏淵沒多震動,只至了她面前,安靜地看著她的眼。丹鳳眼焦著一點,被看的她莫名心焦,別過頭去,良久听得他嘆息一句︰「何苦。」

「是我不能放下。而你無過錯。」她試圖讓聲音听來無甚感情,故作艷色的杏黃衣裳只讓她的臉色看來愈加慘白如紙。

「真的不行?」他問。「不行。」她說的極靜。

一直以來地好,薛鏡才尋得了原因。這原因原來是贖罪,是救贖。

而感情,在當時的她看來,容不得「欠」,「贖」更談不上「還」。

顏淵忽然輕笑一下,「若是我不生是翁家人,是不是就可以當作成?當做今日能贏過了他?」

薛鏡肅臉低頭不語。「當真與其它的人會更好些?」他又問。

若是那晚事先安排地小婢點上的凝神安睡迷香,不是蘭花香氣,沒被吹了熄去,也沒有打上半刻地小盹……他只是不太放得下心,卻知這世間終無萬無一失地法子。

她依舊低頭不語。

顏淵收了前傾的身子,轉身提步跨了門限而去。身後地薛鏡起了頭,嘴開了半想說什麼,無聲地默了下來。個人的一張桌。缺了幾天,今兒個好不容易齊了人,只無人說話。俱不咸不淡地吃著飯,挾著菜。

空氣中膠著從生。

落了碗筷,薛融收拾後吩咐去了侍候的人,起話頭︰「听說今兒個顏淵來了。」

薛鏡吃得不緊不慢,不聲響。

薛融又說︰「你怎麼能回了這樁事情?」似有責備之意。

尚余的幾粒米下肚之後,薛鏡下了碗筷,擦了擦嘴,喝了杯茶漱口,嘆說︰「幾天了,我還以為我們已經沒什麼話好說的了。」

他臉上松動,臉色愈沉︰「你知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麼?」

「我不知道,那難道你知道?」笑話。

他一把抓了她的手腕︰「你知不知道,翁家的禮已經抬到南陽去了!太君和爹娘俱是十分的歡喜……」

「你也一定很歡喜。」她抬眼譏誚,渾身帶刺︰「既然如此,何必來問我的意見。」

薛融一把抓了她手腕,心中又氣又急︰「你以為我想!是他們說……」話到嘴邊,又說不出口,一口氣憋了胸口︰「罷也罷,要是我——」

「就直接找個人隨便一塞,省得往後還見著礙眼。」這幾日她一直見不得他,上次也是,急不可待地送了她回南陽,花妮卻留了下來,這讓薛鏡一直耿耿于懷。

「你——」薛融面漲得通紅,正抓得她手腕生疼。

意外的,心底竟是小小的喜。

比起遣了她一個人,躲了,避了,這樣刺他,激他,痛的時候,才能肯定他是真正地將她放了心上。

多少次是她煽起驚濤駭浪,試圖感動,結果迎來張平靜溫澈的面龐,告訴不過是一場徒勞。

現在,她忽而想,退而求其次,能要到「在乎」,就好。

清-康有為《題吾友梁鐵君俠者畫竹》︰生挺凌雲節,飄搖仍自持。考試。剛剛才趕好了入黨申請書。下半年還有另外三個考試……頓時覺得人生很BT。如何說呢,只能夠不回頭的一直走下去,中途折返可是大大的失敗。小說一共四卷,預計暑假結束前一定完結。下章9日更,有空的話以後補一個關于薛太君的番外,感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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