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酒 第四章︰再見

作者 ︰ 溫初

溫酒酒病情初好,即刻托丫鬟跟宰相大人和夫人道了聲別就離了溫府往祁陽山上趕,對溫若然更是連個道別的話都沒有。

自打她嗓子壞掉,溫若然知道是她那碗雞湯所致之後,見了她就掉淚,一口一個對不起的說。溫酒酒本就因為嗓子的事情不開心,還要耐著性子去哄她,搞的跟她欠了溫若然似的。

溫酒酒覺得這個家真沒意思,難得回次家爹娘都不見她,這個姐姐又太過柔弱,真是住不起了,于是她連夜打著燈籠逃回了祁陽山。

她到山上的時候已到了第二日中午,這會兒離弟子們的假期還有三四天的功夫,溫酒酒原以為山上沒人,才推開祁陽館的大門就看見二師兄蹲在院子里分藥材。

唐雲听到門口的動靜立馬把頭轉過來,看見溫酒酒眼楮猛地一亮,忙不迭的站起來向她走來,「小酒,你真來了啊!」

溫酒酒看他那張充滿喜氣的賤笑就知道他又沒想什麼好事兒,面上不動聲色的喊了句,「二師兄。」

唐雲的笑定格在臉上,雙手模著他自己的臉白了她一眼,「叫我雲師兄!二師兄二師兄的多難听,我這麼英俊,哪里像那個豬八戒了!」

「二師兄你真是一點都沒變。」溫酒酒說這話的時候沒什麼善意,有損他的意思,她的眉毛微微揚起做出開玩笑的表情,不是很認真的隱藏鄙夷的情緒,卻足以騙過唐雲。

唐雲在溫酒酒的眼里是典型小人物的化身,自戀,財迷,愛貪小便宜,胸無大志。

唐雲的注意力都放在溫酒酒沙啞的聲音上了,「你……你的聲音怎麼了?」

溫酒酒不怎麼在意的沖著他擺了擺手,「沒事兒,不過是辣壞了嗓子。」

「怎麼會沒事兒!你的聲音原是那樣好听,現在變成這個樣子未免可惜。過來,師兄給你瞧瞧。」唐雲自小就和溫酒酒住一個屋子里,照顧她已經成了習慣,手捏上她的下巴就要往她嘴里瞧。

溫酒酒推掉他的手,往後退了幾步,「師兄,不用。」

她的醫術差了些,還不至于連嗓子能不能醫治都分辨不出來。既然不能醫,又何必在這件事上糾纏,浪費時間又勾起她好不容易壓下去的對溫若然的埋怨,那就得不償失了。

唐雲和她一起生活那麼久,對她的習慣很清楚,每當她規規矩矩的喊他師兄的時候就是她要發脾氣的前兆,唐雲不知道她為什麼要生氣,卻知道她真鬧起來是超級難哄,趕緊趁她沒發火的時候轉了話題,大不了等她睡覺的時候偷偷的給她看看嗓子。

識時務知進退,這是他在溫酒酒眼里為數不多的優點之一。

「小九呀,你既然回來了,就幫師兄分下藥材吧,我這看的眼都花了啊!師父也真是的,這假期還沒過呢就給我安排新的任務了。」

溫酒酒一愣,「師父已經回來了?」

唐雲把手搭在溫酒酒身上,拉著她走到了藥架邊上,趁她分神把藥材往她手里送,試圖騙她幫他干點活,「咱倆邊干活邊聊哈!」

手指滑過她的掌心觸及到滑膩膩的皮膚,忍不住又模了兩把,「我說小九,我都納悶好幾年了,你這皮膚怎麼就比我的女敕那麼多啊,模著真舒服。」

溫酒酒沒有幫人的熱心腸,很不給他面子的把藥材給扔了回去,「快說。」

唐雲看她真沒什麼耐心,也就沒再逗她,悻悻的低著頭邊挑藥材邊回話,「我前個兒回到館里的時候師父就已經在了,他說你一人在山上不安全就提前趕了回來,結果你並不在館里。我就說了,你一大男人有啥不安全的啊!誒,對了,你去哪里玩兒了啊?」

溫酒酒听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溫若然七歲那年生了場大病,怎麼也治不好,直到有天有個道士找上了門,說溫家兩女兒八字相克,只要送走一個溫若然的病自然就好。宰相大人那個時候偏心已經很厲害了,毫無疑問被扔出去的那個女兒是溫酒酒,只是溫酒酒的去處卻讓他們犯了難。

溫酒酒知道自己被拋棄,認真的看了眼父母假仁假義的臉,「既然決定把我扔出去,今後的事兒我完全有自己做決定的權力。」

她兩手空空的出了門,不知道該往哪里去,就是憑著一股子不甘心頭也不回的直著走,走著走著就走到了祁陽山,踫到了諸葛師父。他見她可憐,就收了她做弟子。

她不記得她具體說了什麼,大意是這樣的,「我是孤兒,無家可歸,求您收留收留,我什麼都可以做,我學東西很快。」

把諸葛師父當作唯一的救命稻草那樣依靠的感覺始終記憶猶新,諸葛師父一直是溫酒酒唯一敬重的人。可是她卻騙了他,她實在是羞于承認被父母丟棄的事情,她連師父都沒告訴,她全當她的父母已經死掉了,像她對師父說的那樣。

當我們對一個人的感情是欺騙和敬重並存時,矛盾違和的感覺對自己是種折磨,可是拆除謊言,對自己又太過殘忍,于是我們只能在折磨里無何奈何。

溫酒酒靜了靜思緒,對唐雲眨了眨眼,無所謂的樣子,「沒什麼,就去山下逛了幾日,我去看看師父。」

唐雲忙拉住她,「唉等等,這會兒師父那有客人。」

「有客?」溫酒酒把袖子從他手里抽出來,疑惑的問了句。

唐雲又把手搭在溫酒酒肩上,「是呀,我也納悶啊,這祁陽山上萬年沒個外人,忽然來了個客人,還是個貴客呢!帶了倆丫鬟倆護衛伺候著。他叫什麼來著……」

溫酒酒想著這會兒既然不能去打擾師父,先回屋補個覺也成,打掉了唐雲的手就準備回屋,「我先去睡會兒。」

打斷別人的話是很沒禮貌的事兒,溫酒酒有明知故犯的意思,倒不是她不懂禮儀,只是她覺得和二師兄很是相熟,自小在一個屋子里長大的情誼在那擺著呢,那些虛的沒必要。

溫酒酒常常拿唐雲和溫若然做對比,雖然和溫若然是有血緣關系的親姐妹,可對她還不如對唐雲來的親切,溫酒酒面對溫若然時還得費心思哄她,對唐雲卻是想理就理想踹就踹而且完全不會擔心他真的會生她的氣。唐雲更像是她的姐妹。

唐雲猛地一拍額頭,「啊,想起來了,我听師父喊他容公子!」

容公子!

溫酒酒的思緒轟得炸了開來,她忙轉過身子走到唐雲身邊,瞪大了眼楮不敢置信的問,「什麼?你說喊他什麼?」

唐雲看著一向面癱臉的小師弟臉上有了表情,很是納悶,不知道他這樣激動為哪般,「容公子啊!」

溫酒酒抓著唐雲手臂的手緊了緊,「長得很好看的帶傷的公子?」

唐雲被她抓的有點疼,呲牙咧嘴的嘶了聲氣,還沒忘了逞能,「那也得看跟誰比了啊!跟我比嘛他是差了點,比你這樣的是好了好幾個檔次。」

「他到底叫什麼?」溫酒酒說的聲音很輕,生怕說重了會唐突了記憶里容生溫柔的樣子。

唐雲的嘴剛張開,聲音還未發出就看見從師父屋子里走出的人,立馬把嘴又給閉了起來。

溫酒酒以為唐雲再逗她,急的一拳打在了唐雲肩頭,「別鬧!快告訴我!」

唐雲一直對溫酒酒使眼色,看看她在沖他的身後瞪一瞪,眼楮都快抽筋了,奈何溫酒酒這會兒情緒太激動根本沒注意他的表情,只想著從他嘴里確認來客是不是容生。

溫酒酒沒能從唐雲嘴里問出話,她身後有人替他答了。

「這位小兄弟,似乎認得我?」

不同于記憶里因為病態而略顯沙啞的聲音,這句話的發音很純正,字正腔圓,可溫酒酒還是一下子就听出了是容生的聲音。

他說話的語速偏慢,不管說什麼都是不溫不火的強調,讓人听著很舒服。

確定了就是容生,溫酒酒到有些局促了,轉過身子面對他們,低著頭不去看他們。

諸葛豐瞧出了她的不自然,指了指唐雲和溫酒酒對容生介紹,「這是我最優秀的兩個弟子,高的這個叫唐雲,醫學造就是最好的。清秀些的是溫酒酒,武藝是弟子里最出眾的,只是嚴重偏科,醫學上的成績了等于無。」

唐雲也察覺溫酒酒對這個容公子像是有點抗拒的樣子,趕緊故作大呼小叫的把他們的注意力拉到自己身上,借機降低溫酒酒的存在感,「師父你這心都偏到腳底板去了,真是逮住機會就會夸小酒哇!你夸她清秀的時候能不能也夸夸我啊!師父你下次再介紹的時候,其實完全可以說帥的一點是唐雲,矮一點的是小酒。」

溫酒酒側目看了他一眼,決定以後對他下手的時候輕一點。

諸葛豐沒理會唐雲,只是別有深意的看了容生一眼,「容公子,上元佳節那日,小酒是最後一個下山的。」

溫酒酒听到這話心里一驚,師父這話什麼意思,莫非他知道那日發生的事情?

容生的視線自始至終都停在溫酒酒身上,听諸葛豐這樣一說,眼內有喜悅閃現,「你姓溫?」

溫酒酒的情緒已經調整過來,她站直了身子,視線迎上他的,「溫酒酒。」

她緊張的手心已經布滿了細密的汗,這是她第一次出現在他的視線里,她又期待他認出她又害怕他認出她,她對自己的相貌和性格實在是沒有信心,她怕自己會讓他失望。

「家中可還有什麼人?」溫這個姓在慕朝並不常見,容生下意識就把她和宰相府的人聯系在一起。

溫酒酒心快跳了出來,她自然是知道容生為何要這樣問,只是她並沒有勇氣告訴他她就是他要找的人,至少現在的時機不對,畢竟師父還在這兒,她得為自己說過的謊話負責。

她抿了抿嘴唇,「我是孤兒。」

說完這話溫酒酒心里很難受,剛才容生眼里流露出的喜悅她是看見的,可是他卻問她身邊可以有什麼人,這擺明了沒有認出她,反而把希望寄托在了她身邊的莫須有的人物上。只是他為什麼會這樣想?

「哦。」話說到這里,容生就知道她和他要找的姑娘沒什麼關系,也就沒繼續問下去的必要,他把停在她身上的視線收了回來。

溫酒酒的視線也從他身上收回,撤退的時候又認真的掃了他一眼。

他依然是帶了笑意的神情,仔細看笑意卻沒有傳達到眼底,言語之間很是簡練,情緒月兌離自如控制的很好。而大多情緒控制自如的人情感方面都略顯涼薄,因為無情才能來去自如。這點溫酒酒本身就深有體會。

容生現在的樣子是有些冷漠高傲的,可以看出在諸葛師父面前已經有意收斂,卻還是給人高不可攀的感覺。

這和記憶里的溫潤相差甚遠,卻更讓溫酒酒喜歡,要那麼多感情做什麼,徒添煩惱,他只要把溫柔留給那晚救他的姑娘就好了。

想到這兒,溫酒酒有些犯愁,該怎樣讓他知道她就是他要找的人呢?這種焦慮的感覺讓她不太適應,糾結了一會兒她就看開了。既然他說了要娶她,就讓他自己來找好了,反正還有兩年,不著急。

她是安于平靜的姑娘,對于讓她不知所措又不急著解決的事情她都選擇忘卻。唐雲曾嘲笑她膽小鬼做事愛逃避,她一腳把他踹飛,「你懂什麼,解決不了還死磕的那叫傻×,我這是識時務者為俊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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