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險啊孩子 正文 130岸尾村案直達中央,夏天身後處長成行

作者 ︰ 肖遠征

1998年7月31日,夏天的家里來了不速之客。這人是剛從省紀委接受協助調查談話後來到深圳的樊波,他是夏天的愛人樊婷的胞兄。

看官听說,樊波為什麼會到省紀委接受協助調查的談話呢?這事還得從他所從事的工作說起。

樊波是廣東一個縣級市的市委委員,當了一個高稅利企業的總經理,因為沒有董事長的設置,因此,樊波就是該企業說一不二的一把手。他這個企業是國家沒有放開的行業企業,除了有經營權之外,還有行政管理權,當他的公司行使管理權的時候,他的身份就不是總經理了,而是局長。像這種官不官、企不企、民不民的體制,也許隨著國家的進步,到了下一代人管事的時候,人們便不知為何物了——就像現在的年青人對于計劃經濟時代的糧票、食油票、豬肉票、布票、自行車票一樣,感到不好理解,但在當今社會,人們還是看得懂的。在這種壟斷企業里,要做出成績是不難的。樊波的前任就是因為自己的工作業績成就了當時市里稅利收入的半壁江山,而被提拔為副市長,一年之後,又成了主管政法戰線的政法委書記兼公安局長。此君在局長任上仍是風風火火、大刀闊斧地開展整治工作。不料,就是因為這些舉措,不但與社會上的黑惡勢力結下了梁子,還得罪了一批既得利益者,于是,黑白兩道尋釁的事情便接踵而至。

開始的時候,對立面的動作還是小的。譬如,經常有一些「小偷」常常光顧這位副市長兼公安局長的家,並順手牽羊地「偷走」他家里的一雙新鞋中的其中一只,或者拿走他家切菜用的菜刀,又或者拿走他的小孩子喜歡的玩具。久而久之,這局長便知道有人在跟他過不去,但卻聲張不得。因為張揚出去,公安局長家里經常來小偷,不就是自己的工作沒有做好嗎?他想,工作還是要做的。于是,照樣在政法崗位上我行我素地干起事業來。

後來,個別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高人越發猖狂起來,有一回竟光顧了他的家庭保險櫃,發現了他在原來總經理任上的一些鮮為人知的事情,便大喜過望,做起更大的動作來。于是,一封封檢舉信不斷往上級機關發送,而信中所述之事也不見得都是空穴來風,有些還說得有鼻子有眼楮。從信的文采來說,也是經過高人點撥的。這樣,人事主管部門和紀檢機關不能不重視。後來,上級了解到這局長還是一個頗有魄力,上任之初得到人民擁護的干部,為了不傷害干部,對他的調查便不得不隱蔽進行。于是,省紀檢部門組織精干人等,直接到了這個市,開始了秘密調查。

調查進行了一段時間,把問題集中在他原來工作的企業方面。後來,調查人員對他的繼任人樊波也做了一番了解,便回省里去了。

一天深夜,樊波家里的電話響個不婷。樊波想︰是哪個不知道深淺的家伙這什麼晚了還打電話來騷擾?便有點不高興地拿起電話問道︰「你好!你是哪位?」

電話那頭說︰「請問樊波同志在嗎?」

樊波說︰「我就是,你是哪位?」

對方回答說︰「我是省紀委的,我今天跟你通電話,首先我要向你明確紀律︰你要以**員的名義,向組織保證,我今天跟你講的,不會跟任何人透露。」

樊波說︰「好的,我保證。請問有什麼事呢?」

省紀委的同志說︰「我們請你明天下午五時前到省紀委接受問話。你能做到嗎?」

樊波當官也當了一些年頭了,但是,還沒有經歷過這樣的場面,忙說︰「能,能,能!」

這同志又在電話里說了︰「你到了省紀委找接待室,報給他們這個電話號碼,有人會安排你談話。」

樊波忙說︰「好的,謝謝你!」

放下電話後,他十分緊張,因為自己一直從事黃燈與紅燈之間的生意,有些業務可能會在客戶端出問題,而受到不同區域的不同部門的查處,現在的問題是不知道什麼地方出了差錯。這人哪,心里一急,就會六神無主,而省里的同志又要求不能告訴別人,听他的口氣,好像有點黨內「雙規」的味道︰在規定的時間到規定的地點談指定的問題。你想想,為企業的利益忙成這樣,也為市里貢獻了不少稅收了。現在倒好,忙到去省紀委了,而且明天就要在規定的時間趕到廣州。

話說樊波的父親是一名老**員,為官一生,處事謹慎,現在離休後享受廳級待遇。听到樊波接了一個電話後就像熱鍋上的螞蟻般心神不寧,覺得總是有什麼意外之事在他身上發生。便左哄右問,終于問出了他要去省里談話,但到現在還是像丈二金剛般,模不著腦袋,不知為什麼要到省里。他父親是一個細心之人,詳細要他回憶接听電話的細節。如︰稱樊波為同志,打電話到家里,而不是打到單位,要求保密,等等。只听他的老父親說︰「你暫時時還是可以安心的,可能省里把你當作知情人了解情況,不像是以你為主做的業務有什麼大的關聯,你可以放心地去。」樊波听完老父親的話,稍稍安了點心,但還是一個晚上都沒有入睡。

第二天上午,在一家老小目送之下,樊波心里好像打破了一個五味瓶般,喉嚨里涌上一股酸意,淚水已經在眼楮打轉,但他強忍了回去,隨即上了轎車,往廣州開去。

到了廣州,他與省紀委的同志接上頭,當天晚上便開始了第一場談話,隨著談話的開展,樊波還是覺得父親見多識廣,他的判斷是對的。但是,接下來的問題還是有,樊波在這個副市長兼公安局長當公司總經理的時候,也當了不短時間的副職,難道一點敏感的工作都沒有在一起干過?這晚的談話結束後,省紀委留著樊波在招待所過了一夜,第二天上午,又接著交談了一個上午,便結束了這次省紀委之行。

樊波走出省紀委的大門,做了兩件事︰一是立即撥通了家里的電話,向家人報平安;二是迅速坐上轎車上了廣深高速公路,一個小時後,來到妹妹樊婷、夏天夫婦家里。人甫坐定,談起了他的兩日驚魂。夏天看他的神色,確實是受驚不小。于是,一場安排壓驚的活動就此展開。

第二天是星期六,夏天夫婦帶著樊波上了仙湖散心,觀摩了*手植樹後,來到弘法寺進香祈福。

下了山,回到家里,樊波說道︰「你翻翻書,看我經歷的事,書上對我有什麼過不去的坎嗎?」

夏天沉吟了片刻,笑著說︰「我說說你今年的流年看怎麼樣啊?」

樊波期盼著說︰「你盡管說。」

夏天拿出老通書,邊翻邊說︰「你是1960年出生,庚子年,肖鼠。今年是戊寅年,虎年。書上說︰‘鼠人見虎年,躍馬沿途,應作他鄉之客;孤單影只,喪門星見。’看來,確實有點流年不利。但是,明年是兔年了,‘其年有喜盈門,添人進口……’。對了,你是哪月出生的?」

樊波答道︰「二月。」

夏天又念道︰「你看︰‘鼠人生于二月,驚蟄之時,生就膽小,一生聰敏,令人可愛,文雅溫柔;只是自己晦氣,可得貴人;雖不能掛帥任將,但文印可保,……風吹草動,細雨暗絲,了如指掌。在千辛萬苦、大驚大嚇之下,樂登彼岸。’哈哈,好像是為你寫的。」

樊波問道︰「書上真的是這樣寫的?」

夏天笑著說︰「不騙你。我的結論是︰再經過四個月,也就是過了十二月,保你無事。」

樊波笑著說︰「應該感謝‘夏大師’指點迷津。」

這時,樊婷說︰「你不要信他那一套,他自己都是整天為那些老貸款傷透了腦筋,別人說什麼的都有。」

夏天正色道︰「古人說︰‘不被人忌是庸才,’你看看,古今中外哪個做事業的人沒有人說的?」說完又轉而對樊波說︰「問題是︰你跟原來的老總一起那麼久,做那些敏感的工作,是各走一道呢,還是一起做?」

樊波說︰「基本上都是各走一道,互不沾邊。我們公司的問題是︰要完成那麼多的稅利,不論誰當頭都要走走黃燈區甚至紅燈區,說開了也是轉手倒賣。要不然,我們市那麼小的地方,就能消費我們公司幾個億的東西?但是,任務完成後,這事若被查起來,尤其是被系統外的人查起來,就是不折不扣的問題。」

夏天說︰「你生意上的那一套我不懂,可能市里面財政也靠你的公司吃飯。這樣,你更加成了人們盯著的目標,你與原來的老總和未來的老總們設好防火牆是必要的。這點要警惕。」

樊波默然以應。

……

話說寶安區政法部門組織的安延問題專案組,在由洪虎牽頭的公安干警調查清楚了貸款問題的來龍去脈後,組織了法律專家與專案組成員共同研究應對之策。

研究來研究去,對這個案子的基本結論是有了。但是,問題是︰這些民事案件是以公司的名義經多方在深圳中院調解而達成一致,由法院送達民事調解書而結案的,是生效的法律文書。那麼,要終止這種法律文書的執行,用一紙申訴狀寫到深圳中院要求再審,便顯得力度不夠,還得從維護廣大人民群眾根本利益角度和法律的層面上達到更高的層次,請出尚方寶劍敦促法院撤銷生效的民事調解書。

會議最後決定,組織寫作班子協助洪虎寫成一個專案報告直呈中央政法委員會,報告國家最高執法機關批示該案的後續工作。于是,專案組上下又忙開了在案頭咬筆頭的活兒。

隨著時間的流逝,這篇《專案報告》也在不斷的增加篇幅,只見上面寫著︰

關于查處安延公司詐騙問題的專案報告

中央政法委員會︰

今年二月,我區在召開人民代表大會期間,收到人大代表和村民的尖銳投訴與議案稱︰不法人員朱赤兒以建設安延汽車城為名,詐騙我區岸尾村大量財產用于銀行抵押貸款,貸款到期後,他又伙同銀行誘騙該村的集體公司,簽訂調解法律文書,致使該村村民蒙受不白之冤,上億元村民集體財產即將流失。我區人大、政府和政法部門接到人民群眾的投訴後,急人民之所急、想人民之所想,為了維護公平正義,保障人民群眾的合法權益不受侵犯,迅速組織查處安延公司問題專案組。經過半年多艱苦卓絕的努力,揭開了該案神秘的面莎。現報告並請示如下︰

一、該案主犯是一個社會影響極壞,在全國詐騙數額超過二十億元人民幣的慣犯,現已被拘押。

……

二、該犯伙同村委原主要干部,與深圳市民銀行湖貝支行原領導相互勾結,各取所需,狼狽為奸,形成了千古奇案……

三、我們的建議和處理意見︰

……

四、相關證據附後。

……

在相關證據的附件中,洪虎他們幾經推敲,認為在報告中附上如下最核心的八大證據就可以了︰

1、湖貝金融服務社1994年6月10日的抵押合同書和1994年7月11日的擔保合同書及從犯罪嫌疑人朱赤兒處取回的1994年4月13日至6月10日湖貝金融服務社發放的共1.69億元的借據共18張,證實原借據的真實情況,說明後來的貸款借據和合同是徐東海經手辦理的虛假手續。

2、湖貝金融服務社有關安延公司在該社的帳務記錄,證實安延汽車城有限公司于1994年4月13日、4月27日、4月30日、5月4日、5月9日、5月16日、5月17日、6月4日共貸款8100萬元,這些款項均是該公司目前在帳的4650萬元抵押貸款之外的。

3、1998年7月20日,湖貝支行出具的關于莊宇任職湖貝金融服務社總經理期間的證明,證實莊宇在任職期間所作的承諾是公司經營活動,應由其繼承者湖貝支行承擔民事責任。與此相適應,1998年7月4日莊宇到寶安分局監視居住期間,所作的證明材料,證實不應由岸尾經濟發展公司承擔7500萬元本金及其利息的責任。

4、1998年6月7日,朱赤兒在看守所的供詞︰岸尾公司沒有理由承擔7500萬元的還款責任。

5、1998年6月11日,原湖貝金融服務社信貸一部經理徐東海的證言︰真正貸款的是朱赤兒的安延公司,及銀行與朱赤兒合謀,以岸尾經濟發展公司名義辦理的貸款手續是虛假的。1998年6月16日,原湖貝金融服務社信貸二部經理夏天證言︰證實真正貸款的是朱赤兒的安延公司及銀行與朱赤兒合謀。1998年6月23日,原湖貝金融服務社會計吳冬梅證言︰證實湖貝服務社改三帳,原帳上沒有岸尾經濟發展公司貸款記錄,服務社與朱赤兒合謀。

6、1998年7月1日、2日,岸尾村委會原負責人沈棉,岸尾經濟發展公司原經理劉森林分別證言︰村委是在朱赤兒及湖貝金融服務社哄騙之下,同意辦理虛假的貸款手續。

7、1998年6月23日,原湖貝金融服務社副總經理秦現虹證言︰證實真正貸款人是安延公司,及銀行與朱赤兒合謀,岸尾經濟發展公司名義辦理的貸款手續是虛假的。

8、安延公司法律代理人肖明律師證言︰證實在訴訟過程中,岸尾村干部繼續受朱赤兒哄騙,而達成(1997)深中法經字1558-1560、1269、1561、1562號調解協議。

洪虎協助法律界的秀才們把專案成果變成了文字資料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又把它緩緩的吐出來。對他來說,算是基本上完成了一件工作,就剩下由領導審定後,親赴北京一趟,向上級匯報了。當然,到了那時,自己是跟著領導出門,任務就輕松得多了。後來,他想到這幾年在深圳一步一個腳印走過的路,由于自己作風嚴謹、工作認真,還算達到自己的預期,不由得舒心的笑了起來。

話分兩頭,各敘一方。

卻說湖貝支行王顯耀和陳作業他們處在多事之秋,心里頭就像一個在天亮前走山路的人,兩腳像踩在沼澤地上一樣,一下深、一下淺,心里頭沒有底,好像自己隨時都有可能沉下去。怎麼辦呢?

這天上午,王顯耀找到陳作業,在商量要盡快把支行中層干部的任命問題解決,以安撫人心。陳作業對王顯耀這時的用意還是頗有悟性,一方面把前期有爭議的許愛群任命下來,就多少堵住了這多嘴婆娘的嘴,對安定團結有利,免得她在剛來的行長助理高麗平面前不斷的說事;另一方面,通過提上徐東海、譚飛燕的正職,也許有利于他們對行長的支持。于是,十分贊成王顯耀行長的意見。後來,他倆說干就干,馬上打電話叫來行長助理高麗平,三人便開起了行長辦公會議,研究起任命中層干部的事情來。

會後,王顯耀親自寫了一個請示,上報總行。

第三天,總行人事教育部總經理許光親自帶隊前來考察,結果,在上報的預案當中,就數譚飛燕沒有過關。

1998年8月4日,深圳市民銀行以深市銀人字(1998)第A021號行文批復湖貝支行的人事任命。文曰︰

關于夏天等同志職務任免的批復

湖貝支行︰

你行深市銀湖字(1998)第031號文收悉。經考察同意聘任︰

夏天同志為湖貝支行資金信貸部主任;

徐東海同志為湖貝支行產品開發部主任;

許愛群同志為湖貝支行辦公室主任;

譚飛燕同志為湖貝支行營業部副主任(主持工作);

吳冬梅同志為湖貝支行營業部副主任;

申亞瓊同志為湖貝支行筍崗辦事處副主任。

免去︰

秦現虹同志原人事保衛科副科長職務。

話說王顯耀對這個人事任免案的人名排序也是花了心思的,比他第一次任命中層干部時是有區別的,這次既表達了行長目前對中層干部的使用情況的意向,又表明了他們在群眾中的看法。夏天因為上報行長助理沒有被總行核準,自然排在中層干部的前頭了,而把徐東海排在許愛群的前頭,則表明許愛群在競爭上崗過程中輸給秦現虹,沒有群眾基礎,也算是對她的一個警示。而對于秦現虹來說,在民主測評中領先而被免職,當然是有氣的了。好在幾天後,他那保留副部級待遇的哥哥秦現彩又一次來到深圳檢查工作,住在五州賓館。市民銀行行長黃鹿約他共進晚餐,這位爺沒有拒絕,反而叫他的弟弟秦現虹前來五州賓館作陪。在吃飯的時候,秦現虹將上一任領導古丁力在他哥哥面前講過的話重述了一遍,要求調動工作。嘴快鼻快的黃鹿馬上答應了秦現虹的要求。第二天,市民銀行要求各支行統計秦現虹哥哥當董事長的中央企業派駐深圳的分支機構在市民銀行的存款總量。幾天後,秦現虹便被調到另一家支行的辦事處當了主持工作的副主任,離開了他為之傷心的、在四年中曾經讓他兩上兩下的湖貝支行。

一天上午,夏天剛剛來到辦公室沒有多久,門口站著幾個人,為首的是一個中年人,年齡大約三十來歲,看著夏天,敲了敲門,問道︰「你是夏主任?」

夏天說︰「我是。請問你們是?」

這中年人見找對了人,招呼他後面的幾人走進了辦公室。夏天一看,好家伙,有一個老的大約已近六十了,從一樓上到三樓,起碼已經呆了五、六分鐘了還喘著粗氣。也有一個比這領頭的更年輕的,好像剛從大學畢業的大學生,另一個是女青年,一副靦腆神態。

夏天端詳完這四人,為頭的邊說邊掏出了經深圳市紀委負責同志批過示,並蓋了市紀委公章的北京市紀委的介紹信,遞給夏天。

他接著說︰「我們幾個是中紀委和北京市紀委的聯合調查組的處級調查員。我姓黃,這次到你們行里來,是想調查你們行一個客戶與北京市原來的頭兒有關聯的案子。」

夏天一听,心里想︰來頭不小,而且在他的介紹信上確實由深圳市紀委書記親自簽批了意見。但是,他們到了我們行里,不應該由我接待呀!便問道︰「黃處長,你們從紀委出來後,跟我們行長說過沒有?」

這位黃處長說︰「我不但與你們支行的行長見過面,還到了你們的總行了解這事。他們要我們來找你。」

夏天頓時覺得王行長不可思議,有這檔子事也不跟我先打個招呼。便試探著問道︰「你想了解的是哪家企業?」

黃處長說︰「是深圳安延汽車城有限公司,它曾經與我們北京的中汽公司搞了個聯營合同,要走了中汽公司的不少汽車配件,但是沒有給錢,只提供了中山一家公司的存單抵押,你看,這就是存在你們這間銀行的存單的復印件。」

夏天接過他給的復印件,看那存單正是安延公司提供給湖貝支行原已抵押,後來由安延公司提前支取的戶名為中山公司的1400萬元那筆。當時支取後,一部份還貸款,另有800萬元作為組織存款的利差資金,由陳作業操作補充了支行的存款。

夏天不由得暗暗叫苦︰「原來這又是朱赤兒下的一個連環套︰一張存單作了兩個承諾,難怪朱赤兒在海南出事的時候,這張存單的中山公司法人代表章先生要私下找我,問︰‘這個錢還在嗎?’想來就是這個原因。那麼,朱赤兒明知道這張存單有過對他人的承諾,而特意支出來作為補利差資金,這就意味著,一旦政法機關追查起來,馬上就把湖貝支行的問題暴露在明處,而經辦人員,尤其是行長就將面臨滅頂之災。而現在中紀委來人了,兩個行長都不願意接這個燙手的山芋,是想躲著,還是擔心說漏了嘴,難以收拾局面,讓我先在前頭應付著,探听虛實?」

這幾人看到夏天好像在思考著問題,不太願意配合,那位像大學生的年青人說道︰「我們也就查查這家公司有沒有給費用呀、好處呀什麼的給北京方面,你不要有什麼顧慮。」

夏天說︰「我沒有什麼顧慮,你放心。問題是,我們已經起訴這家公司了,這張存單是質押在我們行的,早就被我們拿來還貸款了。」

這時,那位上了年紀的老同志已經喘勻了氣,插話說︰「你最好帶我們到營業部現場核實一下。」

夏天說︰「好的,我現在就帶你們去找營業部主任。」

夏天說完,帶著黃處長和另外一個青年人下了樓,到了營業部跟譚飛燕說明情況,便由譚飛燕接待了,夏天隨即往自己的辦公室回走。這時,黃處長顯然擔心夏天溜走,馬上跟在夏天的後面,而留那年青人與譚飛燕協調辦事。

夏天回到辦公室後繼續與他們聊著。到了十點多鐘,夏天走出辦公室要上洗手間,黃處長也是跟著夏天來到洗手間的門口站著。夏天一邊拉尿一邊想︰「我還真的被他們粘上了?連上洗手間都有處長陪著!」

接近下班的時候,那位年青人對營業部的事情辦得差不多了,知道這1400萬元確實是沒有了。于是,他們準備回去。

黃處長對夏天說︰「我們下午再回來。」

夏天說︰「好吧!」

下午,這些處長們又來到夏天辦公室,要求復印存單質押貸款的相關資料。夏天按照他們的要求辦好給他們,然後,他們離開湖貝支行,做他們的研究去了。

後來,夏天看到王顯耀到了支行,便來到行長室,對王顯耀說︰「王行長,你見了中紀委來人也不事先跟我打個招呼,讓我好應對。來人好像很嚴謹,我連上洗手間都被他們跟著。」

王顯耀表現出不好意思地解釋說︰「昨天,我正在總行沈書記那兒,他們一行正好來了,找沈書記和找我連在一起了,今天上午我在總行有個會,就忘了把這事告訴你了。對了,他們問得怎麼樣?」

夏天說︰「這事還是很復雜的。就看他們查這個資金情況用在什麼地方,後續怎麼樣查。」

王顯耀听後較起了真,著急地說︰「你詳細說。」

夏天說︰「據我的印象,他們要查的事情集中在當初提前支取的中山公司1400萬元存單上,這張存單被老朱又算作抵押給北京中汽公司的聯營項目,並拿走了不少貨,沒有給錢。現在北京的專案組懷疑老朱是否私下里給了什麼人錢。如果就是這一個目的來說,這事還算簡單;但是,如果認真的追究起來,事情可能變得很復雜。就這張存單,老朱一個勁的要求提前支取,好在當初不是直接劃到我們銀行帳上,也不是銀行動的手,但存單畢竟是從銀行拿出來變現的,而且用來支付了利差。要由這個專案組查起來,我們湖貝支行便很難月兌身了。」

王顯耀听完後,遲疑了片刻,很顯然,他思想上經過一番琢磨,然後才對夏天說︰「盡量讓他們少拿資料,這錢有100萬元劃到球館帳戶,用于解決支行當初發動存款大戶、防範經營風險問題的開支,實際上除了借帳戶的支出,也就是93萬元。」

王顯耀說到這里,停了一下,著重說道︰「這事要盡量避開。」

夏天說︰「好的,我注意把握。」

王顯耀又說︰「總行黨委想組織黨員分期開展革命傳統教育,黃鹿行長不是講過多次井岡山精神嗎?這回就組織一批黨員到井岡山去看一看。我們行第一批去四個,安排你、陳行長、申平、周天真先去見識見識,看看**、朱老總這些老革命是在什麼環境下鬧革命的。」

夏天覺得王行長安排這四人都是有根由的,自己和陳行長不用說了,周天真是王行長的外甥,申平是何人友副行長的關系。便笑著說︰「好吧,上了井岡山,堅定革命斗志,應該去。」說完,看了王顯耀一眼,說︰「沒事的話,我先走了。」

夏天回到辦公室思考道︰「看來,王行長在內心還是對我放得下心。像應對中紀委與北京市紀委調查組這事,只要我的嘴巴稍損,說出幾句不三不四的話來,他就會吃不了兜著走。說不定還會丟了烏紗帽。但是,他就是敢放手讓我去折騰。」

第二天上午,黃處長帶領調查組一行又來到夏天辦公室,從談話看,調查組在昨天晚上肯定對拿回去的資料做了研究。因此,今天一來到,就要求復印安延公司帳頁和劃款的傳票。

夏天根據他們的要求寫了一個協辦清單,拿到行長室,請王行長簽批,然後,來到營業部交辦吳冬梅復印,並叮囑她︰「復印好後,不要直接送到我的辦公室來,而是叫我一聲,我出來先看一下,再考慮給他們。」

吳冬梅應承著辦去了。

夏天回到辦公室,還沒有坐下,那位年青的大學生對夏天說︰「夏主任,我是剛從中國人民大學財會專業畢業的,我想同你探討一下帳務的理論問題。」

夏天說︰「不巧得很,我高中畢業的時候,‘四人幫’剛剛開展批判小平同志的右傾翻案風運動,把我們應屆畢業生考大學的夢想給批掉了。後來勞動了幾年,恢復高考了,我擠在不限年齡的僧多粥少的所謂的77屆接受祖國挑選,勉為其難在廣州混了一張文憑。不敢跟你過招。」

大學生說︰「那麼,我請教你︰會計理論講的都是有借必有貸,借貸必相等,為什麼你們行的傳票只有一個方向的會計分錄呢?這帳是怎麼平衡的?」

夏天听了他的說法,估計他是拿銀行的進帳單說事,總是覺得與書本上的記帳憑證不太相同。但是,夏天記住了王行長的叮囑,不應該讓他太明白資金的來龍去脈。于是故意把話題扯開,說道︰「就會計的實踐來說,我當過農村生產隊會計,這種會計把人的存在的價值、人的勞動的價值和豬、馬、牛、羊、雞、鴨、鵝在上拉屎的價值折算為同一種價值,然後去瓜分生產隊一年累積下來的總價值,當時它的平衡關系是︰總價值=人口分60%+勞動分30%+肥料分10%,簡稱為人6勞3肥1;在六十年代末期以後,可能你們這位老同志清楚,國家有一些會計權威有點故弄玄虛,搞了一個增減記帳法,我當初學的還是這個。說什麼︰有增必有減,增減必相等。後來,銀行的老會計也不甘人後,來了個理論創新,美其名曰︰資金收付記帳法。這玩藝運用在銀行的現金方面,就不好表述了。因為,誰能說清楚,銀行的現金究竟放在收方好,還是付方好?或者兩方都放一個現金科目?也就應了一句‘約定俗成’的話,後來統一在付方科目反映現金,銀行把現金增加時在付方用紅字表示才能把帳扎平。也就是說,譬如一個在銀行開戶的企業存了20萬,銀行帳的付方科目在這個企業的帳上有20萬的增加,但為了平衡同樣是付方科目的現金,則必須在增加項下以紅字記錄20萬元。我這一說,听起來是不是很別扭?但是,再別扭也不會在平衡原理上別扭,它的平衡原理是︰有收必有付,收付必相等。你看,銀行的創意不錯吧?後來大約到了1982年的時候吧,國家又開始用借貸記帳法記錄經營活動了,在那個時候我已經是國家干部了。沒有上什麼培訓班,拿來借貸記帳法的教材自學起來。這時才發現,這個當年被人們認為借就是貸,貸就是借,讓人不知所雲的記帳法,就是我們不同記帳法的來源。除了農村的記帳法無論從人權的角度,還是純記帳角度,都還有它的創意以外,應該說,其它記帳法都涉嫌抄襲。當然,這是我的一孔之見。」

夏天洋洋灑灑地說了一大通,根本與他們查帳的問題沒有任何關聯。黃處長不便多言,而那老同志顯然對夏天講的有同感,覺得遇到的不僅是一個懂行的人,而且他也精通國家財會制度變革的歷史,臉上表現出善意的微笑。

這時,那位大學生稍為虛心地問道︰「那麼,你們行這樣的傳票,根本做不到平衡。你解釋、解釋?」

夏天估計將觸及到敏感問題,便泛泛說道︰「我們行的帳我沒有記過。不過,我相信,應該可以平衡的,不會那麼離譜的。」言下之意,你再多問這一範疇的問題,就丟人現眼了。

這時,吳冬梅打開夏天辦公室的門,對夏天說︰「夏經理,你來一下。」夏天隨即對他們說︰「請你們稍等一下。」

說完,來到機要室,從吳冬梅手中拿了那些復印材料看了一下,對吳冬梅說︰「這張帳頁中那100萬元的記錄就不要表現出了,相應的傳票也不要反映。他們萬一問了,就說數額小,沒有必要反映。等一下由你送進來。」

夏天說完,重新回到辦公室坐下。

吳冬梅按照吩咐,用技術方法重新復印了相關帳頁,隨即拿到夏天辦公室,夏天說︰「謝謝你幫忙。」

黃處長一行看了復印材料,沒有再談他們原來想談的話題。幾個人對看了一眼,便與夏天打招呼,說了聲︰「謝謝你了!」然後握手告別,離開了湖貝支行。

在應對中紀委聯合調查組的整個過程中,兩個行長自始至終都在二線運作。好在這個調查組沒有做什麼詢問筆錄,也沒有在湖貝支行深入挖掘下去。要不然,夏天的問話筆錄也就上達到了中央紀委的專案卷宗里了。

人們看這夏天忙里忙外,真是︰

官當得不大,處理的問題不小;

領的錢不多,管理的事情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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