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樓雪城 正文 第十九章︰金寶神枕

作者 ︰ 雪漫舞影凌亂

唐長安,月上梢頭,城中依然人聲喧囂,燈火通明,與白天的熱鬧情景有過之而無不及。∣我∣搜小|說網有詩曰︰「長安大道連狹斜,青牛白馬七香車。玉輦縱橫過主第,金鞭絡繹向侯家。龍餃寶蓋承朝日,鳳吐流蘇帶晚霞。百尺游絲爭繞樹,一群嬌鳥共啼花。」長安範圍廣闊,繁榮昌盛,在外郭城東梁國公府此時卻一片蕭條寂靜。

此時正堂之中,唐太宗丞相房玄齡之次子房遺愛正是眉頭緊鎖,神情苦楚,如此一個身形高大雄壯、氣度不凡的男人,此時卻是異常憔悴。此時一個女子從後屋走來,見房遺愛如此上前握住他的手,道︰「老爺,這又不是您的錯,您何必難過呢?」房遺愛嘆道︰「玉兒啊,這是我的過失,你讓我如何不難過?」玉兒道︰「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況且若不是她這樣,我倆又怎能正大光明的在一起呢?」房遺愛凝視著女子嬌俏的面容,嘆道︰「只是見她這般,我總是難過,何況生出這種事,于我臉上也是大不光彩。」玉兒冷笑道︰「你在這里替她難過,他可沒替你想過一點,南宮公子來了,你可要見?」房遺愛立刻起身,道︰「他來了?在哪里?」玉兒攜了房遺愛的手道︰「就在後堂,等候您多時了。」房遺愛道︰「哦?怎地不來正堂見我?」玉兒道︰「如今是多事之秋,您又是貴為國公,還是小心點好,況且他還帶了個女子。」房遺愛贊許的看了玉兒一眼,在她額上一吻,便去了後堂。

後堂中等候房遺愛的正是南宮河,身邊坐著一女子,神情委頓,卻是莫鳶,身形僵硬,不能說話,想是被點住了穴道。南宮河一見房遺愛到來,起身拱手道︰「見過梁國公。」房遺愛道︰「南宮賢弟,你我之間不必如此多禮,你還是向以往一樣稱呼我房兄便是。」南宮河搖搖扇子,笑道︰「此一時非彼一時,一年不見,房兄可是今非昔比了。」房遺愛擺擺手長嘆口氣,吩咐下人上好茶水點心便盡數退下,道︰「賢弟,我這里可是出了大事了,你可知道?」南宮河正色道︰「可是因為那金寶神枕?」房遺愛點點頭,道︰「我是個粗人,事事料想不周,就出了大錯,如今滿朝上下都在瞧我的笑話,我稱病在家,已經數日沒管政務了。」南宮河道︰「當真是外面傳的那樣麼?」房遺愛嘆口氣,道︰「自從辯機被處死之後,公主身邊的婢女被處死了數十人,皇上雖然表面上並沒有怪罪于公主和我,但是卻長久禁止公主入宮,公主如今將自己關在房里,不吃不喝,整日捶胸頓足,日夜痛哭,好像瘋了一樣。」南宮河道︰「公主真瘋了?」房遺愛道︰「她自小錦衣玉食,要什麼有什麼,是皇上的掌上明珠,哪受過這種苦?想是受不了吧。」南宮河道︰「那辯機的金寶神枕是如何被皇上發現的?按說女子和男子私通,贈與情人玉枕,那情人應當妥善保管才是,何況是公主這樣的身份?那辯機空有高才博識,還是玄奘法師的譯經弟子,怎麼能如此不明事理?」房遺愛臉現苦楚,道︰「他們在一起已經有七八年了,可能早已習以為常,不甚在意了。」南宮河驚呼︰「七八年了?房兄這麼說你是早就知道公主與人私通的,怎麼你卻不阻攔呢?」房遺愛嘆道︰「她不愛我,卻愛那出家的和尚,我又有什麼法子呢?況且他是皇上疼愛的高陽公主,我跟她成親也是皇上指定的,也許她並不喜歡,卻也無可奈何,我難道要跑到皇上面前去告她一狀麼。[蟲不知小說網]」南宮河笑道︰「想必房兄也是另有所愛吧。」房遺愛神情尷尬,只是苦笑。

莫鳶被南宮河一路帶到長安,一直被南宮河牢牢制住,開始時還鬧個不死不休,後來見南宮河並不冒犯自己還找了好幾個丫鬟伺候自己的衣食住行,又想起梁亦俠被南宮河害死,自己一定要殺了南宮河為梁亦俠報仇不可,便假做妥協,豈料那南宮河好生警惕,不知莫鳶這是打的什麼主意,按說她性子烈,應當拼命反抗才是,豈知莫鳶雖是單純卻並不愚蠢,如此硬踫硬只能讓自己陷入更為不利的境地,只有暫時妥協,才能趁其不備,殺了他報仇。南宮河為防萬一,給莫鳶吃了一粒藥,吃下之後不但內力武功全失,使不出一點力氣來,連走路都要人扶,而且還噤了聲,說不出話來。想那南宮河的煉藥之技果然厲害,只是都被他用到了歪門邪道之上,為人所不齒。

此時莫鳶見南宮河和房遺愛說事,雖不認識這人,但看他儀表堂堂、高大威猛,身上衣服又是價值不菲,這地方又金碧輝煌的,不是皇宮便是哪位皇宮大臣的府邸了。莫鳶心道,原來這人的妻子與人私通被皇上發現了,義父說皇上是九五至尊,人人都敬他畏他。只听南宮河和房遺愛談論的盡是些男人女人的事,听了甚是反感,當下輕咳一聲,南宮河回過頭,笑道︰「怎麼了?我的小美人?」房遺愛道︰「這位是?」南宮河沖房遺愛使個眼色,房遺愛立時明白,一見莫鳶不過十六七歲,容顏不俗,與自己當初第一眼見到高陽公主的年齡差不多,回憶電轉,那年秋天紅葉飄落,在湖邊與高陽公主的一面之緣,便將她深深刻進心中,在听說了皇上將高陽公主許配給自己的時候,自己是如何的欣喜若狂,而在婚後卻從未與公主做過一天夫妻,整日對自己是呼之即來揮之即去,自己成了個空頭駙馬,又是如何的心灰意冷。房遺愛想到如今,看了看莫鳶道︰「好姑娘,要好生珍惜啊。」南宮河笑道︰「那是自然,待我見到師父,便和她回海神島成親。」莫鳶一听大驚,狠狠地瞪著南宮河,這家伙竟然都安排好了,誰要跟他成親,便這樣胡來。

南宮河伸手捂住莫鳶的眼,道︰「哪有這樣看自己夫君的,要含情脈脈。」莫鳶恨不得一口吐沫吐在這個不要臉的人臉上。房遺愛道︰「賢弟,你可知那偷金寶神枕的人是誰。」南宮河瞧了會莫鳶,只覺越瞧越喜歡,听房遺愛如此說,才回過頭道︰「是誰?」房遺愛道︰「是奉天山莊一名五六年前被逐出去的一名弟子。」南宮河道︰「哦?他為何要去偷一個和尚的東西呢?」房遺愛搖搖頭,道︰「我也不知道。」莫鳶心道,這人真是笨,我都听出來南宮河的意思了,肯定是在暗示說有人要害你,這人真是頭腦簡單四肢發達,難怪公主不喜歡他。南宮河道︰「會不會是有人看你一路扶搖直上,想要打壓一下你的勢頭?」房遺愛驚呼︰「難道是他?」南宮河道︰「是誰?」房遺愛搖搖頭,道︰「我只是胡亂瞎猜,說不得的。」南宮河搖搖頭,覺得這人真是愚蠢的緊,只得道︰「現在很晚了,房兄我們先行休息,明日再談吧,你放心我一定會幫你度過難關。」

莫鳶躺在床上試圖運氣,卻發現丹田之中空空如也,不禁恨的咬牙切齒,心中怒道,南宮河,我莫鳶總有一天也要將你這般折磨的生不如死不可。心中正氣呼呼的想著,忽听得門「吱呀」一聲被人推開,天上明月皎潔,正將一個披頭散發的人影應在地上。莫鳶幼時有過陰影,是以非常怕夜晚鬼怪,突然一見這麼個人出現在自己門前,登時嚇的眼淚都出來了,想叫也叫不出來,只得眼見那人緩緩走了進來,雙手在前不知模索著什麼。莫鳶渾身發抖,四肢冰涼,心中喊道,我要死了,我要死了,他模到我便要把我的心挖出來吃了。莫鳶拼命往床里面挪,想要離那鬼遠一點,只見那鬼模索著走到櫃子邊,打開櫃門取出了一件東西仔細看著,莫鳶心道,你要拿什麼就趕緊拿了走吧,我的肉不好吃,我好久沒有洗澡了,你吃了會鬧肚子的。說到肚子,莫鳶突然餓了,肚子不爭氣的叫了一聲。莫鳶瞪大了眼,緊咬著嘴唇,卻見那鬼竟然緩緩轉過身,看向莫鳶。她這一看,可是不得了,這是個女鬼啊,滿頭亂發下是一張蒼白的臉,雙頰陷了下去,眼中充滿了陰冷凶暴的光。莫鳶心中大呼了一聲,雙眼一黑險些暈了過去,待在一睜眼卻發現那鬼已經不再原地了,卻覺得身邊有個人,眼光下瞟,那鬼竟然坐在自己的床邊!

莫鳶嚇的都快要尿褲子了,淚如泉涌,只想立刻逃出門外,心中怒罵,南宮河你這烏龜王八蛋,都怪你給我吃的這個鬼藥,我若是被她咬死了,那我也變作厲鬼,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見那女鬼伸出一只蒼白的手來,輕輕撫上莫鳶的臉,抹去她的淚水,低聲道︰「大哥,你回來了?你終究是舍不得我的,我知道,你別哭了,我仍是向以前一般愛你的,我心里從沒有一天忘卻了你。」莫鳶看那女鬼竟然掉下淚來,模在自己臉上的手也是有溫度的,知道她原來是個人,才放下心來。只听那女子哭訴道︰「你常說‘毋不敬,儼若思,安定辭,安民哉。’可是我並沒有做錯啊,難道我就不能尋找自己真心愛的人麼?父王為何如此對我?為何如此對你?」

莫鳶一驚,心道,原來這就是南宮河他們所說的那位公主啊,瞧她這麼難過,難道是她心愛的人死了?高陽公主擦擦淚又道︰「你說你只是去幫助撰寫文章,與我相處會分散精力,我便將枕頭給你拿上,讓你晚上睡覺的時候抱著它便如同抱著我一樣,豈料這竟是生死之別,若是早知會如此,我便是拼著被你責怪你不要你去寫什麼勞什子文章。」高陽公主越哭越是痛心疾首,最後伏在莫鳶身上哭道︰「你被行刑的時候,我躲在角落里瞧著你,那些無知的百姓听說是昔日的得道高僧今日卻要被處死,都興高采烈的樣子,他們哪里懂得你的過人之處,你是那麼年輕有為,為那幫老和尚做了那麼多事,他們竟然都不替你說一句情,就這樣看著你死。那些百姓只知道些道家稀奇古怪的祛病法門,如今卻看著你死來發泄他們的怨氣。我听著他們吼叫、大笑真恨不得上去扯爛他們的脖子,可是我只能呆在角落里看你最後一眼。」高陽公主說的語無倫次,情緒極端混亂,莫鳶听得稀里糊涂完全搞不懂她在說什麼。高陽公主忽然抽泣起來,柔弱的雙肩無助的抽泣著,莫鳶心中覺得她好生可憐,卻又無法開口安慰,高陽公主哭了一會,續道︰「我只有眼睜睜的……眼睜睜的看你被腰斬,听著你痛苦的叫聲,看著你受盡折磨而死,我多希望我來替你受苦,大哥,你痛麼?你還痛麼?」高陽公主說著便去扒莫鳶的衣服,想看看她的大哥身上還有沒有傷。

莫鳶大驚,伸手想制止,卻哪里制止的了,只見高陽公主扒開莫鳶的衣服一瞧,肚皮上平平滑滑,膚若凝脂,登時大驚,忽的低聲叫道︰「你不是大哥,你是誰?」高陽公主趴在莫鳶臉上一看,道︰「你是房遺愛的側房對嗎?你這麼美貌,你一定是他的側房。」此時旁邊熟睡的南宮河听到有聲響,過來一看,只見房門大開,忙躍進屋里來,只見莫鳶床邊坐著個披頭散發的女人,立時上前一把抓住扔在地下。高陽公主被摔的生疼,起身喝道︰「放肆,你敢動我?」南宮河心想,難道這就是房兄瘋掉的妻子?忙拱手道︰「公主莫怪,只因天色太暗看不清楚,得罪了公主,還請公主恕罪。」高陽公主冷哼一聲,瞥了莫鳶一眼,徑自出門去。南宮河走到莫鳶床邊,見她嚇的花容失色,臉上還有淚痕,而且衣衫不整,夜色之下更顯嫵媚,登時口干舌燥,見莫鳶瞪著他,只得干笑道︰「我瞧這樣對你也不行,萬一有人要害你,我都來不及救。」說著坐到床邊將被子給莫鳶蓋好,取出一粒藥來,道︰「這個可解你說話行動的限制,但是若想運力,便會全身酸痛。」說完掰開莫鳶的嘴,將藥給她吃了,道︰「我南宮河雖然不是什麼正人君子,但是也不是個齷齪小人,一定會等到將你明媒正娶在動你的。」莫鳶吃下藥,便感覺能發出聲音來了,听南宮河如此不要臉的說,將自己強帶到海神島成親與小人有什麼區別,登時氣往上沖,勉強發出聲音,道︰「我就是死,也不會嫁給你的。」南宮河道︰「那我就殺了地冥門的所有人,你嫁不嫁?」莫鳶氣的喉嚨好像被堵住,想哭哭不出,想說話卻又不知說什麼,只得眼看著南宮河出門。

莫鳶看著床幔,想起高陽公主在床邊的哭訴,她違背自己的丈夫與人私通固然不對,只是她說毋不敬,儼若思,安定辭,安民哉。身為一個公主,自然不能主宰自己的命運,嫁給自己不喜歡的人也無法反抗,想找個自己喜歡的人卻害的自己的心上人慘死,如今只有痛不欲生的活著。又想起梁亦俠的死,他英雄年少、前途無量,就這樣被那南宮河害死,心道,梁亦俠你放心吧,等我給你報了仇,便跳下瀑布去陪你,省的你一個人在下面孤獨寂寞,沒人和你說話,咱們兩個一起投胎轉世,下一輩子便再也不分開了。莫鳶想著便流下淚來,梁亦俠的一言一笑尚在眼前,他人卻已經魂飛九天,僅剩下自己一個人孤苦寂寞,受人欺辱,忽然便有些理解了高陽公主所說的話,所流的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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