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楔子]
第3節楔子(3)
秀才媳婦聰明賢惠，和岳丈一塊把作坊經營得井井有緒。翌年春上喜得貴子，取名光宗。可讓秀才和媳婦苦惱的是，自從生下了光宗，之後七八年過去，媳婦卻再沒有懷上孩子。為此，媳婦覺得對不起秀才，有天晚上就跟秀才提起納妾的事︰「歐陽家這輩就你一根獨子，下輩總不能還是一根。咱們看著這麼好的生意，這麼大的宅院，就光宗一個獨苗是要被人暗地里笑話的，你還是納個妾吧。」
秀才感激媳婦想著歐陽家，沒言語卻是點了下頭。秀才媳婦找了媒婆，三個月後進門一位女人。該女人腰粗體壯，絕對無法和秀才媳婦的美貌相比。
秀才媳婦自有她的想法，給秀才納妾只是為歐陽家生孩子的，絕不可讓秀才的心也隨了妾去，當然不會給秀才找個漂亮的。但她卻對秀才說，此女這樣身架才能夠多生孩子。秀才雖然心里不樂意，卻也思想媳婦的話有道理，就沒有說上什麼話語。三個月後女人有了反應，整天吐得東一攤西一攤的。
秀才和媳婦都期望這個女人能給歐陽家生下個男孩子，卻沒想女人分娩時孩子卻是先出的腿，上半身卡在女人的體內怎麼都下不來。接生婆使盡渾身解數也沒接下孩子。孩子漸漸涼下來的半截身子，女人也在淒厲地哭嚎和止不住地流血中沒了氣息。這個未見天的孩子是個男嬰。
過了兩年，秀才媳婦又托媒婆給秀才納了一妾。該女人剛滿十八歲，身高體寬，長相更是遠遠不及秀才媳婦，卻是把干活的好手。年余後順利生了個兒子。秀才歡天喜地，給了這女子的娘家一筆錢財致謝，指望這女人接著再給歐陽家生出一幫孩子。
秀才還听了媳婦的話，給這個孩子取了個好養活名字狗剩。可天不隨意，誰能想狗剩剛滿二歲時，又懷了四個多月身孕的女人帶著狗剩去環城河邊洗衣服，一眼沒瞅著，狗剩滑到了河里。女人下河去撈，結果女人和狗剩都沒上來，三條人命同時逝去。
為此，秀才足足難受、低沉了兩年余，此後不管媳婦怎樣相勸都再不願意納妾。他對媳婦說什麼都是命中注定的，老天爺只讓我這輩子生一子，再納妾會害了人家女人的。
秀才一門心思地想把光宗培養成舉人，進士、狀元，光宗耀祖，可讓他沒想到的是，光宗七歲那年朝廷卻廢除了科舉。秀才雖也常與那些秀才們議論這大逆不道的變革，斷定變革長不了，不多久還得改回來。可之後的新學堂卻是越建越多，漸漸他也不得不接受現實。但唯有讀書高理論在他腦中卻是根深蒂固的，不管到什麼樣的年代，讀書人都是人上人，于是把光宗送進了新學堂。
但令秀才失望的是，光宗卻對讀書沒多大興趣，放學回家就到作坊里外轉悠，有時候還幫作坊做些事。盡管秀才夫婦不知多少次的逼迫他讀書，依然是難以遂願。秀才時常搖頭嘆息︰「指望光宗來‘耀祖’是沒望的，他就不是讀書的料。」
光宗好歹還是從官立中學堂畢了業，當年秀才就給他托媒說下了門親事。
女子為東城外康財主第三個千金，貌美如花。成親前秀才媳婦打了兩付刻有麒麟抱子的金鐲子，兒媳婦進門時，秀才媳婦傳給她一付，另一付留在身邊，要等長孫娶媳婦再傳。她期望的是之後進歐陽家的女人能夠多生兒女，人丁興旺。
兩年不到光宗得了兒子，秀才把本打算給自己次子取的名給了孫子，名喚耀祖。此後，秀才夫妻把作坊的事務全部交由光宗夫婦打理。
興許光宗天生就是做生意的料，沒幾年就把作坊擴大了幾倍，歐陽家的香醋除銷在本地，還遠銷安徽、河南、山東等地。但秀才卻擔心年少氣盛的光宗把秘方泄露出去，始終攬住不放。可這份看似必要的行為，卻葬送了歐陽家的生意。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老天爺怎能按凡人所思的行事？秀才六十五歲那年的春天，突然心肌梗塞離世。光宗料理完秀才的後事才猛然想到秘方。早先光宗就听秀才說過，秘方是用筆墨記錄下來的，但只能在離世前才能傳給他。可秀才突然間咽氣，這秘方的所在也就成了迷。全家人屋里屋外、地下室、連牆圪垃里都找尋多遍，依舊未見秀才記錄下的秘方。
其實，秀才不只是把秘方和整個生產流程記錄得非常詳細，也是在腦中把秘方記得勞實，倒背如流不說，多少個字都記得清晰。他本想也像母親傳給他那樣臨終前傳給光宗的，就沒想中午喝了二兩酒，吃了兩碗飯，下午會突然離世。
香醋秘方消失，光宗縱有天大的本事也無法做出先前的醋來。自此，存留蟠城及周邊幾十年的「歐陽家」老字號香醋漸漸敗落。至秀才的孫子耀祖十八歲娶親時，歐陽家的醋作坊已基本倒閉。僅剩秀才的兒子光宗帶著兩個伙計支撐。
耀祖成親的次年也得一子，取名安平。也就在這年秋上光宗去世，耀祖把這座已經沒有營利的作坊變賣。至此，蟠城人津津樂道的「歐陽家」香醋作坊消亡。
那些年恰逢戰亂，耀祖自小讀書也沒經營過生意，變賣了作坊後，一家人就僅靠賣作坊和祖上留下來的存銀度日。即便那樣，歐陽家依然被視為大戶，秀才蓋起的這處宅院足以證明，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的話語。之後，耀祖經人介紹到市政府里謀了份文員的差事，但生性耿直的他自日本人進了蟠城便辭了職。
過了幾月余，有日兒時的伙伴找到他，說蘭陵酒在蟠州已經月兌銷多時，販些酒來肯定可以賺大價錢，只是苦于沒有本錢。此時的耀祖正合計要用家中剩余不多的錢做生意。兩個發小一拍即合，耀祖出資購了輛馬車，兩人做起販酒的生意。
蟠城人非常稀罕山東蘭陵的高粱酒，亂世里大都不敢出門做這販運生意。耀祖和他這位發軒都生得高大威猛，又都生性天地不懼。蟠州城雖不是獨份販運的，可每次成車的蘭陵酒運到蟠州，價雖比先前高了近兩倍，也會被搶購一空。但這販酒的生意是把頭別在褲腰帶上的，那年月大小股土匪、日本兵、皇協軍、潰敗**到處都是，自然也是不能每次都完整運來的，但掙到的錢維持一家人生計還是闊闊有余。有次剛到酒廠，有位燒酒的大師傅悄悄對耀祖說，這酒要是能在地下埋幾罈，過幾年肯定能賣上大價錢。真要能放了十幾二十年，那可是瓊漿玉液也無法比。那之後，耀祖運回酒後隔三差五的在地下室里放一罈，幾年過後足足存夠四十罈。
淮海戰役後，渡江戰役總前委在歐陽家老宅設立了後勤辦事處，因耀祖讀過書在辦事處參加了工作，不久便入了黨。全國解放後，耀祖不願在政府部門任職，請調後被安排在糧站，妻子被安排到進了毛巾廠。
之後的幾年，秀才街的秀才府均被政府分配住進了無房貧民，只有歐陽老宅因曾做過渡江戰役後勤辦事處緣由，被劃為了愛國教育紀念地，沒有被分進來居住的貧民。一千九百八十年，秀才街列為蟠州市政府重點文物保護街，秀才街的所有老宅才完全歸還給原主人，秀才街才真正成為秀才後裔們居住的場所。
一千九百五十八年，耀祖的獨子歐陽安平大學畢業，分配在蟠州市第一中學教書，兩年後與同事毛玉琴結婚。可婚後兩年毛玉琴也沒懷上孕，最焦躁的還是雙親。母親多次去蟠龍山燒香拜佛，四處求人整偏方。第三年開春毛玉琴有孕，也就在這年秋初，歐陽家老宅出了件奇事
星期日，歐陽安平的母親一早起來，驚愕地發現院中的兩顆石榴樹開滿了火紅的石榴花。石榴花本該五月開的，這秋天里石榴樹開花可是聞所未聞，況且頭天還沒見樹上有任何花蕾，今日一大早竟然會花紅滿樹。
母親驚慌，喊起沒起床的丈夫和歐陽安平夫婦，全家人圍著樹看，越看越是驚異，越看越是慌怯。
上午，這樁奇異的景象迅速傳開，竟也驚動了電台和報社。
這日，前來歐陽家老宅看稀奇的人們絡繹不絕，一撥來一撥走，猶如趕廟會一般。人們議論的話語各異，有人看著挺著個大肚子的毛玉琴，就說歐陽家會有大喜臨門，即將生出的這個孩子定不是凡人。有人就背地里說，石榴樹如此異常地反季開花，預示著歐陽家將生禍事，生下的這孩子說不定是個妖孽。
次日晚，本也沒感覺身上有何動靜的毛玉琴辦夜時忽感月復痛，繼而破水。歐陽安平和母親把毛玉琴送進醫院，午夜二時順利生下一個白白胖胖的男嬰。
歐陽家奇異的石榴花開帶來了頭胎男嬰，更是引得人眾議論。歐陽安平就思想，兒子降世真可謂是一鳴驚人，跟爹媽妻子商量後給兒子取名為歐陽一鳴。
次年的盛夏，江南的萍江市也發生了件更加奇異的事。
這日，楊萍離預產期還有二十天的午飯後，室外忽然狂風大作。楊萍和丈夫徐振明透過窗戶往外看了兩分鐘余，狂風止息，卻又見從天上飄下些東西。楊萍說像是雪花，徐振明推開窗戶細看，驚呼︰「我的天！下的還真是雪啊！」
雪幾乎被風吹著橫著下來的，雪花為圓形或菱形卻不是六角形，雪片足有成年人的拇指甲大小。夫婦看愣了，這麼熱的夏天里怎麼會下雪？
雪降了不到三分鐘轉為小雨，雨又下了近五分鐘方停。雨停不足兩分鐘，天上再現灼熱的太陽，幾分鐘內竟變換了冬夏交替。這奇異的現象令徐振明夫婦隱隱感覺不安了。
下雪那時，峽山禪寺的老方丈玄慧出殿，仰天觀望，隱約見天上飛下只雪白的天鵝。玄慧不知此乃哪路神仙，竟能造出這般奇景，亦是不知之後將發生何等奇事。心駭之時合十長拜。眾弟子隨後出殿，隨在方丈身後跪地。
這奇異的現象自然也是驚動了電台報社，但之後卻未見有任何的相關報道。
雪雨停後約半小時，楊萍忽感月復痛，繼而劇痛難忍。楊萍就說孩子是要來了。徐振明說了句「怎麼會？這還有二十多天……」，立馬下樓找車。
也就在徐振明下樓找車的這當口，楊萍卻在自家床上非常輕松的產下了個女嬰。但令楊萍驚慌和恐懼的是，女嬰降生後並不哭叫，卻是睜著雙眼面帶微笑地看她。
徐振明上樓見楊萍已經生下孩子，臍帶尚連著母體，驚得不知所然，又見孩子面露微笑，他的腦中迅即閃現出的是「妖孽」二字。
楊萍見楊振明呆在那里，催他快去廠里的醫務室喊醫生，徐振明這才醒悟，轉身出門，飛奔下樓。女醫生進門見這臉上帶笑的孩子，一時間也楞在了那里。哆嗦著手剪斷臍帶，清洗完畢，女嬰方才大哭起來。卻沒想之後這女嬰又哭了一天兩夜。徐振明夫妻和楊萍母親不知就里，正商議要去醫院時，女嬰卻戛然止住了哭，後便一切正常了。
兩個月後，徐振明夫婦給這女嬰取名為徐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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