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涯歌 第十四章 入關

作者 ︰ 秣陵煙

感受著胸前的溫度,容子陵近一年來心里第一次有了踏實的感覺,接著涌上心頭便是喜悅,那種感覺就好像是失而復得的寶貝終于又被自己捧在手中了。容子陵也不管眼下是什麼場合,多少雙眼楮在看著,直接抱起婉衿轉了兩圈,完全沒有發現,身邊的六個人以及剛剛抵達的大隊人馬皆目瞪口呆的看著他們。

「三傾」會愣住完全是因為在這大半年的相處後,都多多少少了解容子陵的脾性,除了對回紇深惡痛絕外,整個人簡直就是無欲無求,永遠一副雲淡風輕、自在灑月兌的樣子,從未見過他情緒波動如此之大,竟然歡喜得跟個小孩子似的。而其他人當場愣住,是因為誰不知道千襲和婉衿就是那天造地設的一對兒,平日里兩個人好得跟一個人似的,現下這到底是什麼情況,最最關鍵的還有,坐在白馬上的那一位看起來還挺高興的,完全沒有綠雲罩頂的感覺。

還是千襲率先跳下馬來,打破了眼下有些奇怪的局面。步清風看著眼前踏著晚霞走來的少年,那清華的容貌比夕陽的余輝明亮些許。以步清風的眼力,一眼便能看出少年的美貌七分天生,三分卻是內外兼修,將臻化境。少年未及弱冠,便有如此修為,再加上短短五個月便集結了身後近五萬人馬,分明是難得一見的將才。只不過,在此風雨飄搖之時,如此的驚才絕艷,于大興,到底是福是禍?

但無論是福是禍,眼下這個人是來助自己守潼關的,也就容不得想那麼多了,步清風先將千襲等人迎進了關內。林林總總安頓好近五萬人馬,已是月過中天,步清風原本是打算給千襲一干人等接風的,但看大家都乏了,也只得作罷,明日再說。

從入關之後,所有人都在忙著安頓士兵,婉衿老早就一個人在將軍府里轉悠,千襲遠遠瞧見了,只喊了一聲「衿兒」,便快步走了過去,「晚上亂轉是要找不到路的,一會兒又哭鼻子。」

「才不會,千襲你就會嚇唬我。」婉衿看見千襲自然高興,嗔笑道。

兩人都沒大注意拱門外那個月白色的身影。只是路過的容子陵是瞅見了千襲才多看了一眼,接著就看見了自己的寶貝妹妹。在听到「衿兒」的時候,容子陵覺得經外奇穴跳了一跳,听到「千襲」二字的時候,嘴角抽搐,再看那兩人笑笑鬧鬧,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

千襲把婉衿送回房里,轉過回廊差點撞上容子陵。千襲退了一步,道︰「二公子。」

容子陵眯了眯眼楮︰「二公子?那你怎麼不叫小婉兒‘三小姐’啊?」

「二公子,我……」話還沒說完,便被容子陵打斷,「停停停,你要表忠心也不是跟我表,還叫我‘二公子’,你是想拐了我妹子還不認賬,是吧?」第一眼看到的時候不是不驚訝,但他容子陵是何等豁達的人物,想想不知道以後妹子會被哪個野小子拐走,還不如和千襲一起,至少,打小到大,他是真的疼小婉兒的,陪著小婉兒的時間比他這個做哥哥的都多。

在被容子陵堵住的時候,千襲心里是有一陣發怵的,畢竟二公子是自己的主子很多年,是自己的師兄很多年,容家對他恩重如山,但婉衿也的的確確是心中所愛,此生如若不能和她一道看日升月落、花謝花開,那,生命又是什麼樣子的呢?要是眼前的這個人不同意,自己該怎麼辦,又能怎麼辦?一時間各種想法涌上心頭,乍一听到容子陵的話,千襲是真的沒有反應過來,愣了愣才明白容子陵已經許了這件事。

看看忽然笑起來了的千襲,容子陵忽然就無比嫌棄鳳家小子,只覺得寶貝小婉兒怎麼就挑了這麼一塊木頭。見容子陵白了自己一眼,千襲才低頭喊了一聲︰「二哥。」

「恩。」容子陵挑挑眉毛,意思是,笨是笨了一點,到還有救。

「二哥。」千襲叫住了已經抬腳準備離開的容子陵,「容大人和大公子……」

見容子陵倏然沉下的臉色,千襲便明白了,其實早有準備的,只是猜到和被證實,到底是不一樣的。下一刻千襲想道的便是婉衿,張了張口,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我,我一直對衿兒說,容大人和大公子平安無事,師傅會……」

「那便,繼續這樣說下去吧……」容子陵不知道自己為何要這樣說,他只是,只是想讓小婉兒多快樂一時是一時。

第二日婉衿找到容子陵問起爹爹和大哥的時候,容子陵在陽光下笑得溫暖,告訴她爹爹和大哥在師傅的小樓前曬太陽呢。是的,爹爹和大哥,會一直在那里,靜靜的,靜靜的。

晚上的接風宴,千襲本事想推了的,只是孫永桓勸道,說是有些場面上的東西還是要的,千襲想了想也便同意了,一頓飯而已。

一桌子的男人,只有兩個女眷,一個是婉衿,坐在千襲和子陵中間,另一個是那日批評容子陵「辣手摧花」的藍衣姑娘何木槿,何陌卿的妹子,自小不愛紅裝愛武裝,既然被帶至戰場,想來武功不錯。

潼關可能也從未一次性聚集過如此之多的將領,飯桌上倒是熱鬧得很。「三傾」、杜玄、喬磊拼酒拼得正凶,忽然听到孫永桓的副將鄧耀咳了一聲,孫永桓怎麼會不知道鄧耀的想法,瞪了鄧耀一眼,定西刺史關少衍打著哈哈一笑︰「鄧副將是被嗆著了吧,來來來,喝口水。」

其實,大家都看見了那怪異的三人,容子陵無比殷勤的給婉衿夾菜,一遍又一遍,樂此不疲;而婉衿看看碗里堆成了小山的菜,用筷子撥拉撥拉,然後轉而扔到千襲碗里;千襲則是「一一笑納」。

鄧耀一直看千襲不大順眼,現下看他戴綠帽子戴的怡然自得,想到這種人做義軍之首,自然心中冒火;至于那個刺史千金,卻是風華正盛,卻也被鄧耀理解為了紅顏禍水,雖說大戰之前,她那一碗「酒」,一聲「敬我最勇敢的將士」,的確振奮了士氣,但後來因她帶來的軍心不穩也是事實。

事實上,離亂在外時,婉衿那些嬌蠻的小脾氣都快被磨得差不多了,乍一到這里,有千襲,有哥哥,那些小性子忽然就回來了。她自小挑嘴挑的厲害,偏生誰都拿她沒辦法,容子陵自然知道這一點,所以就多夾幾次啊,多夾幾次小婉兒總是能吃到一點的;而小時候被素姨逼著吃不喜歡的東西的時候,婉衿也總是把它們統統送到千襲碗里,這早就是習慣了。

婉衿開著容子陵愈發沒有節制的夾菜,簡直就是土匪;而千襲覺著再這麼吃下去,自己不大受得住。于是,兩人很有默契的同時開口︰「二哥。」

「二哥?」杜玄喝得有些迷糊,眨巴著眼楮說道。

「她姓容,我也姓容,是兄妹很奇怪嗎?」。容子陵看著所有人都都盯著自己,毫不在意的撇了撇嘴。

「這麼說,容公子便是容大學士的公子了?」關少衍緩緩開口,他並沒有稱容晉之為刺史,畢竟,對于讀書人來說,「閑夢江南」容晉之是一個神話,文能動筆安天下的神話。

「正是。」容子陵沖著關少衍微微點頭,轉而對上了步清風的目光。

步清風此時不知該怒還是該笑,半年來,早就發現容子陵才華橫溢,但苦于查不到其來歷,每每想用卻又不敢大用,想來竟是被容子陵擺了一道。容子陵抬手舉杯,敬了對面的步清風一杯,步清風只覺得此時容子陵的掛在嘴邊的笑容真真是礙眼,非常想一拳揍上去。

回紇絕不可能近日攻打過來,這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事情,所以,放縱一時也無妨。忘了身份,忘了時間,忘了局勢,一群人海吃胡喝,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拉著拽了,千襲也是被狠狠灌了幾碗。

「鳳千襲,你這是什麼酒量啊是不是男人?」鄧耀看著還沒與自己喝上三碗就趴下了的千襲,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鄧耀,你,你得叫他鳳,鳳將軍。」邵宣林也開始有點迷糊了。

「你見過酒量這麼小的將軍啊……」

……

「容子陵你要再敢騙我,你試試瞧」步清風邪了容子陵一眼。

「我哪里騙你了?不過是,你沒問,我沒說而已。這‘騙’從何而來?」

「你……」

……

婉衿看著此時的場景,沒有曾經看見男人喝酒胡鬧時的反感。她知道,以後這樣毫不顧忌的笑著鬧著的機會不多了,眼前的這些人將在戰場上生死相依。

差不多過了子時,這頓飯才結束,各自搖搖晃晃的回自己的住處。婉衿扶著千襲往回走,她是第一次知道這個人也有腳步虛軟的時候,一路踉踉蹌蹌、跌跌撞撞。千襲再精瘦也是婉衿扶不住的,眼看就是要和大地親密接觸的時候,被一只手拽住了,是何木槿。

「何姑娘,多謝。」婉衿對這個對自己外,飯桌上唯一的姑娘是有印象的。

「不用,我幫你。」何木槿僅是點了點頭。

待把千襲扶到床上,又送走何木槿,婉衿才打水給千襲擦了擦臉,扯了被子搭在千襲身上。坐在床邊看著睡熟了的千襲,婉衿忽然莞爾一笑,伸手點了點千襲的鼻子︰「明早可不要喊頭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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