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族千金 第八十章人面桃花

作者 ︰ 梅子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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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下狼狽的女子,一顰一笑,都有種讓他不敢直視的風流蘊藉。

她的眉,很細很秀挺,蹙起時,自然而然流露出久居深閨養尊處優帶出來的嬌矜貴氣;她的眼,又似含著甜膩的笑,癢癢地騷動人的心。

英國公邵槿無端生出一股子懊惱來,彷佛有絲郁氣纏繞在他心口,悶悶地,沉沉地,揮之不去。

他離她只有兩丈遠,能清楚地看到獨自一人時毫不設防的她,斂盡萬千風華,壓過一山春花。

齊悅瓷從袖子里掏出藕荷紫繡竹葉的帕子,擦了擦自己沾滿泥土殘跡、水滴汁液的手,對著那雙分不清顏色輪廓的繡花鞋發笑。

她生于名門望族,長于奴僕環繞中,每一刻,都要費心保持她身為千金小姐不可侵犯的高貴和尊嚴。而私底下的她,並不喜歡這些,她有許多放縱的希冀,遙不可及的奢望,最後,卻是化為唇邊一縷得體的淺笑。

潔白的布纏著她小巧的金蓮,她試探著站起身來,踩在鮮女敕欲滴的青草上,去夠頭頂那支旖旎的爛漫。

她的身形尚未完全長成,所以不算高。即便是踮起腳尖,也是不可能夠到的。

邵槿眯著眼看她,看她玉色的衣袖輕輕滑落,露出皓白如玉的細腕。看桃枝上的雨水滾下,滑落到她眉間唇畔,映著朝霞,顯出透明般的白。

她搖頭輕笑,笑容里有盛開的*光。

他竟是也忍不住撲哧笑出了聲來,隨即就後悔不跌,卻是想躲都來不及了。

寂靜無人的桃林里,驀地響起男子的悶笑聲,驚得齊悅瓷慌忙回頭,四處打探。

沒有穿鞋子的她,用腳尖踩在泥濘的土上,還被雜草纏住。她的身體剛一做出反應,心里已是十萬分的後悔,因為她傾斜的身子很是明白,這一跤會有多難堪,而且一切都落在了旁人的眼里。

她甚至沒來得及看那人是誰,要是莊子里的下人還罷了,不然……她這輩子,不曾丟過這樣的人

本就不平的山丘在齊悅瓷眼里越發混亂了,她眼角的余光能瞥見自己跌倒的地方正擺著那雙滿是泥污的繡鞋,她是欲哭無淚。

邵槿好笑又害怕。

怕得是等她一會兒爬起來必定不會放過自己,說不定邊哭邊罵自己;笑得是她倒在自己懷里時眼中的恐懼和驚愕,像個孩子般,清澈烏黑。

齊悅瓷鼻子里呼吸到的是厚重而濃郁的氣息,耳畔響起的是撲通撲通的心跳聲,還有那雙漆黑如墨卻隱約若笑的眼楮,叫她惱火不已。

甚至,男子只穿著薄薄的春衫,隔著幾層布料,她依然能感受到他灼熱的體溫,散發著汗味。

她才穩住身形,不等男子反應過來,已經唰地一把推開她,自己跌跌撞撞往後退了幾步,恰好撞在一顆桃樹的軀干上,膈得她背上生疼。

眼前的男子無疑是俊朗的,不屬于士人特有的溫潤如玉,翩翩君子,而是渾厚大氣的,光風霽月的。

他穿著那樣普通的一件單衣,尺寸也不合,可是渾身上下,卻流蕩著高貴天成的氣韻,壓迫著她。

齊悅瓷一點都不喜歡,她討厭他的笑。

那張應該一本正經、凝重肅穆的臉上,一閃而過的調笑,雖不輕佻,卻使得她雙頰火辣辣的作燒。她真想拿塊布遮住他的眼楮,或者挖個地洞把他扔進去。

「你不怕我?」他率先開口。

語氣里有幾分贊許,這個女子或許有過一瞬間的恐懼,可是當她清醒後,並不害怕。是不是表明,她沒有把他當登徒子看?

的確,他的行為太冒失了。

換了任何一位女子,只怕都會生氣的。

他知道自己應該轉過頭去的,可是他不想那樣,他就是想看看她既羞惱又焦急的表情。白玉一般無暇的臉上,撲閃著大大地眼楮,兩頰似染了桃花樣的粉女敕。

齊悅瓷緊緊握著拳,壓制住自己把他趕走的沖動,盡可能平靜地應道︰「我知道你是英國公。」

「嗯?」邵槿微微吃驚,他沒料到她會認出自己。

他們,似乎只有過一面之緣。

「……我的丫鬟快來了,你趕緊走吧。」要是被下人看到自己這副模樣與一個陌生男子呆在一起,她的名節是徹底保不住了。

即便是心月復之人,她也不會毫無保留。

齊悅瓷從來沒想過要在家里當一輩子的老姑娘,也不樂意被族里當做不知廉恥給軟禁起來,更不想胡亂嫁一個糟老頭或者病秧子。

她在趕自己走?

邵槿錯愕得看向她,居然感到小小的不滿,臉色明顯一黑。

其實,他很明白,今天早上做的每件事,都是不合規矩的。他不該在人家的地盤上隨意走動,不該看到女眷還不知回避,甚至津津有味地在杵在一旁。

這,絕對不是他堂堂英國公該有的舉動

他的理智提醒他要即刻離開,可是他的人似乎不受控制般的冒出了一句話,震驚地他自己都不可置信。

「我可以對你負責。」

什麼……齊悅瓷迷茫了。

她完全猜不到這個人會突然冒出這麼一句不著邊際的話,她狠狠搖了搖頭,才相信自己的听覺沒有問題。

待到她想明白之後,不由漲得臉兒通紅,窘迫地抓著手,半晌喃喃低語︰「……不……不是的……」他以為她要纏著他負責?

她的聲音,原就如江南女子一般軟糯纏綿。尤其當她咬牙含糊時,愈發酥麻醉人,有如無形的柔軟絲線,纏在人心上,一圈圈箍緊。

「你放心,我會為自己方才的行為負責的。」這一次,他不再是沖口而出,而是沉穩有力,不疾不徐,一字一句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他遲早要成家,遲早要娶妻,遲早要與人許下一生一世的諾言。

與其由著皇後、姑媽,或者繼母,為了各自的原由,給他弄個素不相識的女子回來,還不如自己挑一個,至少不會讓他覺得討厭。

論身份,她是百年望族出身的小姐,太傅之孫,尚書之女,侯府外甥;論人品,她德才兼備,是個不可多得的賢內助;論容貌,在他看過的女子中,也是數一數二了。

……就是……太小了點兒。

她今年幾歲了,是不是要差人先去打听打听?而且,她母親過世剛一年,至少也得再等兩年……

他越想,越覺得這個提議可行。既保全了她的閨名,自己也不算特別委屈,禁不住躍躍欲試起來。

齊悅瓷听得滿頭汗滴滴,幾乎懷疑自己認錯人了。

傳說中冷靜自持的英國公,莫非真是眼前這個輕易許諾要娶她的男子?僅僅為了在不得已的情況下踫了自己?

他也太把規矩當回事了吧。

今兒的事,只要他倆都不往外說,有誰會知道,干嘛非得鬧得人盡皆知不可。

何況,她和他,這都什麼和什麼呀

她怕他繼續誤會下去,索性站穩身子,深深吸了一口氣,才強笑著替他開月兌道︰「適才之事,多謝國公爺援手相救……純粹是為了救人而已,國公爺不需掛懷。」

她一面說著,一面發現怎麼覺得那麼不對勁。明明吃虧的是她,可怎麼弄得好像是他吃了多大虧一樣,自己反過來安慰他?真是個頑固不化的人。

帶著濕氣的風涼涼刮過,吹得她輕散的發髻越發松弛,衣袖飄飄而起。橫斜的眼波水光流轉,恰似一汪清泉;緊抿的紅唇嬌艷欲滴,分外可口,可惜說出來的話,叫人一陣冷意。

英國公終于側過身去不再盯視著她,迎風而立,氣宇軒昂。

他的臉色漸漸轉淡,一貫的冷漠表情開始恢復,卻是仍然不走。

齊悅瓷已經听到遠處傳來的女子嗓音,恨恨瞪他一眼,緩緩挪動幾步,彎腰揀起自己的繡鞋,然後光著腳就要跑。

她的三寸金蓮,又豈能在草地上行走。不過三步路,已是沾了一腳的泥巴。

齊悅瓷相信,自己活了十來年,也沒這麼狼狽過。偏偏害她的那個人,還一點都不自覺,真把她的莊子當成他家的後花園了,想來就來,想不走就不走。

憑什麼啊?

「你站住……我走。」他的聲音,似乎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銳利。

被他一驚,齊悅瓷猛地站住,愈發感到委屈。難不成她還錯了?

她咬著唇,回身而站,卻是低著頭不肯再看他一眼。

邵槿眼睜睜望著她泫然欲泣,兀自不理會自己的模樣,真不知是什麼滋味。欲要惱她,可一看到她全身上下的凌亂,又暗罵自己幾時也學會和一個女子計較了。

沒有等到她的盈盈秋水,他失望地轉過身,沿著來時的路飛奔而去,徒留下漸行漸遠的沙沙聲和矯健如飛的背影。

齊悅瓷這才抬頭,見他早遠在十丈外了,方松了心神。

在回屋後的不到一個時辰里,溫顏便來了,回說昨日借宿的幾個客人用過早飯,就匆匆告辭離去了。

事情至此,應該是不會再有任何問題了。

齊悅瓷登時將這一節拋到九霄雲外,仍如先前一般打點自己的生活,處理各類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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