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師家族 第六章 蟄伏

作者 ︰ 一笑東方

東莊的版圖在漸漸擴大,先前的海水退去了,新來的光頭得到了擁戴,漸漸他們的勢頭超過了一切人。東莊並非一個紅塵之外的地方,統治的人可以隨意買賣,但是所有的人都剃了光頭,不剃的差點被殺頭。我之所以沒被剃,是因為我已經消失在他們的視線里了。冬天來了,他們不覺得冷,可我卻縮在家中不願出門,我怕見到光,我把自己鎖了起來,用厚厚的毯子包裹在屋子外面,,房間里再也見不到自然的光線了。但是農忙的時候也許我也顧不上這些繁文縟節。

我在閱讀,我感覺在閱讀的時候我能遇見自己。我漸漸厭惡走出房門,漸漸厭惡世俗的聲響。佣人每天準時敲開我的門,把飯送來,又準時把碗筷取走,我從不感覺自己像是坐牢,這個佣人其實是爺爺多年前的一個追隨者的後人,也許是為了報恩,反正現在我感覺自己離不開她。

我行動的空間越來越小,可我不覺得局促,先前的時候我總喜歡往外跑,現在我卻喜歡把自己關著。心靈的空間打開著另一個未知的世界,這個世界是他們不知道的。

這里面有他們看不到的東西,我曾在這個世界里愛上一個姑娘。我愛上她的時候她還是一個少女。我常常去找她,而她比我活潑,許多少年都在追慕她,在我們那個小城,她是我們的「城花」。她走過的地方許多人都會目送,她走過的山野,野花不論在哪個季節都會開放,這有點夸張了,可是我找不到更好的詞來形容。爺爺活著的時候在他的小說里找不到詞的時候也是這樣。

那是一個怎樣的季節啊,她穿著白色的裙子陪我一起散步,我想學那位君王,蓋一座金壁輝煌的宮殿,把她藏在里面,不,更確切地說是囚禁。可是由于條件限制,我始終找不到合適的房子。于是我盡全力利用跟她在一起的時間,生怕別人來佔有。她總說這樣會引起她父母的懷疑,實際上她父母早已懷疑了。但是覺得我們是孩子,也不怎麼擔心,他們不擔心我拐跑他們的女兒。

可是即便這樣,我還是不能長時間的和她待在一起,為此,我常常恨那些人。不過她每次在我身邊時,表現出對我的關心是始終如一的,她似乎從不讓我有心理負擔,而我逐漸也接受了這種狀態。

我的文字總是被打斷,因為畢竟我還活在這個人間,活著必然有人來造訪,這是無法拒絕的,息交絕游是個相對的短語。來訪者的事也許是瑣事,不是借支毛筆就是借把鐵杴,這個家只剩下了我一個人。很多人都在故去或者離開我,我的房子就像一座墳墓,我就像一個住在墳墓里的人。還有就是農忙時節的到來,也讓我不得不放下手中的筆,扛起農具去耕種。在東莊,不論哪個人當政,我們都要耕地吃飯的。

我耕種的作物,仍是很傳統。小麥、大豆、玉米都種,還有一些我愛吃的蔬菜,比如白菜、四季豆等。在這一方面,我沒心思追求新潮。我們的耕種確切的說是從秋天開始的。在秋天,我種下麥子,到夏天我收獲了然後再種下玉米大豆,秋天收獲,又種下麥子。一年四季周而復始就是這樣,我們巫師的生活跟平常人沒有什麼兩樣,只是我們有自己的追求。

我田地的周圍,已栽種了許多果樹,還有從那些光頭們的故鄉帶來的蔬菜。這下東莊的田野里可豐富了,本地的蔬菜逐漸有減少的趨勢,而我只能听之任之,因為我如果施展巫術那麼肯定會傷及無辜,況且我的巫術還沒有達到那種可以收放自如的境界。

在田間地頭有很多黃衣光頭在晃動,他們混入了東莊人的隊伍,一起勞作吃飯,甚至通婚生子。東莊古老的不與外界通婚的習俗被破壞了,還有什麼不能破的呢?

還有就是巫事並沒因別人的統治而真正的停止,東莊的人向來喜歡多方下注,這樣勝算才大。當然這種行為都是偷偷模模的,那麼為什麼他們願意受別人的蠱惑和統治呢?這個問題我想不明白。

東莊也不全然是鐵板一塊,也有欺騙,也有懶惰,也有通奸,也有世間的一切。只是平時的好的東西把它們給遮蓋住了,巫術也有它到達不了的地方。爺爺活著的時候也這樣告訴我,他說這就是在長期的巫事之中所體會到的。很多事爺爺不願對我說太多,他說很多事如果不經歷就無法確切知道其中的奧妙。

文字還能不能繼續,我不知道,我生命中的那個女孩會不會到來?這個問題就算爺爺活著也不能告訴我。

有人偷偷對我說,之所以是偷偷,是因為我被嚴密的監視了。希望我能去散散心,可是我能去哪兒呢?去你姨媽家。姨媽?

直到此刻,我才想起我有一個姨媽。我的姨媽住在西莊,兩個村莊相聚不知幾千里,可是她總是用極快的速度來找我,我也用極快的速度去辦理。可是自從東莊遭此浩劫,姨媽似乎與我失去了聯系。親情,姨媽是我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了。

許多人勸我加入他們這個新鮮的組織,來解決一切苦。我還是老樣子,我曾經四處尋找新鮮的東西,但是我骨子里還是不曾丟棄古老的靈魂,我身上流的畢竟是巫師家族的血液,就算我被流放在荒山野嶺,我也要對得起天地。

有時候,我會用一年半載的時間在姨媽那兒停留,似乎是為了補償我自幼沒有父母的缺憾。所做的事更多是思考和潛修,因為姨夫也是一個巫。西莊和東莊不同的是在西莊巫和宗教並行不悖,相得益彰,他們相處很是融洽,不是你死我活,而是相互促進,兩種勢力的人都能達成共識。我想這源于他們靠近夕陽的緣故,因為爺爺告訴我和諧誕生于夕陽。但是我想巫術誕生于初開的太陽,因為它是一種不界定,我們連通天地時候就是一種不界定狀態。

西莊的人也是三六九等,至今我還沒听說有哪個地方不是這樣。這一次,在姨媽家我認識了一個人,他叫萬博,如他的名字,他在外人眼中就是一個淵博的人,他什麼都不信仰,也可以說他什麼都信仰,如果有,那就是自由。對巫術與宗教的理解理解的似乎比我們這些真正信仰的人還要深入,他的言論與所見常常在我之上,但我總感覺由于他缺少我們這些人的虔誠;所以所論即使深刻廣博,但總是缺少一分切膚之感,沒有情感的喜與痛,缺少一點人氣兒。但是他總喜歡到姨媽家逗留,也許因為姨夫是巫的緣故。每次去都要一番演說與炫耀,而且還喜歡談論政治,我不明白他為什麼不去參政,那樣西莊不更加昌盛文明嗎?但是不,他對我講,他是思想家,思想家的任務是統治政治家,他不能屈尊從政。

我感覺到他的酸臭味,但是據姨夫說,他很有錢,只是那錢的來路不明,他總是向別人炫耀自己罵過多少政治家,並且至今還在罵。然後他又開始顯擺他與許多女人的關系,是如何曖昧,還有他對女人的看法。姨媽全家並不太保守,所以沒人說他什麼。但是如果他說得太離譜,我會勃然打斷他。在這個時候,他似乎總會回歸到一個年長者寬容和謙和,他總會說,看,小伙子,今天天氣多好!用這樣的話顧左右而言他,或者說自己的不幸。因為我總以為一個人的思想開放,未必是以性的開放作為依據。難道說月兌下褲子是開放,穿著褲子就是保守?

西莊的人真是很豐富,另一個人與萬博要遜色許多,他的工作就是在一所學院給人看宿舍,他利用業余時間,讀了很多書。他總對人說,自己要寫一本書,可是他始終沒能寫好一本書,因為他從未寫。這樣的人我是瞧不起的,因為他對思想缺少一份自知與敬畏。思想不是用來吹牛和博取別人的歡笑與尊重。思想跟我所愛的巫術一樣,它的作用都是淨化與升騰。所以有一次他拉著我的手說話,說的不倫不類的時候,我批評了他,從此,他再也不敢在我面前說什麼了。但是我又感覺到自己的殘忍,即便我是連通天地的人也不能對一個思想的愛好者如此凶惡的批評吧,畢竟那些都是你喜歡的,至少他沒有去造惡。

當然西莊也並非人人都和善,在街上仍見一些行色匆匆用巫術騙取別人錢財,用巫術蠱惑人心的家伙,每次見到他們作惡,我都去制止。後來被姨夫勸住,說既然巫為天地的連接者,那麼仗技欺人,天地也不會允許的。果然不久之後,許多造惡者,無緣無故遭雷劈,或者神秘失蹤。我總以為這事跟姨夫有關,原來這個地方的安靜是這樣換來的。

每天在姨媽家做的最多的是散步,看到最多的就是夕陽。散步的時候常常遇到的仍是萬博,他總是能隔著一里遠向我們打招呼,那動作那聲音活像一個爺爺記憶中的偉人,漸漸走近的時候,他該用自己抒情詩似的語調講話了。話題仍是離不開女人,思想,政治。當然,由于我在面前,他極少涉及女性話題。

我們散步的另一條主線是要穿過兩條小河,六個池塘,之後就是一片楊樹林。而更多的時候是我一個人去走。清晨的霧氣還沒有散去,我就去散步了。我總感覺河的對岸有一個少女在披著輕紗在走,這個時候我總能感覺到我的心在萌動。我又想起在東莊的那個女子,想起這些,我就有一種呆不下去的感覺,我想我也該給姨媽告別了,可是姨媽說不想讓我走,我一個人,又不會照顧自己,而且姨媽說西莊在這個紅塵中就像一艘不斷向前航行的船一樣,今天在的位置明天也許要變了,也許你找不到到達的路。雖然這樣,姨媽還是為我準備了西莊的許多特產,我徒步回東莊,姨媽卻不擔心。一路上我會邊吃邊行,到東莊的時候什麼都不會剩下。因為東莊的統治者有規定,禁止攜帶外來物品,一切不自信的統治者都會來這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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