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師家族 第五章 見龍在田

作者 ︰ 一笑東方

因為這是命,所以我暫時安定了下來。雖然我在想如果我跟那支船隊離開就好了。

我繼續在我的家鄉勞作終日,這樣過了有半年。

一天爺爺對我們說,田野里野龍越來越多,不知從何處飛來,不是早就絕跡了嗎?許多莊稼被啃食,許多牲畜遭殃,還有失蹤了很多人。孩子們,你們該行動了。

其實龍是我們這個地方最常見的一種野生動物了,爺爺肯定是記錯了。當我們听爺爺這樣說的時候,我們知道爺爺的記憶力在下降。

我們並不恨那些龍,因為我們從小就愛跟他們在田野里嬉戲,但是爺爺說作為巫的使命責無旁貸,我們必須要它們口下留情,或者尋找其他的地方。如果不行,只能兵戎相見了。但是我不想這樣,我想走。我不想面對。

有時候有些事明明可以避免,卻無法避免;有時候有些人名可以不見,卻偏偏踫上。

我實在無法忍受了,這種責任就是一種痛苦和枷鎖,我必須選擇再一次的逃亡,因為最終屠龍的人只有我,因為他們只能捉,不知如何殺。不然,田野中到處流淌的是龍的血,其血玄黃。

這次的出逃,我沒有喊任何人,我知道出逃必須是秘密的,一定是個孤旅。這樣的路最好一個人走,否則,只會重蹈上次的覆轍,而且我沿著小路相反的方向走去,因為這是在沒有路的地方踏出路來,我累了,就在路邊躺下睡著了,不只能不能再次醒來。

我醒來之前做了很多個夢,醒來的時候我都不知道自己在什麼地方。

在我的前方有一座樸素的宮殿建在一座小山上,四周是天然的河流,奇花異卉到處都是,我漸漸向前走去,還下意識的往後看看來時的路,說不定哪一天又回去了。

可是很遺憾,身後有一千條路,我無法確認哪條能回到東莊。

有兩個人在宮殿門口站著,長著羊角,卻是一張人臉。這是我第一次見到。他們的樣子我對人面孔的觀念,原來人也可以長成這樣啊?

城門上所寫的字,我不認識,可是根據爺爺教我的識物法,我知道那是象形文字。可是這種文字是在很古老的時候才會出現的,難道我到了一個自己不知道的時空。這就壞了,回不去了該怎麼辦?先不管這些,我要使勁想想這是哪個時空,很快就知道了,而且想起了那個時代的語言,我們學習的時候從沒想過有朝一日能用上,但是這語言到底真與假,還要講過了再說。

我大著膽子向前問話,告訴他們,我要進去。

他們說,這不行,因為城內在謀劃一件大事。

什麼事情?

洪水來了,有人要造船,有人要去治理洪水。分成了兩撥人,爭得不可開交。

爭什麼呢,願意造船的造船,願意治水的治水。

兩個羊人听了一愣,對啊!上來就要擁抱我吻我,我連忙說這個不必了。還是有點距離好。他們也笑了。

快去通報,他們沒有愣住,而是跑了進去。

他們把我的話傳了進去,里面的爭吵瞬間停了下來。

他們傳我進去,我進去一看愣了,他們個個都像動物,再看也不像人。

他們沒跟我多說什麼,他們開始行動。

忽然有人說話,這樣不是分裂我們嗎?

他們又停了下來。

反對我的可以停下來,同意我的可以去準備,洪水越來越大,你們可以提前逃走。

于是他們繼續行動了。

于是人馬分成兩批,一個向東,一個向西。一個首領叫大禹,一個首領叫諾亞,一個疏導洪水,一個造船躲避。

我不知跟誰,正在這個時候,洪水來了,他們誰也不要我。洪水把我的口給堵住了,我放聲大叫。竟然把自己叫醒了。

醒來的時候,爺爺坐在床邊。

你這一睡,睡得可夠過癮的,東莊快變色了。

我只是發愣。

你做的那個夢,我也做過。可惜夢醒了,你還要走路。

原來我真的睡了一個長長的覺,爺爺告訴我,曾經的那只船隊回來了,帶了一種東西,這種東西足以把東莊毀滅。我不懂爺爺在說什麼,我得去看了才知道。

我急忙下床,隨口吃了點東西,就往東莊的人頭攢動的地方奔去。

我感覺那兒很亮堂,這亮堂不同于一般。我習慣了東莊的那種幽暗的色調,這種色調總令人去思考,這亮堂有點嚇人。

越來越近的時候,我才發現,那亮堂的不是光而是光頭。

這些人在一個高台上盤腿而坐,眼楮微閉,口中念念有詞。

他們說可以消災免禍,比我們巫術還有能耐。

那條船上,我曾經認識的人看到了我,大聲過來喊我。

我看他的眼神不對,他們的歸來都讓我感到奇怪,而現在這陣勢似乎要取而代之。

我覺得跟他沒什麼好說的,扭頭就走了。

爺爺的話是對的,但是顯然他們的東西更吸引人,因為他們的咒語比我們的好听,我們平時只是一個人在表演,他們是一群人,這氣勢不是我們能比的。

也不知是哪個夜晚了,爺爺召集東莊的人開了一個會,內容就是反對他們。很多人都不說話,他們用沉默的方式對付爺爺,爺爺待他們走後,對我說,看來這是劫數,真的逃不掉了,而巫術就毀在我的手上。

當時我年少氣盛,說跟他們拼了。

爺爺說,不必,你的任務是把巫術傳下去,這個世界上只要有一個人懂的巫術,世界就有希望。

我不解,但是爺爺似乎說得有理。

又不知過了多久,時間在我這兒似乎成了一個虛有,我知道每天照顧爺爺。

忽有一日有人告訴我,東莊的子孫開始丟棄巫術,而去听他們講經,據說他們的經可以洗心。他們還轉告我,那群光頭的人找到一切疑問的答案,真實不虛,能度一切苦厄!

爺爺老了,無法勸阻他們,爺爺看他們的所行,只是嘴角浮著淡淡的笑,他告訴我有時候笑比哭管用,因為這樣你才能做一個有戰斗力的人。

一個下午,爺爺突然對我說,一笑,你該結婚了!

可是我覺得自己還有許多事沒有完成。

這我知道,可是我感覺也許將不久于人世,我怕見不到你結婚。

爺爺,我,可是!

我已經給找了一個姑娘,他們家沒有因為我們現在的境況而看輕我們,不如選個日子,把婚事辦了吧。

我心中開始猶豫起來,我多麼希望找一個異族女子啊,我真的看不慣我們族的女子。所以即便爺爺如此說,我還是不情願。我不願因為這樣而毀了一個女子的一生。

爺爺因為過度憂郁去世了,我覺得這里面有很大一部分是我的原因,可是爺爺走的時候並沒有怪我,只是告訴我,不要把巫術給丟了。而那家的人也沒來吊喪,為爺爺送葬的人只有我,因為東莊的子孫走的走,背叛的背叛,這在漫長的過去是從未出現的。可是爺爺走的時候,並沒有一絲的痛楚,似乎這一切他都已經看到了一樣,爺爺彌留之際只是在用眼楮看著我,似乎希望我和他一起走,似乎和我期許一個未來,我把爺爺安葬在東莊遠處最高的一座山上,讓爺爺永遠守候著我們。

我把爺爺安葬後,想給爺爺立一塊碑,但我不知如何去寫,想寫上「最後一個巫師」,雖然爺爺說我可以把巫師這門技藝傳下去,但是我所理解的巫絕非爺爺所謂的巫。如果寫「永遠的巫師」,又覺得好笑,爺爺說無物可以永存,那麼何來永遠?最後,立了一塊碑,沒寫字。

爺爺活著的時候,至少在精神上是東莊的領袖,但是爺爺去世後,這一切更是蕩然無存。剩下的事就是爭奪主事權,有光頭也有非光頭,那些東莊的不肖子孫。很多人問我怎麼辦,我說自己看著辦。

我的心冷了,我看到了很多人徹底丟棄了巫,還選出代表來挑戰我這樣一個頑固分子,與我辯論。

他們總會問︰你們信仰的是什麼?

我的回答是︰巫!

巫是什麼?

巫是一切,更是我們自己!

你們竟然信自己?

一個人連自己都不信還能信誰?誰還能信他?

辯論進行了三天三夜,笑話,這樣的辯論也能三天三夜?最終的是我勝利,但是我似乎要被逐出家園了,或者說我也需要被軟禁了,我的住處也需要被盯上了,因為也許沒有一個人願意看到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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