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歌 烽火卷 第八十八章 定國

作者 ︰ 紫殘

他徒見武德,暗自心凜,當下背過身去,側目一瞥,又見那車隊十余輛大車滿載貨物,麻布捆綁,也不知是裝了甚物什,不禁疑雲頓起,忖道︰「武德這小子怎會在此?這車上不知是裝著些什麼,那姓花的竟讓這小子親自押送,難不成江南三門又有什麼陰謀詭計?」

天痕一念至此,心中又是奇怪、又是擔憂,尋思道︰「他江南三門在江北定不會有甚好事,今日既然撞見,便不能袖手,我且隨之前往,看看他們弄什麼玄虛!」轉念之間,那車隊已經特特過去,沿著官道,馬嘶人喝,浩浩蕩蕩,揚塵向北而去。

天痕心意已定,隨即撫模馬背,輕嘆道︰「乖馬兒,你自個去吧!」說罷便放了馬兒,躡足跟了上去。這車隊走得不快,天痕也不急不緩,遠遠綴著兩三里。此時他武藝業成,輕功舉重若輕,尋常之輩,實難發現。如此行了半日,一行人便趨黃河邊上的定遠縣城,武德見得天色已晚,又見遠處大河滔滔,就吆喝一聲,讓眾人在城里歇息一晚,明日一早再過河。

天痕隨眾人到了客棧,旋即縱身一躍,翻過圍牆,貓身躲在後院的一棵樹上。不過多時,便只見二十幾人拉著大車陸續進來,放在院中,但听一人道︰「掌櫃的,今晚加派人手,替老爺我看著這批貨,錢不是問題,看好了,各個有賞!」探頭一望,見是說話的人正是那穿貂裘的胖子,身旁一名頭戴氈帽的老頭連連稱是。那胖子滿意頷首,賞了那老頭錢銀,遂帶人離去。

不一陣,院中來了七八個伙計,一人提著油燈,端著一副杯盤馬,又從袖中掏出五塊黑白木齒。眾伙計席地而坐,各自從褡褳中翻出銅錢,興致勃勃地玩起了樗蒲,待賭到酣暢淋灕之事,不免大呼小叫。

天痕在樹上瞧見,心頭一動,悄悄落下地來,繞到客棧後門,笑吟吟地湊了過去。一名伙計見了,不覺怔道︰「這位小哥是……」天痕道︰「小弟剛從前廳出來,酒飽飯足,出來透透氣,見得眾位小哥博戲,就來湊湊趣!」另一名伙計笑道︰「原來如此,小哥可來擲上一把?」

天痕笑笑頷首道︰「那我替小哥擲一把。」說罷湊了過去,待眾人擲罷,抄起五木,信手擲了出去,竟是擲出了一個「五黑盧」,一時技壓全場,滿缽皆收。

眾伙計瞧得目定口呆,先前那伙計驚嘆道︰「小哥真是好運氣,我擲了三輪都擲不出個‘貴彩’!」另一人眼見輸了,氣結道︰「呸!就你那手氣!三輪就想出貴彩,等上十輪雜彩之後再說!」先前那伙計臉面登時掛不住了,脖子一粗,便要動怒喝罵。

天痕見狀忙道︰「小弟不過隨手擲著玩兒,算不得真,這輪便算揭過。」先前那伙計瞪視那人一眼,又不耐煩地連連催促旁邊幾人擲矢。眾人又擲一輪,等輪到那伙計之時,天痕手下輕輕一托,竟是讓他擲出一個四黑一白的「雉彩」。雖是沒先前的「五黑盧」大,但也僅次于「五黑盧」。

那伙計放眼過去,其他人都是雜彩,登時笑得合不攏嘴,卷過銅錢,又催促旁人下錢。眾伙計都輸紅了眼,一時叫囂不斷,直欲翻過本來。

天痕眼見他們賭得天昏地暗,當下月兌出身來,躡足走到這十余輛大車之中,伸手往車中一探,撕破麻布,卻是抓出一把谷米,登時駭然失色,驚道︰「是了,眼下天災**,江南三門多半是想囤積江北的糧食,讓大周火上澆油,可不能讓他趁人之危了!」想到這里,不禁雙拳緊攥,恨意徒生︰「江南三門的人當真狼心狗肺,江北的百姓便不是人了麼?縱使如此可讓大周勞民傷財,但從此河中餓殍遍野,未免忒也狠了些!」他心念電轉,已然有了主意,當下躍出客棧,尋了附近另一家客棧住下。

翌日清晨,武德率車隊出城,買船過河。天痕乘了客船,悄然隨行。過河之後,便是一路無阻。忽忽過了幾日,已是將近相州。這日天痕忽見車隊偏離官道,轉進城外的一座大山之中,當下尋問過往之人,方知此山叫「韓陵山」。

天痕提氣施展輕功,飛登而上,片刻之間,已是追上車隊,又行了一程,忽見山道上匆匆下來幾名紅裟黃袍的僧人,其中一人高大威猛、發須花白,赫然竟是法相宗主弘剛。當年天台宗一役,天痕雖還只是八歲孩童,但佛門六大宗主咄咄逼人之態卻是過目難忘,是以時隔多年,仍是被他一眼認了出來。

天痕見得此人,登時吃了一驚,但見武德上前笑道︰「大師怎地親自來了?」弘剛一瞥四下,低聲道︰「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施主請隨我來。」說罷示意眾人不要多言,匆匆折返上山。武德雖有些驚異,但也不敢造次,當下率領車隊跟上。

天痕知曉弘剛武藝不低,是以停了片刻,方才跟進,但見沿途峰巒疊嶂,峭拔奇秀,卻是一處恬然清靜之地,忽地轉過一處石梁,便只見奇峰兀立,一道浴龍飛瀑流瀉如玉,山水淙淙,谷底銀澗飛濺,水影星羅,端的美不勝收。

天痕無心流連美景,放目過去,只見谷中建了一座氣勢恢宏的古剎,融在山嵐之中,鐘鼓晨鳴,悠揚遠播,當下快步而行,須臾及近,正見弘剛正領武德等人從山門進去。他抬頭一望,只見那山門上正寫著「定國寺」三個瀝金大字。

天痕卻也不急進去,反是爬到附近山坡,居高而視,默察片刻,見得弘剛、武德諸人進了一座大殿,方才悄無聲息地繞到寺後,縱身翻過寺牆,飛檐走壁,奔近那座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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