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歌 第十二章 洛陽女兒

作者 ︰ 紫殘

「洛陽女兒對門居,才可容顏十五餘。``超速首發``良人玉勒乘驄馬,侍女金盤膾鯉魚。畫閣朱樓盡相望,紅桃綠柳垂檐向。羅帷送上七香車,寶扇迎歸九華帳。狂夫富貴在青春,意氣驕奢劇季倫。自憐碧玉親教舞,不惜珊瑚持與人。春窗曙滅九微火,九微片片飛花瑣。戲罷曾無理曲時,妝成只是薰香坐。城中相識盡繁華,日夜經過趙李家。誰憐越女顏如玉,貧賤江頭自浣紗!」

王維,字摩詰,盛唐時期的著名詩人,官至尚書右丞,原籍祁,遷至蒲州,崇信佛教,晚年居于藍田輞川別墅。擅畫人物、叢竹、山水。其名作《輞川圖》以破墨法流傳千古。這首《洛陽女兒行》以比興手法,寄托了因貴賤不平而生的感慨及對權貴的諷刺。

此刻吟這首詩的人卻是一名身穿藍衣手持折扇的年輕少年,約模十七八歲,天庭飽滿,面冠如玉,眉如崇山,眼眸澄若溪水,一吟一誦之間,有說不出的儒雅之氣,只是吟此詩時,望著遠處發神,話中微微透出一絲感慨。

身後有人撲哧一笑,道︰「哥,你又掉什麼文啦?」聲音嬌女敕,輕柔如樂,卻是一名粉裳少女,年未及笄,生得花容月貌,膚如美玉,兩彎娥眉猶若新月,微笑之際秋水蕩漾,梨渦淺顯,端的宛似一株嬌艷的含露牡丹,黯然百花,國色天香。

藍衣少年微微一笑,猶如熙和的陽光,用折扇一指,道︰「秋夕,你看,快到洛陽了。」粉裳少女螓首微探,遙遙望見那座雄偉的城池,樓疊檐飛,崴嵬壯觀,櫻桃小口舒出口氣,笑道︰「哥,你不說洛陽牡丹甲天下嗎,待會進城你可一定要帶我去看那牡丹呀!」藍衣少年頷首笑道︰「你這小淘氣,爹爹此次讓我們來是辦事的,你就知道玩,嗯,待事情辦完再說吧。」秋夕小嘴撅起,嘀咕道︰「不就收賬目麼,丁點兒事緊張成這樣,哥哥就是膽小。」說罷回首道︰「傅南大哥,我倆去看牡丹花吧!」

一身著褐色短衫的精壯漢子拉著兩匹馬微笑走上前來,道︰「二小姐,這整個洛陽城的賬目可不好收,依傅南看,還是等收齊了賬目之後,再讓少主好好陪小姐在這洛陽城玩幾天吧。」秋夕聞言,嘟嘴道︰「就知道你和哥哥一個鼻孔出氣。」傅南呵呵一笑,藍衣少年微笑道︰「夕妹,臨行時你怎樣答應爹爹的?」秋夕微微一笑,道︰「好啦,我不妨礙你們就是,哥,你可別爹爹面前說我壞話呀!」

傅南哈哈一笑,道︰「二小姐真是單純可愛,難怪少主那麼疼你。」藍衣少年莞爾一笑,輕搖折扇,淡淡望著遠方,微風輕拂,修長的身子愈加襯得玉樹臨風。傅南抬頭看了看天,道︰「少主,我看我們還是趕快進城吧!這天沉得緊,恐怕快下雨了。」藍衣少年點點頭,吟道︰「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秋夕笑道︰「好啦!哥,你一天像個窮書生似的,傅南大哥說得對,快下雨了,我們趕緊進城吧!」藍衣少年淡淡一笑,道︰「走吧,夕妹定是肚餓了。」秋夕小臉暈紅,跌腳嗔道︰「哥,再這樣我可不理你了!」傅南哈哈大笑。

三人上馬,沿官道而行,一路說說笑笑,須臾便到了洛陽城外,洛陽乃歷代古都,位居天下之中,素有「九州月復地」之稱,上有夏、商、周、漢、曹魏、西晉、北魏,下有隋、唐、武周、後梁、後唐諸朝均在此建過都城,「天下名園重洛陽」,「洛陽牡丹甲天下」,洛陽園囿,數以百計,或鳳閣龍樓,直通霄漢;或剔透玲瓏,奼紫嫣紅。歷代文人騷客,潑墨古剎,揮毫岩壁,分添此城一抹詩情畫意。

此刻時值大周廣順二年,距郭威鄴都兵變,黃袍加身已過了兩年,郭威登基之後,革除大漢弊政,減輕賦稅與刑罰,整頓吏治,勸課農桑,勤儉節約,大改中原蕭條之氣,使得整個大周民心歸附,國力蒸蒸日上。

藍衣少年當先進得城來,但見城中屋舍重疊,街道四方通衙,人馬川流不息,一派興盛景象,不禁吟道︰「逮至顯宗,**殷昌。逮,及也。殷,盛也。昌,熾也。顯宗,明帝號也。**,天地四方也。善曰︰呂氏春秋曰︰神通乎**。高誘曰︰四方上下為**也。乃新崇德,遂作德陽。崇德、德陽,皆殿名也。崇德在東,德陽在西,相去五十步。啟南端之特闈,立應門之將將。啟,開也。端門,南方正門。應門,中門也。善曰︰爾雅曰︰宮中門謂之闈。洛陽宮舍記曰︰洛陽有端門。毛詩曰︰應門將將。毛萇曰︰將將,嚴正之貌。昭仁惠於崇賢,抗義聲於金商。崇賢,東門名也。金商,西門名也。謂東方為木,主仁,如春以生萬物,昭天子仁惠之德,故立崇賢門於東也。西為金,主義,音為商,若秋氣之殺萬物,抗天子德義之聲,故立金商門於西。善曰︰漢書曰︰角為木為仁,商為金為義也。飛雲龍於春路,屯神虎於秋方。德陽殿東門稱雲龍門,德陽殿西門稱神虎門。神虎,金獸也。秋方,西方也。飛,飛龍也。易曰︰雲從龍,為水獸。春路,東方道也。善曰︰漢書曰︰東宮蒼龍。又曰︰東方於時為春。宮殿簿,北宮有雲龍門。王逸楚辭注曰︰屯,陳也。漢書曰︰西宮白虎。又曰︰西方於時為秋。宮殿簿,北宮有神虎門。」

秋夕蹙眉苦臉,嘆道︰「哥哥真是個書呆子。」傅南笑道︰「少主書卷氣是重了些,但武功也不差,這才叫文武雙全,這篇文傅南也讀過,是那個……漢朝……的班固寫的,叫……《東都賦》!」藍衣少年回首笑道︰「傅兄也讀詩書,不過這可不是班固的《東都賦》,此乃大唐張衡的《東京賦》。」秋夕咯咯掩口直笑,傅南臉色一紅,哈哈笑道︰「管他什麼賦,傅南讀過的書還不及少主九牛一毛呢,讓少主取笑了。」藍衣少年笑道︰「不對,我並無取笑你之意,只是讓你記住,不然下次你喝多了,又成人家笑料了。」傅南笑道︰「少主多慮了,傅南喝酒打生下來那天就從沒醉過。」秋夕笑道︰「傅南大哥可真會吹呀,呵呵!」

一行人邊說邊走,游弋于人流之中,傅南當先領路,拐過幾個街角,來到一處輝煌酒樓,樓匾上燙著「牡丹樓」三個金字,樓中宛如喧囂鬧市,生意興隆,門口客人來往如梭,絡繹不絕,幾個小二站在樓前躬身迎客,笑容可掬。傅南呵呵笑道︰「二小姐,這可是洛陽最大的酒樓,什麼山珍海味應有盡有。」秋夕含笑,神色極為滿意。

三人被迎進門來,傅南仿似熟客,也不打招呼,便帶著二人直接上了二樓,到了樓上,客人稀少,嘈雜之聲漸漸隔離,環境幽雅,雕欄玉砌,四周均有立有畫屏,只听得輕輕細語,中央建了一塊方形的大花圃,大簇大簇奼紫嫣紅的牡丹嬌艷怒放,其**滴。

秋夕明眸流光,笑道︰「傅南大哥就是懂去處,這些牡丹好漂亮。」藍衣少年淡淡一笑,並不言語。傅南笑道︰「二小姐,這可不是一般的酒樓。」秋夕詫異,正欲詢問,但見一個掌櫃匆匆迎來,面白有須,臉帶微笑,低聲道︰「少主,二小姐,傅舵主,屬下總算把你們盼來了。」藍衣少年微笑道︰「陸舵主,好久不見。」傅南呵呵笑道︰「老陸,坐下說話。」秋夕一驚,道︰「這……」藍衣少年笑道︰「夕妹,這牡丹樓就是洛陽分舵。」秋夕恍然道︰「哦,我說你倆怎會這麼好心。」傅南笑道︰「二小姐莫怪,適才人多,屬下不便相告。」

那陸掌櫃領眾人坐到臨窗一隅,可觀洛陽城景,片刻珍味佳肴便如流水般送上,一個小二送完菜轉身欲走,陸掌櫃忽道︰「錦澤,將樓上客人全部送走,說今日有貴人包樓,酒菜錢雙倍償還。」那小二稱諾躬身而去。

傅南笑道︰「老陸,我也好久沒來洛陽了,今日少主臨幸洛陽,你若招待不周,我可饒不了你。」陸掌櫃笑道︰「豈敢豈敢,洛陽分舵日夜盼著少主前來,牡丹樓這幾年的興盛,全靠老盟主栽培,少主今日前來,屬下酒樓事務繁忙,有失遠迎,還望少主及二小姐見諒。」

藍衣少年微笑道︰「陸舵主見外了,大家都是自己人,無須多禮,陸舵主執掌整個洛陽地面的事務,定是無暇分身,秋吟也不是不分輕重之人。」秋夕笑道︰「陸舵主只要待會帶我們去看牡丹就行了。」眾人相顧莞爾,舉箸進食。

秋吟道︰「陸舵主,爹爹此次派我等前來,一是看看眾位兄弟可否安好,二是來拿洛陽分舵近一年來的賬目。」陸掌櫃神色一黯,面容痛惜,道︰「說來慚愧,前幾日屬下听聞少主前來,立即將洛陽分舵近年來的賬目整理,恭迎少主,不料前日牡丹樓來了幾個賊和尚,醉酒之後互相大鬧,把客人都嚇走了,屬下氣憤不過,派兄弟上欲將其轟走,哪知那幾個和尚甚是了得,眾位兄弟都被打得重傷吐血,屬下肋骨亦被打斷兩根,無奈之下只好隱忍不發,賠禮道歉,等少主來作主,那幾個和尚把酒樓砸了之後,方才張揚而去,而賬目亦在混亂中不知所蹤,待屬下重新整理,再呈與少主。」眾人皆驚,傅南拍桌而起,喝道︰「陸奇,哪里的和尚?竟敢老虎嘴里拔牙,告訴我,老子這就去宰了這幾個禿驢!」

秋吟斂容道︰「竟有這等事,那眾位兄弟可否無恙?」陸奇嘆道︰「兄弟們倒不怎樣,酒樓今日也重新開張,但少主,這是對咱們的公然挑釁,若不將此事擺平,只怕日後牡丹樓難以在洛陽立足。」傅南道︰「老陸,可曾查到那幾人來歷?」陸奇頷首道︰「來歷倒不清楚,這是那幾個賊和尚尚未離開洛陽,眼下在白馬寺落腳。」

傅南哼哼一笑,正欲說話,忽听身後有人說道︰「你們有人要藥材麼?」話音清冷,宛如寒泉冷溪,眾人驚愕,均轉頭過去,只見畫屏旁立著一名青衫少年,約模十二三歲,眉清目秀,手上提著個籃子,籃子里滿是草藥,身後背著個物器,細長如棍,用青布裹著,不知是甚東西。

陸奇一愣,轉頭怒道︰「錦澤,你個臭小子,怎麼放人上來!還不趕快給他兩文錢打發走!」錦澤匆匆忙忙奔了過來,見那青衫少年,驚奇道︰「你這臭買藥的小子打哪上來的,剛才我可一直守著樓口啊!」那青衫少年道︰「我上來時你睡著了。」秋夕听得咯咯一笑,眼波流轉,好奇看著這青衫少年。

陸奇眼中透出不耐之色,掏出幾文錢,伸手遞去,道︰「走走走!」青衫少年不為所動,看都未曾看一下,又問道︰「你們有人要藥材麼?」傅南一笑道︰「這小子倒是古怪,給錢還不要。」陸奇勃然怒道︰「哪來鄉下小子,賣藥去街上賣去,別來這瞎攪和!」說罷便欲起身,卻听秋吟笑道︰「陸掌櫃別發火,這藥我買了。」陸奇一怔,道︰「少……公子。」

秋吟笑道︰「小兄弟,你這籃藥材要賣多少錢?」青衫少年垂頭躊躇一下,伸出食拇二指,秋吟笑道︰「嗯,傅兄給他八十文錢。」青衫少年一怔,道︰「不是八十文,是八文。」眾人愣然,秋夕撲哧一笑,傅南笑道︰「小兄弟,你沒賣過藥材麼,你爹娘沒教過你嗎,這籃草藥少說也值六七十文錢。」

青衫少年小臉一紅,道︰「那……那給我六十文好了。」秋吟起身,微笑道︰「我說過給你八十文,豈能言而無信?」說罷從傅南手里拿過錢,遞在那青衫少年手中。

青衫少年眸中閃出亮芒,微微一笑,道︰「謝謝公子!我說過只要六十文的。」說罷接過錢,手指一捻,銅錢嘩啦啦手縫中落入籃中,忽然停住,將手上剩余的錢放在桌上,再將草藥一一放在桌上,拎著籃子轉身離開。

秋夕一奇,伸手將桌上的銅錢拿來一數,不多不少,正好二十枚,不覺驚道︰「他沒數,怎地知道?這人真神了!」眾人均感奇怪,傅南笑道︰「二小姐,你十指不沾錢,定是不知道了,這些百姓掙得都是血汗錢,對數錢自是有一套。」秋吟頷首道︰「這孩子不為錢所動,不錯。」秋夕笑道︰「哥,你才幾歲,就叫人家孩子,不過大他四五歲,就在這賣老。」傅南哈哈大笑。

秋吟一笑,正欲說話,忽听一人奇道︰「小子,你怎麼還不走!」卻是小二錦澤的聲音,片刻有人道︰「我為什麼要走,小二哥,給我煮碗面,再捎帶幾個饅頭,嗯,有咸菜麼,給我弄點。」秋夕掩口直笑,嬌顏暈紅,道︰「哥,他還真是個孩子,來這里吃面,呵呵!」片刻錦澤與那青衫少年爭執起來,錦澤氣不過大罵起來,陸奇皺眉起身道︰「少主,屬下招待不周,饒了少主興致,屬下這就去把這小子趕走。」秋吟微笑道︰「嗯,你讓他下樓去吃吧,再幫他炒兩個菜。」

陸奇頷首出去,忽然又听一人說道︰「這孩子的錢我付了,你們牡丹樓有什麼好菜,盡管上來。」聲音平淡,卻中氣十足,微帶幾分怒氣。傅南神色微變,出閣一看,只見一白衣男子,拉著一名十一二歲的白裳小女孩站在樓口,那男子氣宇軒昂,眉眼如劍,年過而立,一身儒衫落落大方,襯得渾身散出清華之氣。

而那小女孩卻生得極為貌美,怯生生的,宛似一朵出水芙蓉,清麗絕俗,含羞欲放,滿埔嬌艷牡丹黯然失色!就如曹植《洛神賦》中所言︰「仿佛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飄兮若流風之回雪。遠而望之,皎若太陽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淥波。襛縴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約素。延頸秀項,皓質呈露。芳澤無加,鉛華弗御。雲髻峨峨,修眉聯娟。丹唇外朗,皓齒內鮮,明眸善睞,靨輔承權。瑰姿艷逸,儀靜體閑。柔情綽態,媚于語言。奇服曠世,骨像應圖。披羅衣之璀粲兮,珥瑤碧之華琚。戴金翠之首飾,綴明珠以耀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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