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紅妝︰傾城皇後 祈願你永遠不懂我的委屈

作者 ︰ 安然朵

她屈膝跪地,眸光低垂,只看著自己膝下的青玉石地,低聲道︰「顧曉楓叩見皇上,叩見德妃娘娘。」她不敢抬眼看他,她怕自已的眼楮里過多地透露出感情。

鳳四未開口平身,倒轉首向琴棲緣道︰「今日朕只是來看看德妃,來得巧了,德妃該辦什麼照常辦,不必在意朕!」懶

琴棲緣捉模不透鳳四的來意,若說是來救場,看他的樣子眸光冷冷地看著顧曉楓,若非是藏得太深,就是真的沒有半分的在意。

但光是來看她,也來得太巧了些。

只是開弓沒有回頭箭,這個下馬威她還是得做,至少告訴皇帝,這後宮里還有她這麼一個女人存在。

德妃嫣然一笑,她輕聲道︰「顧曉楓,本宮今日召你來,一是讓你辨認個宮人,二來,也是想給你個機會證明清白。你無需擔心,有話盡管直說。皇上也在這,若你有委屈,皇上定會為你作主。」言罷抬眸示意身旁的宮人。

寧紅衣更是丈二和尚模不著頭腦,這德妃用了」清白「二字。但她自小宮中長大,這種預加之罪何患無辭的戲碼早就見怪不怪,沒什麼好驚慌。

隨即,有宮人將一個簌簌發抖的身影帶上,跪在寧紅衣近旁。寧紅衣轉首一瞥,竟是成日里給她送吃的送暖的小太監阿奇。

那日妙靖離去後,阿奇便成日來永安宮找她,每日給她送些葷食給她補身,又熬好了藥給她送來,她的身體才恢復這般快。蟲

就算阿奇為此犯了宮規,依例也是內務府的事,怎麼會驚動一個皇帝的後妃?

德妃柔聲問︰「顧曉楓,你可認得你身旁的這位宮人?」

寧紅衣點頭︰「她叫阿奇,前幾日我身子不大好,托他幫我帶些吃的用的。如果這樣犯了宮規,我願受罰!」

「哦?僅這些?」德妃眼角余光一瞥鳳四,問道︰「若僅是這些,何需要本宮來親自詢問。看來,你是不願好好配合了。阿奇,你說說,你受了誰的委托給她噓寒問暖?」

阿奇抬頭迅速瞄了寧紅衣一眼,他披發散面,滿臉紅腫,一日不見,原本是清清秀秀的小少年竟憔悴至此。

寧紅衣低低一嘆,輕聲道︰「阿奇,你就按實說。」

阿奇低不可聞地「嗯」了一聲後,「奴才是收了妙靖公公的錢,每日里給顧姑娘送吃的還有添置一些用的。」

寧紅衣心里微微一顫,一時解不開阿奇話中之意,但她很不安。

德妃站起了身,緩緩地站在堂中央,一雙秋波朝著鳳四盈盈一剪,臉上暗掠過一絲狡黠之意,「皇上,有人向本宮檢舉顧曉楓和內務府一個叫妙靖的太監有私情。听說連日來,不消說這妙靖潛了人送吃的送用的,就是那妙靖進宮前,與這顧曉楓也是有來有往。妙靖進宮後,剛淨了身,便往永安宮跑,與顧曉楓兩人還獨處有幾個時辰。如今太後身體微恙,實不宜操勞這後宮瑣事,臣妾認為這敗壞宮庭顏面之事應及時處理,所以這才傳喚了這些人。若皇上有認為臣妾逾越,那臣妾即向皇上請罪!」

「德妃請自便!」口氣里冷漠不減,「朕說了,今日只是巧遇!」

寧紅衣身體一顫,看向阿奇,下意識地開反口問,「妙靖,內務府妙靖公公?阿奇,你告訴我是怎麼回事?」

阿奇連頭也不敢抬,只壓低聲線道︰「是妙靖公公托我給你帶吃的,他怕你知道他入宮,所以不敢來找你。」

德妃見她低頭不語,似乎還沒有全盤消化今日之事,臉上浮出一絲心領神會的笑容,輕聲吩咐,「把人帶上來!」

那人不是「帶」上來,確確說是被「抬」上來,全身象浸在血水中泡出來一樣,面目已經腫漲得模糊了,可僅一眼,她還是認出是妙靖。

那一剎,她覺得連自己的呼吸都要停頓了,空氣里死一般的寂靜,她愣愣地跪著,全身像是被荊棘包裹起來,甚至能感受到那種尖刺一點一點地扎進肉中,她的心跳開始加快,挾著莫名的恐懼席卷了全身。

終于,她動了一下,緩緩地,半爬半跪地來到妙靖的身邊,她看著他,告訴自已,不要哭呀,不要哭呀……她隱忍又隱忍,終于還是泣不成聲。

為什麼是妙靖?!

拇指輕輕揭去他唇邊未干的血跡,她想抱他,但他一身的傷讓她連觸踫也不敢

妙靖扯了扯嘴角,溢出一絲的笑顏,「別哭我不應該讓你為我流眼淚我很好的,你別傷心。我跟他們說了,可他們怎麼也不肯相信你跟他們解釋一下,我們只是朋友」

她笑了笑,眼淚又滴落在他的嘴角上,輕聲問,「我為什麼要跟他們解釋?」

「可我不願你再受傷害!是我自已一廂情願地想照顧你」他僅僅想藏在她看不到的角落中照顧她,為什麼這也不行?

她捧了他的臉,深情地看著,眼角眉梢全是溫柔的笑,淚卻一滴一滴地無聲濺落,「我知道你的心願了其實一直知道,就是不願去細細想。如果今天你死了,我就陪你死!如果我今天死了,你也陪我一起死好不好?如果我們還有明天,那我們每天看那日出日落,花開花謝,夜里對月相酌,我還會唱歌,你以前就愛听我唱,以後我每天晚上唱歌給你听,我們一起過簡簡單單的日子,你說好不好?好不好?」

她的哀傷帶著一股

摧枯拉朽的力量牽引在殿中的每一人,本該去阻攔她的太監反而有些無措地看著

寧紅衣突然抬頭望向殿前中央的人,就撞進了鳳四冷漠無波的瞳仁里。他的眼楮似黑曜石一般閃著森冷的光,盯著她一眨不眨。

她微微扭頭,眸中閃過滄涼和無奈,閉了閉眼,又扯出一個笑容,俯在妙靖耳畔,低聲說︰「妙靖,以後換我照顧你好不好?」

「不」妙靖喉嚨卻似被什麼堵住了,余下的話再也說不出,他想哭,眼眶里干干的沒有淚水——

此生他做夢都想和她在一起,但此時不同,他已經沒辦法再給她任何幸福……他心里是多麼酸楚,她當然知道,他淨了身,失去的不僅僅是身體的一部份,更多的是尊嚴。他從未分享到她的榮耀,卻一直分擔她的痛苦!

這樣的男人,她願嫁!值得她一生和他相守——

除了琴棲緣,所有的人都看著堂下這一對男女。

琴棲緣的眸光從鳳四的臉上移開,嘴角閃過隱晦的笑,其實不必盤問,方才的一番深情對話就是最佳的供詞。既然她當著皇上的面承認與妙靖有情,那這事便好辦了。

「真是感人至深的感情,讓本宮都為你們的痴情感動!」琴棲緣輕輕用袖口揭了一下眼角,道︰「皇上,臣妾倒有一個主意。」

「哦?」鳳四回過神,斂下暗穢不明的情緒,換上一副興味盎然模樣地瞧著琴棲緣,眸光不再冷漠,反而帶著絲絲的慵懶魅惑,「朕倒要听听,德妃娘娘有何高見?」

琴棲緣被鳳四口中的「德妃娘娘」蜇了一下,心里卻有一種說不清的滋味泛上心頭,她輕輕地咳了一聲,掃去內心的一絲填郁之情,笑道︰」按理,後宮妃嬪就算是被廢黜也不許與任何男子有私情,巧就巧在顧姑娘的身份上。若說顧姑娘是皇上的妃子麼?卻不曾真正入宮受封,若說不是,當初皇上也是三媒六聘,按祁國的風俗,也算是皇家的半個兒媳。所以,這個身份可圈可點,若論不是,那這私情就無關大雅,若論是,那就是死罪。皇上,臣妾這般分析可有理?「

「接著說!」鳳四的眼楮卻死死盯住寧紅衣,他心里頻頻地閃過冷笑︰顧曉楓,你也想幸福?衣兒沒有清醒一日,你就乖乖得呆在地獄祈禱!

「遵旨!」琴棲緣淺淺一笑,裙裾擺動,緩緩行至寧紅衣身旁,慢條斯理道,「這事可嚴辦亦可酌情處理,就看顧姑娘是否承過皇恩,若有,那顧姑娘就是皇上的女人,這私情就不能輕易饒恕。」那日她與喬語嫣對酌,喬語嫣只含糊地告訴她,她到永安宮時,只目睹了皇帝和顧曉楓衣冠不整的樣子。

她——恨!難怪皇後昏迷不醒不能侍寢的情況下,皇帝仍然沒有傳召她們,原來在冷宮之中藏了舊情人。

鳳四眸中閃過一絲難解地的冷笑,近乎猙獰,「可是——朕記得,曾經與她有過一夜的魚水之歡!不知顧姑娘尚有印象否?」

「是!」寧紅衣慘然一笑,笑容飄忽而繁復,她感覺心里一直被封存的痛,在這一刻,被強行揭了結痂的疤,再一次皮開肉綻。

原來,那一夜的錯亂留下的罪,她還沒受完!

琴棲緣淺笑盈盈,輕描淡寫地道了句︰「按例,帝王承寵過的後妃若有私情,這罪可誅九族。」

「可惜,她沒有資格做朕的女人!」那眸光猶如刀刃般鋒利在她身上久久徘徊,那詭譎眸芒滿滿呈的全是厭惡。

琴棲緣狂喜,原來如此!

寧紅衣淡淡地看著琴棲緣略顯失儀的表情,眸中掠起了一絲不明意味的神色,「皇上,我有話要說!」

鳳四冷冷一笑,冰涼涼地開口,「你還有何話要說?」

寧紅衣早就從鳳四略帶微妙的注視中讀出,皇帝雖厭憎她,卻不會殺她。

上次在永安宮那樣的激劇的情緒下,鳳四尚能自控沒有殺她,那這次,更不會!

雖然今日活罪難逃,但對于她夠了,只要今日她和妙靖能活下來,她會想盡一切的辦法帶妙靖離開這里。

既然這球扔了過來,她自然能接得住,「有,但我想先問問德妃娘娘幾句,可否?」她要讓德妃搬起石頭砸自已的腳。

琴棲緣臉色微變,若皇帝準了,那這三堂會審的性質就完全變了,難道,皇上竟連顏面也不要,又開始維護于她?

在鳳四默示的情況下,寧紅衣對著鳳四微福了身,冷冷地瞧向德妃,「方才德妃娘娘說,曉楓從不曾真正入宮受封,那請問娘娘,依本國的帝王納妃,該走怎樣的步驟?」

琴棲緣擠出難堪的笑容,但話已問出,她只能硬著頭皮回,「自然是皇帝下詔,納彩,而後冊立,奉迎大典」語至此,她臉上的尷尬已藏不住。

寧紅衣卻平靜地接著道︰「接著還有合巹,慶典,筵宴,祈福,據我所知,當今祁國的後宮之中,唯有中宮華清公主才是皇上親自下旨奉迎入宮,若按制,這後宮之中,也唯有皇後才依禮入宮。皇上,曉楓可有說錯?」

言下之意,你琴棲緣也算不得後宮的嬪妃,有什麼資格來審問她顧曉楓?

鳳四知道自已若是頷了這個首,那太後和琴內閣那,他就全番得罪了,但寧紅衣的這一番話他愛听——他承認的妻子唯有寧紅衣!

在琴棲緣慘白的笑容中,鳳四起了身,緩緩地向她走近,那能迸出熾人火光的雙眸至始至終沒有從寧紅衣身上移開過,他勾著笑痕的唇角無聲揚起,「依朕看來,這死罪可免,但活罪——顧曉楓你可願受?「

「願意」淡淡一笑,眼中露出了一片荒涼。

鳳四一笑,朗聲道︰「既是此,朕就將你打入奴籍,從此後,你就是這皇宮的一名賤奴。」

琴棲緣原本落空的心瞬時被填滿,臉上得意之色一閃而過,想不到這皇帝出手比她還狠!

「不——」一旁的妙靖慘叫一聲,竟一挺而坐起,嘶聲喊,「皇上,你不能這樣對她,她是——」

「妙靖——」寧紅衣猛地掩住他的嘴,喊道︰「不過是個皮囊,我都不在意,難道你會嫌棄我?」

「不我不是楓兒,」他氣喘噓噓,又急又痛,「你明明知道的,你為什麼要這樣說我」

「妙靖別說好麼?當是成全我最後的心願」寧紅衣平靜得象一淌死水,她見不得鳳四死,只好她自已去身受一切凌遲,她知道,走到了這一步,她和鳳四都沒有回路可走,就讓她帶著顧曉楓的殘軀永遠地走下去。

依例,帝王後妃家族獲罪,作為皇帝的女人最重責罰不過是打入冷宮,但官家罪臣之女若打入奴籍,臉上需要烙上「奴」字,今生今世永不能翻身。這罪責極重,受罪的女子終其一生帶著羞辱不能翻身,多數帝王會念及女子是受家族之累,只將其打入官妓營。

寧紅衣低垂著眼眸,著四肢伏地,深深叩了一個響頭,心道︰鳳四,你我緣盡于此!

緩緩抬首,平靜地看著鳳四,眸中無波無瀾,「皇上,今日德妃娘娘質疑顧曉楓的身份,曉楓厚顏想向皇上討要一個恩典。」

「說!」鳳四淡淡笑,神情中透露出嗜血的味道。

「當日皇上尚是寧王時,曾向顧家求娶過曉楓,三媒六聘一應齊全,雖然沒有大婚,但按民間的風俗,顧曉楓若要改嫁,需還要向皇上討要一份合離書,請皇上給曉楓這個恩典,曉楓想再嫁人。」

「朕準了!」鳳四沒有多看她一眼,坐回了大殿的中央。

當宮人將一盆燒得「霹霹」作響的碳火搬上來時,妙靖一把捉住寧紅衣的手,「不要,求你了只要一句話一切就會好了!」他的聲音如絲絲的顫抖,他腦袋里仿佛被塞滿了尖錐,只要一動,就左右上下沖撞著扎著——

寧紅衣看著鳳四從宮人手上接過燒紅的鐵烙,臉上帶著鬼魅般地笑,朝著自已一步一步地走來,他的神情無比冷酷,殘忍,還有濃濃的厭惡。

此時此刻,她覺得那已經不單單是一種痛苦了,也不僅僅是一種深沉的,冰冷的,刻在骨子里永世不得翻身的絕望,到此時,無關對錯,無關愛嗔,這樣的傷害,沒有誰能夠再回到原處!

她笑,帶著一種割裂的暢快,她終于可以,終于可以——將他從自已的心中,一點一點的挖出來!

上天啊她只唯願,她只祈求鳳四這一生,永遠也不會知道她的委屈——

「不要——」妙靖掙出所有的力氣,連滾帶爬地來到鳳四的腳下,他拽住了他衣袍的下擺,那力氣大得驚人,迫得鳳四不得不半俯,「別傷害她,我求求你,不要傷害她,否則,你終有一天會後悔的,別傷害她」他身上的傷伴著胸口內的撕痛,讓他全身痙`攣,終是不抵身體的脆弱,昏死了過去。

她的雙腿已經麻木得,踉踉蹌蹌地爬過去,抱住那具還在微微抽搐的身體,低低地喚,「妙靖,妙靖」可懷中的人毫無轉醒的跡象,她呆滯地抬起頭,竟朝著鳳四展顏一笑,「皇上,可否快點行刑,妙靖他受了傷,我得趕緊找人給他治治!」

鳳四挑眉未置可否時,寧紅衣竟傾身向前,握住火熱的烙鐵,將自已的臉狠狠地印了上去——

「嗤——」地一聲,焦灼之味瞬間彌漫四周,寧紅衣竟沒有多少的痛感,笑著抬起滿臉淚漬的小臉,「皇上,奴才能不能帶妙靖離開了!求皇上,給他找一個太醫治一治」她猛地磕了幾個響頭,一時間太用力,等抬起頭時,額上已流下了一注鮮紅的血。

鳳四的心倏地被抽離,仿若心髒一瞬間被五爪掏出,他無法知道這種痛從何而來,他只知道,他無法再看她這樣子。

他迅速地後退一步,速度過快,近乎狼狽地才能穩住身形,飛快地說,「不必磕頭,朕準了!」

濃稠的血從額上流下沖進了她的眼楮,模糊了視野,她用手痛胡亂地擦了一下,滲著眼淚,血紅血紅的兩條線從眼中流下,伴著她唇邊詭異的笑,鳳四一陣陣心悸,疼得幾乎喊出聲來!

「你們幫幫我,幫我抬他回去,皇上答應救他了,求你們去請個太醫。」她已近崩潰,語無倫次地上前捉住一個太監的手,拼命搖著他,「你幫我妙靖他是好人的老天不能這樣對他!我才是罪人,罰我就行了,都是我的錯,我害了所有的人」

鳳世急劇地喘息看著眼前的她,他不知道為什麼他的情緒突然會受到這樣的干擾,心不由自主地亂跳,全亂了亂了,他糾著胸口,那里又開始撕裂般地疼痛,痛得他喘不過氣來,他看著她跪求著每一個人,卻沒有一個人去回應,他突然暴喝一聲,「你們沒听到麼?快去找太醫!把他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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