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想容乘車到達學校的時候，正是早晨九點多。偌大的一個學校里沒有幾個人。在學校的門口，是大理石的校名。黑色的底子，上面寫著金色的大字，西衛中學。字是行書，出自一位紅軍書法家之手。在這個城市里，這位老革命寫了很多字，也題了許多的牌子。因為解放以後，許多原來在延安的學校、幼兒園全搬進了西安。成了這個省城的著名的學府。西衛中學雖然不屬于這個系列，可它也是軍工企業所屬。當初開辦這所學校時，也不知道是誰請了這位紅軍書法家題寫了校名。如今，那位偉大的紅軍書法家已經去世了，可是他寫的非常了不起的字，還在向人們昭示著這所學校與革命事業的關系。
花想容到了學校門頭，向司機付了錢，下了車，向學校里邊走去。因為是在放假期間，沒有一個人在門口。傳達室里也沒有人。怎麼會是這樣的。這麼大的一個學校，竟然沒有人看著門，孩子們的安全可真成問題了。這個學校校長是怎麼當的。一點也不負責任。花想容朝里面走著。她做過領導，知道里面一定會有人。因為即是假期也應該留有值班的人。
就在花想容在走進去時，後邊有人喊︰「哎，哎，你是誰？進去干什麼呀。哎，說你呢，你到門口也不打個招呼，怎麼就直接往里面闖呀。」這個聲音粗魯，毫無禮貌。花想容停下了腳步，擰回頭來。
面前是一位六十多歲的老大爺，胖胖的臉，胖胖的身子，下巴上的胡茬已經白了，可是滿面的紅色，可能是營養好，或是血壓高吧。在這位胖老大爺腮上的肉，向花想容表現著這個老大爺不好纏。是一個人們經常說的滿臉橫肉的人。
「你是誰？喊什麼呀。」花想容不客氣地反問。
那個老大爺換了一副口氣說︰「急什麼，你急什麼，現在是放假，這一下子要放七天長假，是五一黃金周，你進去也沒有人。領導和老師都不在學校。你招什麼急呀。有什麼事，是急事嗎？」
花想容說︰「我找你們校長。有重要的事找他，你是誰？」
「我是這個學校傳達室的，看門的。按學校規定，不許生人進入學校。你是那里的，是教育局的嗎？是來我們學校檢查安全的嗎？我們學校是省級文明單位，市級治安先進單位，又是市重點學校，這方面沒有問題。你們放心。值班的老師都在，我們學校沒有不安全事故。他們這會都去吃飯了，要有急事，你等一會，他們就會回來。要喝水我這里有。」老大爺的態度緩和多了。
花想容抬頭往學校門口的牆上看了一下。最大的一個倪紅燈箱上寫著110治安報警點，是用大的紅色字寫的。傳達室室的對象是派出所的報警點。上面也有一個小的牌子。這兩個牌子是讓所有壞人害怕的東西。也就是說這里是派出所處理治安案件的地方。小痦子們躲都來不及，那里還會往這里來湊呢。別說對壞人，就是態度蠻橫一點的好人，看了這兩塊牌子都同不得要收斂一下。
再往傍邊看，是省級文明單位的大紅牌子，下面是省政政府的字樣。再下來就是重點中學的牌子，德育先進單位，治安先進單位，教學示範學校的大牌子。唉，不看不知道，一看真嚇人一竅。這個學校真是了不起，每一年都要獲得幾個這種金光閃閃的牌子。學校的歷史過去了，可是它得到的榮的還在這里象人們訴說著這個單位的不平凡的歷史。
花想容的臉上也顯出客氣的樣子，說︰「老大爺，我是學生家長，是來找學校的領導和老師的，有急事，非找不可。請你聯系你們領導，然後再找你們的老師吧。」
「是什麼事呢，咋這麼急，過幾天都不行。你能不能等兩天，等收假了，大家都來學校了，辦什麼事也方便。現在，許多老師都回老家了，有的出去旅游了，要找起來非常的不方便呀。」
「不行，我有急事。跟你說吧，我的孩子在你們學校放假以後，不見了，昨天沒有回家，家里人找了一個晚上，也沒有找到。你說，孩子整天就在學校里生活，我不來學校我到那里去。我不找你們領導，我該去找誰；我不找你們老師，我還能去找誰？」
一听是這樣的事，傳達室的老大爺臉色也嚴肅了起來。剛才還出現在他臉上的居傲沒有了。他用正經入板的口氣問，「你是誰的家長，你家的孩子叫個什麼名字，他是那個班級，是那個老師教的，不知道我認不認識他。」
花想容說︰「我的女兒叫倪艾。我是她的母親。她是牛老師班的學生。平時學習很長，品行也好，年年都是三好學生優秀班干部。」
一听說是一個女孩子不見了。老大爺的臉色沉重了下來。他知道，男孩子不見了，事情小，因為男孩子一般不所被拐賣。可要是不見了女孩子，事情可就大了。他在傳達室干了多少年了。對于這樣的事情見多了。一般不見了的女孩子，都是學習不好，在學校常受老師的批評，或是愛上網。要是遇上了一個自己覺得不錯的男孩子，就會傻呵呵地去跟人家見面。結果常常地不好。有的給人賣了，有的從此也就走上了社會，混在了底層。再要回到學校來，好好讀書，安靜地學習，幾乎可能性不大了。孩子小，不知道出去的意義有多大。可大人們知道，家長們首先覺得丟人。一個女孩子混得人不人鬼不鬼地再回來，心性又慣得野了，名聲也壞了，以後可怎麼混。
眼前的這個倪艾，傳達室的老校的老師和同學沒有不認識她的。唉，要說別人不見了，都有人信，可這個漂亮的女孩子不見了，老大爺覺得不可能。她怎麼會不見，她可是這個學校的優秀生呀。
「哎，我說倪艾的家長，孩子真的不見了嗎？」老大爺問。
花想容說︰「你怎麼說話呢？這是一個能開玩笑的話嗎？我是一個常開玩笑的人嗎？有拿自己女兒開玩和母親嗎？孩子不見一天多了。一開始，我們在親戚家找，在孩子的同學家找，在網吧找。可是這些地方全都找遍了，根本沒有人影。最後才來學校的。」
「噢，是這樣。」老大爺看著花想容的臉，思考著這事該怎麼辦。「那你來學校是想……」老大爺在這個地方呆的時間長了，什麼記者，什麼省市的領導，什麼托關系想在這里讓孩子的家長，他老人家見多了。可是眼前這個家長不一樣。她的女兒不見了。不管是怎麼樣不見了，但總能跟學校扯上關系。如果再往上一鬧，一個不安全事故，可能使學校干了一年的成績都沒有了。因為現在的中學生安全，上級抓得特別緊，一有事故，要求立即上報，不得拖延。他要先弄清這個家長來學校的目的，她想干什麼，然後才好跟領導匯報。這是一個老于世故的老人。憑他一個臨時工，能在這個竟爭的社會混這麼長時間，在一個單位干了這麼常的時間，沒有一點過人的地方，怎麼可能呢。
花想容搞不清楚這個老大爺的意思，就問︰「老大爺，你老經見的事情多，也比較有經驗，你說，這件事該怎麼辦才好。」
老大爺說︰「孩子不見了，不管是什麼原因不見了，總不是個太好的事。咱習痛女兒是不是？現在核心是尋找女兒，跟人生氣呀，說一些氣話呀，對尋找小孩沒有一點作用。我的意思是我一會給領導打電話，讓他們跟你把孩子的班主任找來。你們先談一下，匯一下情況，看能不能找到一些孩子不見的線索。你放心，孩子說小也不小了，跟你都怕差不多高了。也聰明著哩。一定會找著的，你也不要太擔心了。人在事中，越急越沒用。相反，冷靜了，才能盡快地尋著孩子。你說是不是？」
花想容笑了，她已經听出來了，老大爺是怕她來學校鬧，或者是上告，到政府去鬧。其實她來的時候真是那麼想的。國家給教師的工資那麼高，讓你們教育人呢，可是你們把孩子教育成什麼了。不言不語，不給家長說，就偷偷地不見了。不論你學校怎麼說，也跟你們逃不月兌關系。最好讓他們去尋孩子去。可是現在，大爺的一番話，也讓她冷靜下來了。是呀，想一下，自己的女兒以前在學樣也是非常優秀的孩子，老師們也在她的身上用了不少心血。要是孩子考上了著名的大學，成了大科學家，家里人一定會認會是自己的孩子聰明才智明。可一出事，大家都會把責任向對方的身上推。現在不是尋找責任人的問題，是要盡快地尋著孩子。只要孩子好好地，那什麼事都好說。相反，如果孩子有個三長兩短，她花想容也不是好惹的。她一定要讓學校好看。
心里想好了主意，花想容便笑笑地對著傳達室的老大爺說︰「是呀，大爺。我來學校也是你的那個意思。孩子在學樣的時間多，一天超過八個小時。她的朋友也都是在校的學生。現在她不見了，我們在家里一點線索也找不著。一切好象都很正常，書包在那放著，作業做得好好的。衣服全在家里放著。身上也沒有錢。你說說，她能到那里去。大爺，我們實在尋著著了，才來到學校里的。來這，就是想通過老師和同學來找她。一個女孩子家，一天多不見了，你說我做母親的著急不著急。要是換了你的孫女，你老一定會比我還著急的。你快一點給你們的領導打電話話。讓他很快來學校，幫助著處理一下這個事情。拖一天有一天的後果呀。」
花想容說的很動情，她的聲間低了下去，眉宇之間也真的流露出悲傷的神情。一個穿得時興，一個長相大方，一看就是一個好家長一個好母親的人，為自己的女孩子不見了著急，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老大爺被感動了。他回到傳達室，取出一個小的筆記本，翻了半天，從里邊找出一個電話號碼，然後取出一個卡，拔打著校長的電話。
學校規定，只有緊事，急事，或者值班期間出了不安全的事故，才直接向校長匯報的。所以，電話號碼就在傳達室老大爺這里。這也足見領導對老大爺的信任。打了半天，電話接通了。
那邊校長一听，不是值班老師的聲音，就問傳達室的老大爺︰「張師傅，有什麼事嗎？值的同志都在哩吧。」
傳達室大爺說了半天，先是說值班的老師吃飯去了，人可都在學校，又說值班期間一切正常，什麼事也沒出。校長于是又問︰「是不是教育局來了重要通知，或是領導來檢查工作對什麼不滿意？」大爺吱唔著說沒什麼什麼通知。
那邊校長明顯地不耐煩了，「那你打電話干什麼？有事嗎？」
這時張師傅才說有個學生家長來學校找她的女兒了，人家說是放假以後學生就沒有回家。是牛老師班的學生。名字叫倪艾。家里尋了幾天，也沒有尋著人。人家現在尋到學校來，要求找領導和老師同學，談一下學生的情況，請校長來處理一下。
那邊校長又說︰「噢，是這事呀。那好，我馬上來聯系牛老師，讓他聯系和倪艾同學關系比較近的同學一塊來學校。問一下情況。家長來學校了，你招呼一下，一會我們就來學校。請她不要著急。」
打完了電話，張師傅對花想容說︰「電話打通了，我也給校長說好了，人家一會就來學校，他也正在聯系牛老師，他是倪艾的班主任，同時讓他聯系一個和你女兒關系好的同學。請你不要著急。小孩子們就那樣，一會把跟她相好的事學都叫到學校里來，也許她們就一起玩呢。玩得高興了，忘了給家長說，也是常有的。平常學習忙，趁著放假，孩子們放松一下，也是常有的。來，請喝水，請喝水。」老大爺熱情地倒了
水，又後端下花想容。花想容禮貌地接了過來，可是她不想喝。剛從飲水機中接下的水，很熱，無法。她端著那杯水，站在那里。
老大爺又熱情地讓花想容坐，說是不要著急，校長家離這里很近，十幾分鐘就會到的。牛老師家遠一點，但二十幾分鐘也會到的。說完了這些，他又拿出來疊報紙，都是最近這幾天的，讓花想容沒事坐在那里看。
看著老大爺這樣熱情，花想容也很感動。心中的怒火也沒有了。讓一個比自己年齡大一倍多的老人這樣照顧，實在是太不好意思了。再說，大爺什麼什麼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