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三季 車票的價值

作者 ︰ 玄所喬

掛斷了電話之後,列車員也走到孫小米那里與她換了車票。她握著重新回到自己手里的票,將之好好整理齊平了後,卡在了書里。那本書里還有她在鼓浪嶼買的明信片——她向來有收集卡片與車票的習慣,且將每一張都如獲珍寶一樣集中到一起,放進一個小盒子里,或是夾在她最珍貴的書中,當做書簽。眼下,這張車票已經與那張明信片有著同等地位了。

就在她要將書收進包里的時候,楊崢又打來了電話︰「到哪了?」

孫小米一听,她將臉貼在窗戶上看著窗外,愣是半天沒反應過來要如何回答這個問題。「也許他想表達的是另外的意思吧。」孫小米揣度著,回答道︰「再過一小時左右就到了,你算算看,什麼時候出門合適」

電話那頭傳來爽快的回答︰「明白!」然後又支支吾吾起來,說︰「哥哥剛才給你報的天氣有些不適合,你瞅瞅這陽光,要換個什麼衣服的自己看著辦!」

孫小米听著他的建議,笑了,也隨便寒暄著,掛了電話。

楊崢听著孫小米所報的時間,跑到陽台上看著自己隨便攪動後晾曬的衣物,有些後悔了︰早知道還有一個多小時才到的話,我可以搓它兩下!可是眼下那些在風中飄蕩的,色彩也還命亮的衣服絲毫沒有泄露他馬虎的對待,于是他便退回到屋里,順手翻看了兩頁書。

「騷秦現在應該在西四樓吧!」他心里想著這個,便更加強迫自己抓點效率出來。可他的心始終朝著那輛奔向這里的火車,終于,按捺不住了,他合上書本,理了理洗後蓬松的頭發,神采奕奕地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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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上公交車,楊崢也還一心念想著秦睿的下落,「這是個大話題!給孫小米說,她一定感興趣!」經歷了上次送別時無言的尷尬後,他覺得自己應該與她找些話題來說說,于是他把所有的重心都集中到了秦睿的身上,然後偷偷樂呵一番,心想︰再怎麼逃,也還是個話題人物!

就在和煦陽光透過窗戶被風帶近車廂,鋪面的溫柔讓他感到愜意時,驟然前湊的身體讓他條件反射般地伸出雙手撐在前方椅子的靠背上——紅燈!于是,這炎陽反倒讓他的心變得浮躁了起來,接下來他便將袖子挽起,釋放著自己的熱量。

一個紅燈,路路紅燈,楊崢此番的車行並不順利。就學校與火車站那短短十來分鐘的車程,他活月兌月兌地被坑了一倍之多的時間。

「我CAO!哥哥我可是算準了時間出門的!尼瑪,這不是坑我嗎!」楊崢心里咒罵著,提早一個站起了身,走到門邊,急迫地看著下一個站的方向。

公交到了站,楊崢迅捷地邁出車門,轉身繞過公交的車尾,正對面的出站口已經人流涌動了!「CAO,來晚了!」楊崢立刻收斂了自己之前飄然得意的心,逆著人潮往前擠去,探身前望,左顧右盼,始終沒有見著那個他在車上幻化了很多次的面龐!越看得久了,他的心越慌了。說好的善始善終呢?他覺得若是讓孫小米等著自己也算是他對她又再次的食言了。就在他漸漸靠近出站口時,從黑暗的通道口里走出一個熟悉的身影——那日拐進車廂的身形又再次出現在他的眼前,那日的背影與今日的正面正好組成了一個完整的形。于是他減緩了步伐,靠近了欄桿,等著她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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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小米眉頭微蹙地拖著行李上著緩坡,嘩啦啦的輪子滾動讓她感到煩躁。方才擰著沉重的箱子一步步下台階時,她就已經後悔自己帶來這麼多東西回來。再加上她對楊崢報晚了時間,心里早就開始盤算︰出站後,等他十分鐘不來,就打電話說是自己回去了!想到這里,那沉重的箱子越加拖著她的後腿了。

走到門口,她仍舊滿臉嚴肅。從衣兜里掏出車票遞與檢票人員,只見那人面無表情地伸手接過車票,順手就撕開了一道口子,孫小米看著他那麻利的做法,愣是驚呆了,驚叫道︰「那個我要拿走的!」

這時,檢票人停止了手中的動作,將撕開了三分之一的車票重新塞回了孫小米手中!

孫小米接過票,在身上摩挲著,好似要撫平它的傷口一般。就在她更加緊蹙的眉頭還沒舒展開時,手中的拉桿就被人奪了過去。

「喂!」孫小米埋頭看著票,叫了起來。

楊崢听著孫小米警惕的聲音,笑道︰「是我,是我!」孫小米听後一驚——那確實是之前還響徹在耳畔的聲音,沒想到現在居然把他本人帶到了她的身邊。

她仰頭看著楊崢,呆呆地立在原地兩分鐘,終于問道︰「楊崢?」微風吹過,他蓬松的頭發帶著香氣侵襲了孫小米的鼻腔。她深深嗅了一把,還沒等楊崢有所反應,就自嘲說︰「以為你會晚到呢。你要是晚到,我就自己回!」

「那必須不能晚啊!」楊崢笑了起來,然後一臉自豪地說︰「哥哥我也算神算,卡著時間剛到!」

孫小米听著,空空的兩手反復地搓著那張撕殘的車票,跟在楊崢身後,看著他瘦削的背影,撐不起的T恤在風中蕩漾,烏黑的頭發還能折射出棗紅色的光彩。終于,她上前一步,拽著楊崢的衣角。

「怎麼了?」楊崢的回眸一笑讓孫小米收回了自己想要表達的話,看著他整張臉上她最關注的東西——那副眼鏡,然後嘻嘻一笑,說︰「這T恤沒見過!」

楊崢一听,樂了,說︰「接你,果斷不能穿那件有鳥的衣服哇!」

孫小米一听,被感動得臉紅了,于是生硬地把撫平的車票塞在楊崢手心里,佯裝闊氣地說︰「今兒個接駕有功,賜你車票一張!」

楊崢看著孫小米,那裝作不在乎的傻樣讓他覺得很好笑,向來開朗的他也毫不吝嗇自己的笑容,說︰「嗯,不錯!」說完順手就把車票塞進了自己的褲兜。

孫小米看著他的動作之迅速,真後悔連那張票的最後一眼都沒來得及見。楊崢見她眼楮瞪得圓圓地看著自己的褲兜,微微鉤住的脖子出賣了她之前的大方,很顯然她舍不得那張票。「都作廢了,她還在意什麼?」楊崢不懂了,卻也只能問于內心。

而向來不是個好演員的孫小米還是沒能偽裝住自己的不舍之心,終于也還是疲軟了下來,委屈地說︰「車票,是我最珍貴的東西你別弄丟了!」

楊崢斜著俯視她——微垂的眼皮,微翹的睫毛,微撅的嘴唇,微弱的請求一切都讓他搞不懂她的心思,再瞅瞅,也思量不出什麼東西來的楊崢只好笑著拍拍自己的褲兜,給孫小米做了個滿滿的實實的保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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