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店 續篇 六章 重歸冬寧,浮思萬千

作者 ︰ 當木

思清張了張口,她想說話,但腦子里頭亂成一團。她竭力想讓自己冷靜下來,但腦海里一直是鄭朋宇的樣子!那張敦厚溫和的臉孔,總是一臉善意包容的微笑,永遠的好脾氣!無論她們幾個如何的拿他開玩笑,有時,甚至有些過分尖刻的取笑。他也總是一臉淡笑的掠過!是,如此熟悉,因為他是影西的丈夫!但又漸被她遺忘,因為她與他的生命之間沒有交集,他只是她至交好友的丈夫!

「他來了,他恨你,他也恨我!」思清掙扎著沖口而出,在全身顫抖不休,紛亂無常的情況之下,她說這幾個字就如同要了她全身的力量一般!

影西听了,臉孔就泛了黑灰,整個人都要向後栽倒!也一把從身後托住她的後背︰「他把這里的木靈全汲死了,就是不想讓人知道他在哪!他該是離開東國了!」

「你確定?」一旁一直不語的雲萊突然問著,她在意的,不是那妖怪是誰。而是那妖怪,會不會為害這里!

「這里用不著我們了!」也說著,伸手拉了影西就走。影西根本都忘記邁步,被他扯得一個趔趄,險些就要跌倒在地。也一把撐住她,低頭看著她︰「影西!」他忽然叫她,他知道她受了刺激,一時間緩不過神。她沉浸在過去當中,沉浸在一些自己的臆想里面!他可以感覺到她紊亂的氣息,可以听到她惶急的心跳。她現在需要的,是濾清自己的思緒!雖然,那名字給他太多的震動,令他有些壓抑,有些不快,有些妒嫉!但至少他還是清醒的。

她有些茫然的抬頭看他,有些恍惚,神思不定的看著他。「你還能走嗎?」他低聲問著。

「走?去哪?」影西怔怔的應著。

「回冬寧!」也一把將她抱起來,回眼跟龍璃說︰「我們先走了!」

龍璃微微點頭,看著還猶自呆若木雞的思清!也顧不上與剛見面便又要分別的冬寧也寒喧,他肚子里也有一大團的問題,但此時也不是問話的時候!他扶了思清,看著雲萊︰「既然那東西不在這里,估計你們東國也沒什麼大問題了!我們過兩天就回去了!」

「那……」雲萊想了想,終是沒將之前留思清下來的舊題再掛上嘴邊。她點點頭︰「既然這樣,我們也不好再叨擾大王了!只是王後臉色不好,還要多多休息幾日再說。別太急著遠行了!」

「有勞了!」龍璃隨口應著,將思清將自己身邊拉了拉。看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一時還想著她剛才的話,‘他恨你,也恨我!’那究竟是個什麼人?為什麼思清就一口咬定是那個人?不管是什麼人,看這里這一大團焦木,已經讓他心底有些微寒!

執一路迎出啟元大殿,遠遠看著也自東而來。他淡笑的開口︰「來報我,我還有半分不信!今天怎麼來了興頭……」他的話剛出了一半,忽然見也的神情有幾分不對。他抱著影西,此時她的頭搭著他的肩,背沖著外頭,看不到臉。但看她一動不動的,執不由的有些發沉︰「受傷了?」

「沒有,睡了!」也將她托高了一點︰「執哥哥,淺櫻還在蒼祺!」

「先回去,我讓人去找她!」一听這話,執便了解。他是回來住的,而且要住一陣子!該是有了什麼事了。這二十年來,他們沒再回到太昌來。除非必要,連冬寧山也很少再去!若不是有什麼非比尋常的事情,他們不會再回來這里!並非是他們刻意要跟冬寧斬斷關系,執了解,也是不想再影響他!不管怎麼樣,他回來了,執還是非常喜悅的,甚至是,有點激動!讓他忍不住就奔出來迎接,出來的時候,手指甚至有些發顫!他們不在,這里太寂寞了,每天都靜得令人凝滯,似乎連空氣的流動,都變得緩慢起來!時間,更過得慢極了!他實在想念他們,二十年,影西教的他的那種想念,讓他深深的體會!他總是忍不住跑去看他們,然回來就坐著發呆,像個寂寞的老頭子!老頭子,是啊,以人類的年限,早該轉世不下十回了。經歷著不同的人生!而他,依舊還在苦持著今生今生,命再久,也是好沒意思!

玄璜宮還是跟以前一樣,一直沒有變過!執並沒有住進這座距離上頂二宮最近的宮落,他依舊住在青圭宮,依舊將這里保留的如同他們離開時一般的模樣!穿過前殿,中間的花園,後面的廂閣依舊是暖融融,暖廂里面,地板下還烤著火。燻籠依舊燒的正旺!一如,他們從來沒有離開過一般!北國,除了藤花二部,龍部之外,其它各部,包括太昌。一年到頭都基本上是冬天。年中的時候會微暖,不會有雪,洛青河在那時會解凍兩三個月。其它時間,都是大雪紛飛!

也一直將她送到東暖廂的床上,她穿的太少了,她跟他不一樣,氣溫對她的影響比較大!回來的時候,估計要凍壞了!他拉過厚厚的絨毯包裹住她。此時她雙頰通紅,又有些發熱的跡像,她最近幾年都很少生病!但是今天,是心病吧!他一松開她,影西就一下子醒了,她看著四周,熟悉而悠長的過去就將她團團包裹起來!玄璜宮的東暖廂,她曾經住過的地方!這里,是她新婚的洞房!新婚?!不對,在更久遠的時候,她,還有一場婚禮!

「也!」她昏昏然的拉著他的袖子,一時間,心里千回百轉。

他連人帶被把她抱起來︰「再睡一會吧!」,他話音猶在,執的聲音已經響在外面的窗邊︰「還抱不夠嗎?我要進去嘍!」,影西被他的聲音一下子鬧個大紅臉,忙不迭的掙扎著坐直身子。看著隨音而踱入的執︰「執哥哥,將來你娶了老婆,我天天鬧你們!」她漲紅著一張臉,嘴巴上卻不饒人!

「好啊!那你住這別走了。也好天天鬧!」執微揚著眉,看著也︰「我一會去行宮找淨,那小子,去年夏天的時候就吵著要跟我一起去看你們。我沒應他!」

「他現在能開幽鬼多少?」也微揚眉,快八年沒見了。當初自己還認為,他還得呆個幾百年才能去冬寧山呢!

「出不了全體,但比以前強多了!」執走過來坐在床邊的軟椅上︰「我不知道你們究竟踫著什麼事了!不過記得一點就好!」他看著影西︰「執哥哥跟也一樣,是不會讓人欺負你的!」

影西看著他,這里真的有家的感覺,雖然很冷,但讓人覺得暖!雖然空曠,但不會荒涼!她知道也為什麼要把她帶回來,不是他沒有能力保護她。而是,他希望她能堅定自己的心!她的眼底蒙上了水氣,一點點的泛濃起來,她皺著眉,忽然大哭起來︰「執哥哥!是我自己太差勁了啊!哇哇!」

她這突然的大招一下弄的身邊兩個大男人都目瞪口呆!執一下子彈起來,根本不知道如何應對。也卻寬慰下來,這樣很好,她知道釋放,至少不是壓抑!執手足無措的看著她,想說點哄人的話都不知道如何開口!他面容都變得古怪起來了,偏是他卻又覺得滿溢寧靜起來了,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他等待以久的生活又回來了!

影西抱著冬寧也,徹底的哭了個稀里嘩拉!她一直壓制的紛亂情緒,全部籍由淚水盡情釋放。她對不起那個,也對不起這個!她算個什麼東西,她根本就是最最狗屁!不管想起誰,她都會內疚,這就是所謂的人心吧!她痛恨現在的自己,她已經做了選擇,就該義無反顧!但現在,好像是她要害了思清!思清說,他恨的,是她們!

「唉,二十多年了,你還是愛哭鬼!你要我怎麼辦才好!」也抱緊她,輕輕的嘆息。但是,他的唇角,卻微微的上揚。因為她在哭的時候,突然就一頭扎到他懷里頭去了!

「就哭!」影西嘴里不清不楚的嘟囔著,還故意把眼淚鼻涕全他的衣襟上,而且,還是狠狠的往上蹭!

執看著他們,一時間又有些失落起來!是,她當然不會扎到他的懷里頭去哭,她更不會把眼淚往他身上蹭。她當然不會,她怎麼會?但是至少,她回來了,和也一起回來了!不用他再守著這空蕩蕩的宮苑,這樣,也是很好!

「你說那個男人郁疾而死。靈魂未及滌清,便轉世來此,結果倒霉的很,又成了死胎?!兩世強願,月兌離命主掌控,強行留在這里成了妖?!」入夜,執與也靠在玄璜宮殿外的石階邊閑聊。本來執是想去找淨回來,但是一聊起來,又耽擱住了。執旋著手中的酒杯,簡直覺得不可思議︰「若是真的,他可太倒霉了!但憑什麼就說是那個人?」

「思清說的,她有草木當耳目,估計還有些不好的兆頭!」也坐在石階上,伸長了腿,歪靠著身後的殿柱︰「影西最近也有,她這近一個月,就沒睡過好覺!」

「怪不得你急匆匆帶她回來!」執站在他身邊︰「雙瞳又怎麼樣?我就不信,他還能翻天覆地!」有兩世強願,一般都會生雙瞳,一瞳今生,一瞳前世!

「我倒不是怕這個,她肯定心里頭郁的很!又想起好多過去!」也悶悶的滿飲杯中之酒。

「你怕她又跑回怪物懷里頭去?!」執蹲下來,戲笑著說︰「你跟她二十年,他們之前好像也沒有二十年吧!人類不是最講究天長日久的嗎?」

「執哥哥,我不是怕這個!人心很復雜的,她會覺得內疚啊什麼,反正總會想他!她一想他,我就不舒服!」也哼出聲來,當著執,他才能直舒胸臆!

「影西知道了,又要笑你是大醋缸!」執笑起來,這個詞,還是好多年前。從影西嘴里頭听來的!

「她現在都不肯笑!」也嘆息︰「我現在不管他是誰,只想把他翻出來宰了!」

「不是剛汲了父母精元之力嗎?而且灼干所有的樹!我想他現在該藏起來,汲氣養力,然後再出來才對!」執低語︰「最適合養強願之妖的地方,便是陰寒之地。除了冬寧山之外,還有不少地方也是!你們這些年去收除強願,該去過好幾個了吧!」

「明天就派玉部各地去搜,一定要趁他現在力弱找到他!」執微忖了一下站起身來,說著︰「到時候,她心結也能了!」

「最好是這樣!」也頭抵著冰冷的大柱,看著暗夜高懸的明月!她郁結的煩惱,同樣也是他的。二十年來,他與她,靈魂早已經交織。他了解她,知道她為什麼會如此的不安!不是因為她情意的變改,而是因為,她內心的愧對!人類的情懷,總是復雜。他相信她的情意是向著他的。但是,他就是介懷她總是想著過去!自私也好,霸道也好,他就是希望她總是想他一個!真是煩惱,妖怪也有了煩惱,而且絲絲縷縷,揮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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