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店 號山之上,木法之下(2)

作者 ︰ 當木

龍璃緊緊抱著她,她的氣息讓他的身體開始灼熱起來。他看著她閃爍的眼楮,忍不住一再的掠奪她的紅唇。思清有些緊張,不由的避閃著他嘴唇的追逐︰「龍璃,在這樓台上,會有好多人經過的!」

「那我們回去!」他低低的呢喃著,眼底燃燒著熱情的渴望。他抱著她站起身,剛旋身要下樓,就听到遠遠的從鏡花閣拱門外傳來呼喊聲!思清一听,眼楮一下子閃亮了起來,她掙扎著下地,一下子撲到了欄桿邊,遠遠的看到從拱門那里一前一後掠過兩道人影,直向著這邊飛快的奔跑!

「信!諾!」思清大喊著,揚著手向著那兩個人。眼底是別樣的光彩,異常的閃亮,她跳著腳呼喚著︰「這里,這里!」

龍璃微笑起來,看著她雀躍的樣子。信諾!是啊,是他與她的,信諾!

十八年前,思清懷孕了。這消息令他狂喜,更令他有些恐懼!喜悅是不用說的。而恐懼,則來自于他的父母!他母親就是因為生龍茵而難產,損失了太多的血,父親飼育活血為母親療傷,卻是不能醫!父親自此一蹶不振,郁郁寡歡,終是了無生趣,撒手人寰。那時他尚年幼,但是心底蒙上陰影。生怕思清重蹈覆轍!

鮫人孕子需要兩年,人類孕子只需十個月,至于春播,不知道是不是又是另一個周期。龍璃不知要以什麼族類的孕期來計算,便不僅在西國廣召良醫,更干脆遣人也去春播找產婆和保孕之醫。從發現思清懷孕開始,便天天嚴陣以待,好像孩子隨時都會從肚子里跳出來一樣。結果思清,懷孕了十四個月。那十四個月,讓龍璃終生難忘!思清反應大,開始的時候吃什麼都香,把自己揣得像個圓球。但三個月後,又開始茶飯不思,嘔吐劇烈,有時聞到稍不喜的味道,就吐得膽汁都要出來了,人又開始像把柴一樣。

那時她妖魂剛浸體入骨,身體還時有反復,加上月復中的胎兒。弄得龍璃天天都是魂魄不齊,不敢有一丁點的閃失。龍璃在她床邊支榻,因為他已經習慣總要去抱她,思清怕他壓著孩子,堅持要跟他分床。他又不敢離她太遠,他懷中空空,十四個月里幾乎絕眠!她一難受,他就跟著難受。她胖了,他也胖不上去,她瘦了,他就更瘦!真真是徹底體會了當老爸的不容易!

生產的時候他在她身邊,他受不了在外面等,听到她的哀聲,他簡直要瘋掉。他直沖進去,卻是什麼忙也幫不上!看著思清的冷汗浸透了發絲,浸透了衣衫,看著她鮮血淋灕,看著她痛楚忍耐,他握著她的手,感覺到里面的骨髂都在咯咯作響,感覺到她的身體在受到力量的撕扯,感覺到她的生命在他的掌心之中游移不定!他感覺到跟她一樣的痛楚,痛入骨髓,痛徹心扉!當時他就在心里發誓,這樣的痛楚,絕不能再讓她受一回!

一日一夜之後,思清產下一對孿生子。難怪她肚子那麼大,後來根本站一會都困難,原來在她的月復中,孕育了兩個小家伙!先出來的那個擁有母親一般的黑發,沒有西海鮫人如鰭一般的耳朵,更像一個人類!後出來的那個卻是有著秋執鮮明的標志,哇哇大哭時,眼淚都化作細碎小小的珠晶!信與諾,他給他們取的名字。他與思清的信諾!兩個血淋淋的嬰兒,扭曲著皺皺的皮膚,緊閉的眼楮,大張的嘴巴,響亮的號哭聲,在這充滿血氣的產房里,恣意的喧囂著自己的來臨!孩子的生日,母親的難日,唯有自己當了父母,才真是能體會!

兒子的降生,給西海的宮幃之中憑添更多生氣熱鬧。皇族嫡系個個喜悅非常,巴不得龍璃自此可以百子千孫,嫡系血脈綿長豐盈。比如鬼首,他就有四十幾個兒子,鬼據也有不下數十。妖的壽命很長,以妖而言,龍璃還是非常年輕的。雖然他的後宮只有思清一個人,但如今思清也是妖怪,多多產子,以增強嫡系宗脈。也不是不可能!這是擴充嫡系力量最好的方法,但龍璃堅決不肯再要。為此孤霜很是不解,他猜不透龍璃的想法,他不知道龍璃有多害怕!害怕思清流血!

但兒子的降生也分走了大半思清的關注,看著思清全心全意的照顧他們,眼光始終不離他們身側。他就開始吃兒子的醋,思清對他的忽略讓他沒來由的氣,卻又說不出口生氣的原因!但他看著思清懷抱著孩子的樣子,他又無可抑制的醉倒在她的眼波之中,那滿溢的溫柔,輕輕的呢喃,點滴的!讓他嫉妒死那一對小東西,是啊,在他幼年的記憶里,少有母親的氣息。少有那種細柔的溫存,少有執著愛意的眼光!看著他們四肢亂舞的模樣,偶而不清不楚的囈語便可以讓思清歡喜到骨頭里。思清執意要自己帶他們,思清教他們囈呀學語,教他們蹣跚學步,她全心全意的愛他們,無微不至的關懷他們,恨不得為他們摘來滿天的星斗!讓他們一直沉浸在這樣的溫情之中,讓他們比其他的妖怪更了解情意的重要。他們實在是幸福,他們擁有一個最好最好的母親!

他正沉浸在對往昔的回憶之中,兩個兒子已經搶上樓來。思清飛撲過去,一手攬了一個,才模著這個的頭,又撫著那個的臉。滿眼的喜悅,滿眼的溫柔,滿眼的快樂,滿眼的關切!

兒子雖然年輕,但去年已經被龍璃派往離,絕二島任職。思清雖然一萬個舍不得,但她知道,長久的把他們留在身邊,對兒子的成長沒有幫助。多多的錘煉磨礪,才能讓他們更鋒銳和更堅強!

「娘親!」諾和信摟著思清,思清喜歡他們稱她娘親,而不是母後。因為這樣更親切,更讓她開懷!諾金色的眼眸笑成兩道彎月,他長的就像是龍璃的翻版,只是眼底沒有那淚痕般的印跡!他現在已經高出思清大半個頭,估計再用不了多久,就要長的跟父親一般高了。信也如此,兩兄弟長的一模一樣,繼承了父親的容貌。所不同的只有特征,信沒有鮫人鮮明的標志,信的發烏黑,眼珠也是烏黑,他的眼淚不會化作珍珠,若是沒有勃發的妖氣,他根本就更像是一個人類!

「父王!」和思清親呢的同時,也不忘向父親恭敬的行禮。收起了小兒的無賴,而對著父親,顯然是有禮而規矩了許多,卻少了幾分親近。他們三個站在一起根本就像三兄弟,時間于妖怪太寬容,兒子已經長大成人,父母依舊容顏不變!

「兒臣得知娘親要啟程去號山,所以特告了假返回宮中!」信向著龍璃說︰「請父王恩準我與諾一起陪伴娘親同去號山!」

「對,娘親要去號山行強法!請父王恩準我二人暫不回島,陪伴娘親同去!」諾向著父親請求著。

「島主都許了你們假了?」龍璃問著兩個兒子。他和思清一樣,寵愛他們。但他的愛,便是對他們嚴格的教導,一如當年他的父親!唯有如此,他們才能成為合格的繼承人!才能讓他認為適當的時候,將整個西海托付給他們當中的一個。然後,他與他的思清,才能去過真正快活自在的日子。就像那個冬寧也一樣!他不知道要多少年,況且還有一個大前提,就是思清完成女楨之契,再無靈擾之憂!到了那一天,那一天的話……他的心微微的顫抖,那一天啊!

「是,都許了!」信應著,轉臉向著思清︰「娘親,好不好?!」他知道去求思清更是有用,果然思清連連的點著頭︰「好,好!」她拉著他們的手︰「回來說一聲多好,我好去接你們!風塵僕僕的,累不累?餓不餓?我好想你們啊!」她看著他們,眼淚蒙上眼底,又是笑,又是嗔,哽著說著。她又想起她自己的家人了,她真正體會到當時媽媽的心了,七年了,放開最親的人那樣的痛楚,比割肉還難受。但媽媽和爸爸,他們放開了!就像有一天,她也要放開自己的一對兒子,愛的力量!妖法與之相比,根本微不足道啊!

「不累!娘親別哭!」信著她眼底的淚水,像個大哥哥在哄小妹妹。他捧著思清的臉頰︰「娘親,明天我們陪娘親去邊陵島,給娘親找白熾珠好不好?」

「是啊是啊!路上我跟哥哥說了,要給娘親做鏈子!本想我們先去找了來,但還是想跟娘親一起去!」諾在一旁雀躍著說著。

龍璃在邊上微微一怔,這兩個小子,竟然跟他想到一起去了!想來明天要跟思清獨處要泡湯了,思清又要被兩個小子弄的無暇理會他!

「嗯,好!」思清連連點頭,眼淚抑不住的流淌︰「走,回去,回去我做飯!」她伸手去模諾的頭,挽了信的手臂,但也不忘記招呼身後的龍璃︰「走,咱們今天好好喝幾杯吧!」她沖著龍璃又哭又笑的,弄的龍璃又有些心疼起來!他伸手攬過思清︰「又哭!兒子不回來,你哭。回來了怎麼又哭了?!」他輕聲嗔著,抬眼看兩個兒子︰「你們先回去換換衣服,一身的海水味道!」他忙著要打發走他們兩個。諾還要說話,信倒是很識趣,一扯諾的衣袖,向父親致禮後,拉了諾就跑!

龍璃輕拍她的後背︰「我知道你又想他們了,別死撐,不行就回去看看。我陪你去!」

「我害怕!」思清顫抖著,淚水涌個不休。他們都是七十上下的老人了,她真的害怕!怕回去了,忍不住就要把他們帶回來,怕她自己忍不住要這樣做!

他緊緊的抱著她︰「不要怕,不要怕!今生未盡的緣份,來生也會再續,一定還能相見!」他抱緊她的身軀,輕輕拍她的後背,輕輕的說。不要怕,不要哭,我會一直陪伴著你,絕對不讓你一個人孤單的徘徊!她的父母就是看到了這一點,才會放心的將她交給他,才會願意放開她!所以思清,不要害怕!他們心,一直都沒有跟你別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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