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店 重開的店鋪,快意的人生(2)

作者 ︰ 當木

「執哥哥,你要出去逛的話,可想著換了衣服再去啊!」影西不放心的交待著︰「讓淺櫻把無為他們都叫到家里來吧,住客棧干什麼,家里又不是沒有地方!」

「知道了,越來越象管家婆!」執輕點她的額頭,他抬眼看也︰「真的不要我跟著去麼?」

「不用了,執哥哥就安心在這里住下吧!」也微點頭,向著大門走去。影西跟在他的身後,淺櫻一邊把手里的包袱遞給她,一邊卻是不放心的叮矚著︰「辦完事就早些回來,不要逞強啊!」

「嗯!」影西笑著撫她的臉,逗著她︰「管家婆在這里呢!」自從二十年前,他們回冬寧小住,淺櫻便執意跟了他們來。如此,已經是二十年!

他們一直行到大門口,影西回望著台階上的他們,還有,那塊已經略舊的牌匾‘往生店’!往生店,是啊!思清,我把這個店開到這里來了。我沒本事販賣別人的前世,唯有給他們一個未知的來生!

她盯著那用妖國文字所書寫的大字,思清,這些年你還好嗎?我一直沒有去找你,沒有刻意的去詢問來自遠西的消息。並非是不想念你,而是我知道,你也有著未完成的事!我已經沒有能力再幫助你,所能做的,便是等著你!我之所以留在這里,是因為,這里離號山最近!我每每登上東面的山峰,遠遠看著那里,當那里有天重新蒼翠,當那里再度蒙上綠蔭!到了那時,我會去迎接你,那才是我們真正的重逢!我已經不再執著的去追逐願魂,我學會在平靜中等待!那是我一直所希望的日子,我期望那能持續的很久很久!久到,我有足夠的時間為你等待!往生店!它不能給我帶來財富,卻能讓我變得平靜!思清,我已經得到了我想要的生活,而你,也一定可以!

她盯著那斑駁的牌匾,這城里的人,都以為他們是木進大戶的遠親。她是來自東北交界的雪狐,他是同地而來的寒玉!他們有強法,可以幫助別人驅逐害人平靜的妖怪。這座遠城,有著各地的妖怪,多是法術平平,只是過著普通的日子。他們,與別人沒什麼不同!

也執了她的手,拿過她肩臂上的包袱,兩個人慢慢的沿著臨江步道漸行漸遠!執看著他們的背影,他總是想來看他們,看他們過得很好,他就會覺得平靜。這種平靜,是冬寧山都沒有辦法給他的。當悵惘沉澱到身體的最深處的時候,就只剩下平靜了。看到影西一如曾經的笑,他身體依舊會疼痛,細細小小的疼痛,卻無礙這份平靜的蔓延!

兩人一直出了北大門,進了林道,密密的林蔭擋住了火熱的太陽。只有細碎的金芒星星點點的落下,有如一地的碎金。影西挽著也著臂彎,一邊哼著不成曲的小調,腳下不停的跳來跳去。活像個跟著丈夫回娘家的雀躍小媳婦,半點也沒有要去捉妖怪的樣子!

「淨都去了冬寧山好幾年了,這次也沒跟著執哥哥來!」影西仰著臉看他︰「我看他這回真是發狠要苦練了!」

「嗯。」也伸手去她的額前的汗珠,將她往自己身邊拉了拉︰「熱不熱?」

「不熱,有你這個活空調怎麼會熱?」影西笑著,看看天色︰「我們這樣走到那里,正好是傍晚!直接就可以開工了!」她一手拉了自己的腰帶甩著圈圈︰「地腐獸真的很麻煩麼?那一會我們要怎麼辦?還跟以前一樣麼?」

「只是猜的而已,不一定是!」也看著她︰「不過要是真的話,是很麻煩!听淺櫻說的,**成是了。」

「那家伙什麼樣子?」影西實在已經想不起來,那個妖怪是個什麼樣子。想來最早那時,她一定也沒看清楚!

「是一種地獄的蟲!有很長的尾巴,能縮地很深!如果它一直是滯留在墓地的話,食取溶入泥土之中的血肉,會聚生很強的死者的願念。久而久之,會生出魂魄,也許會練成人形!或者,它根本就放棄練成人形,只追求最強妖體!」也輕輕說著︰「它會潛入很深的地底,令人很難感知到它的存在!之前那里聚了很多死者的願魂,連我都以為,那些願魂只是流連自己的枯軀不肯離開,積願太深而成了怨靈,只憑借願而攻擊接近的活人。現在想來,若是真有一只地腐獸在下面,那些願魂就是被它放出來的傀儡!」

「因為我們收了那些願魂,令它身體里少了願念。它為了索食而不停的溶土,那里才會成為大泥潭!」也伸手去撫她的發絲︰「一會你別離的太近,你讓鎮上的人都別過來。這樣我才能動手!」

「那你要怎麼動手?」听他這麼說,影西不由的一凜,她挽緊他︰「它要是不肯上來,我們怎麼捉他?」

「我用陰極掌把地炸開,把它炸出來!」也淡淡的應著︰「總之你看好鎮上的人,不然的話,我們就真得搬家了!」

「那,它要是縮得很深很深,炸不出來怎麼辦?」影西低語著︰「之前你都沒發覺,連執哥哥都覺得很麻煩!別以為你輕描淡寫就能打發我!」

「那就再想其它的辦法!它還能食我的魂不成?」也輕笑起來,一把摟過她,感覺到她心跳的急。

「還是老辦法吧,我把它引出來!」影西想了想,說著︰「它藏著不出來,或者直接跑掉了,不是要禍害別人了嗎?還是我去引吧!」

「不行,離的太近很危險!它跟以前的妖怪不一樣!」也正說著,忽然直起腰來,攬著她的手臂加了些力量!她一怔,看著他的臉︰「怎……怎麼?」

「噓!」也將指尖抵在她的唇上,這一靜,影西立時感覺到了。有細小的氣息在他們的身後不遠處,她手腕一翻,左臂之中登時竄出兩只氣狐,以十字交叉在她手臂之間游走!她猛的一抖袖,兩只氣狐直竄而出,急急向著身後的幾株樹之間涌去!

「滾出來!鬼鬼祟祟的!」影西一招既出,人一下子急竄而至,右手一揚,又是一只直送出去!

林間沙沙亂響,隨著狐氣而至,一個人影斜飛而出,細軟如一方綿織一般的繞著樹急轉而上!狐氣追著直切樹身,轟一下便歪倒在地上!

影西腳下不停,足尖起點人已經躍起半空,她雙手一揚,又是一只急飛出去,四只氣狐自地而上,四面包裹急急向著那人的身軀而去!

那人輕轉翻身,身姿飄搖,旋舞如飛花,點滴不亂,四只狐竟都打不中他!他並未出招相逼,也不遠離,只是一味躲閃,且避且退,似要引著影西遠去一般!

也一直站在地面,他手掌一翻,指尖已經夾了四顆細小的冰珠,伸手一彈,冰珠在空中急嘯,瞬間吸收水氣形成數十,光耀之下銀光亂舞,熱騰騰的空氣瞬間降溫,直向著那空中一點光影直彈出去!

「啊,真是冬……」一出聲,影西听得分明,是個男子的聲音。光影亂崩急射向他,他一聲未盡,身姿亂翻而避,肩頭一拱,竟一下抖出一對翅來,將他猛的帶上半空更高處!

「果然是沖著我來的!」也輕哼出聲,身形一動,直竄上去。他並未開翅,速度卻絲毫不減。他先一把抄過影西,空著的一只手平端于胸,手指半張,掌心之中已經開啟冰霜強寒︰「既然如此,便留不得你!」他急追著對方的身形︰「你安息吧!」他手臂一振,寒氣已經暴漲全臂,氳出藍色光芒,掌心急推而出!

他的身形霎時變得紊亂,雙翅急翻,驚呼出聲︰「我,我是懷北!」

這聲音一出,影西只覺得頭頂之上響起一聲炸雷!這名字讓她渾身都亂顫起來,她不管不顧的伸手去推也的手臂,也見她手伸過來,本能急急的一收招,發出的霜掌向著偏地打了過去,轟的一聲亂響,一大片樹林霎時便被急凍!影西只顧怔仲著看他,大睜著眼,一團霧氣急沖上眼底!看著他慢慢墜降到他們同高的地方,慢慢展開攏起身體的雙翼,慢慢展露出他的容顏!看到他濃長的黑發,黑亮的眼眸,眼尾的湛藍,挺括的鼻峰,微揚的嘴唇,清俊的輪廓,修長的身形!看到他,向著自己微笑︰「影西,我是懷北!孔雀赤諸懷北!」

他看著也勃發的寒意,知道他不盡相信!他伸手向自己的頸窩,拉開自己的衣襟,在那鎖骨的地方,有一處疤痕,已經很淡,卻是一直向下蔓延!這傷疤讓影西的淚直落了下來,無可抑制的顫抖!她記得,記得那小小的嬰兒,因為母親為保護他而行的木法,盤錯著讓他的身體受到了傷害!為了保住他幼小的性命,為了讓他在魎雀的口中逃生,為了不讓他哭泣出聲而引來妖鳥,為了封禁他的氣脈,而留下的疤痕!這麼淡,因為已經過了很久。卻沒有消失,因為凌雲一定沒有刻意去消除它!

懷北,心念著北方,在她的懷中安睡,因為要與她別離而大聲的哭泣,執著的拉著她的手指,乞求的看著她的懷北!二十一年了!她一直不知道他在哪里,凌雲有沒有找到海,她一直心系著的,懷北!

「懷……懷北!」三人重回地面,影西顫抖著手,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面前這個高高男子,就是那個吮著手指睡著的懷北!

「是我,懷北!」他欲上前,卻因也的眼神而滯停了腳步,他一臉的激動,眼底是深深的喜悅!他的手指微顫,向著他們︰「我一直記得影西的味道,這是我族類的本能!最初的,安全關懷的味道!懷北從來沒有忘記過!我只是忘記了你的樣子,所以,才不敢貿然上來相認∼!」

「懷北!」影西急撲過去,貪婪的看著他的樣子,她淚雨滂沱!光陰任苒,懷北已經長成大人了!從他那里,才可真正感覺到時間的流逝啊!

「你,你長大了!」影西激動的已經說不出話來,她狂放的心綻開無數艷麗奪目的花朵。是懷北,他的眉眼,像極他的父親,但他的氣息,卻一如他的母親!他笑起時的小小渦旋,簡直與凌雲微笑時一模一樣!那個嘟著小嘴囈語的小小嬰兒,如今已經是大人了!

「三年前,娘親才許我離家。我去了北國,但你已經不在那里了!我一直找你,直到半個月前,才到了江離鎮!他們說,江臨城里有個家往生店,有個狐部大仙,專門替人清除惡障!我就想,那是不是,就是我要找的人!」懷北扶著她的肩,看著她的眉眼,他一直記得那關懷安穩的懷抱,一直記得那氣息,卻忘記了這容貌!他一直找她,一直要找到她!終于,找到了!

「我看你們出了店門,因這里妖氣混雜,我一直不敢亂認。我想引你出手,確認你是不是從冬寧來的!我不敢隨便打听,怕給你們惹麻煩。所以……」他的聲音顫抖起來,是了,在冬寧也放出陰霜的瞬間,他真的確定了!她,就是他要找的,影西!

「你,你真是亂來!你知不知道你剛才再說慢一點!你小命就……你這孩子!」影西忍不住伸手去拍他,又是哭又是嗔,完全把他當成曾經的小小孩童!她扯著他,踮著腳尖去撫他的頭,然後再敲一記︰「到時我怎麼跟你娘親交待啊!」

他笑著,伸手去握她的手指︰

「我已經是大人了啊!」他剛想說話,忽然眼前一花,影西已經被冬寧也直接給拽到自己身邊去了。也看著他︰「你爹呢?不來找我麼?」

也一問,影西一下想了起來,她急急的看著懷北︰「是啊,凌雲找到海了吧?他們現在還好麼?」

「嗯,他們都在倚翠!」他一伸手,自懷中掏出一個卷軸︰「我帶了三年了,給你們的!」

也伸手接了過來,展開一看,正是海的筆跡,只有八個字︰心寄懷北,再無所願!他微微展了眉,原本些許的疑惑亦已經了然。

「真的?!太好了!」影西長長的吁了口氣,凌雲,想來這些年,你過得還不錯吧!想到這里,她的笑容滿溢,她拉著也的袖子︰「也,你還記得他吧?你小時他還抱過你呢!」呸啊!其實根本沒抱過,而且天天說他像小老頭!

「我還記得他的霜氣!」懷北輕語︰「這里人都說他是寒玉妖怪,所以我不一直不敢認!」

「這里跟北國不對付,所以沒辦法啊!」影西又想沖過去拉他,結果被也扯得動彈不得。她只得看著他說︰「懷北,你先回去!臨江道三眼孔橋對面,有兩個大紅柱子的就是!對對,你一定知道那里吧!你去找淺櫻,先住那里,等我們回來啊!」

「懷北跟著你!」他並不動腳步,只是掠了掠袍襟。

「不行,我們去辦正事,你先回去等!」影西嗔著︰「你乖乖回去等,回來西姨給你做好吃的!」她笑著哄他。

「西姨?!」他略是皺眉︰「我沒打算這樣叫你!而且我也不是小孩子了!」

「我跟你娘親是姐妹,叫一聲姨你很虧嗎?」影西瞪他︰「你怎麼不是小孩子,還在這跟我充大輩?」

「影西你的表情很豐富!」他輕笑,尤自向前走︰「我要跟著你,我知道你們去干什麼!我幫你引!」

「回去!」也忍不住的開口,從小他就對這個小老頭沒什麼好感,長大了更是討他嫌!

影西抬眼看著也一臉的沒表情,但略凝的眼卻讓她心底低聲叫苦。妖怪一向是沒大沒小慣了,現在也打翻醋壇子了!

「懷北,你回去!回去等我們!」影西還未說完,他忽然凌空而起,直直越過他們而去︰「冬寧也不相信我的力量,我就抓了它來給你看!」話說著,人影已經不見,空氣中只是還浮漫著淡淡的氣息!

「喂!喂!你回來啊!」影西跳著腳就要追,一回眼看到也一臉的淡然,她不由的回來拉他︰「走啦,快把他追回來!別讓他亂來啊!」

「隨便他!」也反手拉著她︰「那個臭小子對你不懷好意!」

「也!」影西勾著他的頸︰「你又生氣?!他是懷北啊,是那個小不點!」

他低頭看著她︰「現在不是了!他讓我想起若月跟休淮!」唯有只面對著她,他才會這般的霸道跟不講理!

「啊!」影西嘴巴張的老大,索性兩只手勾著他︰「也,你很賴!」她伸手去捏他的臉︰「他要是死了,海就真的要來殺你了!」

「隨便他!」也被她的氣息包裹的心弛神蕩,卻依舊是嘴上不松。引她來跟自己耍賴!

她的眼轉了兩轉,忽然笑著說︰「我給你唱歌吧!你听得喜歡,我們就快去把臭小子抓回來,怎麼樣?」

「你也學會西海幻听了?」也故意說著,唇角卻是微揚。他話音剛落,人卻是微微一怔,因為影西開始唱了,唱的不怎麼樣,但是,卻讓他的眼神變得凝深!

「我說,我的眼里只有你,只有你讓我無法忘記!如果我們感動天,我們能感動地,就讓我們在一起!永不分離!」影西搖頭晃腦,一首流行歌曲,詞記不太清了,卻是讓她最感動的那一句!

也這才知道,這些年來,她口中哼哼唱唱的怪調調,正是這個!

我說,我的眼里只有你,只有你讓我無法忘記!如果我們感動天,我們能感動地,就讓我們在一起,永不分離!

他一把抱起她來,凌空而起,向著懷北離去的方向!他永遠都要被她的氣息包圍,永遠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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