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店 火籠囚徒(1)燃燒的靈魂,內心的煎熬

作者 ︰ 當木

也的身形極快,眨眼間已經越過山頭,他的耳畔,已經可以听得到海濤的聲浪。他感覺得到,身後風夕所施放的火縛,可以感覺得到,棲梧那怒焚的火氣!背負著影西,他不敢震開雙翅,怕那尖銳的骨骼撩傷了她,他可以感覺到那身體灼燒的厲害,那咒法又發作了!他不由自主的伸臂去圍攏她,怕她跌下他的身體!他渾身都蕩出寒意,圍攏在他們的四周,形成一個陣罩,陰擋住風夕襲來的火法!影西越來越熱,簡直就像是一團火般在他的背後灼燒,讓他,也跟著不由的顫抖起來了!

影西大睜著雙眼,盯著面前自火而生的女子。那明是是她,竟是她已經快要忘記的人類的模樣!她輕輕笑著,大火繚繞著她,卻象是伏在她身上的輕紗。她慢慢的走近她,踏著烈焰,卻如同踏著滿地的花瓣!她的發飛揚著,與火融為一體,她的眼亮得有如天上的星星,清徹見底!她這樣貼近過來,然後,自她的身後,猛然蕩出一對火焰的翅膀!

「我是貴奈雲之流,貴之流的庶女!」她在火中低語,像是唱著清淺的歌謠,她的翅張得如此的巨大,慢慢的收攏,包裹著她的全身!像是有手在輕撫她一般︰「我的母親,是有著人類血統的春播,我的父親,是夏拓的大將,後來的大王!」這些話,並非是像她在說,而是直直的涌進影西的心,涌進她的腦海。她眼前流動著無數的光影,飛快的竄涌著進來,在她眼前一一的閃掠!

「雖然我為我父親立下不少功勞,卻始終是默默無聞,我的兄弟姐妹從不肯正眼看我。因為他們是純血的夏拓,而我,只不過是一個混種!」

「要想成為真正的大妖怪,中和體內兩種血脈的力量。要將它們發揮到極致,就要得到女楨之力!我要得到女楨之力,不管經歷多少世的輪回,當終點回到起點。當我重歸妖界,我會讓他們另眼相看!不管是已死往生的,還是尚存于世的,不管我成為什麼樣的妖怪,終究是會得到女楨之力!所以,我自火中而亡,自這世界消隕。不要阻攔我,這才是我靈魂的本意!」

靈魂的本意?!這聲音根本就是自內心深處而發,這光影,根本就是曾經已經滌清的記憶,這面前的人,根本就是她自己!靈魂的本意,靈魂深處的號呼,雲之流隕世的願念,在她的心中因火而生,嘶喊而出,她的心沖撞得要跳出胸腔!

她終想起來了,棲梧,她曾經見過他!就在這鳳翼山上!他依舊容顏不改,淺吟低語,他說他終究要成為鳳凰的,他要成為真正的鳳神!可以與夏拓定血契的鳳神!五百年一焚身,他說這周期太長,他要不停催動獄火咒,讓他早入神境!他的話提醒了她,讓她明白,以雲之流這個身份,永遠不能得到別人的尊重。她要借助輪回之主的力量,將她帶到一個全新的世界,她要以不停輪回為代價,換得全新的生命,既然沒有那麼強大的意志可以浴火重生,那麼就引火**!這,才是她靈魂的本意!

靈魂的本意,本意,本意!!影西感覺有種力量在撕扯著她,她猛的嘶嚎出聲,發出如野獸般的低鳴!她的身體,一下子灼燒了起來!轟的一下,在冬寧也的背上,燃起一團大火!她的手再也攀不住也的頸,猛得向下栽了下去,她就像是一團盛放的煙火般,直直的墜了下去!隨著她的燒灼,也的身體就在同時爆裂了開來,自後背開始,一直延伸到左邊半邊的身體,他的骨翅一下子釋放了出來,左臂變得有如骨架一般的勾爪,他白色的輕衫被撕扯開來,飛舞得有如白色的蝶!

大團的黑氣四散了開來,彌漫在他的四周!他的左臉,暴露出詭異的骨骼,漫散著大團的黑氣,他的眼,血一般的紅!他追逐著影西下墜的身體,左手一直緊緊的抓著她,他翻飛在她的身下,托墊著她的身體。她身體所發出的天火順著他的手,一直向上蔓燒起來!他們兩個,糾結成一團,變成一大團烈火!他的喉間,發出一聲尖厲的嘯音,讓身後追來的風夕不由自主的顫抖了起來!他看到了也的臉,不,那已經不能稱之為臉了,根本已經是半化魎雀,食魂無厭的魎雀!

「不好,他要化形了!」風夕猛的向後一掠,看著身邊的棲梧︰「你快去殺了他!要不然,我們都得死!」

棲梧卻收了火勢,盯著他們直墜下山谷的最深處,轟的一下,將地面砸出一個巨大的深坑!

「那就等他化形好了!」他低語著︰「要不然,我的獄火咒達不到我要的效果!」

「你真是瘋了麼?」風夕吼著,卻是不敢再追過去︰「他若是真變了魎雀,我們就全都完了!他會憑著願念將所有有生命的全部吃光!我早就說過,不要做的這樣絕。給她解了咒,抓了冬寧也,引了他兄弟來就可以了!你…….」他的話生生的被棲梧的眼盯了回去,他怔了一下,低語著︰「你想成神,用鳳神降世殺了他,不正好麼?」

「現在用鳳神降世,他毫無反抗之力!我的力量得不到施放。」棲梧盯著他︰「我要成神,而你,要得到冬寧。我成全你,你也得成全我!其他的,我一概不管!」他直掠下去︰「我就等他化形,你怕死,就給我滾到一邊去!」

「瘋子!」風夕盯著他自空而下,凝在空中,半晌,才低低的吐出一句。

「大王,我們!」影坤也是驚魂未定,剛才那一眼,他一輩子也忘不了。竟讓他有一種想奪路而逃的感覺,讓他,不寒而栗!

也清楚的听到自己身體骨骼的變化,死魂都跑掉了,他維持不了這個形態了。他听到了地獄的召喚,他要變成魎雀了。他的身體在破敗,死魂的願念在不停的撕扯著他,哀鳴之聲漫彌了他的所有感官。他會喪掉所有的記憶,他的存在就要消逝,他要憑著願念在這世間吞食所有靈魂!無所謂了,他活夠了,在這世間夠久了,他還是救不了她啊!她燒起來了,靈魂也燒起來了!她死了,他活著也再沒有意義!

但他依舊掙扎著,拼著最後的意識掙扎著,他不能這時候化形,他不能連影西的靈魂也吞掉!他救不了她,至少要放她自由!至少要看到她的止魂,游蕩下幽冥,他不要連她也吃掉。雖然他是多麼希望她可以一直陪伴著他,他多麼希望留住她的溫暖!他不能吃她,當他只有願念的時候,當他所了解的人類的情感全部逝去之後,當冬寧也死去,魎雀出現的時候!他不要她,成為那地獄之臣的食糧,成為永遠地獄的囚徒!

影西大張著雙眼,火光泛濫之中,她看不到任何的人影!只有靈魂在體內號呼,撕扯得疼痛讓她簡直想死,死?!死了就不會疼了,烈火之中,隱隱可見一道光,明明滅滅自火中而現,象是有聲音在叫她,召喚她過去!命運麼?要帶她去另一個世界麼?要她繼續她未完成的輪回麼?要她遵循靈魂的本意麼?為什麼?為什麼身體如此的灼痛,卻依舊感覺到心在跳躍,依舊感覺到悲傷,依舊會疼?身體的疼痛還不夠麼?她還在留連什麼?為什麼還覺得舍不得?是願念嗎?她轉世成了聶影西,然後,又有了新的願念了嗎?

那團光在變強,越來越強,越來越近。她看到了,在那光影之中,一個人!一個有著淺棕色的發,光潔的額頭,尖挺的鼻,清晰的輪廓的男子!他看著她,眼眸有如琥珀一般的光華,他微微的牽動著嘴角,若有似無的微笑,向著她,伸出修長的手指……冬寧也!立在白色的山巔,白衣如雪,衣袂翩然,他腰間有長長的腰帶,隨著風而凌飛。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她一直覺得,這句話,對于他,最是適用!冬寧也!這,才是她靈魂的本意!

她向著他伸出手去,想牽住他的手指,帶我走,帶我離開焰火,帶我去北方耀目的雪國!這,才是我聶影西,靈魂的本意啊!她觸到了,不是他的指尖,而是他的臉頰,他貼近了她。他的身體在她面前破敗開來,他半張臉顯露出骨骼,他半邊的身軀都化出骨骼,他的背後有骨翅,他全身都繚繞著黑色的氣體!「啊!!」影西忍不住低呼出聲,這一叫,竟然讓她一下子看清了面前的光景,如夢中一模一樣的光景!

他們被大火包裹著,焚燒著,而他,正如她幻境中一般,半化成了魎雀!那宮牆之上的浮圖,那冬寧山之上的巨雕,那衣衫之上的暗繡!她的也,正在兌變成那般的模樣!

「也!」她拼了命的嘶叫出聲,攬過他的頸,不顧一切的抱著他︰「不要,不要!」她的淚還沒落下,已經炙干,她的眼還沒濡濕已經干澀,她的心還在疼,更疼過她的身體︰「不要,不要丟下我!」

他渾身都是一震,她,竟然醒了!她竟然醒了,竟然在呼喚他,她的靈魂明明已經焚燒,她的身體,也已經在焚燒,她卻,清醒了過來!

他說不出話來了,他這副樣子一定嚇壞了她!他掙扎著要逃離她的身邊,他不想讓她看到他這般的模樣。她不顧一切的抱著他,緊緊的抱著他︰「不要丟下我!」她親吻著他那已經化形的部份,她身體的火在慢慢的熄滅,竟然象是回收到身體內部一般在慢慢的退卻︰「不要丟下我!」她重復著這句話,手指撫上他尖銳的骨頭︰「你可以的,我知道!」她的聲音安撫著他的靈魂,她的懷抱在給他力量,她的眼從未有過的清亮動人。她這般看著他,執著的,看著他!她向他淡淡的微笑著︰「你可以的!」

他被她蠱惑一般的凝望著她,他可以看到她的靈魂,是影西,還是她!但是,她的手指,竟然在吸收他身體的火氣,讓他一點一點的寒涼的下來!可以的?他的身體已經破敗到這樣的程度,還可以麼?他壓抑著疼痛的蔓延,抑制著身體繼續的撕裂,他看著她的眼,他不想再去探究是什麼緣故,只是貪婪般的找尋著那溫情,迷戀著她的暖!

「一直都是你,守護在我的身邊。擋在我的身前,給我周全的保護!明明知道是陷井,還是會不顧一切的前來,不管我如何的拖累,你從來不肯埋怨!你,是我眼中,獨一無二的英雄!」她抱著他的頸,咬破了她的唇,和著血吻在他臉上的裂口之上,一滴滴的墜落在他的身體里,讓他,又開始掙扎起來了。他不要她的血,摧殘身體給他治傷,對他而言,是最大的傷害!她抱緊他︰「也,就算我流盡了全身的血,我也不會死去!我的命魂永遠不會逃避疼痛,因為,這是我靈魂的本意!」她輕輕的低喃,囈語般的在他耳畔輕語。讓他,全身都顫抖起來了,他的身體轟鳴起來,他的右手,慢慢的回抱著她的身軀,他掙扎著,喉間在咯咯作響,努力發出了聲音︰「我,我,嚇到你了!」

她的淚水涌了出來,她的身體緊貼著他︰「冬寧也,你是大笨蛋!」她又開始胡說八道起來,每當她要掩示內心的翻涌,就會胡說八道的。而他,卻是平靜下來!他的影西,又回來了!

她緊緊的環抱著他,在他的耳畔輕語︰「你要記住我的話,我不會丟下你!你,也不要丟下我!」她說著,不要丟下我,不管如何,都不要丟下我!所以這一次,讓我來保護你!

她慢慢的自他身邊站了起來,火,竟然全都熄滅了!或者說,被她完全的吸收了!她的衣衫破碎著,因剛才的燒灼已經成了破布一般的發著黑,她的身體也發黑,焦灼的氣息燎繞著她的全身!但是,火卻熄了,完全的熄滅了。她盯著不遠處山腰之上的棲梧,眼晴在爍爍放著異樣的光彩︰「你要告訴我的靈魂本意,我收到了!」她仰著臉看著他。

「哦?」棲梧略揚著眉

,實在是有意思,人類的靈魂竟然可以吸收火氣。難道說,雲之流又重生了不成?

「你在等什麼?不是要成神嗎?」影西揚著聲音︰「為什麼不收拾掉我們?」

「現在開獄火咒,根本不能催發我最強火法!」他盯著他們,手中竟又蘊起火氣來︰「不過,好像現在你想當我的對手了!」

「你想等他化形,然後借除掉他而催生內心的火氣**!完成你三百次的涅槃!」影西盯著他的手心中的紅光。

「不錯!你都想起來了麼?」他淡淡的說︰「他不肯自盡,我就知道,你才是他的靈魂支柱。我先催動咒法讓你焚燒,毀了他的力量源泉,他自然會化成魎雀,成為這世上最強的敵人!這樣,我才能將獄火咒之力釋放到最大,因為我這些年,一直在催生咒法,到了最後一次,必須要全力釋放出來才可以!正是因為如此,我才會答應風夕來幫他。你們,是我成神的最後一塊踏腳石!」他盯著她,笑意竟浮現了出來︰「只是沒想到,你竟然灼身而不死!」

他忽然自岩上直飛而下,手中團起的火光直向著影西而來︰「我再送你一程!這樣,他才能了無牽掛的化形!」

「你放屁!」影西雙手一震,一團狐影自左臂間而生,她一收身,猛的將狐直扔了出去,嘯動著向著他追身而噬︰「他是我丈夫,你敢動他,我就跟你拼命!」她口一張,自她嘴中,竟跳出另一只狐傀儡,遇空則長,變得極為巨大,盤繞著向著棲梧張開大口!

「哼,還是小把戲!浪費了我的力量∼!」他輕飄的側身翻轉,舒展著手臂,旋轉在空中,有如舞蹈一般的躲開追逐的狐氣,絲毫不減速度得向她侵來,手中的火氣在他手中焚燒︰「這一次,看你還能不能吸得進去!」

他動作奇快,瞬間已經抵到影西的面前,他的掌直直的頂上她的左肩。影西竟不閃避,生生了挨了他一下,那一下,竟然火氣穿著肩窩而出,混和著血肉飛濺了開來。他的眼凝看著影西,看著她的嘴角涌出血絲來,他不過只使了三分的氣力,盯著她︰「連閃都不閃,真想死在這里麼?」

她緊盯著他的眼,忽然唇角泛起笑意來,這笑容淒艷無比,在她焦灼的臉頰之上,蕩開絕美的光華。她輕輕的說著︰「不讓你打中我,你怎麼會離的這麼近?!」她話音剛落,右手掌心一翻,猛然襲向他的腰間,她掌心一直團著的狐氣倏得一下放了出來!在這樣近的距離,他的手還深深陷在她的肩窩,影西這招又快又狠,手指瞬間有如勾爪︰「去死吧!」她低叱著,狐音清鳴,連同她的手指,一起送進他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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