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凝抬眸，已經顧不上羞澀，直直看著子恕，只覺得他唇若涂朱，隆準廣額，長眉入鬢，兩眼有神，英姿奕奕，那儀表真有霽月光風之概。更加上他微微帶著笑容，愈顯出他齒白唇紅，如臨風玉樹了。
他不由地更加不舍，世間上竟有這般俊美的男子，倘和那林柳鑾比較起來，烏鴉與鸞鳳真是天淵之判了。
再看她身邊女子，亦然不似那凡間人物。
只是，她還不不甘心。
本以為離姝只不過是一個織娘，怎麼就搖身一變成了南國的後。
想起前些日子，選秀女時，她還不願意入宮，現在，天知道她有多後悔。
「你可是軒轅公子？」她不死心的走向他。
子恕忍不住蹙眉。
卻覺得袖子一緊，已是鏡娉在輕輕的提醒他。
「林夫人，還有何問題要朕來回答的？」壓住了不耐，他仍然有著三分的倨傲。
他叫她林夫人，相凝盯視著他，只覺眼中酸澀，但是她還是忍住了眼中快要滾落的淚，「我是相凝呀，軒轅公子可是還記得我？」
那般委屈的美麗容顏，似乎很難讓男人拒絕，子恕想了想才點了點頭。
意識到鏡娉的手一動，想從他手中抽出，他想也沒想就再次握緊。回頭看了一眼鏡娉，仍是淡淡的模樣，只有睫抖動了些許，落下一層重重的陰影。
他心中一嘆，是怕相凝又成了第二個念絲嗎？這丫頭也不知道怎麼想的，一個帝王，再沒出息，也不會把主意打到別人夫人的頭上吧。
相凝終于露出了笑容，心里有希望一點點的升起。
她現在還不算是林柳鑾的夫人，天底下還有幾個男人能拒絕了她的美貌。帝王三宮六院，只要能進宮，一切還有希望。
「皇上，我與皇後姐姐情深義重，姐姐知心思，今日見姐姐要走，實在舍不得。求皇上看在我與姐姐還有皇上的緣分上，讓我送姐姐一程可好？」相凝說完了一襲顛三倒四的話，竟掩面啜泣起來。
鏡娉只做不聞，她要竭盡全力的忍耐，才能保證自己不蜷起來，包裹住一種想嘔出滾滾鮮血的***。然後，手一顫，水袖如秋風里的拂開的一瓣菊花無聲移開，淺淡一笑。
子恕一轉眼，似乎瞧見了她的笑意，眼中異光一閃，才道︰「哦，朕的皇後從未離宮，什麼時候還與相家小姐相識？」他含笑著問，絲毫不在意相凝煞白的面孔，似乎在斟酌，他半晌才道︰「至于說送朕的皇後，此時還要皇後做主。」
庭院里雖菊花滿枝，附庸風雅的主人家偏偏在鋪了紅氈的庭院當中設了紫金香爐，所焚檀香疊煙，遙遙送來。
檀香和菊花的香氣，讓她氣悶。
更有子恕不懷好意的笑容，讓她更加惱火，她抑住蹙眉的沖動，笑意淺淺，優雅而自若，款款顧盼間，眸中似有一簇極明亮的火光盈徹。
沒去看相凝企盼的眸光，她淡淡道︰「皇上，你看你，林夫人與林公子婚禮剛剛舉行，按在民間的規矩應送入洞房才對，怎麼能外出呢。否則會不吉利的，皇上，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到了後面幾句話，已經帶了撒嬌的委婉嬌儂。
相凝眼里的光終于徹底消失，要不是身邊的喜娘眼驚手快，只怕人已經軟倒在地了。
子恕忍不住露出了愉悅的笑容，「還是皇後考慮的周全。」
鏡娉的手驟然抽緊，微微斂目。
原來，他是在試她。
鏡娉暗暗著惱，卻是發作不得。
她終是沒有人心再去看相凝。
本來，她不想這般絕情。
只是，若不徹底讓她死心，只怕她會變成第二個念絲。奈何幽幽深宮，以後會有多少念絲，異或有多少相凝。
說是要回去，到底心生淡淡的疲倦。
上了鑾駕，子恕才含笑問︰「在想些什麼？」
鏡娉搖頭，顯然不願多言。
子恕也不勉強她，只是不動聲色的一笑，接著輕嘆一口氣，似無意的問︰「才出去多少時日，怎麼就瘦了這麼多？」
鏡娉怔怔望著他，沉溺在他溫柔目光中，一時間忘記了言語。
看著她這樣傻的樣子，子恕忍不住笑出了聲，「可是，也老了許多？」說著，他執起她的一雙手，溫潤的指尖摩挲著鏡娉的指月復。
鏡娉看著自己的一雙手現在竟不如子恕的手白皙，柔滑，一時臉上染上了緋紅，一雙手也輕輕的要抽回去。
「都老夫老妻了，還怕什麼呀？」他凝視鏡娉，柔聲開口，帶了些許悵然。
鏡娉低了頭，故作不在意地笑道，「是啊，皇上自由三宮六院，佳麗三千，臣妾是老了，皇上何苦還來調戲臣妾？！」
子恕哈哈大笑起來，看鏡娉抬眼著惱，才止住笑聲，悠然感嘆，「听到你自稱臣妾真是好難得啊，感覺竟如前世一般。」
時隔兩年，鏡娉只覺在他面前，仍然口拙，說不過他，她沒好氣的就要抽回自己的手。
子恕卻紋絲不動，反而一用力，將她拉到自己的懷中，笑得好整以暇，「這麼久了，朕可是想你想得緊，我
就不相信，你真的一點也不想我……」
鏡娉一時紅了臉頰，許久不曾與他調笑，竟不知道如何回應。
子恕這個樣子，絲毫不像個君王，倒讓鏡娉突然覺得仿佛又回到了自己懷孕的那些日子。兩人就像尋常夫妻一般相處，其樂融融。
只是想起懷孕，就想起自己的一雙兒女，鏡娉的心中還是忍不住針扎了一下的疼。
原本，久違親密中的尷尬也被黯然沖散了許多。
逝去的，她可以不想，可是她的阿莫又在哪里呢？！
子恕將她的神情盡收眼底，莞爾一笑，並不勉強她現在就立即適應一切，他知道，她還是有太多的心結，不過，很快，他相信，她就會放下一切。
他將臉埋在鏡娉柔滑的青絲間，忍不住松了一口氣，還好，這頭秀發總算沒有像她的那雙手一樣，被折騰得差點毀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