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軟的呼吸磨蹭在耳邊，曾幾何時，兩人也是如此親密，鏡娉在那一雙眼楮中看到過同樣真摯的感情。
完美無瑕，卻有著無法忽略的威儀。
鏡娉閉了眼，內心紛亂，好似北風吹過繁絲，帶來糾纏紛雜不清。
剪不斷，理還亂。
鑾駕停下來時，子恕仍然沒有放開她。
宮中似乎特別的安靜，除了執勤的侍婢，幾乎看不到走動的人。
鏡娉不由得多看了幾眼，竟然看不出來，這兒如此的安靜，與林家的園子有什麼區別。
一時，百般滋味涌上心頭，鏡娉不由得抬頭遮住眼楮，腦中也微微昏眩了起來。
「沒事吧，快，傳太醫。」子恕焦急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鏡娉定下神來，拉了他袍子的一角說道︰「沒事的。臣妾只是累了，休息休息就好的。」說著努力的給了他一個笑容，子恕愣了片刻，這才長長的出了口氣，「那好，我先送你進了寢宮。再出來。」
說著，他親自攙扶了他向里面走去。
鏡娉怔了一下，才隨著他往里走。
剛進殿門，就看到巧兒與幾個中宮的侍婢早等在那，看到鏡娉，不由得簌簌落淚。「娘娘，你可算回來了。」
鏡娉避開子恕的攙扶，上前含笑扶起巧兒，「我這不好好的嗎？你還哭什麼呢？」
說著，一回眼看到子恕眼中也隱隱有心酸和愧疚。
「皇上，湯池已經備好了。」旁邊轉出的小太監小聲的回稟。
子恕眸色一暗，卻是一言不發，默默的轉身而出。
鏡娉看著他的背影，總是隱隱覺得現在的子恕總是有些自己不知道的微微的變化。而她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
隨著巧兒進了湯池，宮女們拿輕軟白綾，替她周身揩拭，又用進貢來的海絨上下擦遍了，打開一匹碧羅，給她輕輕地披在身上，那海絨的佳處，能收干水氣，可以使肌肉溫柔。
這一切都像是夢里的前生一般。
鏡娉抬起手指，其上雖有繭，可那一身的雪也似的一身玉膚卻絲毫也沒變，經那海絨摩擦，愈覺得細白膩滑了。
待到鏡娉出來，猛一抬頭，才看到子恕手執了書卷，坐于一邊，听到聲音，抬頭，含笑的看著鏡娉。
「皇上——」
「什麼也不要說了，先休息吧。」他溫柔的打斷了她的話。「有什麼事都等你睡好了再說。」
鏡娉雖覺得有些累，可此種心境下又怎麼睡得著，不由蹙眉，再看子恕一副不容商議的神色，賭氣道︰「臣妾遵旨。」
之後，竟是衣服都沒月兌，徑直走到床上躺下。
子恕放下書卷，笑著搖頭。
只覺鏡娉和以前還是一樣，不滿意的時候，反抗還是少，最多只是耍耍小性子。不過，就算是這樣，他也認了。
看了一會兒，他上前又幫她蓋好被子，笑了笑，說道︰「睡吧。我守著你。」
鏡娉心中一動，想回頭，卻忍住了。
接著，只覺一只手已經被他緩緩的握住。
奇異般的溫暖浮上來，她突然不想去拒絕。
心中也漸漸平和了下來。
不知道過多多久，鏡娉想說什麼，可是一陣無法抵抗的困倦襲上，她不由就閉了眼楮，跌入無盡的黑暗中。
卻是溫柔的黑暗。
醒來已是第二天清晨。
鏡娉是被一個夢驚醒，那是一個曖昧的夢。
她陡然睜開了眼楮，這才見床幔已經放了下來，房間里很暖。鏡娉轉了容顏，這才看到子恕一雙手已經改為緊緊的環住了她，他已經在她的身邊睡著，眉頭微皺著，臉上卻是她很少看到的堅毅。
那唇幾乎要貼到了她的唇上——
雖為夫妻，到底多日未見，鏡娉不由尷尬得一動不敢動，只能小心的慢慢向後移動。可她身子一動，他的手又一緊，唇角一挑，干脆翻身，半個身子幾乎已經壓在了她的身上。
她剛想伸手推開他，卻听到他模糊的說道︰「鏡娉別走。」
她伸出的手就那樣的僵在那，動彈不得。
「鏡娉，我們不要再這樣了，從此，你只能是朕的後。」他突然睜開了幽深的眸，定定的說。
「原來，你沒睡著？」
他含笑，卻不語，眼里是堅定的霸氣。
鏡娉看著，不覺得恍惚，記憶里的他，在她的面前一直是冰壺秋月般超塵拔俗，溫潤而澤。最後一次動怒，也是孩子氣的狠絕。
離開皇宮在外，她雖然一直都有听說當今萬歲竟然能征慣戰，知道他的文武雙全，但是真的見到他如此堅毅的霸氣神情，卻還是頭一次。
鏡娉內心的深處知道，他是堅決的。
她知道，這次，她是真的再也離不開這座皇宮了。
「好不好？」他問著，卻溫暖的笑了。
鏡娉突然覺得，他給她的笑，其實從來沒有變過，不是如同新月般清新皎潔，就是如同新陽般熠熠生輝。
那是一個男子能展現的最溫和的一面了吧。
心不
自覺的就顫了下。
可是，她卻永遠忘不了念絲，子淵，阿莫……
即使，那些東西她要生存就要忘卻的東西。
可是，我又如何去忘呢。
「要不要再睡會？」他似乎並不要她的回答，而是接著問道。
「子恕，南詔還能容下這樣一個皇後嗎？」鏡娉看著他的眼楮，平靜的問道，內心卻是起伏不定的。
他輕輕一笑，那笑容鏡娉卻看不懂。
半晌他才看鏡娉，卻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略帶調侃的問道︰「你，是不是不希望我接你回來？」
鏡娉將目光別開去，窗外的天很藍，是清晨特有的毫無雜質的藍，光就透進來，還有最清新的空氣。
她轉過臉看他︰「我所希望的，是獨自踏上以後要走的這條路。你和很多人都有你們生來的責任，而我所要做的，就是成全。」
「你離開皇宮，是想成全誰？」子恕直直的看著鏡娉問道。
鏡娉迎上他的眼，哀婉一笑說道︰「是的，是成全。但不是成全你們，而是成全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