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子恕突然厲聲打斷他的話,「朕的母後不容他人多說。若再犯,就是你,朕也不輕饒。」
相子轉身,看著子恕的怒氣容顏,突然打了個寒顫,「臣不敢,端敬淑皇後是我南詔永遠的驕傲,萬民敬仰,臣知錯。」
子恕的臉色這才緩和了下來,「難得你也能說出這樣一番話。你放心,朕自有打算。皇後是什麼樣的人,你也見過,其賢良淑德足以母儀天下,你也莫要再出污言。」
相子並不為意,欠身笑笑道︰「皇後娘娘雖無大失,可惜她與萬歲您,都生錯地方。萬歲您處雲端之上,俯瞰眾生,豈可為一處美景再三回眸?而她,明知高處不勝寒,別樣的繁華,自然伴有別樣的孤寂與苦痛,仍心存幻念,又怎能不苦痛傷懷?」
說著,他輕嘆一聲,道︰「萬歲,這般相守相執,彼增煩惱苦痛。現下天意如此,她已決心放手,你為何還要緊抓不放呢?」
再說的話,也就是他的臣子見不得他專寵,所以所有的罪名就要落到鏡娉的身上。
「放手?」子恕冷冷一笑,「若是你的妻子,你能這般輕松嗎?」
相子愕然,「你會有後宮三千。」
此後弱水三千,他再難飲一瓢。于愛,他此生已矣。
只是這些話,無須對外人講。
「相子,你且退下,記住,朕的後宮無須他人多言。」
相子搖頭嘆息,知道再說什麼,這年輕的君王也是听不下去了。
中宮的婢女遠遠的看到相子匆匆行禮,然後頭也不回的離去。而皇上似乎也很不開心,一甩衣袖,帶著侍從而離去,而至那天起,皇上也似乎消失了一般,中宮再也沒見過他的蹤影。
不見他,似乎也將孩子壓在心底。
誰也不知道皇後娘娘在想什麼,只見她似乎心境平和安祥起來,除了紫春姑姑,沒有任何人來探視她,她每日服下各式各樣的藥,睡的時間遠遠長于醒的時間,身體恢復進境甚好。
誰也沒想到,昔日熱鬧非凡的中宮,轉眼變成了一座冷宮。
直到阿九來了,鏡娉才知道子恕已經離開了皇宮。
她听完後,似乎什麼也沒听到。
手握的鮫紗扇紋絲不動的搖著。
看到她這幅樣子,阿九眉尖一挑,站起隨意在室中走幾步,又立于幾前撥動把玩上放的器皿,過了良久,才說道︰「姐姐,你的心事越來越重,我為何越來越猜不透了。」
鏡娉笑對她道︰「怎麼猜不透?你說說看?」
「姐姐……昏迷醒來那幾日,像是萬念俱灰傷心絕望的模樣,可這幾日,卻又灑月兌輕松之極,我不知皇上給你說過些什麼話,我只知這回定是讓你傷透了心。這現在的模樣,到底是想通了,還是……」
她不忍說下去了,回頭定定的望住鏡娉的眼眸,似乎想從中看出她內心真實想法。
鏡娉的手一頓,幽幽的笑了一笑。
想通?
怎麼想,痛失愛子是她一輩子的傷,只要想想,她都不能呼吸,牽心扯肺的痛。
現在,她只是爭著一口氣活著罷了。
阿九還是長長嘆息道︰「你的眼楮實在太過幽深,你不肯說,我也看不出。你不知道,我很害怕,這幾天我心里甚亂,我從未如此。是不是有一場暴風驟雨將要降臨了?不僅我害怕,還有他……」
「阿九。」鏡娉溫柔的攬住李婼一肩,「你不必害怕。今後無論發生什麼事,我都希望
你能幫助子恕,也許,你對他非常重要。」
「那你呢……」阿九驚慌的抓住了她的手腕,「你知道,事情突然,也不能全怪他啊。」
「我不怪他,他沒錯,我原來只是想不通,才遷怒他。」
「那你為何要說這樣的話,你對皇上才是最重要的,你是不是想要離開他了?不行,不行!我要去告訴他!」
說話間便要往外沖,卻被鏡娉拉住衣袖拽了回來,她笑著輕 ︰「你這丫頭,這般瘋顛,哪里象個妃子。我只是說如果,什麼時候說過要走了?再說了,我能去哪?這兒就是將我拆皮剝骨了,我不是還要留在這兒。你倒哪去找皇上,他不是不在宮中嗎?」
阿九這才安靜了下來。
吶吶的在鏡娉這呆了半晌,才被鏡娉好說歹說勸了回去。
這麼多時日,鏡娉睡得並不安穩。
今晚月圓,她看著已經變得空蕩蕩的搖籃,眼中一陣酸痛。
外面有輕微的響聲,她似乎听到了孩子的笑聲。
眼前有大片氤氳蒸起,恍惚,她似又看見了自己的阿莫。
烏夜啼。
夜晚的皇宮似有梟鳴,暗影憧憧,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恰此時,急促的人聲傳來。
「站住……站住……」
人聲傳來,眨眼功夫已經有四五條黑影閃進中宮。看身形,卻是女兒身。
前面人剛到,隨後,一條人影厲喝一聲閃上前來,迅雷不及掩耳,劈手截下當先黑衣人手中匕首,順勢一掀。那小宮女整個人已飛了出去,撞在柱子上摔回地面,一口腥紅便吐了出來。
鏡娉默然看著,心低陡然又是一顫,漸漸沉了。
團團火光圍了過來,鏡娉心中突的一閃。再見那被摔的婢女卻忽然嘴角流血,雙目僵瞪。
她當下喝道︰「不要下殺手。」
然而到底遲了一步,不過剎那,幾名女子已先後吐血倒地,竟各個咬牙服毒而亡了。
「娘娘——」巧兒驚魂未定,訕訕的來到了鏡娉的身邊。
「別怕。」鏡娉淡淡的回首,語聲未落,念絲已當先步入殿中來,隨後跟來的宮人、衛軍,轉眼已將這宮殿圍了起來。
念絲挑眉,剛想說什麼,就對上了鏡娉幽深的眼眸,一時,倒忘記了說辭,只好相對而立。當場頓時僵寒,詭異彌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