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無主草青青,金縷歌殘黛翠凝。
魂夢蕭蕭宮廷路,嵐光猶自照北倉。
千章灌木綠蔭涼,樹下巍樓露粉牆。
紅紫芳菲依舊在,誰人憑吊逝者悵!
「子恕,你悠著點。」綠柳爭妍,桃花吐艷。錦瑟坐于桃枝下的躺椅上,呼喚著不遠處正在舞劍的子恕,話里卻少了些許力道。
場場浩劫,她畢竟沒死,反而是身邊一個個深愛的親人都離她而去。
子恕收劍而立,恭敬道︰「母後。」
錦瑟向他招招手。
這個時候,正是春風裊裊,吹得百卉都盈盈欲笑。
枝頭的黃鶯兒,也撲著雙翅,婉轉悠揚地歌唱起來。
又有那穿花的粉蝶,迎風飛著,紛紛亂舞,好似天女在那里散花一般。獨有餃泥的紫燕,卻在樹林里或是水面上,不住地掠來掠去,找尋著小的蟲魚,去哺那巢里的雛燕。晨曦漸漸地放開光華來,把草上鮮明可愛的露珠慢慢地收拾過了,便顯出很嬌女敕的一片綠茵來。
這麼多美好的東西呀,還有她的子恕。
她遺忘了十年,就像像不到,昨日看到的小子恕還在顛顛的學步,今日就突然長得快和他的父皇一樣高了。
「十年了,母後忘記你十年了。我的子恕也長大了。」錦瑟含笑注視著子恕。
注視著錦瑟一夜變白的發,子恕心中一片酸澀。
他的母後,昨日還如二八少女。今日,卻丈余白發如水流瀉,唯獨面容亦如往昔。
子恕慢慢跪倒在錦瑟膝邊,柔聲道︰「母後,你沒有忘記我,十年,你一直陪伴在我和父皇的身邊。每天孩兒都會給母後請安,母後每天都會記得我。」
錦瑟俯身輕輕拉起子恕。
自己的孩子怎麼也看不夠。
她剛剛看過子恕舞劍,一招一式,凌厲飛揚,縱橫捭闔。
劍光浮動疏影間,劃破了春日的風情,身材修長,一身錦繡衣袍在風里翩飛,宛如游龍優雅的在雲層里擺蕩的華麗鱗甲一般。
他的神色凝重,目光冰冷,眼中除了手中的三尺青鋒,似是再容不下其他。
他將來會是個好帝王。
「你現在比你的父皇還要好看。」錦瑟含笑說。
剛坐于一邊的子恕一愣,隨即臉上有點點的緋紅。
她輕輕一笑,那嫵媚而柔軟的笑意,似是春日天空下初綻的鮮花般明媚溫柔。
看到她那樣的笑容,子恕忽然覺得自己非常非常的幸福。
他的母後依然是天底下最美麗的女人。
這麼多年,他和父皇,百里懿一直守護著她。
她就是這個帝國的驕傲。
錦瑟自然也看到了子恕不自然的表情,不知不覺的已然帶了水一樣的溫柔。「我忘記的這段日子是不是從來沒有稱贊過你。」
子恕垂首,「母後更多的時候喜歡歌舞,喜歡……玩鬧。」
錦瑟一愣,隨即輕笑出聲。
「傻孩子,我現在只是一個母親,你是我的皇兒呀。」
「是,母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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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錦瑟輕輕一嘆,「你看你的父皇給你教導成了一個恭謹的皇子了。」
錦瑟沒說完,就淺淺的咳嗽了起來。
「母後,你要休息嗎?」子恕連忙站起身。
錦瑟擺擺手,示意子恕坐下。
「你的父皇完成了我的願望,還了我們母子和天下一個安寧,可也失去了很多。我曾經想過,和你的父皇走得遠遠的,到一個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茅屋草舍,你耕我織,兒女成群的圍繞膝下。」她說完,淡薔薇色的嘴唇微微被牙齒咬著,被掩藏在長長睫毛下的眼,春日的陽光溫暖的投射在她精致的面容上,顯現出一種華麗但卻不真實的色澤。
她似乎沉浸在某種美好的幻想中。
而子恕卻沉浸在她安寧的神色中。
這麼多年,他看著不拘世事的她,直到今日,才知道父皇為何會這樣的迷戀她了。
而她只是定定的看著他,然後對微笑,帶著溫柔的味道。「子恕,帝王路會恨孤獨,很累,我和你的父皇和遺憾,留給了你這樣一個人生路。」
「母後,我願意。」子恕堅定的回答。
如果能守護江山,能守護著自己的母後,他願意任何事。
「好孩子。」錦瑟淡淡地笑了,笑容中仿佛有幾分無奈︰「子恕,你也應該選妃了吧?」
她突然轉變的話題,讓子恕一愣。
旋即才道︰「母後,兒臣還沒想過。」
她端起了案上的哥釉茶盞。
茶已經涼了,濃濃的茶香裊裊散去,轉為淡不可聞,碧綠的茶葉慢慢沉入杯底。抿了一口,苦苦澀澀。
「母後一生,有你,有你的父皇,此生無憾了。唯一對不起的就是哥哥。」時光已經在她的心里凝固了,她對段宇的稱呼也沒有變,「我知道你的父皇會將你林菱一家照顧得很好,不過,我還是放心不下阿九。」
「母後的意思是……」
「子恕,母後不會勉強自己的兒子。母後知道和一個不愛的人在一起就是煎熬。不過,你知道嗎?子恕,曾經你的父皇很厭惡母後……」
听到她這樣說,子恕驚詫的抬頭。
父皇對母後的深情,他一直看在眼里,怎麼也不會想到他的父皇會厭惡他的母後。
「你不相信是嗎?你父皇啊,喜歡一個青樓女子,不過呢,母後將那個女子變成了子諾的妃子。也許,你父皇那時候恨透了我,因為他的未婚妻是個狠毒的女子……」
「母後不是。」子恕打斷了她的話。
「傻孩子。」錦瑟還是笑,「母後可沒騙你,你的父皇那時候看都不看我一眼呢!」
「母後是想我和阿九也可以培養感情嗎?」
「不,我只是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錦瑟拍拍子恕的手,笑得一派溫軟。
對于軒轅恪,十年恩愛,是真心的愛,只怕也是在彌補無盡的愧疚。
「怎麼大老遠的就听見你在說的壞話啊。」一陣清朗的聲音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