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尖銳的嘯音刺碎了風聲,從身後閃電般地急趕而致,子涵終于看夠了。
眼前一片模糊,腰間劇痛襲身,眼前的一切顯得如此突兀詭異,段宇手中劍一揮,斬斷了射在腰上的箭支。
「段宇……」在混亂間,他清晰地听到這聲清透至極的呼喊。
是她!
他轉首,一眼就看到了那被壓來的女子。
火紅的衣衫上滿是泥濘,滿身狼狽,行走間雅貴非凡。
眸中映出她焦急地揮手的模樣,他心如刀絞,悸然盤旋而上地竄進心底。
求生的***突然無限地擴大著,心底暖流如潮,他一步步的向著錦瑟殺去。
「放開我。」錦瑟突然怒喝。
「放開她。」听到她的聲音,子涵揮手道。
「段宇——」看到段宇身子一晃,錦瑟想也沒想就沖了過去。
火紅的衣帶飛揚,恰如九天降鳳。
道了段宇身邊,才看到段宇眸色渙淡,面如死灰,大駭,怔怔地無法出聲。
「你……」錦瑟哀哀不能語。
「沒事。」無比艱難地吐出這兩字,段宇幾乎用盡了所有的精力,腰間的疼痛耗盡了他清明的神志,此刻眼前花白,朦朧一片,他已大有支撐不住之感。
「段宇,我來了。」
這一道宛如山澗清流聲,喚回了他游離的神志,轉過頭,看到那泛紅的眼眶,隱現淚珠,是為他?
不確定地顫著伸出手,見凌亂的發絲散在她頰旁,他拂過,發現錦瑟沒有躲,他竟然有些高興,觸上她的臉,鮮紅的印子隨之拭在她的臉上,他一陣心慌,用手指想擦去血痕,卻發現血印越來越大,這才發現自己雙手沾血……
心頭黯然,他僵住了手勢,突然手心一暖,濕濕的水珠滴在手中,他詫異地看去,看到錦瑟嘴唇輕啟,似在說著什麼,他卻听不清聲音,為什麼……
「段宇,你怎麼這麼傻,我帶你一起走……」她的心刺痛著,抬首對上他的眸,那種內蘊的光華似已淡然,冰般的冷竣也消散了,剩下的似乎是柔情……
往日的情意突然又出現在段宇的眸中。
她知道的,他一直都沒有放開,苦澀感泛起,她抑不住淚水涌出眼眶。
怎麼哭了?
段宇的指尖接住那些珍珠串似的淚珠,連他也不知道為何,在身體漸漸冰冷的同時,心底卻是如此溫暖,從手心傳到心髒的陣陣暖意,攪得他難喻的心疼,卻又感到絲絲幸福。
她不該哭的……
他錯了……
至始至終,錯的都是他,不該在第一次見到軒轅煙時跟蹤她,不該在棺木中將錦瑟拉了出來,不該為了她們換臉,更不該為了一點點權勢,就放了她,和她交易……
他錯得太離譜了,更甚者,他貪心地愛上了她,愛著一個根本不屬于他的女人。不管是他的親妹妹軒轅煙,異或是錦瑟,都不是她的。
他怎麼這麼愚昧呢,愚昧到,到了此刻,他明知是錯,卻依然不悔,看到她的淚,值了……
就算是錯,也值了……
累了,他太累了……該休息了。
他的人生,在江湖中耗盡了,家,國,天下。
他不懂
,在江湖中他救了多少人,挽救了多少家。
而自己卻沒有家,他是鬼醫,病危的人都把他當做唯一的希望。
前段生,他風流無數,一幅好面容,一身武藝,一手出神入化的藝術。
他以為自己站在了巔峰。
獲得了多少女子的芳心。
他都沒有看在眼里,他享受這些。
這一切換來的是什麼?
他突然很想再從頭活一次,如果有這個機會,他會在為錦瑟換面容時,就帶著她遠走高飛,他想要親手種一些花,閑來無事看看蔚藍的天空,為她遮風擋雨,撐起綢傘,陪她慢慢走過那些青石的小巷,听她笑語盈然。
異或將她金屋藏嬌,一輩子不讓別人偷窺了去。
滾燙的鮮血從腰部的傷口流出,眼簾控制不住地緩緩闔上,世界漸沉入黑暗中……
他很想睜開眼,親口提醒她。軒轅恪沒有負她,他會來帶她走,不要做傻事。
熱淚從眼角逸出,他想要睜眼,卻再也沒有這點力氣了。
他突然覺得不甘,原以為了無牽掛,如今才發現,這里還留著他這麼多的眷戀。
好不甘……
他帶著淡淡笑容,眼角處流出淚水,感到一陣錐心的痛楚。
半蹲著身子,她拼命想扶起他,卻怎麼也撐不住。
心里賭得慌,她不斷的喘氣,還是哭不出來。
「真感人啊。」子涵一步步走來。
錦瑟白淨的容顏上滿是血污,那雙眸子此刻比冰更冷,陰郁中刺向他的是濃濃的恨……
「你別怪我啊,是你害死他的。」
錦瑟緩緩轉過臉,不再看子涵,只是用衣袖一遍遍的擦拭著段宇身上的血污,漸漸的沒有了任何表情。
段宇的面容上已經很干淨了,可是她還是一次次的擦,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子涵走得更近了,這才見到她的臉上一片木然。
「我再問你一次,你可願意留在宮中,只要你願意,我就饒了你,依然給你榮華富貴,錦衣玉食。你可願意?」子涵慢慢的俯身,一字一句的話。
錦瑟連看也不看他一眼,依然擦著段宇的臉。
「女人,你瘋了嗎?」
子涵的聲音化在了風中,沒有絲毫的效果。
子涵終于不耐煩了,猝然站了起來。
恨恨的說︰「瘋女人,你去死吧,我要讓天下的人都看看,一向風光的武王妃落得個什麼樣的下場。誰也休想得到你,你去死吧。」
周圍人一片愕然,他們看到的年輕帝王一直是溫溫和和的,從來沒有看到他這樣陰戾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