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瑟 錦瑟華年誰與度(十六)【至】梅香不染冰心在(十三)

作者 ︰ 淡月新涼

錦瑟華年誰與度(十六)文/淡月新涼-

錦瑟慘敗而回,元氣大傷。

而更讓她膽戰心驚的是,第二日坊間便又有了新的傳言,是說她這個宋二小姐因為知悉寧王要退婚,頓時不顧臉面厚顏無恥的找上門去,苦苦哀求了寧王多時,也不知究竟使了什麼手段,竟然真的讓寧王心軟,收回了退婚的意思。

錦瑟膽戰心驚,倒不是怕被人說,而是怕被父親听到這番傳言,那于她,不知又是怎樣一番大禍!于是錦瑟當機立斷,決定在父親尚未來得及追究之時——逃!

熟料她剛剛收拾了行李,蘇黎派來的兩個婆子立刻現身,給她講了一大堆有關婦德婦行的典故,錦瑟听得幾乎要哭起來,這才想起自己本可以理直氣壯,于是道︰「我要去探望我干女乃女乃,你們寧王府屋子大規矩多,哪一條是阻人盡孝道行孝義的?」說完,便再也不理那兩個婆子,背著包袱,帶著綠荷離開了侯府。

她所要前往投靠的干女乃女乃,便正是大學士府的北堂老夫人。當朝大學士北堂文松與宋京濤私交頗好,從錦瑟記事起,父親便已經喚北堂老夫人為干娘,而北堂老夫人也甚是喜歡錦言與錦瑟兩姐妹,因此在她面前,錦瑟從來都可以肆無忌憚。

幾個月沒見,北堂老夫人精神矍鑠,氣色倒似乎更甚從前,此時此刻正坐在花陰架下,含笑望著幾個年紀尚小的曾孫在花園里捉迷藏。

「干女乃女乃!」錦瑟輕手輕腳的自她背後走近,中氣十足的喚了一聲。

北堂老夫人頓時一驚,回頭一看,立刻哭笑不得︰「你這丫頭,可是要將你干女乃女乃我嚇著不成?」

錦瑟上前一把抱住老夫人,撒嬌道︰「我哪敢嚇干女乃女乃?干女乃女乃長命百歲,我若是真將你嚇著了,那勾魂的小鬼兒肯定就會來找我,不準我再呆在干女乃女乃身邊,到時候我會難過死的!」

北堂老夫人輕輕在她額前點了一點︰「你呀!不管長到幾歲,這張小嘴永遠也收斂不了胡說八道!」又見錦瑟額頭汗意涔涔,便道︰「這樣大熱的天氣,怎麼想起來看干女乃女乃了?」

「想你了呀!」錦瑟揚起臉笑得跟朵兒花似的,「我連行李都收拾好了,要好好陪干女乃女乃幾日呢!」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北堂老夫人頓時歡喜,「你先下去安置安置,晚上陪干女乃女乃一起用膳。」

「好!」

因小時候常與錦言來這大學士府小住,所以這里常年為她們備有一所小院,錦瑟每每過來也都是住在那里。

錦瑟帶著綠荷徑直走向那小院,在途經三公子北堂臨所居之地時,忽然耳尖的听到一陣女子唱曲的聲音,頓時來了興致,轉道殺進了那間正傳出動听好聲音的屋子。

錦瑟華年誰與度(十七)文/淡月新涼-

寬敞明亮的屋子里,晃眼看去,竟有十余個青春少艾的美貌女子,皆身著霓裳舞衣,婀娜多嬌,搖曳生姿,隨著歌女的曲子翩然而舞。

屋子的上首位,北堂臨眉頭緊蹙的坐在那里,滿眼不悅的看著底下那群嫵媚多姿的女子。

錦瑟看得目瞪口呆,還沒回過神來,北堂臨忽然一把摔了手邊的茶盞︰「都給我下去!沒一個中用的!」

伴隨著那聲暴喝,一眾女子紛紛低下頭,四下散開來。錦瑟便毫無遮擋的落入北堂臨視線之中,一時只見他眉頭皺得更緊︰「宋錦瑟,你怎麼會在這里?」

錦瑟毫不在意的笑著上前,在他手邊坐下來,問侍女討了一杯茶,這才睜大了眼楮問他︰「誰胃口這樣大?我看這群姑娘極好,你為何還不滿意?」

北堂臨瞪了她一眼︰「胡說什麼?」

錦瑟撥了撥自己額前的碎發,漫不經心道︰「你剛剛進入朝廷,方才那群女子,不正是為了討好某位高權重之人而準備麼?我有一事不明,北堂伯伯剛正不阿,為官清廉,怎得養出你這樣一個兒子!」

北堂臨氣極反笑︰「那請問宋二小姐你今日到來又所為何事?還不是躲避責罰,前來避難?既是寄人籬下,怎得連‘低聲下氣’幾個字都不識?」

錦瑟勾起嘴角,皮笑肉不笑︰「大不了我們彼此彼此,我不說你便是。這群女子,到底是送給誰的?」

北堂臨懶懶嘆了口氣,笑里藏奸︰「說出來怕你會不高興。是秦王。」

錦瑟果然很不高興。

「你也知道,秦王生性風/流不羈,什麼樣的女子沒見過?像這些庸脂俗粉,我如何能拿得出手?對了,好歹他曾經做過你姐夫,你應該知道他喜歡什麼樣的女子吧,快,跟三哥說說。」

錦瑟微微冷哼了一聲,笑道︰「像三哥這樣,相貌堂堂的,化作紅妝,秦王他必定會喜歡極了!」

北堂臨重重啐了一口,錦瑟冷著臉起身離開了。

幾日後,北堂臨到底還是挑出了自己比較滿意的幾個人,又請回京中赫赫有名的舞姬為幾人編了舞蹈,力求在請蘇墨前來作客之時能盡興而歸。

事實證明,當燭光搖曳之中,那幾個賣力飛舞的絕子燦若桃花的容顏,突然轉為令人驚駭的綠色之時,蘇墨還是很盡興的,至少他笑得很開懷︰「三公子準備的這份厚禮,真是別開生面。」

北堂臨的臉幾乎要變得跟那些面面相覷,驚駭不已的舞姬一個顏色了,卻還是沉住氣,緩緩起身道︰「請王爺稍等。」

蘇墨捏了酒杯,淡淡一揚眉,示意他自便。

北堂臨出了宴廳,徑直殺向錦瑟所住的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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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瑟華年誰與度(十八)文/淡月新涼-

北堂臨沖進小院時,坐在檐下的綠荷老遠便能聞見他身上的怒氣,站起身來不溫不火的攔了他兩下,便極其識時務的閃身讓道。

北堂臨「砰」的一聲推開了錦瑟的房門,大步跨入,咬牙切齒︰「宋錦瑟!」

錦瑟原本正在梳妝台前擺弄著什麼,聞聲,抬起臉來看向北堂臨,一臉無辜的神情︰「什麼事?」

北堂臨看著面前這張同樣綠油油的臉,差點一口氣提不上來,伸手撐住了旁邊的門框,方才堪堪穩住自己的身子,這一下,卻連話都說不順暢了︰「你、你、你……」

錦瑟回頭又照了一下鏡子,疑惑道︰「怎麼了?你覺得不好看嗎?這可是百年前許國宮廷最盛行的綠面妝,據聞當時的君主最愛如此打扮的女子,我好不容易才托人四處打探才找回來的這種秘制水粉,還讓人給你那幾個舞姬送了幾盒呢,想想可真是舍不得——」

「宋錦瑟!」北堂臨終于回過神來,再度怒吼出聲。

「罷罷罷!」錦瑟忙的拿起絹子,一面胡亂的擦去臉上那不知所謂的妝容,露出原本白生細女敕的臉蛋,一面悻悻道,「你既然不喜歡,我也不礙你的眼,回頭我就去你那幾個舞姬那里把水粉討回來,省得你以為我暗中給她們使壞。」

北堂臨氣得額上青筋暴起,捏成拳頭的手上,不斷發出很輕微的細響。

錦瑟卻似突然恍然大悟一般︰「難道……秦王已經看過了綠面妝,因為不喜歡而遷怒于你?」

北堂臨終于忍無可忍︰「來人,將她給我綁了,拿去向秦王請罪!」

「干女乃女乃救命!」錦瑟立刻大叫著就要逃,然而下一瞬,卻已經被盛怒的北堂臨拿住,不得動彈。

兩人住的院子原本就隔得近,錦瑟還沒來得及等到北堂老夫人前來救命,便已經被扭送至先前的宴廳。

北堂臨親自制著她,將她推進了廳門。

錦瑟不滿他用力過盛,回頭瞪了他一眼,卻見他已經微微有些驚詫的望向前方,這才轉身看去,身子同樣一僵。

貴賓席上那人,正斜斜倚在榻上,伸手扶著面前舞姬綠油油的面龐,眼對眼鼻對鼻的觀察打量,幾乎連唇都要貼上那舞姬!末了,大約是察覺到門口傳來的動靜,他才微微一偏頭,薄唇自舞姬側臉掠過,揚起英俊的眉眼看向錦瑟與北堂臨,笑得魅惑人心︰「這綠面妝,真是別有趣味的美。」

錦瑟手被綁縛著,無奈只能躬著身子,用膝蓋頂著自己翻江倒海的胃。

蘇墨這才松開了面前的那名舞姬,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原來錦瑟也在這里。這是犯了什麼事,怎得被人綁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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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瑟華年誰與度(十九)文/淡月新涼-

聞言,錦瑟轉眸望向一旁目瞪口呆的北堂臨,鼓起腮來︰「三哥,你倒是說說,我犯了什麼事?」

北堂臨回過神來,啞然,唯有低下頭,為錦瑟解開了身上的綁縛。

錦瑟一面揉著自己被勒得生疼的手臂,一面抬腳走向前方,一直到蘇墨面前她才停下來,輕笑道︰「姐夫果然是閱盡天下美色,見多識廣,這綠面妝,可不是什麼人都能欣賞得來的!」

北堂臨狠狠瞪了她一眼,錦瑟佯裝沒有看到,忽而有道︰「剛好昨日,我新學了另一種舊時盛行的妝容,姐夫可有興致指點我一番?」

蘇墨放下手中的酒杯,淡笑道︰「有何不可?」

「綠荷,帶人進來!」

當綠荷領著兩名體態臃腫,身軀龐大的女子走進殿中時,北堂臨幾乎恨不得立即上前掐死錦瑟。而蘇墨則始終面含微笑,不曾有半點失態。

兩個女子各自都是濃妝艷抹,幾乎看不清本來的面目,但更為古怪的是她們的臉被一分為二,兩邊的妝容各不相同,真是精彩極了。

錦瑟極其滿意了打量了一番自己的杰作,方才開口問蘇墨︰「姐夫覺得,這一雙半面妝,如何?」

蘇墨擱下手中的酒杯,沉聲一笑︰「這一雙半面妝,盛行于三百多年前的趙國,那時趙王獨獨喜愛體態豐盈的女子,後來這一喜好逐漸影響到民間。隔了這麼多年,你為她們的裝扮,倒的確還有前朝風韻。」

「這麼說來,姐夫也能欣賞這種美?」錦瑟偏了頭看向他。

蘇墨看了她一眼,淡笑著不置可否。

錦瑟立刻便歡喜起來︰「綠荷,既然姐夫喜歡,我們就將青青與盈盈獻給姐夫,如何?」

綠荷看了看始終微笑若水的蘇墨,抿了抿,小聲道︰「小姐,我們總得問問青青與盈盈吧?」

「哦。」錦瑟似恍然大悟一般,看向兩個描著一雙半面妝的女子,笑道,「青青盈盈,你們可願意服侍秦王?」

青青與盈盈皆跪下來,柔聲道︰「奴婢願意。」

錦瑟偷偷看了蘇墨一眼,但見他神情依舊不變,便道︰「既如此,姐夫,你可定要善待青青和盈盈,雖然我才認識她們不過兩日,可是一見如故,往後,我定然要去探望她們的。」

「好。」蘇墨望向她,淡笑著吐出這個字。

錦瑟微微蹙了蹙眉,對上他的視線,又移開了,看向北堂臨︰「那青青盈盈與三哥的舞姬之間,只能挑一方,姐夫可答應?」

北堂臨登時黑了臉,卻也唯有強忍著一言不發。

「既然答應了你,我自然會選青青盈盈。」蘇墨低頭一笑,摩挲了一下自己的手指。

「多謝姐夫!」錦瑟笑意盈盈,「那我就不打擾姐夫雅興,先告辭了。」

經過北堂臨身邊之時,錦瑟清楚的听到他指關節活動的聲音,忙的拉上綠荷,飛也似的逃開了。

蘇墨望著她跑得飛快的背影,仍舊只是淡淡一笑,收回了視線。

病了,更新不給力,大家原諒我……

錦瑟華年誰與度(二十)文/淡月新涼-

「小姐!」奔至花園中,綠荷終于忍不住氣喘吁吁的喚住錦瑟,擔憂道︰「咱們這麼做,二爺……秦王他真的不會怪罪嗎?」

錦瑟也跑得累了,只覺酷暑難耐,卻沒有帶團扇,唯有拿絹子胡亂扇著,聞言輕笑了一聲︰「做都已經做了,你如今才來害怕,只怕晚了!」

卻出乎意料的沒有听到駁嘴,錦瑟看向她時,只見她正看向自己身後的位置,雙頰有些詭異的泛紅。錦瑟回過頭來,看見緩緩走近的宋恆,心下頓時一片了然。

這樣熱的天氣,他走在毒辣的日頭下,竟然還如仙人一般翩然華貴。更難得這仙人竟然還帶了錦瑟最愛的東西。

京中有千百種小吃,錦瑟很沒出息,最喜歡的竟然只是冰糖葫蘆。

雖則喜歡,然而錦瑟接過他手里的冰糖葫蘆時,心中卻還是有戒備的︰「你特意來看我的?」

宋恆搖了搖頭。

果然!錦瑟眉頭一蹙,將手里的冰糖葫蘆遞給綠荷,又道︰「那是爹爹讓你來抓我回去?」

宋恆依然搖頭。

錦瑟立刻回頭望了一眼已經被綠荷吃掉兩顆的冰糖葫蘆,下一刻便毫不猶豫的搶了回來。還沒來得及放進口中,對面的宋恆便打了手勢——侯爺讓我來接你回去。

錦瑟登時黑了臉,重新將冰糖葫蘆塞給綠荷,忍不住嘀咕了一聲︰「不會說話還這樣摳字眼!」

宋恆微微一笑,側身對錦瑟做了個「請」的動作。

錦瑟苦了臉看著他,拖著他的袖子撒嬌似的搖︰「宋恆,你就說沒見到我不就行了麼?爹爹還沒有消氣,我回去,定然會挨打的。我視你如兄長,你忍心見我挨打?」

宋恆淡淡一搖頭——侯爺並沒有生氣。

「騙子!」錦瑟道,「爹爹最是小氣,听到外間那些謠言,如何能不生氣?」

宋恆剛想說什麼,錦瑟的身子卻突然一僵——前方那被北堂府管家逐漸引近的人,為何這樣眼熟?

蘇黎!待錦瑟終于看清那個身影時,已經錯愕得不知時日。

他怎麼也會來這里?

逐漸走近的蘇黎也看見了她,目光微微在宋恆身上掠過,隨後又在她拖著宋恆的那只手上頓了片刻,眸光微微變得凜冽起來。

錦瑟一時只想著他怎麼會出現,便忘了松開宋恆,更沒有注意到自己先前來的方向,北堂臨正恭送著蘇墨出來。

直到北堂臨微微有些慌亂的一聲「臣參見寧王」傳來,錦瑟才驀然回神,看看眉峰冷峻的蘇黎,又看看微笑不羈的蘇墨,再看看頗顯狼狽的北堂臨,忽而明白了什麼——定是北堂臨分別約了他二人,卻不知中間出了什麼岔子,蘇黎也許是來早了,竟然撞到了一起!

這下可真是熱鬧。錦瑟心想。

錦瑟華年誰與度(二十一)文/淡月新涼-

蘇墨看了蘇黎一樣,忽然饒有趣味的笑了︰「原來三公子還約了三弟,可是三弟怎麼遲到了?」

蘇黎淡淡抿起唇角︰「是二哥早到了吧?」

蘇墨掩了唇,微微低咳了一聲,淡笑道︰「大概是吧。」

北堂臨驚駭過了頭,忽而也就沒有那麼怕了,硬著頭皮笑道︰「是下官蠢鈍,記錯了時辰,請二位王爺見諒。」

大抵是對這些情形早已見怪不怪,蘇墨淡淡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小事一樁,不必介懷。」

北堂臨頓時如蒙大赦,忙不迭的道謝。

眼看著一場風波就要被蘇墨淡淡化解于無形,錦瑟心頭大為惋惜,還沒來得及感慨,忽然就察覺到一道不可忽視的目光投向自己,心頭頓時一驚,轉頭看去時,果然是蘇黎。

自從上次的退婚事件後,不知為何,錦瑟總覺得自己好像對這人有著很輕微的懼怵,總覺得不知幾時,自己可能又會一腳踏入他悄無聲息布好的陷阱。

蘇黎終于開口︰「未知宋二小姐怎的會在此處?」

錦瑟不覺將宋恆衣袖拉得更緊,方才笑道︰「我來這里借住兩日而已,這便要回去了。」

蘇黎眸中漾起輕寒,淡笑道︰「是麼?幾日不見,不知這規矩學成如何了?」

「甚好甚好。」錦瑟答道,「兩位嬤嬤教得真是好。」

蘇黎這才又看向宋恆︰「這位是?」

錦瑟終于意識到自己還攥著宋恆的衣袖,略有些尷尬的一笑,松開他來,剛欲介紹,卻見宋恆的目光總是時不時飛向蘇墨的方向,心頭頓時變生了狐疑,對著蘇黎卻還是笑道︰「這是我與舍弟的教書先生宋恆。」

聞聲,宋恆才終于正式將目光投向蘇黎,淡淡行了個禮。

見蘇黎眉頭微微凝聚,錦瑟忙道︰「我家宋先生不會說話,請王爺見諒。」

蘇墨忽而淡笑了一聲︰「不會說話的教書先生?」

蘇黎便又道︰「不知宋先生是哪里人?」

宋恆淡淡比劃了兩個手勢,錦瑟解釋道︰「他是祈臨人。」

聞言,蘇墨緩緩走上前來,朝著宋恆拱了拱手,笑道︰「祈臨是個人杰地靈的好地方,也莫怪得會出了宋先生這樣的奇人。他日若然有機緣,希望能與宋先生把酒暢言一番。」

宋恆望著他,神情很淡。

錦瑟望著他們兩個,心中很懷疑。

回安定侯府的馬車里,錦瑟終于忍不住問宋恆︰「你從前便認得蘇墨吧?」

宋恆淡淡搖了搖頭。

錦瑟哪里相信,撐著下巴望著他︰「宋恆,你心里必定藏著不可告人的秘密!」

宋恆掀起眼簾,略帶責備的看了她一眼,方才淡淡比劃起來——

我雖不認得他,卻看得出他必定不是什麼好人。你,離他遠一點。

錦瑟便悄無聲息的縮回了身子,半晌方才道︰「我從來也沒想著要離他近。你別以為自己說的什麼都是對的。」

梅香不染冰心在(一)文/淡月新涼-

錦瑟本以為回到家中必定會遭受好一番訓斥,沒想到宋京濤卻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道︰「大婚之期將近,以後不要再隨便出門了。」

這實在大大出乎了錦瑟的意料,卻又是她樂見的情形。但偏偏宋京濤提及婚期,即便此刻讓她可以隨意出門,錦瑟只怕也不會開懷半分。

錦瑟前所未有的希望日子可以就此停下,然而事態往往與人願違。

九月初一,于全天下都是大吉的日子,對錦瑟來說,卻仿佛終于是墮入了第十八次的煉獄。

望著鏡中滿臉疲憊,毫無喜色的自己,錦瑟悄無聲息的在心底嘆了口氣。

身後的喜娘奮力的揪住她一大束頭發,用極其繁復的花式挽成了令人眼花繚亂的發髻,錦瑟只覺得頭皮被拉扯得生疼,吸了口氣,眼眶都濕了。

綠荷今日也沒了和錦瑟斗嘴的心思,見狀心疼得眉都蹙在了一起,直埋怨那喜娘︰「輕點啊,沒見小姐疼麼?」

喜娘忙不迭的笑︰「王妃且忍一忍。這大喜的日子,別的都是次要,吉祥才是一等一的大事,不是麼?」

話音剛落,錦瑟頭上又是一陣劇痛,頓時連最後半分說話的興致都消失了,暈暈沉沉的任人擺弄。

到後來被推入花轎,吹吹打打的走了好半天,又被人從花轎里背出,一連串紛繁復雜的儀式當中,錦瑟腦里只是一片嗡嗡聲,究竟做了什麼連自己也不知道。終于回過神來時,才發現自己已經身在新房之內。

綠荷偷偷掀起了錦瑟頭上的紅蓋頭,看了看眼中依舊有些茫然的她,低聲道︰「小姐,先透透氣吧。」

錦瑟一把掀掉那蓋頭,又將鳳冠也取了下來,低頭看了看周身的珠光寶氣,又一股腦的將那些首飾往下月兌。

喜娘推門進來時,錦瑟的腳邊已經堆滿了大大小小的珠鏈,而她正在除著手上的戒指。喜娘頓時大驚,忙不迭的撲上前來︰「王妃這是做什麼?使不得,使不得啊——」

錦瑟哪里管她,徑直月兌干淨了手上的東西,誰知那喜娘又慌慌張張撿起她剛剛扔下的東西,不由分說的就要重新給她戴上。

錦瑟登時便惱了。喜娘既喚她王妃,她便拿出王妃的架子來,道︰「我要怎麼做,幾時輪得到你來管?」

喜娘脖子頓時一縮,眼中又是焦急又是委屈,見錦瑟神情始終未有半分松懈,終于承受不住,轉身跑出門去了。

錦瑟不由得松了口氣,回頭與綠荷相視一笑,倒似又活過來了一般。

未料,片刻過後,門外竟響起通傳︰「王爺駕到——」

那喜娘竟然是前去請了蘇黎過來,錦瑟頓覺頭大,回頭朝綠荷使了個眼色,自己一溜煙的鑽進了被窩里藏起來。

蘇黎一進門便看清了屋中的情形,豐神俊朗的面上卻半分喜怒也無,未等綠荷開口便揮手示意她先出去,隨後緩步踱到了床邊。

梅香不染冰心在(二)文/淡月新涼-

錦瑟一听床邊的腳步聲便知不妙,又听房門打開又關上,知道綠荷被他打發了出去,心思翻轉了片刻,隨即便計上心頭,裝出半夢半醒的模樣,拉開被子口齒不清的喚了一聲︰「綠荷……」

蘇黎負了手站在床畔,不動聲色。

錦瑟于是又喚了一聲「綠荷」,這才慢悠悠睜開眼來,一眼看到床邊那個紅色的身影,頓時被嚇了好一大跳的模樣,有些驚惶的望著他︰「……王爺?」

蘇黎微擰的眉頭漸漸舒展開,側身在床邊坐了下來,語氣平淡的開口︰「不舒服?」

錦瑟垂著眼眸,伸手按了按自己的額頭,方才低低應了一聲︰「總覺得頭很痛——」

她話音剛落,蘇黎便已經轉頭看向了房門口︰「老胡,傳董御醫前來為王妃診治。」

門外的管家低低應了一聲「是」,錦瑟忙道︰「不必麻煩。王爺,妾身也許只是累了,所以神思昏昏,以致做出失儀之舉,請王爺見諒。」

說話間,錦瑟的目光有些游離的拋向地上亂七八糟的珠釵首飾,終于引得蘇黎的目光也投了過去。他卻只是淡淡看了一眼︰「我只當王妃是規矩沒有學好,原來是勞累所致。既如此,就請王妃好好休息一番,本王晚上再過來。」

眼見他起身離去,錦瑟哪里還躺得下去,匆忙喚了綠荷進來,著急忙慌的商量了一番對策。綠荷再走出房門時,臉色已經難看到了極點。

夜里,飲宴道賀的賓客逐漸散去,整整熱鬧了好幾日的寧王府終于回到了往常的平靜之中。

蘇黎推門而入之時,錦瑟正坐在桌邊,卻是搖搖欲墜的模樣,待仔細看,才發現她根本是在打瞌睡。

喜娘偷偷看了看蘇黎的臉色,忙的上前扶住錦瑟,低聲道︰「王妃,王爺來了。」

錦瑟猛地驚醒,有些迷茫的看了看四周,這才完全清醒過來,站起身朝蘇黎行了禮︰「王爺。」

蘇黎淡淡擺了擺手,徑自坐到了床邊。

喜娘見狀忙道︰「時辰不早了,請王爺王妃合巹交杯。」

一旁便有人呈上了兩杯酒。蘇黎今日大概已經喝了不少,身上已經有些淡薄的酒氣,見到那兩杯酒,眉頭還極其不明顯的擰了擰,末了,到底還是端了起來,淡淡朝著錦瑟一舉杯,仰頭便一飲而盡。

喜娘的臉色不由得僵了。主持了那麼多場婚宴,今日大抵是最讓人錯愕的一場。

錦瑟卻歡喜得緊,小心翼翼的拿起自己的那杯酒,也一飲而盡。

喜娘並屋中的丫鬟們都退出了房門,錦瑟仍舊站在原地,小心翼翼的觀察著蘇黎的神情。不消片刻,果見他眉頭越來越緊擰,隨即,他抬頭,凜冽的目光一下子射向她。

錦瑟心頭「突」的一跳,開始慢吞吞的朝床邊走去。

「咚」!

在她離床邊還有兩步之時,蘇黎突然整個人傾下,一頭倒在她腳邊。

「呼——」錦瑟拍著自己的心口,長長的舒了口氣。

到底是小墨墨好,還是小黎黎好?O(∩0∩)O~明天開始恢復正常兩更,謝謝大家體諒我這只因為吃得太多而生病的吃貨o(╯□╰)o

梅香不染冰心在(三)文/淡月新涼-

五更時分,從遙遠的地方傳來鐘鼓樓的聲音,正睡得迷迷糊糊的錦瑟突然便清醒了。

猛地從床榻上坐起身,仔細的听了時辰,又看了看仍舊躺在地上的蘇黎,這才匆忙起身來,悄然走到房門口︰「綠荷?」

過了片刻,綠荷便揉著眼楮出現了,看了看房里的情形,十分不高興。

錦瑟忙的拉她進屋︰「快,我們一起把他抬到床上去。」

綠荷瞥了她一眼︰「所以你認為,只要讓他以為昨夜是自己喝醉了就行了?」

「不然?」錦瑟微有些迷茫。

綠荷無奈的嘆了口氣,附到錦瑟耳邊低低說了幾句。

錦瑟先是一怔,隨後往床榻上看了看,果見一方純白無瑕的絲帕正安然的撲在那里。錦瑟不可遏制的紅了臉︰「我怎的忘了這個?那該如何是好?」

綠荷拉起她的手,比劃了一個割口子的動作。錦瑟猛地縮回自己的手,搖頭道︰「不好不好。」說完,她快步走到床邊,收起絲帕塞進綠荷懷中,「你去廚房找找,隨便涂點什麼雞血鴨血的不就行了?」

綠荷霎時間面如死灰,瞪了錦瑟一眼,轉身出去了。

錦瑟又看了看蘇黎,只見他身上仍是完好的新郎喜袍,頓時也顧不得許多,在他身邊蹲下來,開始動手解他的外袍。

好不容易除下一只袖子,錦瑟已經累得氣喘吁吁,又扶起他的另一邊肩膀,正在用力往下扯另一只袖子的時候,蘇黎眼瞼動了動。

錦瑟自然沒有注意到,等到終于將那件外袍除下,她才長舒了口氣,順便用他的喜袍擦了擦額頭的汗,這才準備用一己之力將他拖上/床榻去。

沒想到剛剛低下頭,卻驀地對上一雙墨黑凜冽的眼眸,錦瑟霎時間大驚,不覺將喜袍緊緊攬在胸前,這才干笑了兩聲︰「王爺醒了?」

蘇黎一瞬不瞬的盯著她,許久,方才淡淡翻身坐起,似乎對自己為何會躺在地上毫無好奇,只是對錦瑟道︰「你在做什麼?」

錦瑟忙道︰「王爺睡著睡著突然摔到了地上,妾身無力攙起王爺,又怕王爺著涼,因此想把外袍給王爺穿上!」說完,她歡喜的朝他展示了自己手中那件皺巴巴的喜袍。

蘇黎淡淡看了一眼︰「是麼?如此,本王該與王妃說一聲多謝才是。」

錦瑟剛欲答話,門口突然傳來綠荷的腳步聲,錦瑟霎時間臉色大變,想要阻止卻已經來不及。

綠荷推門而入,將那張不知染了什麼血的絲絹往錦瑟懷中一扔︰「拿去!」扔完她才發現房里竟然多了一個站著的人,登時黃了臉︰「王爺?」

錦瑟捏著那張絲絹,頂著蘇黎深凝的目光,欲哭無淚。

梅香不染冰心在(四)文/淡月新涼-

蘇黎緩緩伸出手來,從錦瑟手中扯過那張絲絹,眉目之間一片平靜,只是那眼神卻深冷得讓人絕望︰「敢問王妃,這是何物?」

錦瑟深吸了口氣,恬著臉道︰「這張絲絹……髒了……我怕是壞了什麼規矩,所以……所以才叫綠荷拿出去洗干淨……可是綠荷脾氣大,定是尋不到清洗的地方,回來與我發脾氣……」

錦瑟一面紅著臉說,一面偷偷瞪了綠荷一眼。

綠荷自知有錯,也不駁嘴,行了個禮轉身逃出了房間。

蘇黎挑著那張絲絹,面上仍舊是冷冷淡淡的,然而錦瑟卻仿佛听見他很輕的哼了一聲。她不敢抬頭看他的神情,唯有暗暗祈求自己能過這一關。

正在此時,房門口突然響起了叩門聲,隨後走進來的是兩個婆子並一群捧著洗漱用水的侍女。

「王爺和王妃起得可真早啊……」兩個婆子眉開眼笑的走進來,可是話音未落,便已經看見了被蘇黎挑在手上的那條絲絹,登時變了臉色!

其中一人忙的走上前來,從蘇黎手上接過那條絲絹,不無尷尬的笑道︰「王爺,王妃雖然已經和王爺行過夫妻之禮,到底還是女兒家,王爺也該體諒著一些才是。這樣子胡鬧,王妃臉皮薄,哪里好意思?」

錦瑟的臉登時紅了個通透,真是應了那句不好意思。

蘇黎回頭望了她一眼,眸光依然冷淡,只淡淡吩咐侍女︰「更衣。」

錦瑟再次悄無聲息的松了口氣。

這一日本就要進宮去給太後請安,雖然時辰尚早,然而錦瑟既然已經起身,便在那兩個婆子的極力慫恿之下,隨了蘇黎一起進宮。好在她坐馬車,而他則是騎馬。

錦瑟悄悄自馬車里望出去,模糊可見蘇黎騎在馬背上的側影。其實她也只是見過他幾回而已,卻隱隱覺得他今日的身姿倒似比往常還要僵硬了幾分,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綠荷悄無聲息的湊到她身邊,也望了望蘇黎的身影,冷不丁道︰「好看吧?」

錦瑟回過神來,淡淡哼了一聲︰「沒有宋恆好看。」

「你——」綠荷伸出手來在錦瑟脖子上掐了兩下,復又道,「其實看來看去,這位寧王除了性子冷淡一些,也沒有什麼不好。你既然已經嫁了他,不如不要想那些奇奇怪怪的玩意兒,就好好跟他過日子,不好麼?」

綠荷難得對她說出這樣的話來,錦瑟也沉思了片刻,才道︰「嫁,是為了了卻爹爹的心思。如今既然已經嫁了,我也總得想想自己的心吧?」

綠荷冷哼了一聲︰「我看你根本就沒有心。」

「沒有心才好啊。」錦瑟拉長語調應了一聲,「你瞧那些沒有心的人,過得多快活啊!」

梅香不染冰心在(五)文/淡月新涼-

當今太後乃皇上同三王爺寧王之生母,先帝子嗣單薄,膝下統共僅余三子,由此可見當年太後聖眷之濃。也正因如此,現如今的後宮仍舊由太後一手打理,皇後也只不過從旁協助。

因時辰尚早,太後還未起身,錦瑟足足在殿外候了半個多時辰,方被傳召入內。

太後正在一眾宮人的服侍下用早膳,雖年過四十,卻仍然有著年輕時卓越的風姿,更兼歲月洗禮,儀態清冷高貴。見錦瑟進來請安,她只是淡淡點了點頭,示意身旁的侍女紫曦讓錦瑟坐下。

紫曦親自搬了張凳子放到太後下首的位置,又甚是隆重的扶了錦瑟坐下,一面笑道︰「寧王妃來得可真早,昨日大婚,應該是累壞了,該多休息片刻才是。」

錦瑟大婚之前來過這壽康宮兩回,也知紫曦在太後跟前地位不比尋常,因此便規矩的道了謝︰「多謝紫曦姐姐。向太後請安是要事,臣妾不敢怠慢。」

太後卻仿佛沒有听見一般,仍舊不動聲色的品著玉碗中的細粥。

用完了早膳,錦瑟隨太後來到前殿,卻忽見早晨在寧王府見過的那兩個婆子,手捧了一個錦盒走進殿來。

錦瑟認出那個盒子,臉上一熱之際,心里不由覺得好笑。

其中一個婆子上前,將盒子打開呈在太後面前,太後淡淡看了一眼,揮手讓她退下,方才看向錦瑟道︰「如今你既已身為人婦,別的話哀家也不多說,只一點,望你能恪盡婦道,做得寧王賢內助之時,也好早日為皇家開枝散葉。」

「是。」錦瑟忙的低頭答道。

太後自從前兩回見過她之後,便一直不甚喜她,錦瑟也清楚的知道這點。果然,與她說完這句話之後,太後便徑直轉向了紫曦︰「怎麼皇後今日還未到?」

紫曦臉色微微一變,低聲道︰「回太後,皇後娘娘昨夜身子再次出疾,今日只怕過不來了。」

聞言,太後淡淡嘆了口氣︰「這孩子就是招人疼,讓皇帝多去瞧瞧她,別成日里只顧朝政,連自己的皇後也不理。」

紫曦笑道︰「這話皇上只會听太後的,太後還是親自說與皇上听吧。」

太後略一沉思,又看了看錦瑟,方道︰「也好,趁著這孩子今日進宮,今日午時哀家設宴,你去傳秦王和秦王側妃,皇上和寧王那邊也派人知會一聲。」

聞言,錦瑟幾乎立刻就想到了那一大桌子人圍坐在一起,卻各懷鬼胎食不下咽的情形,心頭忍不住微微一悸,只覺苦不堪言。深吸了一口氣後,忙的拋開了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只是垂了眼眸溫婉的笑︰「多謝太後。」

卻萬萬沒有想到,這餐在她想象中已經夠苦的午膳,居然能夠苦絕!

梅香不染冰心在(六)文/淡月新涼-

「秦王駕到——」

接近午時,已經在壽康宮憋悶了一整個早晨的錦瑟終于听到這一絲異于尋常的響動,卻只是萬萬沒想到當先來的人竟然會是蘇墨!

見了蘇墨,一直冷冷淡淡的太後倒是難得笑了起來,藹然道︰「阿墨,你來得倒還算早!」

蘇墨看了錦瑟一眼,方才笑道︰「巴巴的在宮中等到晌午,听聞母後宮中有好吃的便趕過來了。」

他一面說一面走到太後旁邊坐下,不拘小節的模樣引得太後抬手敲了他一下︰「多大的人了,還總是這樣沒正形!」說完,卻還是轉頭吩咐紫曦,「把御膳新呈上的翠玉金絲糕給秦王嘗嘗。」

紫曦轉頭便呈了一疊糕點上來,蘇墨拈了一塊放進口中,慢慢品了,笑道︰「母後宮中的東西,果然就是好。」

太後又輕輕敲了他一下︰「昨日御膳房才呈上這種糕點,哀家想著對你的胃口,便特意為你留了。你既喜歡,便讓御膳多做一些。」

這兩人,明明不是親生母子,感情倒似乎比親生母子更融洽。錦瑟不動聲色的看在眼中,腦子里的胡思亂想卻再次止不住的泛濫開來。

又听太後問道︰「溶月呢?怎麼沒同你一起來?」

「溶月近來身子不太好,怕是有些日子不能進宮向母後請安了。」蘇墨逐漸斂了笑意,淡淡道。

太後似是微微一怔,隨後竟克制不住的嘆了口氣︰「這些孩子,一個個年紀輕輕的,怎麼身子總是爽利不起來。」說完,她突然看了錦瑟一眼。

錦瑟不解其意,忙道︰「回太後,妾身身子很好。」

蘇墨倏爾勾起了唇角,笑得意味深長。

錦瑟眼神觸及他臉上的笑,便驀地想起早上太後所言「開枝散葉」的話,驀地便紅了臉,心里無不憤恨的轉開了臉。

「母後,先行傳膳吧,錦瑟一早便進了宮,此刻也應該餓了。」蘇墨慵懶帶笑的聲音再度響起,「皇兄與三弟去了工部巡視,大概趕不及回宮用膳了。」

錦瑟萬沒有想到這頓午膳竟然會只與這二人吃,當下心里便存了告退的念頭,可是一抬頭觸及太後清冷的眸色和蘇墨邪肆不羈的笑意,心底的倔強便膨脹開來。

于是這一餐飯,食不知味也就罷了,偏還要對著一個自己極度厭惡,一個極度厭惡自己的人,錦瑟覺得,自己從前十幾年的人生里,從沒有吃過這樣苦的一餐。

太後胃口似乎也不是很好,吃到一半便擱下玉箸,見蘇墨胃口正好,便道︰「哀家先進去歇息片刻,你們繼續用。」

太後一走,錦瑟也立刻就擱了筷子。

蘇墨抬眸看了她一眼︰「不合胃口?」

「菜倒是極好。」錦瑟看著他淡淡的笑,「只可惜胃口已經倒了。」

梅香不染冰心在(七)文/淡月新涼-

聞言,蘇墨竟也不以為忤,反而轉向旁邊的侍女︰「可曾備有冰鎮酸梅湯?給寧王妃呈一碗上來。」

一旁的侍女應了一聲,片刻之後果然為錦瑟呈上了一碗精致誘人的酸梅湯。

錦瑟也不客氣,嘗了一口,果然冰涼爽口,只覺心中也微微通暢起來,眼前的人,似乎也不再如先前那樣不順眼。

其實他一直以來待她都算是客氣有禮,無論是三年前還是現在。只是這兩段時間中突然便隔了姐姐的生死,錦瑟心頭的那口氣無論怎樣也順不起來。

「你還記得我姐姐麼?」錦瑟只覺自己是魔怔了,突如其然的便開口問道。

蘇墨抬頭望了她一眼,卻半分訝然也無,只是略略一笑︰「自然記得。」

「記得多少?」錦瑟緊緊追問道,「僅僅還記得她的死嗎?」

蘇墨忽然看了一眼她面前擺著的酸梅湯,沒有回答。

「可是我還記得。」錦瑟也不等他回答,繼續道,「我記得我小時候,時常看見你來府中找姐姐。那時候你們還沒有成親,可是你們在一起的時候真是開心。可是為什麼,等到姐姐嫁給你,所有的一切就都變了?」

蘇墨眼中的波光淡淡的凝在一處,看向錦瑟︰「你記得我從前常去找你姐姐?」

錦瑟看著他,半晌之後,忽然自嘲一般的笑起來︰「原來你已經忘記了。姐姐真傻,我真傻……」

蘇墨听了,嘴角勾起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然而目光卻愈發的深凝了。

正在此時,殿外突傳︰「寧王駕到——」

蘇墨抬起頭來,眼中波光已經散開,慵懶的笑著看向殿門口。

蘇黎大步而入時,錦瑟正背對著他坐著,仿佛沒有察覺到他進來。他徑直與蘇墨打了招呼,在錦瑟身邊坐下時,方才發現錦瑟一直低著頭,鼻尖微微有些發紅。

蘇黎眉心一擰,抬眸看了蘇墨一眼,蘇墨卻仿佛沒有看見一般,捏著酒杯兀自飲酒。蘇黎這才又看見錦瑟面前擺著的酸梅湯,取過來看了一眼。

錦瑟這才驚覺自己身邊多了個人,抬頭看時,便正對上蘇黎涼淡的眼神。而蘇黎的目光,便始終停留在她波光盈盈的眼中。

錦瑟忙的展顏一笑︰「王爺來了。」

她大概是沒有察覺到自己的異樣,所以還像尋常那樣肆無忌憚的笑,可是這一笑,眼中的波光忽而便凝成淚,順著臉頰滑了下來。錦瑟一驚,忙的拿手去擦。

蘇黎轉過了頭不再看她,沉著臉吃東西。

蘇墨見狀,卻忽而一笑,不避嫌的從袖中取出一方絲帕來,放到錦瑟面前。

錦瑟還沒弄明白自己究竟是怎麼了,一面用手捂著眼楮,一面抓起那張絲帕,負氣的朝蘇墨扔了回去。

蘇黎的臉色,忽而便更冷凝了。

今日有事出門,有木有第二更不敢保證,親們表等,如果木有,明天補上

梅香不染冰心在(八)文/淡月新涼-

恰逢紫曦自太後寢殿中走出,見到蘇黎,低身行了禮,笑道︰「原來寧王已經來了。太後剛剛還念叨怕您一忙起來便又顧不上用膳,這下可不用擔心了。」語罷,她目光忽而觸及錦瑟,不由得訝然道︰「寧王妃這是怎麼了?」

錦瑟只覺腦子昏昏沉沉,張口欲答,卻忽然發覺自己連說話都變得很艱難,舌頭仿佛不再屬于自己。

蘇黎抬起頭來,淡淡道︰「她喝醉了。紫曦,扶她到暖閣里休息。」

紫曦忙的上前,一看擺在錦瑟面前的那碗酸梅湯,頓時蹙眉跺腳︰「哪個宮婢這樣糊涂,竟將這摻了‘長河落日’的酸梅湯呈給寧王妃?莫怪得王妃這樣難過,這下可有得辛苦了!」

那長河落日原是來自孤疆大漠一種烈性非常的酒,前些年巧合之下被宮中一位御廚佐以酸梅,竟異常味美,只是長河落日酒性太烈,唯酒量極好之男子能承受。莫說女子,就算尋常男子喝下,也足以難受很長一段時間。

錦瑟被紫曦攙起來,頓時只覺頭重腳輕,半倚靠著紫曦出了宴廳。

蘇黎這才看向蘇墨,眸光沉沉︰「她又對二哥無禮了吧?」

蘇墨無所謂的笑,因喝了酒,眼眸有些異乎尋常的發亮,倒與蘇黎截然不同︰「喝下長河落日,今日倒還算得上有禮了。」

蘇黎淡淡扯了扯嘴角︰「二哥不與她計較,那自然好。」

蘇墨忽然眯了眯眼,仿佛在回想什麼,隨後伸手在桌面以下的位置比了比︰「我第一次見到錦瑟的時候,她才這麼小……四歲還是五歲?雖然這些年極少見她,倒也算看著她長大,你說我該如何與她計較?」

蘇黎听了,也不作回答,飲下一杯酒之後,方道︰「二哥記性向來好。只是不知二哥可記得,曾經見過宋恆此人沒有?」

蘇墨偏頭看了他一眼,似乎沒料到他會有此一問︰「宋恆?」

蘇黎凝眸望向他,蘇墨修長的食指淡淡撫上額角,片刻之後,方才淡笑道︰「絕不曾見過。何以有此一問?」

蘇黎眸色暗沉︰「祈臨沒有一個叫宋恆的人。」

「哦,是嗎?」蘇墨不以為意的笑笑,「也許他用的是化名。」

蘇黎冷笑一聲︰「此人來路不明,身份詭秘,只怕其間不簡單吧?」

蘇墨輕笑了一聲,食指仍流連在額角處︰「許是,你想太多了?」

「惟願如此。」蘇黎沉了嘴角,不再多說。

錦瑟在暖閣里休息了約半個時辰,月復里忽然火燒一般的疼了起來,這才明白紫曦先前那句「有得辛苦」是什麼意思,難過得幾乎將自己縮作一團。

外間忽然有腳步聲傳來,錦瑟听那腳步聲越來越近,還沒來得及抬頭看來人是誰,便已經被人扣住了下顎,強塞了一顆什麼藥丸入口。

錦瑟抬眸一看,卻正是蘇黎。

梅香不染冰心在(九)文/淡月新涼-

腦袋昏昏沉沉,什麼都想不到,可是錦瑟看到蘇黎的那一瞬,心里的某個角落卻忽然有了反應,緊接著她便「噗」的一聲吐出了蘇黎塞進她口中的藥丸。

那藥丸彈在蘇黎朝服下擺上,落地之後滾出老遠,終于不動了。

蘇黎眉心微微一擰,只是望著錦瑟。

錦瑟月復中仍然疼得厲害,可是見他這樣涼涼地望著自己,忽然生出一絲清醒來,頂著滿頭的冷汗虛弱的朝他笑︰「王爺,妾身不知來的是王爺,失禮了——」

蘇黎驀地低頭,用袖口撢了撢先前那藥丸沾過的地方,在抬頭時,竟勾著唇角笑起來︰「沒什麼緊要。只可惜那藥丸只有一顆,王妃還需忍著點痛。」

錦瑟苦不堪言,艱難的將臉埋進身下的軟枕,默默哀嘆自己自作自受。

也不知過了多久,錦瑟只覺自己似乎已痛暈過許多回,月復中那刀割火燎一般的疼痛,才終于越來越輕微,終至消弭時,錦瑟早已全身無力,躺在那里,只覺得身上的衣衫早已被冷汗濕透。

許久她才艱難的坐起身來,一轉身卻發現對面的軟榻之上還有一個人!

蘇黎竟還未離去,只是已經換了身便服,半倚在榻上,似是已經睡著了,然而雙眸雖然緊閉,臉上的神情卻還是如常冷冽。

錦瑟盯著他的臉看了半晌,好不容易才克制住自己想要用簪子刺他臉的沖動,低了頭正找自己的鞋,外間卻突然有人闖了進來。

來人是個活潑嬌俏的少女,與錦瑟一般大的模樣,眉目之間依稀有著太後美貌的影子,只是相較太後清冷的氣度,少女身上卻帶著一絲跋扈的氣息。

錦瑟認得,這是皇上與蘇黎的胞妹,青楚公主。

青楚闖進來的一剎那,軟榻上的蘇黎驀地便睜開了眼,眼中一片清明,只是朝錦瑟的方向看了一眼,身畔便已經多了一個人。

「三哥,我總算逮到你了!」青楚一把揪住蘇黎的袖口,一面便抬手要去擰蘇黎的臉。

蘇黎一把便揮開了她的手,臉上閃過一絲極其明白的不耐,斥道︰「胡鬧什麼?」

錦瑟幾乎立刻就想到了父親從前訓斥自己的口吻,心頭忍不住覺得好笑,見青楚並未注意到自己,索性再次躺回了身下的軟榻,閉著眼楮假寐。

「我要借你手下的惠軍,你快些寫一道手諭給我!」

惠軍,是蘇黎麾下一支精英雲集的軍隊,由蘇黎親自挑選訓練,一千人的隊伍,個個都是出類拔萃的高手。

聞言,蘇黎也不多說,只是不輕不重的握住了青楚的手腕,卻已經疼得青楚連連大叫,不問自招︰「我要找個人,就借你的惠軍使一使而已,用完了必定完璧歸趙!」

「不借。」蘇黎扔開她的手腕,起身欲走。

青楚連忙攔住他的去路,將一幅人物丹青展開在他眼前︰「三哥,你就幫我這次,好麼?」

蘇黎頓住腳步,凝眸望向畫中那風姿卓絕的男子,隨後,緩緩將視線投向了錦瑟。

恰逢錦瑟心中好奇,正睜開眼偷看那公主究竟要尋誰,卻驀地看到自己十分熟悉的一個人,頓時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再對上蘇黎的視線,她臉色不由得變了變。

宋恆。怎麼會是他?

梅香不染冰心在(十)文/淡月新涼-

蘇黎一見錦瑟的神情,便確信了畫中之人確是與自己有過一面之緣的宋恆,便從青楚手中接過了畫像,再次細看了一番,發現是出自宮中如意館畫師的手筆,這才將畫扔還給青楚︰「找此人作甚?」

青楚被他隨意一扔的動作嚇壞了,又急又氣的接住那幅畫,跟捧著寶貝似的心疼︰「蘇黎!」

蘇黎淡淡看了她一眼︰「什麼?」

青楚頓時受挫,縮了縮脖子,一轉眼卻看見了錦瑟,也不知想到了什麼,一下子坐到錦瑟旁邊。兩個人從前明明未有相交,她卻親熱的挽了錦瑟的手臂︰「好三嫂,你幫我跟三哥求求情,讓他把惠軍借我一用吧!」

錦瑟不由自主的看了蘇黎一眼,隨後脖子就僵了。讓她去求情,只怕後果會更不堪吧?可是這畫中人,明明她自己就認識,何必要去求別人?

錦瑟朝青楚笑笑,順勢再度展開了她手中的畫,伸手撫了撫畫中人的臉,片刻之後方低聲道︰「我認得他。」

「真的?」

在青楚歡天喜地的驚叫聲中,蘇黎淡淡望了錦瑟一眼,不動聲色的離開了暖閣。

三朝回門之日,啼笑皆非的事情發生了。陪伴新婚寧王妃回門的並非寧王,而是寧王胞妹,青楚公主。好在錦瑟向來也做過不少啼笑皆非的事,因此倒並不在意,只是宋京濤臉色實在不大好看。錦瑟雖然有小小畏懼,更多的卻是坦然。事情發展至今並非她能掌控,最多,她也只是說了兩句推波助瀾的話。

時辰尚早,錦瑟帶著青楚走進書齋時,余潛正領著她兩個幼弟念《禮記》,而宋恆則坐在南窗之下,沏了一壺香片,神情清遠的望著窗外的景致,又似在細听屋中孩童的念書生。

青楚在看見他的一霎便克制不住自己了,不顧余潛和錦瑟幼弟驚詫的神情,徑直走到了宋恆面前,昂著臉,不無歡喜的道︰「我總算找到你了!」

宋恆回轉臉來,當先看到的卻是站在門口的錦瑟,溫和一笑之後,方才抬頭看向自己面前站著的嬌俏少女,臉上的笑卻極其自然的散去,站起身來朝她點了點頭。

錦瑟還從來沒有見過宋恆與旁的女子相處是哪般情形,因此今日存了心來看好戲,更何況青楚看向宋恆的眼神,愛慕分明,毫不掩飾。

「那日我問你是誰,你為何不答我便走了?若不是三嫂恰好識得你,我不知要費多大的力氣才尋得到你!」青楚臉上漾起微紅,抬眸望著宋恆。

宋恆听了,視線卻飛向了門口。錦瑟慌忙躲到門外,避開宋恆的視線。

她親手捧著這一出好戲上演,卻似乎並不關心這出好戲的過程,只想著宋恆必定沒法全身而退,心里樂得開了花,轉身回自己園中補覺去了。

梅香不染冰心在(十一)文/淡月新涼-

沒想到一覺睡起來已經是下午時分,其間竟一直沒有人來打擾她!錦瑟想起青楚,心頭頓時有些不妙的感覺,慌忙起身梳洗了去找宋恆。

兩個弟弟已經下了學,書齋里只有宋恆一個人,正挽起袖口悠閑自得的洗著茶壺。

「青楚呢?」錦瑟四下看了一圈,沒有發現青楚的身影。

宋恆晾好茶壺,又不緊不慢的拭干手上的水漬,方才答她——走了。

「什麼時候走的?」

你離開沒多久,她也走了。宋恆收拾停當,轉身往書齋外走去。

錦瑟頓時大驚,忙的追上前去︰「怎麼那麼快就將她打發走?我還想著有朝一日你飛上枝頭,會來好生感謝我一番,今日特意連綠荷都沒有帶回來。你到底跟她說了些什麼?」

宋恆停住腳步,微微挑了挑眉看向她——我只是告訴她我心里已經有人了。

錦瑟先是怒,而後驚,再後來便笑得有些勉強了︰「你……你不會……」

宋恆倏爾微笑起來,伸手揉了揉錦瑟的發頂——委屈你了。

錦瑟登時便傻了眼,再一次嘗到了作繭自縛,欲哭無淚的滋味。

宋恆宋恆宋恆!

錦瑟幾乎是被宋京濤遣送回寧王府的,用晚膳的時候心里還一直念著宋恆的名字,恨不能將他千刀萬剮了,以消自己心頭之恨。

雖然是她先想著招惹他,可是他的回招也太狠了些。宋恆不好惹也就罷了,錦瑟就怕那青楚公主也是個不好惹的主,在這件事情上不會善罷甘休。

她這邊正味同嚼蠟的扒著碗里的飯,外間忽傳通報︰「王爺到——」

錦瑟被那拉長的聲音嚇了一跳,一口飯噎在喉中,上不來也下不去,嗆得滿面通紅,忙的去找水喝。等到她喝完水緩過勁,蘇黎已經站在屋子里,臉色不豫的看著她。

錦瑟連忙朝著他笑︰「王爺回來了,可曾用過晚膳沒有?綠荷,給王爺添副碗筷。」

「宋錦瑟。」蘇黎眸似寒星,聲音前所未有的冰冷,「本王不理你從前是怎樣過活,從今往後,你既是我寧王府中人,凡事就都得按著本王的規矩來,若你再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莫怪本王不給安定侯情面!」

錦瑟听得一愣,還在想自己那些出格的事情中究竟哪件招到了他,卻又听他道︰「還有,青楚是本王唯一的胞妹,他日你再敢如此戲弄她,本王定教你悔不當初。」

果真應了宋恆的話,錦瑟覺得很委屈。然而眼見著蘇黎轉身便離開了她的屋子,大有從今往後都不再踏入半步的架勢,她心里又著實歡喜,連那絲委屈也忘記了,重新坐下來給自己添了一碗飯。

然而錦瑟萬沒有想到的是,自己竟大大低估了青楚「不好惹」的程度,也大大低估了這位公主驕縱任性的程度。

梅香不染冰心在(十二)文/淡月新涼-

錦瑟沒有猜錯,自那日以後,蘇黎果真再沒有踏入她的園子一步,錦瑟不用再想盡方法應付他,日子自然過得樂不可支。

這一日,宋恆遣人給她送來一壺桂花蜜釀,香氣撲鼻。錦瑟自從上回誤飲長河落日,已經很久不敢踫酒,今日聞到那蜜釀的香氣,忍不住饞了起來,讓綠荷準備了幾樣小點心,來到花園之中飲酒賞花。

蜜釀實在香醇,錦瑟迫不及待的便連飲了三杯,剛想喚綠荷一起過來嘗嘗,卻見綠荷只是望著前方,長長的嘆了口氣︰「又來了。」

錦瑟順著她的目光一看,果真是又來了。

其實她真的不關心蘇黎的日子究竟是怎樣過的,偏偏有人非要以為她其實很關心,時不時的就晃到她面前吐露一番。

禮卉裊裊娜娜的自遠處走近,今日倒是難得的向錦瑟行了禮︰「王妃安好。」

錦瑟胡亂點了點頭︰「側王妃不必多禮。」

禮卉果然不多禮,起身便徑直坐到了錦瑟對面的位置上,將擺在桌上的幾樣小吃打量了一番,順手拈了一塊糕點放進口中,隨即便皺緊了眉頭︰「王妃成日里就吃這些麼?真是難吃得緊。蓮兒,將昨兒王爺賞的金瓤如意糕取些來,既是好東西,也該給王妃嘗嘗才是。莫讓王妃覺得王爺冷落了她。」

錦瑟忍不住拿絹子掩了嘴,強忍住心頭的好笑,方道︰「側王妃有心了,只是側王妃日日服侍王爺,自然勞苦功高,王爺賞的東西,我既無功,又豈敢領受。」

禮卉對這幾句話似乎很受用,輕輕哼笑了一聲︰「說起來,王爺一連多日都宿在我那里,王妃心里不會埋怨王爺吧?怎麼說我也已經跟了王爺一年多,比之王妃剛進門,王爺難免要會偏心一些,王妃應該能理解王爺吧?」

錦瑟忙不迭的點頭︰「自然,自然。更何況側王妃又是如此溫柔體貼,大方得體之人,哪里是我這樣的粗鄙之人可比的。」

禮卉臉上的笑這才完全綻開來,微微昂了下巴道︰「那是自然。」

綠荷已經有些憋不住了,忍不住將頭轉向一邊,深深的吸了口氣,卻突見管家匆忙而來,忙道︰「胡管家,出什麼事了?」

胡管家朝錦瑟與禮卉行了禮,這才道︰「宮里傳來消息,說皇後娘娘身子不好了,王爺的意思是,請王妃與側王妃進宮探視一番。」

錦瑟听了,便知皇後娘娘必定是大不好了,心頭頓時有種說不出的滋味,很快便回園中換了裙衫,帶著綠荷進了宮。

錦瑟只在初進宮時見過皇後一回,依稀還記得那時皇後的模樣,可是等到進了翊坤宮,見到躺倒床榻上骨瘦如柴的人時,心里忍不住一抽。不過短短幾個月,這個一國之母竟然病到這步田地!

皇後已經沒多少意識了,听到旁邊的宮女說寧王妃前來探視,只模模糊糊的應了一聲,便又暈了過去。一旁的宮女紅著眼楮走到錦瑟面前︰「寧王妃,皇後娘娘如今身子虛弱,不能招呼寧王妃了。」

錦瑟點點頭,又往床榻上看了一眼,這才轉身離開了翊坤宮。

梅香不染冰心在(十三)文/淡月新涼-

錦瑟並不喜歡皇宮,因此離了翊坤宮便徑直原路返回,並未打算多做停留。沒想到經過御花園時,卻迎面就遇上了青楚。

因想到回門那日的事情,錦瑟心頭多少還是覺得有些內疚,還在猶豫改怎麼開口與青楚說話,青楚卻已經揚著笑臉走上來︰「三嫂也進宮了呀?怎麼不來找我玩呢?」

錦瑟見她似乎已經全然不記得那日的事情,不由得松了口氣,這才笑道︰「我剛剛探視過皇後娘娘,正想在這御花園里散散步,沒成想就遇上你了。」

青楚便上前挽了錦瑟的手,道︰「正好母後前兩日也在念叨三嫂,說三嫂好久沒進宮向她請安了,三嫂就隨我一起去壽康宮走一遭吧,省得母後生氣。」

太後念叨她?錦瑟有些錯愕。如果她沒記錯,太後對她應該是避之不及吧?

錦瑟心頭雖然狐疑,卻還是跟著青楚來到了壽康宮。

沒想到太後並紫曦等人卻皆不在宮中,說是去了佛堂為皇後娘娘祈福。青楚拉了錦瑟一起坐下,長嘆了口氣︰「皇後嫂嫂這一場病,可真讓母後操心不少。」

沒見到太後,錦瑟心里其實是輕松的,听了青楚的話,卻又想起病榻上的皇後,忍不住微微蹙了眉。

青楚從奉茶宮女手中接過茶盞,遞到錦瑟面前︰「皇後嫂嫂定然會吉人天相,三嫂也莫要多想了,先潤潤喉嚨吧。」

錦瑟點點頭,心不在焉的端起茶來抿了一口。

自一陣詭異的黑暗中清醒過來時,錦瑟是身處在一間陌生屋子里的,而青楚正背對著她站在屋子中央,听見她清醒的聲音後方才轉過頭來。

錦瑟一看青楚的神情便知不對,這丫頭先前原來一直在與她做戲。此時此刻,青楚眼中的冷傲與狠絕足以讓錦瑟明白自己處境不妙。

「三嫂。」青楚仍舊如此喚她,可是聲音听起來已經讓人極不舒服,臉上的神情也是似笑非笑,「你知道嗎?那日你的教書先生宋恆與我說,他心里有人了,那個人就是你!」

錦瑟心里再次將宋恆詛咒了幾萬次,對著青楚卻笑得坦然︰「你誤會了,他是誆你的。」

「我猜也是呀。」青楚微微嘆了口氣,「可是我偏偏又不願意擔自己猜錯的風險。」

錦瑟一听心中便大喊不妙,還沒來得及開口,青楚已經又道︰「三嫂,你嫁給我三哥,已經有一個多月了吧?我記得你們是在成親當晚就圓房了呀!」

錦瑟一驚,開始不動聲色的將手往後縮,卻已經遲了。青楚一把捉住她的手,拉開廣袖,露出錦瑟一截雪白的藕臂。

錦瑟手臂被她抓得生疼,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青楚卻只是望著她手臂上那粒鮮紅的守宮砂笑︰「三嫂,你可知欺騙太後,罪同欺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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