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瑟 錦瑟華年誰與度(五)[至]錦瑟華年誰與度(十五)

作者 ︰ 淡月新涼

錦瑟華年誰與度(五)文/淡月新涼-

回廊兩端遙遙相對,四目相接,蘇墨臉上緩緩暈開淺淡疑惑的笑意︰「錦瑟?」

時隔三年,她從身量未足的小丫頭變成亭亭少女,雖然容貌變化不大,然而這幾年性子卻轉變得多,身上的氣韻也與從前大不相同,更何況,他那樣一個人,錦瑟沒想到他還能一眼認出自己來。

溶月見了她,眼中微微閃過一絲尷尬,松開了挽著蘇墨的手臂,穿過中間的院落,來到了錦瑟面前,微微一笑道︰「瞧我這記性,竟然忘了你還在府中。怎麼走到這邊來了?可是迷了路?」

「可不就是迷了路嗎?」錦瑟微微舒了口氣,抬眸,卻看向隨了溶月緩步而來的蘇墨,淡淡勾起笑意,「姐夫,叨擾了。」

蘇墨勾起薄唇,一剎那,錦瑟只覺得他身上那陣涼薄的氣息愈發厚重起來。他沒有答話,溶月已經當先拉了錦瑟的手,道︰「很快便是一家人了,你還說這種話?」

「就快?」錦瑟驀地睜大了眼楮,無辜懵懂的望向蘇墨,「怎麼我與姐夫,從前不是一家人嗎?還是姐姐走了,我便不應該再喚你作姐夫?」

溶月臉上的笑微微一僵,蘇墨嘴角的笑意卻緩緩加深了。

「好一張伶牙利嘴。」

身後驀地傳來一個似曾相識淡漠男聲,錦瑟回頭一看,果不其然,正是先前她在池邊遇到的男子。

果然是他麼?錦瑟心頭微微嘆了口氣,不動聲色的往旁邊站了一步,給那男子讓出道來。

「二哥,小嫂子。」蘇黎看看在錦瑟身前一步的地方站定,淡淡喚了蘇墨同溶月一聲。

錦瑟半點驚訝也無。她早就料到,能以這樣從容淡然之姿出現在秦王府的人,還會有誰?

溶月微微有些驚訝的看了看蘇黎,又看看錦瑟,方才道︰「我竟不知寧王幾時來的?」

「听說二哥今日提前回京,我便過來等他。又見小嫂子請了客人听戲,便祝福李復莫要打擾嫂子。」蘇黎沉聲道,又望向蘇墨,「二哥此次外出,一路辛苦了。」

蘇墨微微挑眉一笑,幽幽深邃的目光掠過面無表情的錦瑟,方才道︰「溶月,你去準備夜宵,我與三弟邊吃邊談。錦瑟,你也來。」

聞言,錦瑟忙的微笑搖頭道︰「時辰不早,我也該回府了,不打擾姐夫與寧王。」

「既已經這個時辰,便不差再遲一些。待寧王要走之時,順道送你回去豈不正好?」溶月輕聲開口道。

「不必不必,豈敢勞煩寧王。我自己騎馬來的,自然可以自己騎馬回去。」

蘇黎眉心飛快的一擰,很快又舒展開來。

蘇墨聞言,卻仍舊笑著,英俊的桃花眼內仿佛綴滿星光︰「既如此,李復,你派人去安定侯府,請侯爺派人過來接二小姐。這樣晚了,侯爺想必不會放心你獨自回去。」

錦瑟立刻握住了溶月的手,笑道︰「勞煩側王妃親自準備夜宵,真是不好意思。」

溶月微微一笑,轉身下去了,錦瑟望了望前方那兩個身姿同樣俊秀頎長的身影,淡淡轉開了眼。

錦瑟華年誰與度(六)文/淡月新涼-

溶月命人準備了暖鍋,很快便端呈了上來。

不大不小的圓桌,四人各據一方。錦瑟坐在蘇黎和溶月中間,對面就是蘇墨。

蘇墨和蘇黎都吃得很少,只不過偶爾動一動筷子,席間大多時候都在商談著一些錦瑟听不懂的朝中事務,而溶月也沒有吃什麼,只顧著給另三人布菜。惟有錦瑟毫不受影響,自由自在吃得歡暢。

「冬筍味道不錯,還有麼?」

「勞煩,再給我取些辣子來。」

「炭火好像小了,該添碳核了。」

錦瑟第三次開口的時候,蘇黎一句話堪堪說到一半,被如此一打斷,忽然就頓住了。

整一餐飯的時間,他似乎都專注于跟蘇墨的談話,根本沒有拿正眼瞧過錦瑟,然而此時此刻,他終于轉眸望了錦瑟一眼。

錦瑟仔細的看著侍女添了碳核,一抬眸就對上面無表情的蘇黎寒星般的眼眸,微微一頓之後,微笑起來︰「寧王有事嗎?」

蘇黎瞥了她一眼,淡淡收回視線,讓身後的侍女為自己添了一杯酒。

溶月忽而笑起來︰「寧王與宋二小姐喝一杯吧,好歹今後便是一家人了,何必如此生疏?」

錦瑟听了,便落落大方的給自己斟了杯酒,朝蘇黎舉起來︰「王爺,錦瑟敬你。」

蘇黎的神情不知為何有些僵硬,既不拿起酒杯,也不看錦瑟。

錦瑟毫無所謂的嘟了嘟嘴,自顧自的用酒杯踫了一下蘇黎面前的那杯酒,笑道︰「我先干為敬。」

她一仰脖子喝下那杯酒,蘇黎眉心已經擰起,仍舊坐在那里一動不動。

蘇墨望著錦瑟,淡淡的神情之中,依稀藏著一抹似笑非笑。

對上他的視線,錦瑟毫不吝嗇的再度展演一笑。

明明笑起來明媚如花顏的女子,眼中卻似乎總留著一抹空白。

「二哥。」蘇黎忽然又喚了蘇墨一聲,道,「今日就談到此處罷,我也有些倦了。」

「嗯。」蘇墨淡淡應了一聲,「既然倦了,就早些回去休息。明日還要早起進宮。你順道送錦瑟回去,我就不另派人了。」

聞言,剛剛咽下一顆丸子的錦瑟頓時僵住了,眼巴巴的朝那熱氣騰騰的暖鍋望了又望,終于還是委委屈屈的擱下了筷子。

說送她回去,蘇黎果真便將她一路護送至府。只是一路上,他不曾開口說過一句話,馬匹也始終與前面的錦瑟保持著半個馬身的距離。

到了門口,錦瑟自己跳下馬來,朝他漾起笑意︰「多謝王爺。」

蘇黎仿佛沒有听到,淡淡望著遠方,整了整馬韁,準備快馬揚鞭。

「王爺!」錦瑟忽然又喚了他一聲。

蘇黎終于回過頭來,眉目清俊,卻凜然︰「還有什麼話說?」

錦瑟睜大了眼楮,忽閃忽閃的望著他︰「你是不是,後悔對太後說要娶我了?」

蘇黎目光一凝,下一瞬,調轉了視線,揚起馬鞭,疾馳而去。

錦瑟望著他遠去的背影,嘖嘖嘆了兩聲,轉身跑進了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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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瑟華年誰與度(七)文/淡月新涼-

錦瑟輕手輕腳的溜進府門時,四下里正是一片安靜。她心里不由得松了口氣,匆匆往自己的園子走去。

剛剛穿過壁堂,身後卻突然悄無聲息的出現了一個人。

錦瑟隱隱察覺到,猛地回頭,臉上先是一片白,而後放松下來,瞪了面前的人一眼︰「這樣不聲不響,你想嚇死我不成?」

面前的男子生得豐神清朗,溫潤華貴,此時此刻,從來一片平和的眉目間,卻隱隱透出一絲責備。

宋恆,錦瑟和兩個弟弟的教書先生。雖是先生,卻不過只有二十來歲。

宋恆是一個奇人,奇特之處,便在于他不會說話。三年前他來到宋府應招,所有人都覺得啼笑皆非,一個啞子,如何做得了教書先生?安定侯大抵是看他氣度非凡,因此便讓他試了一試,沒想到他通過自己的書童授課,取得了出乎意料的好效果,至此便留在了宋府。久而久之,安定侯也將他當成了自家人。因他恰好也姓宋,安定侯還一度想將他收作義子,但是宋恆卻微笑拒絕了,仍舊只做自己的教書先生。

雖然錦瑟自三年前開始,便不願意被困在書齋之內,成日里缺課逃學,然而宋恆對她,似乎總有一種說不出的寬容寵溺,從來不怎麼追究。長久下來,錦瑟對他便再也沒有遵守先生學生應有的體統。

因此此時此刻,宋恆站在她面前,她也不怕,只道︰「爹爹不知道我今日出去吧?」

宋恆微微挑著的眉倏地舒展開來,朝她身後的位置看了一眼。

錦瑟頓時一陣膽寒,轉頭一看,登時白了臉。

安定侯宋京濤正站在她身後,因常年在外打仗而飽經風霜的臉上神情凜冽,冷冷凝視著面前的女兒。

錦瑟素來畏懼父親威嚴,因而被罰之後,半分怨言也不敢有,耷拉著腦袋跪在祖宗詞牌面前,低眉順目的模樣。

宋恆端著一盤點心走進來,擺在了錦瑟面前。

錦瑟有氣無力的搖了搖頭︰「回來之前吃得很飽了。」

宋恆便將點心放到一邊,坐到了椅子上,對錦瑟打了一通手勢——見過寧王了?

「你怎麼知道?」錦瑟點點頭,道,「一表人才,少年老成。」

宋恆便笑了——不是正好與你相配?

錦瑟忙不迭的啐了兩聲,道︰「我稀罕與他相配麼?他那模樣,一看便知喜歡溫婉嫻靜的女子,今日見到我時,臉黑得能滴出水來,定是後悔了。說不定明日,我與他這門婚事便要取消了。」

不可能。宋恆面上仍然一片平和。

「你又知道?」錦瑟微微有些惱火。只因宋恆從來料事如神,說出的話幾乎從不落空。

宋恆微笑——即便他真的後悔,按他的性子,也定然做不出出爾反爾的事情。

錦瑟華年誰與度(八)文/淡月新涼-

結果了然,宋恆一語成讖。

錦瑟暗地里將宋恆狠罵了幾百回烏鴉嘴,卻也無濟于事。而更教人絕望的是,她被禁足了。

日日被困在自己園中的一方小天地內,眼見著外頭春光一日比一日好,這一日,錦瑟在園中晃了一圈,忽然學著戲文里的腔調哼唱起來︰「原來奼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朝飛暮卷,雲霞翠軒,雨絲風片,煙波畫船,錦屏人忒看的這韶光賤……」

門外「噗」的響起一聲嗤笑,隨後她的貼身侍婢綠荷捧了瓶開得正好的春海棠走了進來,一面將花瓶放在架子上打理,一面道︰「小姐可真是不知羞,不願意付與斷井頹垣,那你想付與誰?寧王?」

錦瑟也不惱,微微一笑道︰「哪里呀,我口里唱的可是府中池塘里那一株碧荷,等到了夏日她盛開的時候,不知該請誰來賞花呢?宋恆好不好?」

綠荷登時鬧了個大紅臉,一把扔下手邊的花,忿忿道︰「你仗著自己是小姐,就這樣紅口白牙的污蔑人,專來欺負我!」

錦瑟啞然,這樣的指責還真教她哭笑不得。眼看著綠荷轉身就要出去,錦瑟忙的一把拉住了她︰「行行行,綠荷姐姐,就算是我錯了。你好歹告訴我,這幾日爹爹都是幾時回府的?」

綠荷臉色不豫,僵了半天方才緩過來,瞪了錦瑟一眼︰「你還在禁足,若是被老爺知道你偷溜出去,有得你好受!」

「可是明日,我非出去不可。」錦瑟淡淡道。

翌日一早,宋京濤剛剛離府,錦瑟隨後便溜了出去,來到西大街之上,買齊了拜祭用的東西,隨後雇了一輛馬車,直往城東而去。

今日,正是她姐姐宋錦言離世三周年忌日。

青越國皇室歷來主張行節儉事,即便是皇帝駕崩,也極少大興土木,更遑論錦言仙逝之時,不過只是皇子妃的身份,因而陵墓修建得既不恢弘也不華麗,不過卻勝在依山傍水,是個風水寶地,有著極好的景致。

錦瑟很少能來這邊,然而每年來拜祭,必能看見干淨整潔的地界,雖不知是何人所為,然而她心中卻甚是感激。

今年亦不例外,錦瑟簡簡單單的祭祀完,便靠著陵前的墓碑坐了下來,輕輕地開口︰「姐姐,這麼快,又過了一年呢。」

前兩年的這一日,錦瑟總是存了滿肚子的話要說與姐姐听,可是今年卻不知為何,只說了第一句,往後,竟然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許久沒有聲音,周圍亦安靜得令人悚然。微冷的山風拂在臉上,錦瑟神思清明極了,終于開口道︰「前些日子,我見到蘇墨了。他過得可真好。」

錦瑟華年誰與度(九)文/淡月新涼-

會在錦言墓前提起蘇墨,是錦瑟自己都沒有想到的。

每一年,不管與姐姐說什麼,錦瑟總之不會提到與皇室相關之人。所以今日,她連自己那樁莫名其妙的婚事都不準備說,沒想到,卻還是提到了蘇墨。

「姐姐,你說,他怎麼能那麼心安理得呢?」錦瑟拿指月復緩緩的撫著冰涼的墓碑,低聲喃喃。

她實在不該說這些的,可一張嘴便實在是忍不住。

錦瑟懊悔的坐著,終于不再說話,只呆呆的坐在那里。

沒想到這一坐,竟然就到了下午,等錦瑟想起自己還在禁足期,匆忙趕回城中時,已是華燈初上的時刻。

京中夜市向來熱鬧繁華,有時游人竟比白日還要多,錦瑟時運不太好,今日偏就遇到了絡繹不絕的人潮,馬車走走停停,也不知要多久才能回到侯府。

錦瑟心急,打起簾子往外看了一眼。

這一看,卻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正站在前方不遠處。錦瑟心頭一喜,剛欲鑽出馬車喚他,卻見他忽然移步走進了街旁一座恢宏華麗的大宅。

錦瑟囑車夫將馬車停在了大宅前,方又探出頭來一看,只見那大宅前高高掛著許許多多紅色燈籠,門匾高懸,上書——玲瓏苑。

玲瓏苑?錦瑟只覺得這名字耳熟,反復念了幾遍,忽然驚覺——玲瓏苑!宋恆來這里做什麼?

玲瓏苑,藏嬌仙,天下男子趨之若鶩之地。既能讓天下男子為之向往,自然不同于一般青樓楚館。據聞,玲瓏苑內,女子皆是清清白白的身子,卻有著魅惑眾生的本領,一旦被哪位客人看中,便從此都只屬于那人,絕不侍二主。因此,能出入這玲瓏苑之人,要麼是腰纏萬貫,要麼是達官顯貴,否則,一入玲瓏苑,必傾家蕩產。

雖然如此,然而這玲瓏苑到底還是與青樓同出一脈,終究不是什麼干淨的地方。

可是錦瑟剛剛卻看到宋恆走了進去!她萬分確信自己未曾眼花,莫非這宋恆,也不過是個平日里裝得一本正經的偽君子?

錦瑟無論如何不能相信,且好奇心又生得重,她決定,親自進去打探一番!

找了一家成衣店,錦瑟匆匆換作男裝,大搖大擺的走進了玲瓏苑內。

出乎意料的是,這玲瓏苑果真是建得奇巧玲瓏。此處原本是一座大宅,被分拆為眾多小院子,每個院子各有風情,梅蘭竹菊,抑或清荷淡柳,雅致極了。而照錦瑟觀察來看,每個院子里只住了一個姑娘,有客接待的听不出什麼響動,反倒是無客的院子里,那些姑娘或撫琴,或起舞,各自成趣卻又交相輝印,真是與眾不同極了。

果然,有著令天下男子傾倒的資本。

卻不知宋恆究竟入了哪個小院?

錦瑟華年誰與度(十)文/淡月新涼-

錦瑟雖然驚嘆,卻也沒有忘記自己來這里的目的。只是這宅子這樣大,她要到哪里去找宋恆?

錦瑟悄無聲息的尋過兩處有客的小院,但凡听得見男人的聲音,便確定了宋恆不在里面。

她一路往里尋著,待尋到一個種滿海棠的院子,剛剛將身子貼到門前,想要听一听里面的動靜,身後忽然就傳來了一聲暴喝︰「什麼人鬼鬼祟祟的在那里?」

錦瑟大驚,身子不由自主的前傾而去,「砰」的一聲撞開了並未落栓的房門。

門檻也與她八字不合,錦瑟腳下一絆,重重摔倒在屋子里的地上。

原本充斥了嬌笑聲的房中驀地安靜下來。

錦瑟抬頭一看,只見前方擺著一寬大軟榻,軟榻上,有人衣衫不整。

「啊——」錦瑟只覺不堪入目,不由得驚叫出聲,捂住了自己的眼楮,再不敢多看一眼。

身後的房門外驀地有沉重凌亂的腳步聲傳來,隨後響起的是先前那個暴戾的聲音,只是此刻已經多了幾分恭敬的意味︰「小人監守不利,攪了二爺雅興,請二爺恕罪。小人這就帶此人下去嚴加拷問,看他是何來歷。」

話音剛落,錦瑟還趴在地上的身子已經被拿住,動彈不得。

前方軟榻上緩緩傳來衣袂窸窣的聲音,隨後,有男子清淡慵懶的聲音響起︰「不必了,你們都下去。」

听到聲音,錦瑟的身子,驀地僵了半邊。

還將她拿住的男人似是愣了愣,隨後方才緩緩松了手,回了一聲「是」,轉身帶人離開了房間。

錦瑟心下一片凌亂,這才終于得以再次抬頭,終于看清了那軟榻上的人影,這下,另半邊身子也僵了。

蘇墨。卻不僅僅是蘇墨,還有另兩個絕色妙齡女子,皆是衣衫不整的模樣。

衣衫半敞,慵懶不羈的蘇墨,正淡淡倚在軟榻上,見錦瑟抬起頭來看自己,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錦瑟發夢也想不到竟然會看見他,還是在如此不堪的情形之下,一時間連避忌了都忘了,只是瞪著他,清澈透明的眸子里,分明染著薄怒。

她今日才對姐姐說了他過得極好,只是沒想到,到了晚上就親眼見證了他過得有多好!

蘇墨神情依舊不變,只淡淡攏了中衣,朝那兩個要繼續服侍他穿衣的女子揮了揮手︰「你們也下去。」

「是。」兩個女子一左一右的自錦瑟身邊走過,直到房門重新關起來,錦瑟方才猛然回神一般,從地上站了起來。

剛剛那一下真是摔得重了,站起來的一瞬間,錦瑟只覺得全身都疼,忍不住微微弓起了身子。

那一廂,蘇墨仍倚在軟榻上,以手支頤,嘴角含笑,風流邪肆的桃花眼內仿似含了萬種風情,連聲音中都染了邪氣︰「別說,你來這里是為了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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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瑟華年誰與度(十一)文/淡月新涼-

聞言,錦瑟原本摔得生疼的身子,忽然之間便不疼了。

她素來知蘇墨是怎樣的人,但那些都只是風聞。

從前與他還算熟識之時,大概因為他是姐夫的緣故,在她面前時,他總是收斂很多,外界傳說的「風/流浪蕩,落拓不羈」,錦瑟從未有過確切的體悟。卻沒想到今時今日,倒是親眼見證了一番。

錦瑟有些僵硬的直起了身子,撢了撢自己身上的塵,又扶正了自己頭上的發冠,方淡淡微笑道︰「一則,我不敢存心打擾姐夫的好事,二則,我不想污了自己的眼。」

說話的時候,錦瑟始終不曾正眼看他,說完之後,轉身便欲離去。

「等等。」蘇墨忽然自身後喚住她。

錦瑟蹙了眉站在原地,听得身後一陣衣袂窸窣聲,片刻過後,蘇墨來到她面前,已經是衣衫整潔的模樣。錦瑟橫眉冷對,抱著手臂看著他。

「走罷。」他衣袖微拂,走在錦瑟前頭。

錦瑟微微一怔︰「去哪兒?」

蘇墨回轉頭來望了她一眼,似笑非笑的模樣︰「難不成你還想繼續呆在這里?」

錦瑟自然是不想呆在這個地方,可是她來的目的是為了宋恆,這會兒連宋恆的影子都沒有見到,她哪能甘心。

跟在蘇墨身後出了這海棠苑,錦瑟仍不停的四處張望,蘇墨走在她前頭,卻仿佛察覺到了一般,回頭看過來︰「你到底在找誰?」

錦瑟不欲回答,加快腳步越過他,大步走出了玲瓏苑。

蘇墨的馬車異常奢華,錦瑟坐在里面,左手撫著柔軟溫暖的毛氈,右手卻藏在身後,用力的揪著上面的毛,面上卻還能朝著蘇墨淡淡的笑︰「姐夫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今天?」蘇墨微微挑了挑眉,「三月初五。有何特別意義?」

錦瑟沒想到他都將日子說了出來,卻還是記不起,心下只覺得恨。她想,終有一日她心中的恨會蔓延成毒,毒死眼前這個負情薄幸的男人。

「怎麼了?」蘇墨好看的眉微微擰了起來。

錦瑟別過頭,佯裝沒有听到。

大概是她的臉色是在是不好看,蘇墨淡淡一笑,沒有深究。片刻之後,忽又記起了什麼,道︰「大婚的日子定下來沒有?」

「不知道。」錦瑟冷著俏臉回答道。

「嗯。」蘇墨應了一聲,不再說話。

又駛出一長段路之後,馬車緩緩停了下來。

錦瑟不再看蘇墨,彎身跳下馬車,剛剛落地,身後忽然傳來一聲熟悉的咳嗽。

錦瑟霎時臉色大變,回頭一看,果然是父親的轎子停在門口,片刻之後,轎簾撩開,宋京濤走了出來。

時運不濟,命途多舛!錦瑟心下一片絕望,還是唯有硬著頭皮走上前去。

錦瑟華年誰與度(十二)文/淡月新涼-

果然,宋京濤一看見作男裝打扮的她,臉色立刻變得鐵青。

錦瑟低頭走到他面前,低低喚了一聲︰「爹爹。」

宋京濤冷喝了一聲︰「你眼里還有我這個父親!」

錦瑟身子一抖,幾乎已經做好了要挨鞭子的準備,正在此時,身後卻忽然傳來蘇墨淡淡的聲音︰「侯爺。」

宋京濤怒氣未消,聞聲卻忽然一僵,隨後看向緩步上前的蘇墨,眼中閃過一絲驚詫︰「秦王?」

蘇墨姿態閑雅卻又不失莊重,微笑道︰「因記起今日是錦言忌辰,所以早上過來接了錦瑟一同去拜祭。沒能與侯爺交待一聲,是本王疏忽了。」

錦瑟驀地抬頭,看向站在自己身邊的蘇墨。他究竟是從來都記得,還是根本剛剛才想起來?雖然無論哪種情形,都是錦瑟無法接受的,然而若是他從來都記得,卻連遣人去拜祭這樣的事都不做,倒比剛剛才想起更教人惱恨。

宋京濤看看錦瑟,又看看蘇墨,臉色變了又變,終于只是道︰「如此,多謝王爺一路照拂小女。」

蘇墨道︰「錦瑟既是錦言的妹妹,本王自然也拿她當妹妹看。」

錦瑟忍不住在心頭暗罵了一聲,臉色一時難看極了。

蘇墨又與宋京濤寒暄了幾句,終于告辭離去。錦瑟瞪著他轉身離去,忽而迫不及待的往府中走去。

「站住!」宋京濤驀地厲喝一聲,錦瑟身子一抖,乖乖停住了腳步。宋京濤大步走上前來,面色嚴厲的望著女兒︰「你為什麼會跟他在一起?」

「路上遇到的。」錦瑟不願意順著蘇墨扯謊,也不敢說大實話,便隱去了小小事實,沒說出那「路上」指的是玲瓏苑。

「你知不知道你是什麼身份,他又是什麼身份?」宋京濤慍怒不減,「若是被旁人看見你二人一處,知不知道會生出怎樣的閑話?很快就要成婚的人,怎麼還如此不成器,成日里瘋瘋癲癲的像什麼樣子?」

錦瑟緊緊咬著下唇,終于忍不住辯駁道︰「我是去拜祭姐姐。」

「住口!」宋京濤猛地怒喝,「我說過,我宋家只有一個女兒!你若是非要認她作姐姐,那你也不要再姓宋了!」

錦瑟抬頭望著父親,眼淚再也忍不住,大顆大顆的滾落下來。

宋京濤神色一緊,末了,重重一福袖子,轉身跨進了府門。

錦瑟是哭著沖進宋恆的房間的。

房門「砰」的一聲被她從外面推開,床榻上的人隨之坐起身來,正是宋恆。

沒想到他竟然在房間里,錦瑟一怔,一時連哭都忘了,一把捉住還有些惺忪的宋恆︰「你今晚是不是出去過?」

宋恆微微一怔,緩緩搖了搖頭。

錦瑟心下狐疑,但見他確實是剛睡醒的模樣,根本不似才從外間回來,這才逐漸信了,只覺得自己是真的看錯了人。

心頭的疑惑解開了,錦瑟先前的難過卻又重新涌起來,毫無顧忌的哭了幾聲,迎上宋恆探究的目光,才喃喃道︰「宋恆,我的命,會不會像姐姐一樣慘?」

錦瑟華年誰與度(十三)文/淡月新涼-

錦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迷茫之中。

從前姐姐執意要嫁蘇墨,父親堅決反對,卻還是沒能拗過聖旨。到三年前姐姐死于非命,父親非但未曾表現出傷心,反而勃然大怒,與姐姐月兌離了父女關系。如今,她不想嫁蘇黎,父親的態度卻又截然相反,錦瑟無論如何也想不通這究竟是為什麼。

她問宋恆,宋恆卻只是回答︰「何必去想你父親要什麼,只需明白你自己想要什麼便是了。」

她想要什麼?她只想要不嫁人,永遠像現在這樣自由自在。可是她明明知道,那不可能。

于是,只在一夕之間,整個安定侯府都見證了自家二小姐突然由愛笑愛鬧轉為了愁思綿綿,從前那樣颯爽的一個女子,仿佛一夕之間就變得多愁善感起來。府中有年長的婆子笑言錦瑟這是長大了,此話自然是委婉,然而傳到外間,就變成了直截了當的「恨嫁」。

錦瑟做夢也想不到她的不想初嫁會變成別人眼中的「恨嫁」,更沒有想到,她因「恨嫁」而愁容不展的消息,竟然會傳進了宮!

于是,盛夏時分,正是酷暑難耐京城,驀地平添一聲響雷——欽天監已為寧王與宋二小姐大婚敲定吉日,定于今年九月初一,正是上上大吉的好日子。

響雷過後,錦瑟便果真如被瓢潑大雨澆過了身心一般,整個人更加愁容不展。

日頭毒辣的午後,即便是湖心亭上涼風悠悠,也依然未曾讓人涼爽半分。錦瑟獨自趴在圍欄上,怔怔盯著被風吹皺的湖水,傻傻的去數那一圈圈蕩開的漣漪。

身後驀地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錦瑟只以為是綠荷,懶洋洋的嘆了口氣,道︰「你不是嫌熱不肯陪我,又跑來做什麼?不會又有什麼壞消息吧?」

蘇黎站在她身後,臉色極其不明顯的變了變。

錦瑟听不見回答,偏過頭看了看,先是一驚,隨後卻微微笑了起來︰「王爺?」

其實,她原本便是個沒長大的小姑娘,身量尚且未足,容顏雖美,卻總顯得有一絲稚氣。可是此時此刻,蘇黎望見她臉色嫣紅,眼神迷離,忽而覺得與上次見她時,已經大有不同。只是這絲不同,倒也未必能讓他歡喜。

他淡淡一撩衣衫下擺,在另一側坐了下來,臉上依舊神情寡淡︰「你不想嫁本王?」

錦瑟大概是熱得太久了,腦中昏昏沉沉,根本沒有意識到他這樣問是什麼意思,只是笑︰「外頭的人不是都說我恨嫁麼?王爺怎麼會以為我不想嫁?」

蘇黎坐在那里,這樣熱的天氣,臉上卻一絲汗意都沒有,姿態永遠從容鎮定。他與蘇墨是兄弟,兩人同樣自宮中長大,氣度卻大不相同。蘇墨浪蕩不羈,而他身為幼弟,卻比兄長更顯得沉穩。

听到錦瑟問話,他臉上神情依舊不變︰「想,或不想。宋二小姐不必繞彎子。」

錦瑟神思一凜,這才回味過來什麼,立刻坐正了身子,正色道︰「不想。」說完,她便一瞬不瞬的看著他,目光殷切灼熱。

蘇黎同樣望著她,不知為何久久沒有開口。

「王爺?」錦瑟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蘇黎眸色微微一沉,忽而站起身道︰「打擾了,告辭。」

他翩然遠去,只留下錦瑟一個人目瞪口呆的坐在原地,不明白剛剛究竟發生了什麼。

錦瑟華年誰與度(十四)文/淡月新涼-

「小姐?小姐?」

錦瑟迷迷糊糊從夢中驚醒時,耳畔早已滿是綠荷焦急的聲音,心頭不由一驚,忙的睜開眼來︰「怎麼了?」

綠荷緊蹙了眉頭,那模樣也看不出是喜是憂︰「虧你還睡得著,如今滿大街都是關于你的傳言!」

「不就是恨嫁麼?我又不是不知道。」錦瑟懶懶應了一聲,便又要朝床上倒去。

「恨什麼嫁!你如今就是想嫁,人家也未必想娶!」綠荷驚天動地的吼起來,「寧王要退婚!」

啥?

退婚?!

錦瑟一起身,便匆匆跑到了書齋。

「宋恆宋恆!」

宋恆正手把手的教她四弟錦輝寫字,听見錦瑟的聲音,頭也不抬一下。倒是他的書童余潛笑著看向跑進來的錦瑟,道︰「二小姐許久沒有這樣快活了,想必是有什麼好事吧?」

錦瑟眉飛色舞的應了一聲︰「宋恆,你听說了嗎,我不用嫁給蘇黎了!」

宋恆終于抬頭看了她一眼,卻只是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錦瑟臉上的笑不由得一頓,看向余潛︰「他這是什麼意思?」

余潛伸手撫了撫自己的下巴,道︰「我想公子的意思是,關于寧王要退婚這件事,決定權不在小姐,也不在他自己。」

錦瑟臉上的笑一僵。

的確,她怎的就忘了這點?雖然她不想嫁,而蘇黎也不想娶,然而君無戲言,聖旨早已昭告天下,婚期也已經定下,這婚,真的說退便能退?

于是接下來的兩日,錦瑟忐忑不定的呆在府中,只想等到退婚的旨意傳下來,沒想到竟一直沒有動靜。到了第三日,當她看見父親鐵青了兩日的臉色終于有所好轉時,心頭猛地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預兆。

錦瑟再也等不下去,卻也不敢去問父親此事的結果,因此趁著宋京濤出門之時,她便帶著綠荷出了府,這一次,卻是朝著寧王府而去。

不出錦瑟所料,寧王府的人一見到她,皆是滿臉驚詫的表情。就連年長沉穩的管家老胡听說她找寧王時,臉上都露出一絲錯愕。

寧王還未回府,錦瑟便安心的坐在偏廳里候著,很快迎來了有過一面之緣的寧王側妃禮卉。

禮卉自然不喜她,冷面冷口︰「你來做什麼?」

錦瑟抿了口茶,微微一笑︰「管家沒告訴你麼,我來找寧王啊。」

禮卉冷哼了一聲,言語中卻又帶了一絲幸災樂禍︰「你憑什麼認為王爺會有空見你?這兩日王爺可忙了,正忙著退婚呢!」

錦瑟眼眸倏地一亮︰「那結果怎樣了?」

她的模樣倒讓禮卉微微一驚,僵了片刻方道︰「結果就是王爺根本不喜歡你,你為什麼還要找上門來死纏爛打?」

錦瑟心頭微微嘆了口氣,忍不住伸手撫上自己的額頭,正在考慮要不要與她解釋一番時,偏廳里光線忽然微微一暗。

錦瑟抬頭看去時,蘇黎正背光站在門口,雖看不清臉,然而那頎長英挺的身姿,卻還是一眼就教人認出他來。

錦瑟華年誰與度(十五)文/淡月新涼-

錦瑟依禮站起身來,剛欲行禮參見,禮卉已經轉身朝著蘇黎撲過去,吊在他手臂上,甜甜的喚了一聲︰「王爺!」

蘇黎不為所動的往里走了兩步,隨後眉心微微一皺,淡淡拿開了禮卉放在自己胳膊上的那只手臂。禮卉被推到一邊,有些不滿的嘟了嘟嘴,卻並無多大的情緒波動。

那模樣,倒似早已習慣了被蘇黎推到一邊的動作。

錦瑟只覺得有趣,連行禮都忘了,「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禮卉驀地杏目圓睜︰「你笑什麼?」

錦瑟忙的斂了笑,這才認真看向蘇黎,輕輕喚了一聲︰「王爺。」

蘇黎淡淡走到上首坐下,這才道︰「宋二小姐請坐。」

經了上回那幾句似是而非的「交談」,錦瑟認為蘇黎必定是喜有話直說,因此便開門見山道︰「此次冒昧前來,我也知道實在不該,只是,我心里總是記掛著王爺退婚一事的結果,故而前來相詢。」

蘇黎望著她,神色沒有絲毫變化,薄唇中吐出的字句亦不帶絲毫情緒︰「宋二小姐從哪里听來的閑話?」

閑話?錦瑟驀地一怔,回頭與綠荷相視了一眼,又看了看還站在一旁的禮卉,略有些驚疑︰「方才側王妃也說王爺近來忙著退婚,怎麼會是閑話?」

一旁有丫鬟奉上熱茶,蘇黎不緊不慢的抿了一口,方道︰「禮卉向來不懂事,她說的話,還請宋二小姐莫要當真。」

這人!錦瑟心中氣急,看了看禮卉委屈不甘的面容,想想還是冷靜下來,勉強一笑道︰「看王爺的面相,王爺心中所喜,應是溫婉賢淑,禮數周全的女子。」

聞言,禮卉猛地瞪向錦瑟,似有千言萬語想說,然而因礙著蘇黎,卻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蘇黎嘴角冷冷一勾︰「原來宋二小姐還會看相。」

「相由心生嘛。」錦瑟笑得眉眼彎彎,道,「而且王爺心中也知道,我並不是那種女子,不是嗎?」

「你的確不是。」蘇黎聲音極淡,「所以,像今日這種出格叛逆的事情,本王不想再听到看到。」

錦瑟便再也笑不出來了︰「你那天不是這樣說的。」

「本王當日說了什麼,讓宋二小姐心存誤會?」蘇黎不疾不徐,卻幾乎將錦瑟逼至絕境。

「我絕對不會是一個賢惠的妻子!」錦瑟幾乎只差對天起誓,睜大了眼楮向他保證,「你府中的下人沒一個會服我,你的側王妃會恨死我!我可能每天都會惹你生氣,我會讓你家宅不寧的!」

「是麼?」蘇黎淡淡看向站在門外的管家,「老胡,派兩個婆子跟宋二小姐回去,趁著這兩個月的時間,教會她寧王府的規矩。」

「是。」門外的管家恭敬答應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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