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妃……」李世皺起眉頭。
葉曼卻不容他說話，以手阻住了他道︰「只是今日，皇上既然已經坐了這位子，再想讓位卻難。若是皇上不打算回去，那麼總得想想讓誰繼位。而那繼位者，是否肯讓皇上你像如今這樣過著清閑的日子？」
「這……」李世的眼神動了動。
「想必皇上心里跟我一樣清楚。皇上如今還無成年的子嗣，選的新皇必定是從那些親王的世子中選。但凡有新皇帝繼位，皇上你作為廢帝，別說如今這樣的清閑日子，怕是皇上想繼續在這世上苟活下去都難。」葉曼目視著李世，聲聲迫人。
「愛妃……愛妃言之有理……只是，你讓朕再靜靜！朕需要好好想想……」李世揉著太陽穴，只覺一個腦袋兩個大。此時此刻，卻又不敢直視葉曼的眼楮，躲閃著目光，倚在了桌子上，卻是加重了語氣道︰「愛妃千里迢迢從京都趕來，想必是累了。不如愛妃先去歇息，朕……朕想一個人好好靜一靜。朕……朕要好好想想……」
葉曼听得他這話里的推諉之意，卻是生分了許多，心中不由一酸，繼而又是有股恨鐵不成鋼的慍怒之氣。「臣妾不累。臣妾今日來見皇上，就是為了此事。臣妾說了這許多，難道皇上還不明白嗎？還是皇上明明知道這些道理，卻只作不知，還是嫌臣妾在多管閑事？」
「朕……朕怎會……」李世有些頭痛地拍了拍頭，見葉曼臉色鐵青，氣得胸脯都輕輕起伏，想去解釋，然而卻一時話急，只搖頭嘆道︰「愛妃休要胡鬧！」
葉曼見他氣得臉色的青筋都爆了起來，從座位上慢慢站了起來，語氣反而緩了下來。「若是皇上嫌臣妾煩了，那也可以！皇上只需一紙詔書，休了臣妾。那麼臣妾自此之後再也不管皇上的事。」
「你這可是氣話！若是朕……朕不願意呢？」李世原本還有些火氣，然而听到這話，卻又一時軟了語氣。哪知葉曼既然到此，自是早有準備。
「若是皇上不願意休了臣妾，臣妾還有一條路。」雪亮的光芒映亮了葉曼的眼楮，葉曼啪地將手里的短劍放在桌上。「臣妾來此勸諫皇上回京，早已未給自己留下後路。若是皇上想明白了，便請跟臣妾回京。若是皇上仍是一意孤行，那麼請皇上用臣妾的這柄劍，殺了臣妾吧！」說完這些話，她蹲身跪在了地上。
李世看著她拍在桌上的那柄劍，禁不住哆嗦了一下。「愛妃這是干什麼？這種東西不要隨便亮出來！朕……朕說什麼也不會要愛妃死！只是……」
「沒有只是，皇上！」葉曼倔強地看著他。「皇上就這麼幾個選擇。能夠勸諫皇上回宮，臣妾死而無怨！臣妾一心為皇上好，臣妾在世，不能不管皇上。若臣妾死了，無論皇上怎麼做，都與臣妾無關。臣妾也管不著了！」
「愛妃，你這又是何必？」李世嘆了口氣，蹲來，親自將葉曼扶起來。他眼中掠過一抹復雜，看著葉曼終是點了點頭︰「愛妃給朕一晚上的時間。朕心里很亂……朕想一個人靜一靜，好好地想想。明日早上，朕會給你答復。」
他解下自己的披風，替葉曼系好，又以手掠過葉曼臉上的亂發，搖了搖頭︰「朕豈不知愛妃是真心為朕好？只是朕也有朕的苦處……如今夜寒，愛妃你要好好將息才好！」他目光瞧向外面，喝道︰「來人！張延何在？」
「皇上，老奴在此。」張延的身影出現在門外。
「愛妃先去歇息。朕今晚在書房。」李世按了按太陽穴，柔聲向葉曼道，隨即轉頭向張延吩咐︰「帶左昭儀娘娘去朕的衡蕪院休息。」
「是，老奴遵旨。」張延忙是道。
李世心事重重地看著葉曼的背影，再看看桌上已然出鞘的鋒銳短劍，輕輕搖了搖頭，頭似乎痛得更加厲害。他整個人失魂落魄地陷落到座位中去。
衡蕪院外，張延打著風燈站在了門外，恭聲道︰「昭儀娘娘，這便到了。這是皇上最喜歡的院子。皇上平日里，便在此處就寢。」
葉曼扶著張延的手走進院子，進門便看到一面青山屏障。越過那屏障，見這院子的規模和格局都是甚為特別，可謂院中處處有青山。而院中的花草樹木並無刻意修剪排列，只順山勢而生，天然成趣。因是夜晚，一些鮮花和果實造型的風燈懸掛在樹木中，別有一番趣味。
葉曼不由感嘆︰「皇上果然是到了哪里，都懂得享受……」她的步伐微微一頓，環視了一番四周蘇州風格的建築，道︰「皇上平日里在此就寢，那麼那個女人呢？」
張延微微一愣，又馬上醒悟過來，忙道︰「娘娘說的是金妍兒姑娘吧？唉，娘娘有所不知。那金妍兒跟在皇上身邊，不過是侍妾身份。皇上若有傳召，她方才能夠進來……」
「侍妾？卻不知如今的女人，心里圖的到底是什麼。」葉曼搖了搖頭。
這時卻听到一個侍衛走近來，也不知道附在張延耳邊說了些什麼。張延臉色微微一變，有些為難地看向葉曼︰「娘娘……」
葉曼掃了他一眼，淡淡道︰「有話便說吧！張公公！」
張延壓低了聲音道︰「娘娘，是金姑娘求見！」
「金姑娘？就是皇上的那個新侍妾吧？」葉曼嘴角勾起一絲笑。「張公公不必顧慮，她既然想見我，那麼便傳她進來吧。我倒想知道，她來見我，到底有何目的。」
「是。」張延松了口氣。他原是見葉曼咄咄逼人與李世理論，猜想她此刻定為心緒不好。此刻金妍兒求見，可謂是火上澆油。如今見葉曼神情還算平靜，不由放下了心來。
明亮柔和的燈光下，葉曼端坐在上，看著金妍兒在她面前恭謹行禮。
「奴家見過左昭儀娘娘！」金妍兒的聲音恭順柔婉，眉目也是低眉順眼。
她這番求見，顯然很是費了一番功夫。她換了件寬松的衣服，將全身上下包裹得嚴嚴實實，再無白日里所見的那般波濤洶涌。葉曼瞧著，倒是覺得比白日里那番光景要順眼得多。
「起來吧。你倒也機靈。」葉曼隨意地揮了揮手，吩咐張延道︰「張公公，賜座！」
「是，昭儀娘娘！」張延忙是遵命。
然而那金妍兒卻並不落座，仍是恭恭敬敬地垂手而立道︰「昭儀娘娘，奴家前來，是為了給娘娘獻策。奴家身份低微，不敢在娘娘跟前就座。」
「獻策？」葉曼忍不住又認真看了她一眼，見她表情認真，不由微微一笑，緩然道︰「金姑娘說獻策，本宮倒是想知道，金姑娘是想獻何策給本宮？」
金妍兒目光向左右看了看，卻並不答話。葉曼會意，向左右吩咐道︰「張公公，你帶著屋里的人，先退下吧。」
張延若有所思地看了金妍兒一眼，道了聲「是」，便向屋內眾婢揮了揮手。等眾婢退下後，他也掩門退了出去。
金妍兒見屋子里的人走了個干淨，這才松了口氣，又在葉曼身前微微福了一禮，才款款道︰「奴家知道，娘娘之所以來蘇州，是為了勸皇上回京。奴家有辦法，祝娘娘一臂之力！」
「哦？」葉曼見她滿臉皆是獻媚之態，不由心中起了幾分輕蔑之意，不以為然地淡淡道︰「金姑娘有什麼辦法？何不說說看？」
「奴家今日瞧得，娘娘和皇上伉儷情深，娘娘以死相要挾皇上回京，其實已經成功了大半。還有小半，在乎于皇上對將來的恐懼，這種恐懼根深蒂固，由此讓皇上猶豫不決。奴家混跡風塵十幾年，自是最知道猜度得男人的心思。娘娘只需打消皇上這最後的顧慮，奴家保準皇上一定會按照娘娘的意思回京城的！」金妍兒急切地道。
葉曼听她這席話，卻是冷哼了一聲。她眉頭微微一挑，面上頗有幾分冷意。「你偷听了本宮和皇上的談話？」
金妍兒心中一驚，忙是跪下道︰「娘娘饒恕奴家的莽撞。只是奴家跟皇上在一起月余，卻不知皇上的身份。今日見娘娘雍容華貴，儀態萬方，自知娘娘來歷不小。奴家只是想弄清楚枕邊人的來歷，並無意冒犯娘娘的天威！」
「好一張乖巧的嘴巴！」葉曼冷冷地掃視著她，卻是將手里的茶杯重重放在桌上。「只可惜機靈得過頭了些！機靈過了頭，那便是自作聰明！」
「娘娘……」金妍兒見葉曼豁然變色，卻不知道自己到底說錯了什麼。
葉曼緩然站起來，掃視著她道︰「本宮有十分把握能夠讓皇上回宮。因為本宮自知在皇上心中的分量，更知道皇上最想要的是富貴而不是自由。你偷听本宮講話，不知低調收斂，反而來本宮面前班門弄斧，卻是委實太可笑了些！單是有幾分姿色，便想在皇上面前佔得一席之地？金姑娘，听本宮一句勸，以色事君，不能長久。本宮知道你心里想要的是什麼！但本宮先勸誡你一句，你若此刻知難而退，倒也為時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