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妾同舟 第一卷 誰家新婦初長成 第一百三十二回 六寶膏

作者 ︰ 慵懶海棠

高芙蓉這些日子一直懶懶的。先前是因為傷口總沒長好,後來卻是因為誰都不想見,什麼都不願意去想。

既然身體已經復原了,白家的丫鬟香薷早過去了,但她竟也沒有再請佣人,每天早上下樓吃早點,順便帶點吃食或者青菜,自己下廚做些簡單的食物,或者杜明會少過來一些燒好的菜。

杜明再怎麼搭訕,兩個人之間也不像以前那樣了,高芙蓉從不正眼看他,可以一個人一動不動地坐上一個上午,杜明怕她想不開,卻也不敢說太多了。

不管怎麼說,事情是因他而起,若不是那晚提前布置好了,由他引上官雲出來,上官雲也不會在回公館的路上連中三槍。

如果說以前上官雲無故囚禁了他,是欠了他,那麼如今也算是扯平了。

甚至還可以說,他做的更甚。

不但搶了他心愛的女人。還讓他受了一兩個月的皮肉之苦。

他贏了,在雙方力量明顯懸殊的情況下,他是個勝利者,但不知為何,一點勝利的感覺都沒有。

芙蓉顯然精神受了刺激,一時半會兒是不會好了。這一日早上起來,高芙蓉打扮一新,連早點都沒顧上吃,攔了一輛黃包車就去了上官公館。

但還是晚了。

門房看到她愣了愣,想攔下,但芙蓉瞪了他一眼,昂著頭進去了。

不管怎麼說,在名義上,她還是上官二太太,怎麼能容那些下人看不起?

彼時上官雲已經去警局了,上官平也不在,只有宋金枝,雲琴,斯塔三個女人在家。院子里的丫鬟看到高芙蓉,均露出吃驚的樣子,茯苓沖她笑笑,高聲通報,「太太,高小姐來了!」

芙蓉看了茯苓一眼,有些驚訝,怎麼這丫頭不是被她攆出去了嗎,怎麼又回來了?心里一陣厭惡。心里冷笑了幾聲,果然之前宋金枝對她是虛情假意,不然已經同意了攆這個丫頭出去,怎麼又進來了?

也或者其他人都是他提前串通好的。

心里一陣後悔,當初嫁給上官雲做二太太,這個還不算什麼大錯,最大的錯誤是自己不該堅決要求住進公館里頭,再大的房子有什麼稀罕?若是住在雲霞公寓,必然上官雲也跟過去的,這邊兒再好,沒有男主人,也就相當于沒有了頭頂上的天,能囂張幾天呢?

閃念間進了屋子,見她進來,宋金枝也沒欠身,只是略笑了笑,斯塔本來在同婆婆學著織毛衣,只抬頭看了高芙蓉一眼,沒有什麼表情變化。

獨雲琴瞪了她好幾眼,非常不悅地說,「喲。今天是太陽從西面出來了,怎麼高小姐回來了?我父親不在,你請回吧!「

高芙蓉有些生氣,剛才茯苓那丫頭就稱呼自己是「高小姐」,那是一個賤丫頭,她懶得理會,可雲琴也這樣說,便爭辯道,「雲琴,雖然這些日子我在雲霞公寓養傷,只是不方便才沒過來,你應該稱呼我二太太,怎麼連這點規矩都沒有呢?」

雲琴看她那吃癟後的窘態,心里爽快極了,眉毛一挑,反問道,「你還不知道吧,我父親已經答應母親要把你休掉!這樣你就可以在嫁人了,我叫你高小姐,不是很對嗎?」。

芙蓉的臉色變了又變,還是忍住了,因為她金壇不是來吵架的。便沉著地說,「你父親我真給我寫了休書,我絕不會再踏進上官公館半步,但問題是我根本就沒收到,雲琴你一個晚輩就不要管這些事了!」說著飛快地走向自己在一樓的臥室。

臥房門鎖倒還沒換,高芙蓉從皮包里掏出鑰匙便彭地一聲關上了門。

她的嫁妝銀票還在這邊抽屜里鎖著呢。

高芙蓉拿好了銀票,又看看一櫃子的衣服,有些不舍。尤其是那一件趁著結婚時買的鑽石藍貂皮大衣,是最新的樣式,但因為是反季銷售,價錢卻便宜了兩成,她膚色白皙,著鑽石藍穿上最顯臉色了,華貴而又不失俏麗。

盡管不願意承認,但是事實,她和上官雲不可能再和好如初了,也許,以後她也不會再有勇氣和機會來這里,哪怕其他的衣服都丟在這里也不可惜,只這一件她非常想帶走。

不過,這衣服厚重,大包小包的讓雲琴看了,豈不是又要譏笑她?就狠了狠心,只把自己的值錢首飾都放在了手袋里就出了門。

穿過客廳的時候誰也不看。宋金枝與斯塔佯裝沒看到她,但雲琴豈會裝糊涂?冷冷地道,「高小姐,也就這一次,不會有下次了,我們這里都不歡迎你!」高芙蓉已經走到了門口,聞言差點被門檻絆住。

雲琴那冷冷的音調像極了上官雲那晚的聲音。

高芙蓉心里惶惶的。幾乎是逃出了上官公館,走到街上也不攔黃包車,而是一口氣走了很遠,覺得自己安全了才舒了口氣。

杜明在街對面遙遙看著她,臉上的表情陰晴不定。

高芙蓉看看熱鬧的街道,本來是很想逛一逛的,自從受了傷,到現在也有很長一段日子不曾好好逛街了,天氣涼了,旗袍都制的薄,要選幾塊厚料子重新坐上幾身。再她最喜歡羊毛大披肩了,來了南京後因為天氣一直熱也沒添置,也沒從流雲帶過來幾條,也要好好選一選。

但不知怎麼,腳下像生了風似地往前走,末了在拐彎的地方看到一輛黃包車,就趕緊的招了招手。

在雲霞公寓樓下恰巧就踫到了蘇瑾華,身上還是不變的藍色布旗袍,手里握著一本書,也是剛剛從外面回來的樣子。

最近這些日子蘇瑾華隔三差五上去看看她,送點吃的。

「高小姐,你今天氣色真好!傷全好了?」

高芙蓉看著謹華安靜的樣子,倒有些羨慕,點點頭,答道,「好了,你今天怎麼回來這麼早?」

謹華親熱地挽起她的一只胳膊,道,「今天周日,學校放假,我一早去了圖書館,不是從學校回來的!」

高芙蓉笑笑,道,「蘇小姐日子過得好安逸啊!「

謹華不敢想自己的心事,有些黯然地道,「高小姐是留過洋的,我在蘇州家里只上過幾年學,父親便不讓上了,如今有了個好去處,不怕高小姐笑話,我如今別的不想,一門心思好好學,醫生當不上,去醫院做個看護總可以吧,到時候不靠男人,自力更生!」

高芙蓉沒想到她還有這一番志向,感慨地說。「沒想到蘇小姐還真是個放得下的!」

蘇瑾華听了臉色微微變了,沒有說話。

二人去了高芙蓉那兒,說了許多體己話,忽然蘇瑾華就說起了這公寓的事情,「我那邊是頂下來的,還有兩年的租金,高小姐你這房子是買下來的?」

高芙蓉有些茫然,這些事情她從來都沒有注意過呢,便搖搖頭,道,「這個我不清楚!」蘇瑾華嘆息了一聲,便說,「你最好抽空找經紀了解一下,不然住的也不踏實!」

高芙蓉沉默著點點頭。

不管是頂還是買,都是上官雲出的錢,自己現在這個樣子,也和被他休掉了差不多了,怎麼能還住在這里?不行,這事情她要馬上搞清楚。再閑聊了幾句,便推說自己身上不舒服,蘇瑾華很識趣地走了。

這個時候已經將近中午了,由于早上就沒有吃飯,高芙蓉覺得餓的有些發昏,正好剛才在下面回來的路上買了一些小點心,便胡亂吃了幾個,又匆匆喝了杯茶,便下去找房產經紀。

杜明看著車到樓下了,手里提著給高芙蓉買的鹽水鴨子,看她神色匆匆,便忍不住問,「芙蓉,你這是上哪?」

高芙蓉看看他,腦子里飛快地打了算盤,便笑笑道,「沒什麼,我不想住在這邊了,要去問問經紀這房子是租的還是買的!」

杜明心里一樂,其實他早想讓高芙蓉搬離雲霞公寓了,便立即答道,「走!我跟你一起去!」

高芙蓉心里隱隱生出些希望。

果然不出所料,這房子是買下的!

高芙蓉壓抑住內心的歡喜,但臉上有了笑容,對杜明的態度就好了一些,道,「你也還沒吃飯吧,走,上去一起吃吧!」杜明高興的說不出話來,只是連連點頭。

趙瑞德一個人拎著箱子從車站里走出來。

時隔不過兩三個月,他再次踏進南京城的時候心境完完全全地壞了。

無論如何,都忘不掉白薇,但無論如何,再過些日子,他就要迎娶金莎進門了。想到這一點就覺得世間萬物都變得黯然無光。

他自己拿著沉重的行李,出了站口也不攔車,就那樣慢騰騰地走著。之前父親已經通知了大哥他回來,趙瑞才態度淡淡的,只說到了之後在電話局掛電話,他派人去接。

但不願見到的人還是第一個見到了。

本來金莎事先是不知道趙瑞德要回來的,只是因為呆在家里無趣,忍不住又來趙宅找潘月金。

潘月金已經听說了小叔子同意金小姐過門的事情,態度更好了些,兩人各自恭維了半天,潘月金看看日歷牌,忽然想起來什麼,道,「我差點忘了,若沒什麼意外,二弟今天應該差不多到了!」

金莎手里正剝著紙皮核桃,干脆的小果子應聲落在茶幾上,又一路滾到地上。她的一雙眼楮瞪得溜圓,驚喜地說,「瑞德回來了?有沒有人接他,我要去接!」說著就站起身,整理了一上的旗袍。

潘月金看她如此緊張瑞德,覺得好笑,一個女子怎麼能如此外露自己的感情,讓男人得來的如此容易?

只怕結了婚要吃點苦頭,她那小叔子,可不是一般的擰。心里這樣想著,面上卻全是贊許,道,「找了金小姐,二弟真是有福氣!」

金莎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歡快地說,「大嫂,你取笑我!」說著轉身就出了門。她今天開了汽車,很快就能趕到車站。

一路上金莎橫沖直撞,有兩次都差點撞翻了別人的貨攤子,沒辦法,她抄的是近路,就是小路。

快到車站的時候金莎還有些擔心,怕自己和瑞德走岔了,想了想還是拐到了大道上,雖然遠一點,但據她對瑞德的了解,應該會走大路的吧。

但也不太拿的準,金莎這一陣心里都是惴惴的,唯恐不能早一點見到自己的心上人。也算是默契吧,還沒走到車站,她就一眼看到了正在步行的瑞德。

金莎把車子猛提速,差點踫到了旁邊的三輪車,她看也不看,此刻眼楮里只有一個人。離心上人只有六七米的時候,金莎趕緊踩剎車,把車子停在一邊,自己飛快地下車,口中叫著,「瑞德!」

趙瑞德正心煩,打算著如何躲著金莎,沒想到即刻就傳來了讓他心煩的聲音,就使勁皺了皺眉頭,看了一眼跑過來興高采烈的金莎,沒有說話。

金莎像一團火似地上前,先是接過了他手里的箱子,再看看瑞德滿臉的疲倦,便嬌嗲地說,「瑞德,你回來怎麼也不提前說一聲?虧得我听大嫂……」她有時候也會突然很聰明,想起潘月金,繼而想起趙瑞才,他是大哥,知道弟弟來,怎麼也不差人接呢?

難道這里面有什麼緣故?

她早風聞說趙家老爺子不太喜歡太太養的大兒子,倒是對小兒子,一個死去的姨娘養的,頗為疼愛,自小就嚴加管束教,又專門送到國外學習醫學,目的是以後要主持家里的生意。

會不會是趙老爺子嫌趙瑞才在南京做的不好,讓瑞德過來的?金莎一面體貼地對瑞德噓寒問暖,一面心里偷著樂,若以後瑞德管趙家的生意,那她不就是想花多少錢就花多少錢嗎?屆時不但趙家其他人要巴結她,外人也會妒忌的肝疼吧。

越這樣想心情越好,就忽視了趙瑞德的冷漠。

回到趙宅,趙瑞才與潘月金都沒回來,金莎張羅著給瑞德接風,把下人支使得團團轉。

瑞德由著她折騰,自己樓上浴室洗了澡,換了干淨的衣服。這麼一會兒工夫,樓下餐廳竟然擺滿了一桌子的菜。

金莎笑吟吟地親自給瑞德盛了飯,道,「快吃吧!」

瑞德心里苦笑,接過來就吃。

吃過了飯,又喝了兩杯茶,瑞德想讓金莎走,便說,「我累了,想睡一會兒你也忙了半天了,先回去吧!」

金莎今天穿了明黃色大翻領的洋裝,里面露出白色的內衫,很扎眼,但也很漂亮,她自我感覺也好的不得了,但沒想到瑞德一眼也不看,自己忙完了就往外攆人,就很不甘心,倔勁上來了,道,「你睡你的!我去書房呆一會!」

瑞德有些不悅,但也不好再說什麼,淡淡地看了她兩眼,點點頭,一言不發地上了樓。金莎看著他的背影,委屈極了。

這宅子的書房就設在一樓,里面沒多少書,金莎感興趣的更是很少,她氣呼呼地翻看了一會兒報紙,腦子里想的還是瑞德。

前些天她去安國,雖然瑞德的態度也不太好,但畢竟親口答應了要娶她呀,既然要娶她,就要以妻子的標準對待,怎麼現在還是和以前那麼別扭呢。

金莎煩躁地想來想去,決定還是找瑞德問個清楚。

這邊兒趙瑞德怕金莎闖進來,在里面反鎖了門,又拿出箱子里面隨身帶著的白薇的照片看了半天,感覺眼楮要睜不開了,才躺上床。

剛迷迷糊糊要睡著,金莎在外面敲門了。

「瑞德,你快起來,我有事要問你!」

趙瑞德听到她那尖利的聲音,煩躁地用毯子蒙住了耳朵。

但金莎還是使勁敲門,聲音也越來越高了。

「瑞德,你開開門呀!我真有急事!」

「……」

家里有下人,大哥大嫂也隨時會回來,趙瑞德想不開門,但又不得不開。便起來猛地打開門,不耐煩地對金莎說,「什麼事情?」

金莎看他一臉睡意,也有些不好意思,便壓低了聲音,柔聲說,「我知道你累了,就說幾句我就回家!」

趙瑞德放下心來,轉身往里走,坐到了床邊上。

金莎也在他旁邊坐下,道,「瑞德,我只問你,你是不是已經決定了要娶我?」

趙瑞德打個哈欠,無奈地點點頭。

得到肯定答案,金莎嘴角含了笑意質問,「既然你要娶我,就要愛我疼我關心我,像別人那樣對待自己的妻子!」

到底是未嫁女兒,說到最後她有些臉紅,低了頭。

趙瑞德哪有心情哄她?但也不得不敷衍道,「好了好了,就照你說的辦,不過我現在困了,你先回去吧!」

金莎滿意地揚揚眉毛,出其不意地吻了一下趙瑞德的額頭。

因二人坐得近,他都沒來得及躲避。

他正要拿出手帕擦拭,金莎已經有些害羞地站起來,道,「瑞德哥,我明天再來!」說著就跑了。

趙瑞德趕緊起來進了浴室重新洗了臉,一肚子的懊惱。

父親真的是疼愛他嗎?

怎麼會讓自己娶這樣一個女人?

趙瑞才也不管弟弟是否在睡覺,直接推了門進去,彼時趙瑞德剛剛重新躺下。

「瑞德,大白天的睡什麼覺?我問你,上次你給我的那個藥膏子,里面有六味藥,都是什麼藥?怎麼百草堂的六寶膏配方與你這個差不多?」

趙瑞德覺得頭疼極了,但還是耐著性子回答,「大哥,這個藥方是我和小薇一起研制出來的,百草堂是她家的,賣六寶膏有何稀奇?」

趙瑞才被老爺子罵了狗血噴頭,埋怨他被白家佔了先機,听弟弟如此說,便更加火大,道,「你傻啦!既然是兩個人研制出來的,她家如今拿到了批文,咱們家就生產不出來了,按理,她應該給咱們一筆轉讓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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