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妾同舟 第一卷 誰家新婦初長成 第一百一十二回 安居(下)

作者 ︰ 慵懶海棠

紅色的絲線上面拴著赤金珠子。還算好看,宋金枝親手替女兒戴上,雲琴心里不喜歡這種老式的東西,可是也不敢駁了母親的一番好意。

之後笑著給白薇戴上,道,「希望這轉運珠能給你們兩個帶來好遠!」白薇听了覺得她似乎是話里有話,但還是笑著說,「那就借舅母吉言了!」

上官平在書房里把自己寫的計劃書很詳盡地給白若林講了一遍,白若林很快明白了他這個計劃,雖然贊成,卻覺得風險太大,就說,「現在新政府倡導洋務,上海與京城那邊也都有了中西大藥房,我去看過,生意還不錯,西藥見效快,且易于服用,這些都是中藥無法比擬的,只是,你幾乎羅列了所有常用的西藥。像對乙 氨基酚,安乃近這樣的藥還好說,但羧甲司坦這一類的藥屬新藥,以你我的實力,怎麼能拿到國內銷售權,保不準北京或上海已經有人做了,若從他們手里拿藥,利潤就會大大降低,而且這樣的藥副作用大,還是不做的好,我倒有個想法。」

白若林一下子否定了他的計劃,上官平心里很不舒服,就催促他,「妹夫有什麼好見解快說呀!」

白若林笑笑,道,「我覺得你還是可以開中西大藥房,不過仍然以中成藥為主,西藥為輔,現在市面上流通的成藥很多,有一些確實藥效不錯,比如四通藥局的藥,還是非常不錯的。與其要西藥的銷售權,不如趁著還沒有人搶先,一舉拿下成藥的銷售權,這個所費不多,而且也更容易達成。」

上官平只好勉強地點點頭。

白若林看他那一臉失望的樣子,忍不住說。「我和小薇手里就有兩個現成的好方子,且是應季藥品,等家里安排妥當,還麻煩大哥和我一道去看看南京郊外有沒有合適的地方,買下來做藥廠!」

上官平眼楮一亮,看來面前這個妹夫也很有氣魄嘛,就高興地點點頭,道,「好,妹夫辦事果然老到,原來一切都打算好了!」

白若林哈哈一笑,謙虛地說,「都是小薇的主意,說起來,我剛才提到的那兩個方子里頭有一個還是小薇自己研制的,叫六寶膏,清熱解毒最好,前些日子我上焦火,喝了兩天就好了,只是這個藥貴些,另一個就是三清丸。這個主料是黃連,這個便宜,功效和三清丸差不多。」

上官平沒想到表妹還有這個本事,驚訝之余,又道,「只是若要批量生產,還必須得到衛生局那邊的批準,之前也要做藥效試驗,畢竟不能僅憑幾個人用就說是好藥吧?」

白若林點點頭,道,「我看不如這樣,咱們明日,明天不行,後日一起去看看郊外有沒有合適的地方,趕緊定下來,然後去工商署那邊注冊個藥局,咱們先小量制作出一批藥膏子,然後拿到百草堂的所有鋪子里去免費贈送!」

上官平搖搖頭,道,「這樣雖好,只是成本太高了。」

相當于白扔錢了。

白若林知道他的顧慮,解釋道,」這麼貴的藥,自然不是見人就給,我事前會讓店里的伙計報上來熟客的名單,到時候有選擇性地給!「

上官平驚訝,「百草堂還有客戶名單?」

白若林大意地點點頭,道,「對。凡是在百草堂每年購藥超過二十個大洋的顧客都有檔案!」

上官平轉了轉眼珠,問,「那名單應該有很多吧,這麼多,怎麼采集?」

白若林答,「也是這兩年才用的,因為年底都會發禮品,所以以這個為由頭,願意留地址的顧客可以留下,因為年底鋪子發的是實用的米油,所以留的人還挺多的,再小伙計看了買貴重藥的,也會要求顧客留!」

上官平沒想到白若林做事如此認真且富有頭腦,不禁自愧不如,道,「妹夫果然有一套,也對,我姑父那麼精明的人,自然他的女婿也是青出藍而勝于藍!」

白若林听了心里很是受用,面上卻謙虛著,「我哪能和岳父相比呀!」

之後二人又談論了一些細節。

上官平不好意思說,再者自己手里沒錢,也不好提。但白若林卻覺得有些事情還是要預先說了好,就直截了當地問,「大哥,你看這樣好不好,這個項目所有的資金都由我出,我即刻起聘你為……」

說著沉吟了一下,繼續說,「藥局的名字,就叫薇林,就叫維林藥局好了,我即刻聘你為維林藥局的總經理。至于月薪,先一千你看怎麼樣?」

上官平本來還想提出自己要入一股的,但又是藥廠又是代理成藥,這些費用數目巨大,別說是一成,就是半成他也拿不出來,但听到白若林居然大方地開出了一千塊的薪水,還是被鎮住了,好像父親的月俸也只有幾百塊,便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妹夫太客氣了,那里用那麼高的月薪?表妹知道了會不高興的,先五百塊好了!」

白若林也不勉強,便道,「也好,現在就五百塊,等一切就緒後就改為一千!」

上官平連連點頭。

在這種事情上面,白若林歷來是個動作快的人,掏出隨身攜帶的銀票,遞給上官平,道,「這是一千塊,你明日上午就出去看看,看有沒有合適的地方建廠,若有,先付點定金,再我剛才看你計劃書里提到已經找了一個好的鋪面,我看著位置也不錯,明天去郊外之前,先把這件事情辦妥了,最好是買下來,實在不行再租賃。明天我要陪老太太粗去逛逛,咱們明晚再對頭商量可好?」

上官平接過銀票,暗自嘆息,有錢就是好辦事,自己奔波了那麼多天沒個結果,妹夫三言兩語就決定了。

心里這樣想。嘴里卻說,「妹夫,這中西藥房只是我的主意,鑰匙花了銀子不成怎麼辦?」

白若林沒想到他會有這種擔憂,有些欣慰,畢竟只有真心想做事情的人才會有惶恐。

「不會,咱們做的又不是投機生意,你見過誰家辦藥廠會賠錢的?」白若林笑著回答。

上官平也不好意思地笑笑,道,「妹夫,趁著現在天還未黑,不如去看看我選的那個鋪面吧!」

「也好,你到樓下等我,我去去就來!」

上官平笑著看白若林進了白薇房間。

宋金枝同雲琴剛下去,白薇正躺在床上閉目養神,看他來了,先笑著讓紫蘇倒了茶,問,「都和大表哥談了些什麼?」

白若林坐到她的床邊,興高采烈地說,「從今天起,維林藥局就要成立了!」

白薇輕輕皺了一下眉頭,想起來之前大表哥跟她提過的中西藥房的事情,就問,「你真想銷售西藥?」

白若林搖搖頭,「西藥的毒性很大,只上幾個常用的品種罷了,主要是中成藥,而且,咱們還要建個大藥廠!」

白薇看他一臉喜色,興致勃勃,便道,「這卻也是好事,那既然是你們合作,各佔幾成?」

白若林沒想到她問這個,就道,「整體預算在二十萬左右,大哥恐怕連一成都拿不出,所以我聘他做總經理。」

白薇點點頭,白若林說的也是實情,舅舅家確實只是個架子,幸虧舅母平時會持家,節省了很多不必要的開銷,比如那一般官太太都有幾件的皮毛衣服,宋金枝只有兩件,一件事不值錢的獺兔外套,一件是水貂大衣,後者還是白薇在她三十三歲生日時送的,反正花錢很精細,手里積攢了一些銀錢,但這個錢時不能動的,舅舅手里更不能有什麼錢,每月收入都是按時交到家里的。

夫妻二人簡單說了一會話,白若林又問,「你感覺好些了?」

白薇笑笑,道,「也沒什麼,就是癢得很!」

白若林也笑笑,道,「明兒我要陪母親出去逛逛,要不要給你捎點什麼回來?」

白薇搖搖頭,道,「捎什麼?我什麼也不缺!」然後又想起什麼來的問,「二姨太要管鋪子,怎麼四姨太也沒來?」

白若林一愣,疑心她已經知道了什麼,但也只能硬著頭皮撒謊,「說是在流雲住慣了,不願意過來,和瑞雲也有個照應!」

白薇點點頭沒再問,

白若林覺得額頭上潮乎乎的,趕緊出了房間。

彼時紫蘇就在門口,明白老爺為什麼心虛,只是猶豫著要不要對小姐說。

白若林走後,白薇繼續躺了一陣,覺得有些口渴了,就招呼紫蘇倒水,一邊喝茶一邊隨意和她聊著天。

「石先生沒來?」

听到白薇問關于石韋的事情,紫蘇又是高興又是惆悵,道,「我忘了告訴太太了,石先生如今做了流雲總號鋪子的掌櫃,所以沒跟來!」

白薇點點頭,這樣安排也好,本來石韋行事周全大方,只是做個賬房先生太委屈了,便又問,「上次若林回去的匆忙,听說是老太太身體不好,但我今天看她精神還挺好的,不像是病了的樣子,是不是家里還出了別的事?」

紫蘇的眼楮立馬變得有些閃爍,微低下頭沉默著,心里是為難的很,小姐既然問,可定就是覺察到了什麼,但此刻把這個消息告訴小姐,這不是給她添堵嗎?

白薇看她那一副猶猶豫豫的樣子,心里的疑惑也更大,卻笑著說,「怎麼,你不願意告訴我?」

紫蘇趕緊低著頭說,「不是的,這……」

白薇看她為難的樣子,便逗她,「難道是誰看上了你?」

紫蘇的臉頓時通紅,答,「小姐打趣我做什麼?」但還是不肯說家里出了什麼事情。

白薇知道她的脾氣,也不急,便道,「好了,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只是別出現人人都知道,獨我不知道的狀況就行了,你快起來吧!我不是跟你說過,不要動不動就要下跪嗎?」。

紫蘇從地上站起來,琢磨著自家小姐說的話,若真如小姐說的那樣,最後一個知道的才是小姐,那豈不成了笑柄了嗎?那個四姨太豈不是更得意?還是母親生前說的對,先發制人,後發受制于人,還是告訴了小姐好,也好有個應對。

就低下頭吞吞吐吐地說,「小姐,四姨太她……她有喜了!「

白薇聞言一愣,這個確實是出乎意料。

不過她旋即又想到,這些日子白若林並沒有去她的院子啊,之後又想到自己家父親原來的那個四姨太,就是上演了一出那麼個鬧劇,最終帶著別人的孩子,被父親趕走了。

紫蘇看小姐一臉一伙的樣子,便用更小的聲音說,「那邊的丫鬟說,四姨太前些日子去曹縣看姑爺了,這孩子確實是姑爺的,姑爺這次從南京回去,還專門跟四姨太買了衣服呢。」

白薇的臉色沉了一些,盡管她目前為止還並不打算為白家生兒育女,但妾室有孕,而且還不止一個,確實讓人感覺非常不舒服,三姨太那個也罷了,是婚前的,但四姨太這個,就有些說不過去了。

誠然,她白薇的心還沒有完全交出來,但無論在那個方面都是做了一個為人媳婦的本分,也承擔了一個商人婦的責任,但妾室有喜也就罷了,還不告訴她,說的好听是怕她生氣,難道等日後孩子生出來,她就會心里舒坦嗎?

紫蘇看小姐似乎生氣了,連忙跪下,道,「小姐,都是我不好,我不該告訴你的!」

白薇其實也只是有點介懷罷了,但說從心里動氣,還遠遠談不上。她出嫁前就知道白若林有好幾房妾室,早就有了思想準備,這個婚姻,是父親想要的,她因為名譽,也需要,而且白若林這個人總體還算不錯吧。

若對人無所求,自然不會在意對方的一些缺點。

反而是最在意的人,一點點缺點也會放大。

她只是有點不舒服他瞞著他罷了,但看到丫鬟紫蘇的表情似乎快要哭了,就把這點子不痛快擱到一邊,朝她露出一個笑臉,道,「沒什麼,你不用怕,我問你,是誰不讓你告訴我的?」

紫蘇仍然有些不安地說,「老爺囑咐了,珍珠姐姐也特意囑咐了,說是老太太的意思!「

白薇一笑,看來白李氏還算有心,就再問道,「先前二姨太管家的時候,那些廚房的下人都辭退了嗎?「

紫蘇點點頭,道,「都辭退了,一個也沒留,因為老爺說到了這邊兒重新請廚子,那邊又只剩下了二姨太和四姨太,二姨太自己又有廚房,就用不了那麼些人了,每人給了一百大洋遣散費,都高高興興地走了!」

這件事情,是白薇交代給白若林的,還算妥當。

四姨太舒雲一大早就醒來了,但並不起床,而是一疊聲地叫著丫頭秋香。

秋香就歇在外間,因頭晚上她的主子鬧到半夜,巴巴地忽然想喝銀耳湯,那個時候廚房早沒了人,秋香只好自己現點了爐子熬的,又收拾完躺下已經很晚了,所以早上就沒像以前起的那麼早。

但听到四姨太的叫聲,她還是一骨碌爬起床,飛快地套上一件衣裳就走進去,問,「四姨太,您有什麼吩咐?」

四姨太這會子倒不說了,用黑白分明的眼楮看了她兩眼,笑道,「沒事兒,我就是睡不著,想找個人說說話!你說,這會子老爺他們走到哪里了?能不能已經到了南京?」

舒雲問她這個問題,就仿佛問一個瞎子今天天氣怎麼樣一般可笑。

她四姨太好歹還走得遠些,去過鄰縣,再遠就是上次偷偷去曹縣了,秋香個連流雲鎮都沒走遍的丫鬟,最遠也是上次跟著去了曹縣,能知道什麼?

但秋香知道如今自己主子金貴,不同以前,不敢說不知道,但確實不知道,就含混著說,「不能這人麼快吧,南京挺遠的,再說還有老太太,肯定走的更慢,多半還在路上!」

舒雲其實心里也明白秋香不可能知道,就微微點了點頭,笑著挪了挪身子,指指外面空出來的一般床榻,道,「你還沒歇息夠,就在這里躺著陪我一會吧!」

因白若林並不來這個院子,以前的時候秋香也經常與四姨太同床而眠,只是今非昔比,她不敢造次,便說,「不用了,我站著也是一樣的!」

舒雲有些不悅,道,「你跟我生分什麼,快過來躺下,我知道這些日子勤苦你了!」秋香看看舒雲,以前那個溫婉的四姨太似乎又回來了,便依言躺下了。

二人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著,從老爺的行程說到南京好玩的地方,從白薇說到藥鋪子,又說道二姨太,管家,最後就繞道護院孫成身上。

「真麼想到,這孫成還挺有福氣的,珍珠雖是丫頭,在老太太面前很是得臉兒,老太太又給了宅子做陪嫁!」秋香嘴角揚揚,她听出了四姨太並不是真心夸贊的語氣,道,「這個呀,確實惹人眼紅,不過,好多人都說,也就是孫成剛來不知道過去,否則兩座宅子也不能呀!」

舒雲笑笑,心里好受些,又禁不住問,「他們成親後過的怎樣?」

秋香有些心驚,難怪主子一大早把她叫起來,原來為的是這個事情,但這個卻也是她一直羨慕的,就據實說,「他們過的很好,老太太那邊的人說,家里的一應家務都是孫成包了,不是珍珠姐姐懶,而是孫成說怕累著她,且月錢一到手就交給珍珠,不像其他護院又喝酒又抽煙的,一點毛病沒有。珍珠姐姐真是有福氣!」

四姨太心里仿佛貓爪在撓,語氣頗為不善地問,「哦,這麼說,珍珠以前作下的事情他不知道?」

秋香不禁睜開眼楮,老老實實地回答,「我听別人說,他是知道的!有次牛黃喝酒後告訴他了,可孫成好像並不在意,還是對珍珠姐那麼好!」

舒雲心里更難受,良久也不說話。

難道孫成哥這麼快就變心了?

不對,他只喜歡她一個人,一定是為了掩飾,而裝裝樣子的吧。

再說了,珍珠那樣的人,怎麼能和她比呢,也不配孫成哥呀。

秋香猶豫了一陣才說出口,「四姨太,您身份不同,肚子里如今又懷了老爺的孩子,就不要想太多了,只好好安胎就是了,有什麼想吃的想用的秋香一定想辦法去弄了來!」

四姨太心里更不舒服了,這個丫頭真是的,也不知道當初告訴她自己與孫成的事情到底是得還是失,反正現在她是有把柄在秋香手里了。

本來她還想吩咐秋香中午讓孫成過來吃頓飯的。

以前是沒機會,孫成有意識地躲著她,她也忌諱著老太太,老爺太太走在不合適。

但如今他們都走了,連珍珠都先跟老太太過去了,這不是最好的機會是什麼?四姨太閉著眼楮躺了一會,想好了一個主意。

此刻天已經大亮了,今天正好是流雲大集。

秋香趕緊起來替她梳洗更衣,舒雲慢騰騰地吃了早飯,又喝了一大杯牛女乃,似是隨意到,「秋香,今兒是集,很多東西都要采買了,我開個單子,你去二姨太那里領了錢去集上買!」

秋香連連點頭,飛快地吃了一個包子,一個雞蛋並一大碗稀粥。

待四姨太開出單子來,秋香有些驚訝,小到毛巾碗碟,大到桌椅擺設都有,居然還有一張床!

她驚訝地說不出話來,但看到四姨太若無其事的表情,還是低下頭,麻溜地出去找二姨太了。

原本她以為二姨太不答應,誰知二姨太只掃了一眼單子,就爽快地讓墜兒拿了銀票給她,且笑吟吟地說,「你一個人伺候她,辛苦你了!再過幾日,我就挑個丫環過去幫你!」秋香感激地點點頭。

末了二姨太又吩咐讓護院跟著去,因東西實在太多了!

秋香走後,四姨太愉快地坐在梳妝鏡前重新化了妝,臉上的香粉涂得又紅又白,嘴唇上抹了玫瑰唇膏,一頭青絲梳成了漂亮的菊花鬢,又換掉了自己身上的衣服,找出一件鮮亮的藕荷色繡花大褂換上了,然後微笑著去了前面院子。

老太太院子里的丫鬟大部分都跟過去了,只有一些愚笨些的留下了,木紅就是其中一個,四姨太看見了她,仿佛看見了仙女似地,那笑容如沐春風,木紅被驚住了,有些受寵若驚,結結巴巴地問,「四姨太,您……您有什麼事情?」

舒雲收起笑容,故作憂心地說,「好好的一大家子人都走了!這院子里冷冷清清的,看了都讓人難受!」

這話正說到木紅心坎上,她被四姨太的話差點惹出淚來。

舒雲看時機到了,便抱怨著說,「家里沒了人,我院子里也沒人管了,早幾天那房門就有些不好,夜里起風都能听見門也跟著響,哪個護院在家幫我修修啊?」

木紅想也沒想就答,「我剛才看見孫大哥在那邊兒,我去幫四姨太叫!」木紅著急地跑起來,但跑到一段路忽然想起來,家里有專門管雜事的,怎麼門壞了四姨太卻要找護院?但也沒多想,還是把孫成叫了來。

孫成一听是四姨太找他就有些不太願意過去,但不過去也說不過去,只得板著臉禮貌地對舒雲行了禮,問,「四姨太有什麼吩咐?」

舒雲看他那言談舉止之間的冷漠,有些傷心,但隨即安慰自己也許是有旁人在場,孫成不好表現出什麼。

就笑著說,「我的房門壞了,這幾天夜里一刮風就響,你幫我去看看!」說著轉身就走。她身後的孫成仍然是站在原地,遲疑了一下,道,「四姨太,我不會做木匠活兒,有專門管這個的,我替您叫去?」

舒雲不回答他,看著木紅已經走遠了,而周圍有沒有人,便說,「不成,我就要你給我修門,怎麼著,結了親架子大了,我也支使不動了?」

孫成臉色變得有些不好看,但還是點了點頭,有些無奈地跟在她身後。

走到二姨太的院子,鎖兒因沒跟著二姨太去鋪子,而是在家里清理東西,正好出來到門外面倒垃圾,遠遠地看到了二人,甚是奇怪,便一縮身關了門,自己卻緊貼在門里頭。

不一會兒四姨太的聲音從外面傳出來。

「孫成哥你怎麼不理人呀……」

孫成大約並沒回答,鎖兒沒能听到別的,就听到了這一句,但四姨太說的不過是一句普通話,但是那樣甜糯的語氣,分明實在發嗲了。

不過,她一個姨太太,干嗎沖自己家里的下人發嗲呢?

鎖兒越想越覺得有些不尋常。

四姨太領著孫成進了門,看著他走進來,自己又回身把院門關上。

孫成皺了皺眉頭,舒雲這樣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嗎,大白天的關什麼門呀?但也懶得同她分辨,打算修好了門就立刻回去。

但其實房門那里壞了?過是淑雲的托詞罷了。

孫成一一檢查過房門發現都是好的,便臭了一張臉,準備扭頭就走。

舒雲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從後面抱住了她,輕輕飲泣起來。

孫成嘆了口氣,道,「舒雲,你想清楚,咱們兩個都是有家室的人了,以前是我錯了,不該那樣對你,我向你道歉,但以後,還是各走各的路!」說完了便用力甩開了四姨太的手。

舒雲更加止不住地哭起來,孫成沒有辦法,一把把她拉進屋里。

卻並不說話,只是板著臉坐在椅子上。

直到舒雲自己停止了哭泣他才說,「舒雲你我都不是小孩子了,今天我把話說到這兒,你早就是白家的媳婦,我也去了珍珠,別再生事了好嗎,你如今已經懷了老爺的孩子,以後享不了的榮華富貴,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不提到孩子倒罷了,一提到這個舒雲又是滿臉淚痕,禁不住壓著嗓音沖孫成喊道,「為了這個孩子我只身跑到曹縣,為了這個孩子我不惜丟了臉面,苦苦哀求老爺與我同床,為了這個孩子,我整天吃不下睡不香,現在你說我們各走各的路?」

孫成原先听四姨太有喜了確實擔憂過,但後來想不能那麼巧,而且老爺也已經認下了,就以為跟自己沒關系了,沒想到還是月兌不了麻煩。

舒雲看他無語,心里稍稍好受了些,把準備了好多天的話說出來,「孫成哥,咱們走吧,走到一個誰也不認識咱們的地方去,共同把咱們的孩子養大!」

孫成多年前曾經想過和舒雲私奔,可是已經過去了這麼多年,他已經心如止水了。

舒雲見孫成還是不為所動的樣子,便急忙走進臥室,從最里面的櫃子里面拿出一個小盒子,然後打開,手里握著一沓子的銀票說,「孫成哥你看,我這里有上萬的銀錢,只要咱們不亂花,再做個小本生意,一輩子也夠用了!」

孫成心里冷笑了一聲,道,「我走了,珍珠怎麼辦?她可是我明媒正娶的媳婦!」

舒雲原本一直忍著,此刻禁不住發了脾氣,道,「左一個珍珠右一個珍珠的,你還真把她當做了珍珠呀,你不知道,她以前是被老爺破了身子,又不肯收在房里的,這樣的女人怎麼配孫成哥呢?

孫成不敢相信這樣的話從舒雲嘴里出來,兩眼冒著怒火,瞪了她兩眼,說,「沒想到你也這樣說她!我這幾年在外面也見得多了,丫鬟大了只要稍有姿色就被那些老爺們惦記著,壞了人家清白卻也不管,這個院子里想當姨娘的大丫鬟就她自己嗎?再說了,那是以前的事情,你比她強?難道你的身子不是白家老爺給弄壞的?若沒有你表姐幫忙,你能那麼順利地做上姨太太嗎?珍珠配不上我,你倒配的上我?」

舒雲被他的一席話氣得臉色發白,好一會兒才開口說話,道,「這麼說,你是不準備要這個孩子了?更不準備跟我走了?」

孫成心里很是難受,但還是狠下心腸,道,「這個孩子你願意留著,那他就是白家的少爺小姐,與我無關,若不想留,我可以替你想辦法!」

舒雲心里灰了大半,頭上出了一層層冷汗,良久才幽幽地說,「孫成哥,你好狠心啊……」

孫成看她那個絕望的樣子也有些心疼,只是,他沒有辦法,便站起身,替舒雲倒了一杯水,然後扭頭就走。

舒雲怔怔地看著他的背影,淚如雨下。

與她不同的是,此刻的珍珠正陪著老太太住進南京白家的新宅子,這個宅子很是氣派,屋子雖然年代久了,但里面依然住起來很舒服。

之前白若林找人仔細修葺了一番,又買了許多紅木家具,許多花草,倒也很是熱鬧。

因白薇身上有傷,暫時還沒搬過來,白李氏不喜歡住前面的兩層小樓,看到後面還有個院子,且院子直通後面的花園,便覺得如同在流雲老家一樣,就住進了院子。

珍珠一面指揮小丫頭們仔細手上的東西,一面扶著白李氏在椅子上坐下,笑道,「老太太,我看著這里真好!院子又大,後面還有花園,旁邊有沒有院牆堵著心煩,還是南京好呀!」

白李氏笑得合不攏嘴。

珍珠又親自到了杯茶給老太太。

二人看著丫鬟進進出出,聊著家常。

白李氏記性不太好了,道,「這邊兒院子大,需要兩個護院,孫成算一個,你小兩口也好天天見面!」

珍珠的臉有些羞紅,心里美滋滋的,因為之前沒想到孫成拿她當做寶,她以前只是單純的認為,老爺壞了她的身子,自然要娶她,倒並不是多喜歡白若林,更喜歡那個一台台的名聲罷了,如今才知道,男人對女人好,才是最重要的,把以前的那些想法都拋到了九霄雲外。

「老太太糊涂了,孫成他還在流雲呢!」珍珠答道,語氣里不免就帶了一份惆悵。

白李氏這才想起來家里的護院一個沒跟來,孫成也不例外。

便有些遺憾地說,「過兩天我跟若林說說,讓他過來!」

珍珠欣喜地點點頭。

她這個月的月信兒還沒來,早上起來也有些身子沉沉的,只是還不敢告訴老太太,怕到時候以此為由讓她回流雲去。

那個地方她是不想再去了,因為知道她底細的人太多了,不免活得不舒服,來南京就不同了。

到時候把那邊的宅子一賣,再加上自己的攢了多年的體己銀子,肯定也能在這邊買個小院子里,到時候自己在家養孩子料理家務,孫成掙錢養家,還有比這更美好的生活嗎?

白若林忙完了前面,過來看看母親,白李氏親自給兒子倒了盞茶,道,「這個宅子好!」

「只要母親住的舒服就好!」白若林著急去看白薇,說了幾句便走了。

白薇打的石膏已經一個月了,里面骨頭長的很不錯,今天醫院過來大夫給她拆了石膏,她覺得輕松很多,但還不能下地走路,仍然是需要臥床休息。

宋金枝看白薇一臉不耐的樣子,笑著說,「要不讓你大哥去買個輪椅回來,這樣你可以在屋子轉轉了!」

白薇正要拒絕,雲琴插嘴,「媽,那用大哥,昨天妹夫還說今天會送個輪椅過來呢!」

話音剛落,小丫鬟就說白大爺來了。

白若林沒帶下人,而是自己把輪椅扛了進來,然後又扛到樓上,宋金枝,雲琴,斯塔見狀都笑了起來,連上官平笑了。

白若林小心地把白薇抱到輪椅上,推著她在樓上的走廊來回走了一圈,白薇被悶壞了,開心地笑起來。

白若林看到她的笑容,有些呆滯。

本來以為四姨太的事情她會生氣,沒想到一點兒也沒有,只是隨便問了問就完了。

白若林本來還預備把在曹縣的事情來龍去脈都說清楚,以證明自己那天晚上不是本意,只是因為喝醉了酒。

但白薇那樣不以為然的樣子,他就懶得解釋了,事情反正就是這樣,他事後再解釋,四姨太肚子里德孩子是明證。

白若林愧疚之余,卻也感嘆,原來一個男人,想要只對一個女人好是那麼的難。

趙瑞德卻是感嘆,想要擺月兌一個女人也是那麼的難。

那天一氣之下回到安國,把當年的事情解釋給父親听,並要求父親出面立刻同金家解除婚約,誰知父親听了如同沒听,連表情都沒變一絲,淡淡地回答他說不行。

當時他幾乎憤怒了,問,「為什麼不行?難道父親娶一個心腸歹毒的女人為妻?」

趙老爺子

微微一笑,「什麼心腸歹毒,別亂說,那金家小姐不過是有些小心眼罷了,你見她害別人了?」

趙瑞德忿忿地說,「她逼死了田若父子,還不算害人?」

趙老爺子還是淡淡地說,「也不能算逼死,田若為了她的錢自願的,她父親是醫治無效死的!」

趙瑞德很是震驚,這麼說,父親早就知道了此事?

變沉默著不說話了,也不同父親道別,轉身就走了。

趙老爺子望著幼子的身影嘆了口氣。

他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了,如此犧牲白薇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若趙瑞德娶了白薇這個遠近聞名的能干女子,只會讓激化家里的矛盾,趙瑞德又是個那樣的性子,難道不會被人算計。

娶了金莎這種普通女子就好多了,而且,這還是她一手安排的。

趙老夫人從外面進來,手里端著一碗西洋參湯,親在拿勺喂給自己的丈夫。

「老2怎麼突然回來了?這麼大了一點也不懂事!」對這個庶子,她一直是耿耿于懷的。

趙老爺子沒說話,卻慢慢閉上了眼楮。

這些日子他的身體大不如以前了,做了一輩子的藥,如今不管吃什麼藥都沒有什麼動靜了。

這是大限到了。

好比如一盞燈,已經快要油盡燈枯。

趙老夫人輕輕撇了撇嘴,退出了屋子,卻對門口的丫鬟招了招手。

那丫鬟茱萸便趕緊跟著她進了旁邊的屋子。

「二少爺剛才都跟老爺說什麼了?」

茱萸低下頭,一五一十地說,「二少爺好想知道了當年白小姐的事情是金小姐做了手腳,嚷嚷著要同金家退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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