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妾同舟 第一卷 誰家新婦初長成 第一百一十二回 對弈

作者 ︰ 慵懶海棠

趙老夫人其實年齡不算老。也就五十歲左右,且保養得很好,每天早上一碗燕窩,晚上一碗雪蛤那是好多年前就立下的規矩了,無論春夏秋冬,從來也沒間斷過,所以她就比同齡人顯得面女敕好多。再加上身上衣服都是最上等的料子最好的裁縫做成,整體看起來就更加年輕,也當得起優雅漂亮四字,每個年齡段都有美女這句話果然不假。

她今天穿了一件正紅色旗袍,腰肢還是很細,鬢發一絲不亂,上面戴了一支瓖了鑽石的簪子,隨著她走動一閃一閃的很是別致,當然這份別致是屬于昂貴的那種。

看鑽石的成色,沒有一兩萬是拿不到的。

趙老夫人五官與宋金枝那種大開大合的漂亮完全相反,五官精致小巧,眼楮雖然不大,但卻很明亮,這樣的面相也正是女人最禁老的標準面相。

年紀大了濃妝反而給人一種心虛的感覺,所以她只輕輕掃了峨眉。抹了一點唇膏。

茱萸看趙老夫人遲遲不說話,心里有些忐忑,不由微微抬頭用眼角 了一眼。

趙老夫人一臉平靜地喝著杯子里的茶,又隨意吃了幾粒鹽焗杏仁,才淡淡地問道,「那老爺怎麼說?」

茱萸慌忙回答,「老爺把二少爺罵了一頓!二少爺氣得去了別院!」

趙老夫人不易察覺地笑了,眼楮燦燦生輝,和氣地說,「好了,你去忙吧,既然二少爺去了別院,一應日常的東西都送些過去,再捎話兒給他,就說不用擔心,我會勸勸老爺子,讓他別賭氣,人多熱鬧些,他大哥大嫂兩口子又不在,明天還是讓二少爺來這邊兒吃飯!「

茱萸答應著出去了。

她走後趙老夫人也漱了口,歪在床榻上歇息了一陣子,也就不道一個時辰的功夫又起來出現潔面裝扮好了,那邊兒趙老爺子也醒了。

趙老夫人吩咐丫鬟端洗臉水,自己親自拿了一條雪白的毛巾伺候趙老爺子洗臉,又替他換了一件黑綢短衫,笑著道,「你睡的是竹床。怎麼還出了這麼多汗?要不晚上做個人參雞湯給你喝吧!」

趙老爺子擺擺手,道,「不用,虛不受補,補多了更上火!」趙老夫人又仔細看了他的臉色,嘆道,「你最近身子不好,別想太多了,藥局有瑞才管著,瑞德也在,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趙老爺子沖妻子勉強笑笑,道,「你說的對,瑞才有沒有來信?跟金家商量好日子了嗎?」。

前兩天瑞才捎過信兒,不過不是為這個,而是為當年白薇的事情被暴露。

趙老夫人搖搖頭,道,「沒有,我也正憂心呢,難道金家又改了主意?前些天瑞才說金督軍很受如今的總統重用,他家的女兒自然也是水漲船高。不少南京富貴人家都盯著呢,咱們得抓緊些!」

趙老爺子心里不以為然,卻也敷衍她道,「你讓人給瑞才捎個信兒,就說是我的意思,定下日子後,出了按規矩的禮,另備下厚禮給督軍本人,他喜歡字畫,南京那邊存了不少好東西,都是祖上傳下來的,挑幾件送過去!」

趙老夫人笑了,給丈夫添了茶才出去吩咐。

趙老爺子盯著她依然清麗無比的背影滿滿消失了,不禁搖搖頭,嘆息了一陣。剛才瑞德是被他罵走的,本來想讓人叫回來,又覺得瑞德年輕氣盛,保不準不來,即使來,他那擰脾氣只怕什麼也听不進去,還是算了吧。

誰沒有年輕的時候。

再說,那白家小姐確實是個人物兒,本來他十分滿意這個兒媳人選,對方也有才干幫著瑞德把趙家的產業看住了,看好了,也真是可惜啊,若當年自己不表現出那麼喜歡那個孩子,她自己又懂得藏拙的話,事情也許就會不同了。

但安國就這麼大。白薇又是出了名兒的聰明,且年紀輕輕就當著家,再怎麼藏拙只怕也不頂用。

只能說她和趙家沒有緣分。

趙老爺子又想到藥局最近那些亂七八糟的賬目,心里更加焦灼,大兒子瑞才自小嬌生慣養,一點苦頭不能吃的,而且富貴人家的孩子,自小接受了系統的教育,一般都是純良的性子,而生意場上,這樣的話是要吃虧的。

瑞才就是有點眼光不夠長遠,又娶了宋家的女兒,這宋家是趙老婦人娘家上兩輩子的姻親,知根知底,只是小家子氣太明顯了,自進了趙家的大門,最關心的就兩件事情,第一個自然是錢,挑唆著瑞才不管經受什麼款子都要克扣一些,再就是家產,事事擠兌著瑞德,最關心的就是以後老爺子作古之後,家里的偌大產業如何分配。

趙家居然娶了這樣的兒媳婦。年輕時做過前清官員的趙老爺子覺得很是丟臉,從沒給過宋金枝好臉色,那時也是覺得大兒媳婦已經如此了,小兒媳婦一定要娶個有德有才的,而白薇,比他要求的水準還高出一截,自然心里悅意,當時的訂婚禮就格外的隆重。

那也是一步錯棋啊,沒想到會下手這麼快,差點把一個好姑娘給毀了。

未婚女子的清譽,換在以前。那是比命還重要的東西。

趙夫人過了一陣就笑吟吟地回來了,看著趙老爺子有些發呆地坐在椅子上,便說,「今兒天涼快些,不如去後面的花園子坐坐?」

趙老爺子搖搖頭,道,「不去了,你去忙吧,我去書房待會兒!」趙老夫人連忙叫了兩個丫鬟要攙扶著他過去。趙老爺子見狀立即站起來,利落地走了幾步,道,「不用了,我自己過去就行了!」

趙老夫人便趕緊說,「老爺別看書太長時間,對眼楮不好,我晚上專門添了一道你愛吃的糯米雞,你想想可還有想吃的,讓廚房準備。」

趙老爺子頭也不回地走了

趙老夫人心底一陣失望。

比了一輩子,那個人都不在了,盡管她模仿那個人的愛好,模仿那個人的言談舉止,模仿那個人的音調,但沒有用。

雖然自己盡心盡力地照顧著丈夫的飲食起居,可他永遠都是一副不冷不淡的樣子。

晚上的時候,趙瑞德大概氣消了些,又來了,在飯桌上與父親說些醫藥上的事情,並且還親自配了一些丸藥給老爺子。

「父親,我看你氣色還好,你也被老悶在家里,不如明天我開車帶你去隨便轉轉吧!」趙老爺子趕緊點點頭,這個家的氣氛是太悶了些,自己也想有單獨的機會同小兒子在一起。

趙老婦人有些顧慮,道,「瑞德,現在天熱,出去動不動就是一身汗。且在外面也沒人照顧,吃不好喝不好的,還是晚些日子再去吧!」

趙瑞德听了只當沒听見大**話,還是低頭吃著噴香的糯米雞。

大媽總是做這種美味去不易消化的食物給父親吃,其實不太適合。

趙老爺子看了二人一眼,輕咳了一聲,道,「我也實在悶了,就明天出去,你要不放心,讓茱萸跟著就行了!」

趙老夫人立即改口了,道,「也好,這樣有個照應,我讓茱萸準備些點心帶著!」

但第二天一大早瑞德就過來了,只是開著車陪著父親去藥廠看了看,也沒待多長時間,然後就回來了,不是回這邊,而是回自己住的別院。

別院後面本來就是一大片綠油油的竹叢,旁邊搭著亭子,很是涼爽,瑞德讓人準備了躺椅,自己則坐在石凳上,準備與父親好好談談。

趙老爺子也是有一肚子的話要對小兒子說。

因沒什麼遮擋的,茱萸不能靠亭子太近了,添了兩次茶上了一次點心再沒什麼由頭過去了,心里急得團團轉、

到時候老夫人問起,可怎麼對付呢。

趙瑞德微低了頭,說,「父親,從小您就教育我要與人為善,咱們趙家不是一般人家,您兒子雖然不才,但妻子只能娶一個,以後她要與兒子日夜為伴,相攜余生,再不濟,也不能找像金莎那樣心腸歹毒的人!父親!難道你不為兒子的以後想想嗎,娶那樣的兒媳您不覺得丟臉嗎?」。

趙老爺子早有準備,只是放下手中奪得茶,道,「瑞德,我自小教育你與人為善,但這世上的人並不都是善人,或者說,世上也沒有絕對的善人,關鍵是看你能不能把握對方。我找人查過了,那金小姐雖然脾性差些,但沒有什麼大的出入,以後她進了門自然要守趙家的規矩,你管住他不就行了?」

趙瑞德沒想到父親如此容易地把自己的話給化解了,不甘心地追問,「父親,金莎說咱們家以後的藥行生意還要靠他們家撐腰,你看她說的這個話多過分,到現在為止。咱們家什麼時候要靠他們家了?」

趙老爺子並沒被激怒,反而笑笑,道,「若結成了親家,也沒什麼靠不靠的,都變成了自己人,不過,這金小姐還沒進門就敢如此說,是你太慣著她了,以後進了門,要讓你大媽好好教教!」

趙瑞德听了不以為然,大媽那人,能教出什麼好兒?看大哥成天不爭氣的樣子,大嫂又對大哥唯唯諾諾的樣子,他就覺得厭煩極了。

這世上,不,就連小小的安國,有趣的人到處都是,可為什麼偏偏他家里人一個個無趣的很呢?

趙老爺子看小兒子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便訓道,「好男兒志在四方,你何必為了區區後院而執意?趙家的產業這麼大,你大哥有幾斤幾兩我清楚地很!日後趙家要你擔起來,以後別在這些事情上浪費時間,有精力把藥廠管好,做出一點成績來!讓你大媽也信服。」

趙瑞德點點頭,又不甘心,道,「父親!我就是不明白,為什麼小薇這麼好,你們看不上,若別人也就算了,小薇哪點不好?比金莎要強一百倍一千倍!她若進了門,還用發愁什麼?」

趙老爺子嘆了口氣,道,「瑞德,是我太慣著你了!你才這樣隨性,你不用腦子想想,我當初是如何對待白小姐的?訂婚禮下的多重你難道忘了?我比任何人都希望白薇做趙家的兒媳,但後來出了那件事情,若不退婚,保不準還會發生別的事,我老了。」說到最後聲音都變得有些嘶啞。

趙瑞德看著父親消瘦蒼老的臉龐,有些心酸,道,「兒子明白父親的苦心,只是……」

趙老爺子使勁瞪了他兩眼,命令道,「瑞德你給我記住了,這件事情就到此為止,以後不準再提,也盡快把白小姐忘干淨,你別忘了,你不是小孩子了,白小姐也已經結婚了,而且過得還不錯,你不僅是趙家的二少爺,還是父親一生的希望!」

趙瑞德低著頭一言不發。

茱萸遠遠地看著老爺子的茶盡了,趕緊跑過去,可惜這個時候趙老爺子說,「算了,回屋去!」

之後父子二人吃了簡單的飯菜,有一道苦瓜炒蛋與清炖排骨是趙瑞德親自下廚做的。

趙老爺子吃得很滿意,也有些意外,問,「你幾時會做飯了?」

趙瑞德粲然一笑,道,「在國外的時候飯菜又貴又不好吃,就買了家伙自己開灶!」

趙老爺子沉吟了一下,說,「怎麼,那時候錢不夠用?」他記得那時候是按月給他匯過去一千塊的。

趙瑞德想起自己那幾百塊生活費,當時就覺得是被克扣了,但如今也不想說破。道,「不是,其實五百塊挺多了,我同學還有每月三百的!」

趙老爺子听了臉色一變,但什麼也沒說。

白薇覺得這幾天好多了,即使不用輪椅,也能在房間里走上幾步了,白若林每天都來看她,每次來都無一例外地帶來許多吃的用的。

昨天流雲那邊兒來了信,是二姨太瑞雲寫的,說家里一切都好,只是四姨太早孕反應很厲害,幾乎吃不下什麼東西,家里的廚子都換了個遍也沒能讓舒雲滿意,流雲是老宅子,夏天有些潮,四姨太又嚷嚷著自己住的院子不好,但瑞雲說,請他放心,家里沒什麼大事,就是在牢里的三姨太也差人看過了,丫鬟把她照顧的很好。

白若林以前對舒雲沒什麼感覺,現在卻添了反感,不就是懷了孩子嗎,這在窮苦人家是再普通不過的事情,不過因為他們家是大戶人家,子嗣有困難,才容她如此挑剔縱容。但新的最後,二姨太卻提到了一個人。

這個人就是孫成,說孫成很是能干,除了日常護院本分,還經常幫人修個什麼東西,尤其是四姨太院子里的門呀櫃子呀什麼壞了都是他修好的,這麼能干的一個人,又因為是珍珠的丈夫,南京那邊橫豎也是要家丁的,這樣的人呆在流雲可惜了,還不如派到南京去,這樣他們小夫妻既可團圓,也少了是非。

盡管二姨太說的很隱晦,但白若林還是很快明白過來,立即就打了一封電報去流雲,讓孫成等三個護院速趕往南京。

白若林覺得這件事情不簡單,但也想不出什麼頭緒。

白薇看他似乎有心事,便笑道,「怎麼了,你還有事?」白若林有些不好意思,自己怎麼在白薇面前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便笑笑說,「沒什麼,我在想你的傷什麼時候能好,到時候我領你去郊外的廠子看看,那邊地基已經打好了,準備建廠房了!」

白薇也很感興趣,問,「大哥還好吧?」

白若林點點頭,道,「很好!畢竟是留過洋的人,眼界寬闊,最近幾個成藥的代理都是大哥談下的!真沒想到他把別人的心理拿捏的如此準,換了我,不一定能成的!」

上官平卻正笑呵呵地進來了,道,「我怎麼听著剛才是在說完呀?」

白薇笑笑,道,「沒有啊,若林在夸別人!」

三人說笑了一番,上官平本來是有事情找白若林,白薇看他兩個的神情,道,「你們走吧,別在我這里傻愣著了!」

二人才笑笑出了門。

隨後雲琴同斯塔逛街回來了,二人是出去訂做斯塔的嫁衣了,還買了很多其他的東西,上官平的房間本來就大,就做了新房,不過里面的擺設要全換掉了。是以斯塔的意見,全部換成西式家具。

宋金枝這些日子也很忙,事無巨細地籌備著兒子的婚事,什麼小事情都被安排的很講究,所有的東西幾乎都是最好的。

只有讓自己忙碌起來,才不會為身邊那個冷漠的丈夫而傷心。

「表妹,你看!」雲琴從一個小盒子里拿出一塊薄如蟬翼的面紗,上面有燙金花紋。

「漂亮!」

「這是斯塔的喜帕,她說她不喜歡那種雲錦的,蓋到頭上自己就像個瞎子了,一輩子最重要的場面看不到,是很大的遺憾!」

白薇笑笑,不禁想起自己出嫁的時候,全然沒有斯塔的這份高興,只是覺得很累罷了。

婚姻與婚姻的起點不同,到達的距離也許就不同。

「我媽還沒回來?」雲琴問白薇。

白薇點點頭。

斯塔又打開了其他買來的東西一一給白薇看,白薇看著那一堆紅紅的東西,沒想到原來結婚是有那麼多講究的。

三人正說笑著,忽然听到外面有汽車響,接著听到大門的響聲,以及一陣沉重的腳步聲。

只有舅舅才有這樣的腳步聲,雲琴覺得奇怪,便跑到窗前看。

父親抱著一個血跡斑斑的女人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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