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來歌 正文 十五章 求你強迫我

作者 ︰ 林秋漪

那茂森正是昨天在街上開口跟喜來說,路人大叔勉強算得上她同輩的那名學子。

要不怎麼說是緣分,喜來撇下幼崽爹徑自離開後,在街上兜兜轉轉,竟然與宋真撞個正著。

剛欲見禮賠罪,茂森就沖出來大笑,道︰「有緣有緣,一個時辰內我們與姑娘竟在兩條不同的街上偶遇,實是有緣。」

喜來認出她正是那位戴學子方巾的人,也跟她有緣來有緣去的攀談起來,她當時心情有點小不爽,正想找人忽悠忽悠。

宋真為了給喜來賠罪,便相請她到路邊的茶攤上吃茶,幾句話下來,仨人已是賢妹來愚姐去的了,最後感嘆完差事難找才依依不舍的分手。

總的來說,宋真給喜來的印象不錯,茂森則差些。孰不知茂森跟她想法差不多,覺得喜來看著隨和率性,實則城府極深,看著似對人知無不言,細下琢磨卻發覺話里藏鋒、兩頭通,有說等于沒。

經今天鬧這麼一出,茂森對喜來所有的評價濃縮成四字︰是個人物!

「茂賢姐,我們當真明天要到輔明齋上工了?」

茂森深吸一口氣,對著宋真重重點頭,雖然她也暈乎乎的,「是的,我們找到差事了。」

「我爹知道了肯定很高興。」想到這個,宋真就恨不住立馬插上翅膀飛回家里去,「我先行一步,還請賢姐勿怪。」

茂森看著好友不顧儀態的拔腿奔走,好笑地搖搖頭,想到喜來揮灑的那副墨寶,茂森心道,宋賢妹如此興奮怕不單為找到差事吧。

相較這兩人的興奮,喜來則淡定很多,一切如她所料,也確實沒什麼好激動的。

來到蹲點地,看到春丫,模了模被她揣在懷里的東西,喜來歡歡喜喜地向春丫打招呼。

春丫看到她一愣,後皺著眉頭盯著她,「不是說去找差事了麼?怎的又逛回來了?」

喜來笑眯眯地看著她,「差事找好了,所以就回來了,明天正式上工。」

「這麼快?」不說春丫,連二殘子俱被她嚇了一跳。

「是不是真的呀?」

比起春丫問的,二殘子更關心別的內容,「喂喂,你是怎麼說服那東家的?快與我們說說。」

邊上的乞丐都被引了過來,看她們急著想知道的樣子,本來想說出經過的喜來突然不想說了,她就喜歡看別人急得上火的樣子。

喜來掏出黎楚昭送她的筆墨紙硯,對著春丫問道,「春丫我教你習字好不好?」

春丫又被擊愣了,雖說跟喜來在一起後她經常受刺激,但她覺得吧,這次受的刺激最大。喜來要教她習字?她能習字?

春丫曾給喜來編過一雙草履,當時喜來就說了,我家春丫手真巧。是真的巧手,從草履到草帽再到下雨要用到的簑衣,春丫都能做。如果春丫生活在一個平民家,憑著她的機靈,學習一門手藝,養活自己決對沒有問題。

可這大周國,有一條令喜來覺得非常不人道的法令︰墮民不得習藝、不得從事經營、不得與平民通婚,三代以內墮民削籍需繳白銀五百兩、法鞭五十,三代以上墮民永不得削籍。

大周國的墮民與喜來從故鄉所知的墮民有很大的不同。

喜來在故鄉看過一則關于墮民的簡短記載。

墮民又稱丐戶,賤民的一種,社會地位也是極低,也是規定不得削籍與平民通婚,但只說不得應科舉,還是能任婚喪喜慶雜役等事的。

而在大周國,一旦被打上墮民的烙印,便只能乞討為生。

喜來的故鄉,一切的乞丐皆稱墮民,可在大周國卻不是這樣,如二殘子和二長老她們,雖然是乞丐,但卻不是墮民,只能叫流民或丐戶。

大周國所謂的墮民,即祖上三代皆為丐戶。老沖的母親、老沖、老沖的女兒皆是乞丐,于是到了春丫這一輩,就是墮民了。而從春丫這一輩開始往下數三代,如果還不能削籍,那麼,子子孫孫就只能永遠當墮民,春丫跟喜來提起的時候,咬著牙根如是說︰那是真正的永世不得翻身。

可要削籍又談何容易,墮民只有乞討一途,就是讓他們乞上三代,也不一定能湊足五百兩,即使湊足五百兩,能不能熬過那五十鞭還兩說。迄今為止,大周國兩百年的史冊上尚無墮民削籍成功的先例。

法鞭,又稱火凰鞭,是什麼材料做成的春丫也不清楚,只知道那鞭有拳頭粗,別說五十鞭,普通人挨上一鞭都要去掉半條命。

所以春丫,從沒妄想過自己有一天能削籍。但不妄想不代表不渴望。

但她將這渴望埋得極深,除了喜來,連她自己都沒有覺。

喜來說她想當抄寫先兒很久了,這句倒不是哄騙人的。喜來總覺得,一定有別的辦法可以幫春丫削籍,雖然二殘子她們都不知道別的方法,那麼書上說不定有。

她需要大量書籍,正巧輔明齋是來陽縣藏書最豐富的書肆,當听得黎楚昭那種怪性子,喜來心中狂喜,大喊機會來了。假設來陽縣現有的書都沒能讓她找到辦法,那麼如果別的地方有,她完全可以利用黎楚昭幫她購得。

而且她要幫春丫尋找方法,說不定要耗費極大的精力,所以她必須找一份竟能整天跟書打交道,又能有充欲時間的差事。現在這份差事,正好符合她的所求。

「墮民,不得習藝。」二殘子遲疑地道,不說憋不住,說了怕喜來發火春丫黯然。

喜來听了冷冷一笑,是啊,墮民不得習藝,更別說習字了,一個白痴的條規,就將她家春丫的路堵得死死的。

「但沒規定有人不得強迫墮民習字吧。」

眾乞覷覷然,有這樣的事?居然會有人吃飽沒事強迫墮民習字?再看看發言的某人,正氣焰囂張地宣告,「姓老名春的丫頭,本姑娘正式宣布,從今日起,強迫你每日識字直至你成才為止。」

眾人默然,還真有這樣的人。

春丫背過身去道,「吵死了,別鬧了。」

「是我強迫你哎,大周國律令又沒說強迫墮民要定什麼罪,我有什麼好怕的。」一句話打消了泰半的不安。

眾人繼續沉默,半晌後有人興沖沖地喊道,「喜來喜來,你也強迫我習字吧。」

喜來雙手抱胸,斜睨著她,「求我啊,求得我心情好說不定就應了你了。」

「啊啊啊,喜來姑娘,我求你,我求你強迫我吧,求你了……」

一時間,蹲點地鬼哭狼嚎,十幾米外的里府門衛皺眉側目,想著要不要去警告那群賤名安靜點。

鬧到最後,喜來竟收了十幾個弟子,看著被眾人慫恿著習字的春丫一臉專注的樣子,喜來竊笑,果然策略是對的,完全沒去想那些有的沒的,很好很好。

申時六刻,洪楊接到喜來要求贊助兩張桌子跟椅子的書面請求。戌時四刻,破廟添了家具,破廟更是被某人改名為陶然居,並要求將春丫寫的第一個字供起來……

春丫不再去乞食,因為她被「強迫」每日習字。而某人則晨起背起老沖去蹲點,才去上工,酉時才歸家,老沖則由二殘子背回去。這是某人強烈要求的。

由于某人出于某種不可告人的目的,高強度的要求春丫,好在春丫抗打擊能力強,加上強熾的學習意願支撐,不僅沒有出現厭學情緒,反而進步神速,將某人的其他十幾名弟子遠遠拋在後頭。

于是又來人哭求,喜來師傅,求您呢,不要憐惜的虐待我吧……

茂森幾次開口詢問喜來要她們做何事,都被喜來打岔過去,就愛她看坐立不安的樣子。值得一說的是,黎楚昭也被喜來收為弟子,這樣她才沒空打擾她看書,當然,官方言辭是看著老友心誠且有天份。

而宋真,喜來是越來越喜歡她,在得知她曾與茂森誤會她有某種特別性向後,喜來對她更是親昵,時不時說幾句賢姐怎的越來越迷人之類的話雷她。

總之喜來覺得,這樣的日子過得很順心,一直這樣過下去也非常不錯。

但是,可能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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