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管家紀事 上部 紫霄紀事 一百一靜觀其變

作者 ︰ 杏花微影

那宮監大聲宣旨,道是竹園乃是為朝廷選才之所,本次初選入園的諸位學子,皆為聰敏博學可教之才,爾等既為臣民,亦為學子,理應為國分憂,皇帝加恩,特許三百學子皆入竹園修習,著令馮相指派監學,眾學子無令不得出園,未經許可不得探視雲雲。

皇帝這道命令,其用心並不難猜,這三百名到竹園的考生,都是國中有一定家世背景,且才智出眾的後起之秀,如今盡數納入竹園學習,名義上是難得的求學機會,實際上卻象人質一般被軟禁,這樣一來,天下的各方勢力,不管願意與否,都要有所顧忌了。

梅思玉從震驚中回過神,心道這皇帝竟然出此下策,這種方法就算一時奏效,也不免勝之不武,便是表面上獲得了各方的支持,也長久失了人心,但從另一面想想,這個辦法也是短期內收效最大的。

那宮監宣完旨,便有許多竹園僕役上前恭請各學子回住處休息,也有許多大夫擁入為受傷者治療,既然所有人都被錄取了,這考試的環節自然也就沒必要再進行了,白雨扶起梅思玉,微笑道︰「羅公子,你可要感謝在下救你一命。」

梅思玉看他一眼,問道︰「白公子,看來你是很喜歡待在這竹園中了。」

白雨笑道︰「竹園風景清幽,萬桿翠竹,百畝竹樓,可是個修身養性的好地方。」

梅思玉並無心思與這白雨搭話,雙眼不住的在四周尋找,想看看魏老黑和飛燕在哪里,會不會從偏院過來相救,白雨笑道︰「羅公子可是在尋找下人,方才听說已傳過話去了,他們不會妄動,否則會累及家主安危,這會兒應該都在院外等候呢。」

梅思玉奇道︰「你倒是知道得清楚。」白雨笑笑並不回答。

梅思玉忙轉身向院外走,早有竹園的僕役過來引路,出了院子,果然魏老黑和飛燕已撲了過來,兩人一見梅思玉安然無恙,俱都松了口氣,使個眼色,便護著梅思玉向所住的十號竹樓走去,走至無人處,魏老黑低聲稟道︰「竹園已被官兵封鎖,外面不便貿然進來,公子放心,羅總管定會設法救公子出去。」

梅思玉搖搖頭,也低聲道︰「若是他們想以我們為質,自然會嚴防外面相救,而且只怕還會殺一儆佰,不必要做第一個犧牲的,你若能傳出話去,且告訴羅總管他們不要妄動。」又問道︰「玄玉哥哥去了哪里?」

魏老黑道︰「玄莊主護送債老先生去安頓,此時應當回來了,屬下想辦法聯絡。」

三人回到住處不久,只听得對面白雨不多時也回來了,樓下白雨的隨從進進出出,好似在搬什麼東西,飛燕好奇,出門看了一陣回來告訴梅思玉,這白雨的隨從在樓下布置了一間大書房。

梅思玉回想起白雨的種種舉止,隱約覺得有些不對勁,但此時自己能做的就是靜觀其變,加上此時竹園已亂成了一鍋粥,也有擁護皇帝派的趾高氣揚聚會的,也有四處探听消息的,也有托人向外傳遞消息的,梅思玉便命魏老黑和飛燕不得隨意外出,自己沉下心來在屋內讀書靜候,任憑外面時時傳來的喧嘩聲一直鬧到夜里。

好在竹園中的後勤保障是正常的,要了晚飯用過,飛燕又向那竹園的僕役要水沐浴,那僕役連忙答應,不到一刻鐘便有四人抬了一浴桶熱水來,飛燕一面招呼安放到內間屏風後,一面笑道︰「你們今日干活兒倒是快,往常叫熱水可得半個時辰。」

一名僕役笑道︰「這位姐姐,小的說句大膽的話,如今竹園里按時要水沐浴洗漱的,也就這里了,灶上水早燒好預備了,侍候的人也都閑著,自然就快了,對了,姐姐一會兒要不要夜宵,灶上備的有芝麻湯圓和各式酥餅,要酒也有,這會兒全都沒人要過呢。」

梅思玉從書桌前抬起頭來,拋下書笑道︰「好啊,這竹園里招呼得倒是周到,取些來嘗嘗。」

飛燕笑著往那僕役手中塞了一塊碎銀,那僕役忙推道︰「可不敢受姐姐賞,這些是竹園本就預備的,只怕招呼不周,哪里還敢收賞錢。」

飛燕笑道︰「這是賞你辛苦的,與竹園無關,你若過意不去,且按我們公子的意思,多取些好吃好喝的來,哦對了,不要油膩的。」

那僕役忙答應一聲,收了賞銀去了,待梅思玉洗完澡,果然來取浴桶的僕役帶了一大食盒的各樣吃食和兩壺好酒,飛燕擺置起來,梅思玉便招呼魏老黑和飛燕坐下相陪,三人此時在危境之中不覺親密了許多,又熟知梅思玉脾氣的,魏老黑和飛燕便也不拘禮,三人吃了些點心,俱都十分默契地不談處境,只說些閑話,過了片刻,只听得有人在虛掩的門上敲了幾下,隨見白雨笑著進來道︰「好有閑心,這會兒就在飲酒作樂了。」

眾人見他不請自來,一時俱寂靜無聲,魏老黑和飛燕便站起來侍立在旁,梅思玉出于禮貌便見禮道︰「白公子來此何事?」

白雨微笑道︰「明日竹園中便要舉行拜師禮,既然與羅敏公子同樓,特來相約明日同行。」

梅思玉微一皺眉,答道︰「拜師禮?怎麼沒有人告知?」

白雨笑道︰「你安坐樓上,自然沒得到消息,不過,這拜師禮倒是好事,你猜猜拜的是誰?」

梅思玉搖搖頭道︰「不管是誰,都是皇帝安排的,這竹園中,我到現在都沒有看到過一個名師大儒出現,只怕早已不是原來竹園之師了。」

白雨搖頭笑道︰「不然,竹園的諸位名師都在,諸位學子只怕求之不得呢。」說著徑自坐下,取過梅思玉的酒杯一飲而盡,轉頭見梅思玉雙目上下打量自己,笑道︰「怎麼?羅公子覺得在下如何?」

梅思玉微嘆了口氣道︰「我只是想起一位故人,白公子與他,都愛穿白衣,只可惜,如今早已物是人非了。」

白雨臉色微微一滯,旋又笑道︰「不妨說說你的這位故人如何?」

梅思玉搖搖頭,微笑道︰「白公子方才說明日同行,明日寅時我們在院里會合。」

白雨站起身來笑道︰「好狠心,這就逐客了,罷了,我也困了,就此告辭。」說著擺擺手徑直出去。

魏老黑自去外間安歇,飛燕收拾好酒食,也服侍梅思玉安歇了,梅思玉躺在床上,腦海中想起白雨的音容舉止,心中暗嘆,這白雨相貌,自己方才坐在白雨身邊時突然想了起來,雖然身形英武,但那眉眼間,分明和凝露依希相像,想來兩人可能有血緣關系,只是白雨看來地位不低,為何會讓自己親人去涉險且為人玩物,想來是個無情之人。梅思玉想了一回,困意上來,不覺睡去了。

白雨坐在房中,面色陰沉,滿是冷意,膝下跪著一名侍從,旁邊還站著一位,半晌,白雨方哼道︰「確實查清楚了麼?」

跪著的侍從忙稟道︰「確實查清了,羅敏確實曾在紫霄宮為僕,相爺在紫霄宮的眼線屬下已暗中聯絡,他看過羅敏後已證實了,這羅敏在紫霄宮為僕時,便生得出眾,被紫霄宮主提拔為書僮,據說後來還要納他為侍,至于怎麼到的錦繡山莊卻並不清楚,當年羅敏在為僕時,便曾與——與凝露公子在一起直至凝露公子身亡。」

白雨雙眼微眯,冷冷地說道︰「都下去吧,盯緊些。」侍從忙答應著退下。

月光透過窗紙映出白色,白雨微轉了頭,看著那一格格的雕花窗欄,一道水跡自臉上緩緩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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