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棋逢對手 冥頑不靈(一)

作者 ︰ 殷無射

「嚴管事,你去休息,難得暮生回來,我同他談談。」沈倦穿著素色線衣,手腕戴著翡翠鐲,風采流逸,正在看一本人物傳記類的雜書。她隨手盤子里的果脯,掃一眼委頓下來的殷朝暮,「過來,有話問你。」

顧疏跟著顧禺的車走掉,再出去也趕不上。他收收心思,只得先老實走過去坐下︰「母親請說。」

沈倦卻不開口,只拿一雙眼似笑非笑看他,半晌才慢悠悠嘆道︰「果然是大孩子了,還跟母親生分,看來這趟大陸跑得是不虛此行咯?」

殷朝暮心中仍念著顧疏,但提到大陸,他一個警醒︰那四年可謂處處痕跡,沈倦要抓他錯處簡直俯仰皆是。頓時把顧疏暫時放下,打點精神小心應對。「您說笑了。家里情況還好嗎?」

「不錯,嚴管事倒沒冤了你,還真長大不少,終于知道要問問自家事了。」沈倦捏著手里的桃片,冷冷笑道,「老樣子,你殷家那批老、人死心塌地,衷心得很呢!」

殷朝暮低垂了長而濃密的眼睫,可有可無地嗯了一聲。

殷氏代代相傳,向來是一任繼承人與一任主廚同時培養,兩者相輔相佐,主廚對繼承人的忠心完全超過其他餐飲世家。這法子原本是幫助殷氏掌舵者收服人心,偏偏殷則寧去世得早,殷朝暮又年齡尚小,所以到現在殷氏官府菜主廚還是殷則寧留下的老人。沈倦雖然接掌了殷氏大部分資產,但最核心的官府菜卻自成體系,里面一眾拿主意的,更是對她陽奉陰違,為此耿耿于懷十來年。奈何殷氏菜系精髓都是主廚一代代傳下,饒是她手眼通天,也只能僵著。

「不說這些事,沒意思。我今天只和你說說大陸的事。」沈倦等了一會,不見殷朝暮有別的話,轉了笑臉,擺開閑聊的架勢,回憶著感慨道,「當初你父親還在的時候,京都我們也去過兩次。沒想到一晃眼,你也這麼大了。」

殷朝暮在一旁恭听著,已料到她下一句話是什麼。

果然,沈倦淡淡冷笑一聲,細長的眉挑了半邊,「已經大到,能獨立擔下事情,讓母親一個人在家替你擔憂了呢。」

清脆的掌聲響了三下,她放下手︰「真厲害啊,你父親當年氣勢最盛的時候,也不敢放出什麼一力承擔的狠話。不想殷少爺你二十出頭,就能對上整個內地娛樂圈,還惹出這麼大事情……我兒好本事,則寧見了,恐怕也要自愧不如的。」

輕描淡寫的語氣,甚至最後還真的輕輕嘆息,根本听不出半點諷刺,仿佛真心稱贊一般。殷朝暮听了,卻無話可說。

「孫金如是個老頑固,人不成,學問做的倒還馬虎,你跟了他原是樁好事。只可惜……這世上就有人好好的師兄弟不做,偏要沾那些不三不四的陋習。」

「母親!」

「乖孩子,你自小听話,媽不會跟你生這個氣。只是有些事情既然發生都發生了,我這個當人母親的,想知道些事實還不可以嗎?」

「您問。」

「你和那個顧疏,是大學認識的?」

「是。」

「那他為了哄你,費了不少心思?」

殷朝暮听她說得冷淡,就知他母親對顧疏看法不算好,要是再知道顧疏連蒙帶騙、又搶又奪地把自己弄到手,恐怕印象更差。于是模稜兩可地回答︰「他對兒子認真,自然要費心思哄了。」

沈倦又笑著看他一眼,「哦?難道不是你對人家認真?」

「母親說的是,我對他……也是認真的。」

好一會兒,沈倦才揉揉放下人物傳記,揉揉太陽穴︰「嗯。我家孩子是個死心眼,他能哄你動心,也算不容易。」

殷朝暮沉默,「不錯。其實是兒子對不起他。」

他抬頭,正踫上沈倦淡淡的目光朝自己掃來。電光火石間兩道視線相觸,竟一時無人再言語。

默默坐了半天,沈倦似乎一點也不覺得尷尬難受,硬是悠閑自在地,一句話也沒說。偏偏殷朝暮也是別的不成,獨獨論起執著來,真挺能忍。

她這位殷氏實際上的掌舵人,此刻也體會到當初顧疏的無力感。兒子拗得厲害,也不知是早年教育得太成功還是太失敗,不管什麼請況都能一步不退頂在那里,傷敵一千自損一千五,仍是毫不動搖。

這種烏龜壓大石的打法,當真應了四個字。

沈倦心里想著千般事,終于還是緩緩啟唇,「你和他感情正濃,我何嘗不知道?想來母親若是硬逼你,你嘴上不說,心中定要恨我。」

殷朝暮還是垂著頭,既沒承認,也不否認。

沈倦忽然笑起來。本來清淡的容色加上殷則寧死後十來年苦苦經營,總有種冷肅的沉寂感,這一笑,眼角也向上翹起,仿佛整張臉都年輕了十歲,頗見年輕時少女的神采生動!

「情情愛愛,年輕氣盛的時候最是引人。你當母親老古董嗎,我也是過來人,你這孩子心中想什麼,我都經歷過。說起來倒不怕你笑話,當年我與你父親,遇上的阻力比你還要大。」沈倦提起殷則寧,容色顯然安寧許多,看著殷朝暮的眼光也帶上了溫柔,「則寧相貌平平,殷氏頑疾纏身,當初我倆彼此心許,你外公卻瞧不上他。」

殷朝暮知道父母伉儷情深,但殷則寧故後沈倦一直黯然,家中也從沒人敢提起這些舊事。如今沈倦突然主動說起,他雖打定主意不被母親打亂陣腳,還是忍不住豎了耳朵。

「大概你殷家人脾氣都是倔到死。則寧什麼也沒說,只天天去我家里。你外公不好趕他,他也沉得住氣,一個溫文爾雅的讀書人,硬是什麼活兒都肯做,磨了幾個月,你外公實在煩了他,這才允的。」沈倦臉上泛起一層淡淡的光澤,顯是重溫舊夢心情激蕩︰「殷氏那些老人也跳出來阻七阻八,哼。平時不干活兒,別人家私事倒干預起來。要我說直接辭了就是,偏他念舊情。不過當晚仍是不顧你那些叔公伯公的反對,將我的名字舌忝在你家家譜上。」

殷朝暮恍然,難怪她與殷氏眾人不睦,看來當年就埋下由頭。沈倦停下話,仔細瞧瞧他,溫言道︰「你之前與則寧差了很多,我心里確實失望,因此忽視了你,母親這里給你道個歉。」殷朝暮一驚,正要開口,卻見沈倦神色倦怠,一手止住他︰「不過現在看來,你與他倒真不愧是父子倆,一樣死不悔改的臭脾氣。結局大概也差不太多。」

殷朝暮見她神色沉下來,似乎想起不好的事,下意識反問︰「結局?」

沈倦望了望窗外,靜靜道︰「是啊。父子兩個,都用情過深。可千萬別像則寧一樣,毀在最愛的人手中。」

殷朝暮默然。其實他心中早有察覺,心中也未嘗沒有因此埋怨過沈倦,此時一看卻覺得沈倦心中,只怕比自己還要難過。他一直坐在一旁听著,見沈倦露出傷感,才將目光收回來,「顧疏不比母親,我也不是父親,您過慮了。」

沈倦雙眼微闔,看上去像是要睡著一般︰「少時的信誓旦旦,等將來慘淡收場,就會知道不過是年少輕狂過眼雲煙。乖孩子,你听母親一句話,顧疏豺狼習性,單看他今天行事,就不是個肯低頭的軟耳朵。」沈倦說到這里,想著自己與殷則寧當年相知相許,如今卻被拋下一人苦守著殷氏與這個孩子,心中不由苦澀,說到動情處,更是牽動心肺︰「他今天不肯因為你而對我低頭,可見極有信心將你攥在掌心。我只你一個兒子,怎能放心交到他這樣厲害的人手里、任人魚肉?」

「母親,」殷朝暮坐過去,替她整了整靠枕,扶她靠在上面,徐徐道,「您做的事,都是為兒子打算,兒子心里怎麼會不明白?顧疏出身不好,性格有缺陷,這些我都知道。但母親不該懷疑,若這世上有一個人絕不會害了我,那個人,肯定是他。」

沈倦眯著眼冷笑︰「你這是打定主意不听我的話咯。」

殷朝暮沉吟一會兒,微笑道︰「母親說的一點不錯,顧疏的性子,就算再喜歡一個人,也不可能為了他放棄自己的計劃。何況現在被接回顧家,正有地方大展拳腳……」

沈倦滿意點頭︰「不錯。情情愛愛,徒惹人傷心。」

「但顧疏,我不能放。」

沈倦眼皮一跳,臉色徹底陰下來。

與自己肖似的臉上還是那副不容動搖的表情,眼楮很像殷則寧,說到某些事時,就定定看住你,一點商量余地也沒有。這拗到死的脾氣,她是知道的。從小到大,都不能硬著來。

這是造了什麼孽。

就四個字︰冥頑不靈……

沈倦斟酌著,只能順著來,顧疏野心不小,不用她動手,這兩人自己就有心結。「顧疏就先放一邊,等下醫生來了,你先留在家里養病。」

殷朝暮形狀姣好的眉微微蹙起,沈倦舒口氣,「你若非他不可,母親也不是半點情理不通。但你要先幫我做一件事。」

「什麼事?」

沈倦面容更倦怠,「幫我把你父親的東西取回來。他宋大廚師不服我這個‘外人’把持殷氏,哼,老頑固,恨我到死,我是懶得修理他。如今你大了,正好去會會他。」宋大廚正是殷氏官府菜的主廚,也是殷則寧同輩表兄弟,地位超然,他小時候就很怕這位主廚,猶豫道︰「母親,只怕宋伯伯認父親,不認我。」

「那就讓他認。我的兒子,何須說這種喪氣話!」沈倦話鋒一轉,徐徐吐出一句帶著暗示的話︰「要知道,你若能掌握殷氏官府菜,就等于掌握了殷氏的核心,到時候就是母親,也攔不了你的。」

作者有話要說︰補更王道。

為什麼你們會誤會殷爹有同性傾向呢?這讓沈倦痴情喂了狗。

只有一對同性CP,切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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