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套的自我修養 女主還是女配

作者 ︰ catia

跑完圈之後是長達兩個時辰的蹲馬步時間。這馬步的蹲法和我前世在電視上看到的葉問氏馬步又不相同,如果硬要形容的話,葉氏馬步擺明了告訴大家「別動我小弟弟」,而青陽派的馬步麼……則帶著種大義凜然的「來來踢我蛋」的決絕。——兩條大腿幾乎掰成了一字,如果忽略向前平舉的雙手的話,整個人平得可以直接夾起來做書簽。

得虧我年紀小筋骨還算軟,不然光是這個姿勢已然要了我的老命。

師父把遠程攻擊的鞭子換成木棍,包鐵的棍頭時不時擦著我貼身而過,呼嘯著敲在地上︰「再開直點兒!知道自己年紀大骨頭硬還不抓緊著點兒練,是要給你師叔爺丟臉嗎?!」

「後背挺起來!軟骨頭啊你!」

「抖什麼抖!再抖加練!」

兩個時辰的蹲程中,師父的吼聲從未有片刻止歇。我在深深佩服之余又由此確定,青陽派一定有一門功夫,其形式內容均與少林的獅吼功殊途同歸。

如此近距離的施放大招,對我無疑是精神和**的雙重打擊。

**的損傷無可避免,而對于心靈創傷的治療,我的小師姐楚修竹無疑做出了卓越的貢獻。

其時她並沒有閑著,就在我一步之遙的地方金雞獨立地一腳指天一腳立地,兩只手上還平舉著幾塊板磚。但就是在如此負擔之下,她仍有余力拯救我于語言暴力之下,師父說一句她就小聲安慰我一句。師徒倆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端得是配合默契悲喜交加,听得我恨不得在地上連寫十三個囧字。

誠然這畫面只能存在于我的想象之中,在下早已□練得沒力氣做任何事。當師父終于開口說「今天到此為止」時,我竟過了一盞茶的功夫才反應過來,又用了一盞茶的功夫把自己慢慢摔倒在地上,而後足足緩了半個時辰才能動彈。

師父居高臨下地俯瞰我,用靴尖撥拉著我轉了半圈,從鼻孔里哼出兩個字︰「丟人!」

隨您怎麼,不才已然過熱死機了。

我在地上倒了一會兒,幾次試圖自行離開,幾次都宣告計劃流產。我甚至認真嚴肅地考慮了一下滾回去的可能性,卻又恍惚記得師父拎著我過來時,似乎跨過一個菜園,幾道柵欄,數個屋頂。

……我恨跑酷。

我只得繼續癱在原地,幻想一覺醒來後系統重啟,我在上次任務存檔的位置醒來,滿血滿藍,精力充沛。

有時候想想,真不知道立刻被砍死的命運好一點,還是兢兢業業活個十幾年,直到命中注定的時刻來臨,我被昨天還和我一起說說笑笑的家伙一刀砍死的命運好一點。

想著想著我就睡著了。再睜眼時,竟赫然發現頭頂不是朗朗晴空,而是數根房梁。

大概終究還是師父不忍心看我以天為被地為床,也不願給我借口讓我稱病逃避第二天的魔鬼訓練,所以受累拎我回來了?

透過半掩的窗子,天上金燦燦的火燒雲告訴我現下已然是傍晚,我的胃也上躥下跳火燒火燎地提醒我,我已經將近一天水米未進,它迫切需要我下床覓食,而我脖子以下的全部肌肉則用酸痛向我投了反對票。

兩邊針鋒相對地爭執了一會,最終還是食欲佔了上風。我咬著牙下地,扶著牆一點點挪向廚房。

伙房里空無一人,我模索了半晌,搜出一張炊餅和幾塊咸菜,就著缸里的涼水一口口吞吃入肚。

我也不知道我那炊餅究竟吃沒吃完,只記得越吃眼皮越沉,然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恍恍惚惚中,似乎有人不斷叫我的名字,如期如期的,好像還爭執著什麼。我一個激靈,清醒了片刻,果然听到一個微蘊薄怒的少年聲音道︰「你總如期如期地說個不休,她又和我有什麼干系了?!」

嚇,不是真的在說我?

靜了片刻,一個女孩的聲音怯怯開口︰「我只是閑聊而已……」是楚修竹。這小姑娘今天在我耳邊絮叨半天了,想不認出她聲音來也難。

少年哼一聲︰「說謊!」這少年也有些耳熟。

楚修竹干笑一聲︰「其實如期只是內向一些,人還是十分機靈的,她雖然起步得晚,但很是舍得下功夫。這樣堅持下去,假以時日,定能突飛猛進。」

嘩,給我這麼高的評價?在下受之有愧啊。

少年明顯也不買賬︰「你也統只和她處了半日,怎麼就知道她肯吃苦?新入門弟子的熱情總會高些,待過得三五日,她的新鮮勁過去之後,便會疲了。」

楚修竹有些不高興︰「師兄怎能這樣悲觀?就算你不相信我,難道也不相信師叔爺的眼光麼?他在外行走江湖的兩年內,可有往回帶過一個人來?我听師父說,師叔爺對如期的評價甚高,說她心性豁達,十分堅忍呢!莫非師叔爺也看錯了人?」

姑娘,程錚那是看在我爹的份上說客套話呢,你听過就算了,不必當真。

少年沉默一會,輕呵一聲︰「我知道了。」

他的聲音突然變得有些冷︰「你一力慫恿我多加照看謝如期,不過是希望我分在你身上的精力少些,好教你不必再天天與我對招、被我教訓,是也不是?」

楚修竹期期艾艾︰「師父最近給我的功課又增加了許多,我晚上若再跟你練劍,恐怕……」

少年厲聲︰「習武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我知你悟性非凡,在同輩弟子中算是頭籌,日子久了難免生出幾分驕傲自滿之心,然而這種心思最是要不得!若有一日懶惰,便會日日松懈下去,再無迎頭趕上的可能!謝如期自有馮師伯教導,你不必費心,且專心練劍,休再想那些討巧的法子!」

楚修竹低聲應了一句是,又喃喃說了句什麼,少年竟氣得聲音發抖,音量陡然增大︰「好啊!好!是我李少陽才疏學淺,夜郎自大,再沒能力指導你劍法!弟子受教了!以後你我橋歸橋路歸路,我再不會自作多情!」說罷又是叮的一聲,像是金木相交。

李少陽?不就是那日帶程錚上山的那個小少年麼?原來真是熟人。

楚修竹跺跺腳,急急叫了幾聲師兄,似乎想追上去又不敢。

鬧崩了?

小孩子吵架哪有什麼深仇大恨,但是如果我再不抓緊,恐怕待會在下當真要自己滾回房間了。我趕緊爬到門邊推開門板,沖著幾丈外榕樹下目瞪口呆的小美女訕訕一笑︰「師姐回房前可否做個好事?我在廚房睡了一覺之後,發現腳麻了……」

楚修竹撲哧一笑,揉揉臉頰,跑過來扶著我走到樹下坐好,一邊替我按揉腿部一邊唉聲嘆氣︰「你都听見了是不是?……都是我不好,我惹師兄生氣了。」

我點點頭,心說就這麼點距離,你們說話時又是用的君子坦蕩蕩的音量,我想不听到也難。

小丫頭苦笑道︰「我四歲被娘帶上山拜師習武,我娘當時病重,將我托付給掌門師爺之後,當晚便吐血仙去了。我受了刺激,整日哭哭啼啼,誰見了都嫌煩,是師兄鎮日帶著我玩,哄我陪我,從不嫌我吵鬧。」

我點點頭,青梅竹馬啊。楚修竹今年九歲,五年前李少陽撐死不過六七歲,他這個年紀已經如此懂事了?那句男孩七歲狗都嫌的俗語難道是放著擺設的?

一切不符合自然規律的事實都大有深意,十有**是作者刻意安排來強化兩人感情的梗。由此看來,李少陽大概是重要男性角色,那麼……楚修竹是女主?

有岳靈珊這一大炮灰在前頭血淋淋地看著我,咱還真不敢妄下定論。

楚修竹繼續道︰「後來我五歲正式拜了師,一開始壓根听不懂師父叫我做什麼,每天被師父罵得直哭,還是師兄幫我耐心講解,教導我動作要領,指引我打坐吐納。……如果沒有師兄幫我,我怕是早就忍受不住了。」

我再點點頭,等著她說下文。

一般鋪墊這麼久,後面就要跟著但是可是突然有一天等等的轉折了?

小姑娘眼圈先紅了︰「可是近幾個月來,師兄卻對我愈發嚴厲,往往上一刻還同別人溫言軟語,下一刻便向我冷下臉來。無論我怎麼努力,他總是斥責我不夠用心。有時一套劍法,師父已經贊我做得很好了,師兄卻偏偏雞蛋里挑骨頭地挑出幾項錯處,叫我重新練過。……久而久之,我便有些怕他,再加上師父也時常夸我,我便想著……若是以後不叫師兄教我練劍,說不定他便會待我好些,可是……」

一大顆珠淚啪嗒一下滴到她前襟上,楚修竹連忙低下頭,掩飾地低笑道︰「唉,都是我不會說話,如今師兄怕是要恨我入骨,將我當做不知感激的白眼狼了!」

我想了想,干巴巴地開口安慰道︰「人類在青少年時期尚不能成熟地處理感情關系,當感受到喜愛的事物超出了自己能夠掌控的範圍時,人類往往采取貶低傷害對方的方法,以獲得重新掌握權力的錯覺。」

楚修竹眨巴著大眼楮,看著我愣了,半晌模模我的額頭,臉上疑惑的表情更甚。

我訕笑著聳肩︰「唔,翻譯成人話就是,你師兄喜歡你,但是你太漂亮功夫太好,再不是以前那個哭哭啼啼扯著他袖子要他哄著睡覺的小女圭女圭。他怕你不再尊敬他愛戴他,所以對你嚴厲,不停斥責你,只是想以此來證明你還是他的小師妹,他還是你的大師兄。」

楚修竹愣了半晌,茫然道︰「師兄自然還是我的師兄,除了掌門師爺和師父,我也當然是最尊敬他愛戴他的。師兄自是知道這一點,他又怎麼會害怕?」

唉,就知道她領悟不了。

我這算是教壞小孩子了?根據武俠世界傳統習俗,江湖兒女談婚論嫁的最低年齡應該在十六歲,楚修竹還有七年的漫長時光,在下是操之過急了。

我呲牙咧嘴地罔顧酸痛的肌肉,抬手揉揉楚修竹的腦袋︰「你想要師兄像以前那樣對你?」

小蘿莉點點頭。

「這個簡單。你就同他說,你不希望他每晚只是教你練劍,還想和他坐在一起說說話,就只是兩個人並肩坐在一起,說說話。記住,說這話時一定要真誠!」

楚修竹半信半疑地點點頭︰「我明天試試看。——不,我待會就去找他。」又拉我起來,干淨利落地給我來了個公主抱︰「我先送你回去。」

我大驚︰「這怎麼好意思!我自己走我自己走!」

楚修竹一笑︰「就只是幾步路的距離,而且你又不重。——別掙扎了,馬上就要到啦。」

灑家那個羞澀。我原以為公主抱是女主的專利,沒想到第一個抱抱就華麗麗地在九歲小師姐和八歲小師妹之間產生了,真是驚喜又驚嚇。

楚修竹將我直接抱上床,幫我掖好被角,笑著安慰道︰「我知道你現在肯定渾身酸痛,我們都是這麼過來的。你且忍過這段時候,等過了大半月,適應之後便不會難受啦!」猶豫一下又道,「我方才說,我娘親送我上山的事……還望你听過便罷了,雖然大家多少都知道一些,但……我不想讓師父和師兄擔心。」

我點頭笑道︰「這個我省得。能得師姐吐露真情,是我的榮幸。」

楚修竹羞澀一笑︰「不知道怎麼的,我初一見你,便從心里生出幾分親近來。這便是人家所說的緣分了?」

我再次受寵若驚,咱啥時候也有主角光環了?錯覺,一定是錯覺!

小師姐又同我簡單說了幾句便走了,我迷迷糊糊睡過去,沒過多久便再次被她搡醒,楚修竹興奮得雙眼發光︰「如期如期,你真了不起!師兄原諒我了!還同我道歉,說不該多我那麼嚴厲呢!你真厲害!」

我迷迷糊糊地點頭表示贊同,翻個身繼續蒙頭大睡。

大概是睡到半路受到了驚嚇,我竟做了個逼真無比的噩夢。夢中,一個面目模糊的男人一手摟著青春年華梨花帶雨的楚修竹,一手將寒光閃閃的劍刃直直送進我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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