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公子馴化論 不奸不詐 第七章 這就是真相

作者 ︰ 妃色琉璃

凝寶哪肯讓孟雪俊踫她的馴教對象?她也不問瑞明究竟是不是玉環的主人。沖過去一把搶了來,遠遠見著一抹妖艷的孔雀藍往這邊來,拉著瑞明就走︰「走吧,你哥來了。」

「嘖嘖嘖,你這個脾氣啊……」孟雪俊苦笑著搖頭。瑞明同他擦肩而過的一瞬,他那雙透出些妖媚味兒的吊梢眼輕飄飄地一斜瑞明,唇角便牽起絲譏誚︰「你家阿寶?」

不等瑞明回神,他已搖著扇子走遠了,淡淡香氣隨風而來,幽雅甜蜜,是……安神香摻了茯苓粉的味道。

瑞明頓覺喉嚨如被只手掐住,呼吸艱難。青豹環加上那個配方,事情已經很明顯了。

當年于賊人刀下救了他的神秘人,送秋和殤到他身邊教他如何保護自己如何擊潰對手的,原來……就是這個男人。

離樂平還有一段距離,瑞明輕輕松開凝寶的手,遲疑了一下,問她︰「他真是你表哥?」

坊里人的身份不可對外人言,凝寶縱是不願認下,也不得不收起厭惡的表情︰「算是。」

「很親近?」如果真是表兄妹,那男人又曉得凝寶在王府是做什麼的。還送「錦煞」那等難解的毒給他,讓他不用顧忌放手去對付凝寶?

「誰和他親近?」凝寶瞪眼,「這天下沒有比他更討厭的人了!」

身份說不得,抱怨總可以吧?她冷哼一聲,頗有些遷怒的意思︰「你以後別搶我東西吃,別在我面前耍心眼。你一做這些事,我就想起他來,真是煩都煩死了!」

瑞明更覺詫異。她確是愛憎分明的人,但甚少這麼直白地說討厭誰。他還待再問,見樂平過來了,眼神變了變,隨即便換上一臉笑,不咸不淡地丟出一句︰「真好,哥來了,咱們就能平安回家了。」

樂平剛賣力地跟佳人好好歡聚了一番,走路都覺著是踩在棉花上,沒听出瑞明的言外之意。他看凝寶拿外袍罩著頭臉,也沒往別處想,笑呵呵地道︰「師父,幃帽丟了?我這就去給你買一頂來。」

凝寶一掃眼神古怪望著這邊的路人,忙擺手道︰「快走,出了落水巷再說。」

樂平也意識到情形不妙,趕緊接過她手里的大包小包,低頭快步跟上他們。

過了豹門,出了落水巷,凝寶不敢大意,又拖著他兩個走出幾條街去。直到路上行人寥寥無幾,她才放慢了腳步。

凝神傾听,曉得護衛們都跟上來了,再過兩條街就能到王府,凝寶料著不會再出現刺殺之類的事,把遮擋頭臉的外袍拿開,長出了口氣︰「樂平,今晚你沒遇到什麼特別的事嗎?」。

「特別?哦,撫仙閣新來了個雛兒,唱曲唱得頂好。江督軍家的大少爺一眼看中了,出了一百兩要她陪喝酒,沒想到他二弟也去了,也看上了那個姑娘,兄弟兩個誰也不肯讓,當場就打起來了……要不是他們鬧得太厲害,三樓都听得見,我怕真會誤了時辰呢。」

「誰問你這個了,亂七八糟!」凝寶沒好氣地道,「我是說……」

瑞明忽然道︰「凝寶,傷口又出血了。」

凝寶伸手一模,果真是滿手血。樂平湊過來一看。驚得差點跳起來︰「怎、怎麼回事?師父你……」

「沒事,只是擦破了點皮。那藥不好,回去另找些藥來敷敷就行了。」凝寶捂著左臉加快步伐,「我剛是想問你……」

瑞明又突然打斷她的話︰「凝寶,你少說兩句,趕緊回去把臉弄干淨,你沒見我哥快暈過去了嗎?」。

凝寶一看,樂平還真是嚇得臉都白了,只得按下心中疑問,匆匆忙忙回府處理傷口。

全叔和懷坤他們的神情不大對勁,凝寶無心理會,進屋用濕手巾擦淨傷口附近的血跡,拿了菱花鏡湊到燈台旁照了照,她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氣。

沒想到那箭頭的三稜刃鋒利如此,她以為只是挨近顴骨的地方刮破了皮,卻原來表面上只有寸許長的淺痕,其實刃鋒是割進去了半寸來深,難怪刀傷藥敷了那麼多也止不了血。

錦囊里有彎刺針和白毫線,處理大傷口用的,可畢竟傷口是在臉上,縫合之後必會留疤。她雖自認長得不漂亮,要她下手再弄一道疤上去,她還是怎麼都下不了那個決心。

眼見著血又染紅了凝寶的半邊臉,沿著下巴往下滴,她卻仍在猶豫不決,樂平和瑞明都急了。一個跑去打溫水拿剪刀布條,一個去找全叔想辦法,嫌銀花一驚一乍吵得心煩,索性把她趕出去。

幸而全叔也有隨身攜帶金創藥的習慣。為防範于未然,藥都是上好的。只是突然間大家都意識到凝寶是個女人,誰也狠不下心捏開傷口往里撒藥。

凝寶倒干脆。听說這藥不會留疤,叫瑞明拿著鏡子,她洗過手,用兩個手指將傷口撐開,仰頭對著鏡子,看準了就把半包藥粉給抖進去。那狠勁兒驚得瑞明一哆嗦,失手摔了鏡子。樂平唰地慘白了臉,捂著嘴沖出去一頓狂吐,連全叔也目瞪口呆說不出話來。

藥當真是好藥,沒過多會兒血就止住了。凝寶若無其事地拿濕手巾抹把臉,讓瑞明和樂平去休息,卻沖全叔笑了笑︰「全叔,有事請教。」

瑞明莫名其妙地發脾氣︰「你流了那麼多血,有什麼事不能明天再說?」急虎虎把全叔和樂平全推出屋去,到門口又回頭說道︰「你快歇著吧,臉就別洗了,反正髒點也看不出來。」

凝寶臉一黑,順手把濕手巾砸過去,他已是關門跑掉了。

「臭小子!」凝寶咒罵一聲,卻忍不住彎了嘴角。

沒有睡意,她便伏在桌上發呆。從前的事、今晚的事。紛紛擾擾交織在一起,那種滲入骨子里的寒意卻沒有再出現,反有種暖意縈繞心頭,久久不去。

輕輕按了按刺痛陣陣的傷處,她的眼神漸漸變得柔和,微笑著喃喃︰「同伴麼?真好……」

她只顧沉浸在得遇同伴的喜悅中,卻不知瑞明才走到他的房間門口,便被跟來的樂平一把推了進去。

瑞明剛站穩,樂平已將門關上,轉身猛地揪住他的衣襟把他拽進里間,狠狠把他壓到牆上。眸子里似要噴出火來︰「又是你做的,對不對?!」

瑞明的後腦勺撞得生疼,樂平的手勁比他想象中要大得多,他掙了兩下沒掙開,干脆不掙了,冷笑一聲,眉宇間透出股子陰狠︰「你說呢……哥哥?」

「哥哥」二字被他咬得格外鏗鏘,像是種警告。

樂平愈發憤怒,生怕驚動了凝寶,咬牙壓低聲音道︰「我只當你是真心悔改,想不到你又在騙人,你……」

「我怎樣?」瑞明被勒得脹紅了臉,卻不肯低頭,「我做錯了什麼需要悔改?我是把人推進了結冰的池塘,還是把人從一丈多高的假山上推下去了?」

樂平如挨了當頭一棍,手一抖,漸漸松開了他的衣襟。

瑞明趁機推開他,走到桌旁移開燈罩撥亮了燭火,撫平衣襟上的皺褶,冷冷地瞥他一眼︰「怎麼不說話了?心虛?內疚?還是想跟以前一樣找爺爺來主持公道,大吼大叫說你不是故意的,是我不小心才會差點把自己給弄死?」

「我……」樂平只覺喉嚨發干,怒氣早是溜得無影無蹤。許久,他方低道︰「那時是我不懂事,但後來……」

「後來怎樣?」瑞明抱手看他,嘲諷地揚高了嘴角,「後來你想要什麼,爺爺就給你什麼,你膩了就塞給我。後來你日日在外花天酒地,惹是生非,我天天對著那些個聾子啞巴,連水碧院都沒出過……為了讓你振作起來好繼承南斗王位,爺爺前後雇來的人,連她,有十九個了吧?你每次都是心血來潮陪人玩幾天,嫌煩了就把我推出來作擋……你既是不在乎旁人的生死,她的生死又與你何干?」

樂平被堵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明明事情不是那樣的。明明他是為了彌補少不更事時犯下的錯,為什麼到頭來卻讓誤會變得更深?

瑞明盯著他看了半天,突然哧地一聲笑了出來︰「你確是比從前聰明多了,懂得吼叫掩飾不了心虛,索性默認了,反正我也不能拿你怎麼樣……」

「不是的!不是的!」樂平攥緊了拳,想痛揍的人卻是自己。他想要解釋想要反駁,可除了這句話,他不知他還能說什麼。

不是的,真的,事情不是那樣子的。

他承認當初是他的錯,他不該听信謠言,將爹娘的死歸咎在瑞明身上。爺爺被逼無奈告知他真相,他悔恨不已,想用很多的好來洗去那一時的壞。爺爺卻不肯信他會改過,以瑞明驚嚇過度成了痴兒為由封鎖水碧院三年有余,不許他再接近瑞明。

哪怕撤去封鎖之後,爺爺情願送錢讓他在青樓留宿,也不肯讓他兄弟兩個有踫面的機會。

哪怕瑞明裝傻扮痴做下那麼多錯事,爺爺也不願揭穿責罰,只不斷施壓要他謹記他是將來繼承南斗王位的人,要他發誓無論發生什麼都要衛護瑞明一世……

明明大家都是好意,明明大家都盡力了,到底是哪里出了錯,會讓他那個笑容溫暖的弟弟變成今天這個樣子?

瑞明靜靜地看著樂平,眼神森冷,笑亦冷然,直到樂平冷靜下來。

樂平想要將那些事那些心意明明白白說給他知曉,他卻搶先一步開了口︰「今晚襲擊的人想要的是我的命。可巧,跟出去的所有護衛都去保護你了。不巧的是,她決定留下來,救了我的命。」

瑞明說罷,驀地抓住樂平的右臂硬將他拖到屋門那兒,就像剛才樂平對他一樣不客氣。

丟開樂平的手,他走到門邊,輕輕拉開門,做了個請的手勢,笑眯眯地望著樂平,低聲道︰「我們之間的事總有一天會了結,你不必太過心急……對了,那天你義正言辭地告誡我不要把她卷進我們之間的事里來,現在,我把這句話還給你——如果你真的有一點在乎她,宗政樂平,不要挑她在的時候對我動手,不然,死的絕對不會是我。」

樂平被推到屋外時猶在怔忡。當好心被視為惡意,當莫須名的罪名扣到頭上來,他竟然無話可說。

冷得很,不止是身體。心在顫抖,他想哭卻哭不出來。

誰是加害者,誰是受害人,已經分不清了啊,可是……到底是哪里錯了呢?

一整晚,他都在思考著這個問題。

凝寶就在隔壁,卻沒有發現他們的爭執,因為她的喜悅和沉思沒能持續太久,便被推開後窗一躍而入的老者打斷了。

「全叔。」凝寶坐直了身子,斂了笑色,並不回頭,「王爺已經決定讓您把當年的真相告訴我了麼?」

全叔愣了一下,未語先嘆。他合攏窗戶,慢慢走到桌旁,執壺給她斟了杯茶,臉上浮現的卻是贊賞和欣慰︰「表小姐,委屈您飲杯溫吞茶,听老奴慢慢給您講……」

講宗政雲池那一場荒唐的情事,講大禍之夜誕下的不受歡迎的孩子,講不為人知的二夫人未過門便死在巫蠱之下,講年邁的南斗王千方百計瞞下真相衛護兒孫,最終還是叫尋仇者覓了機會……

凝寶越听越心驚,越听越覺得不對勁。她三番兩次打斷,全叔依舊不屈不撓,盡量長話短說。那些驚人的秘密,他三兩句便概括完全,容不得凝寶不听。

哪有人強迫別人听秘密的?!凝寶惱得將手里的杯子往地上一摔︰「你說得太多了,全叔,我只是個外人。」

就算她已經認了樂平這個徒弟,就算她已經決定留下來幫助瑞明,老爺子讓他來講講關于兩兄弟紛爭的起源就可以了。那些什麼荒唐情事身世之謎,尋常人知道一個怕就得賠上一條命,他一下子全抖出來,當她九命貓妖死不掉麼?

全叔一矮身,閃電般地伸手,竟抓住了快落地的茶杯,還順勢旋了半圈,將濺出來的茶汁涓滴不漏地接回杯里,又雙手奉到她面前,微微一笑︰「表小姐,對王爺和兩位少爺來說,您已經不是外人了。」

趁凝寶愣神之際,老人家的兩片薄唇飛快地開闔。等凝寶反應過來,他都已經講到宗政雲池夫婦如何藏起樂平了。

凝寶氣得直想撲過去咬他,全叔卻在這當口頓住了話頭,笑出一臉奸猾︰「表小姐若是不願听下去,老奴便就此打住了。」

該死的!這一家子連管家都是狐狸變的嗎?凝寶痛苦得拿額頭砸桌子,卻不得不說︰「……您繼續吧。」

于是,她便知道了瑞明和樂平怎會對他人的血如此恐懼,知道了南斗王將兒子兒媳的慘死改作暴病身亡的原因……

太可怕了。凝寶想象著那些場景,手心也泌出冷汗來。

天下間竟有那般狠心的人,將十歲的孩子做擋箭牌送向對方的刀口。虧得女乃娘吳氏以身相護,替瑞明擋了一刀,否則……

大約是那對冷血夫妻的行為激怒了幾名尋仇者。他們丟下生死不明的女乃娘吳氏,當著瑞明的面手刃宗政雲池夫婦。他們本是在一切結束之後留下書信講明緣由,要將瑞明帶走,卻不知何人中途插手,他們亦斃命當場。

到第二天清晨,苦等了一夜的南斗王親自領人出去找尋,找了一天一夜,才在一處荒嶺找到了那些支離破碎的尸體和兩個孩子。樂平藏得隱蔽,只受了些微驚嚇,而瑞明雖被傷重未死的女乃娘吳氏護著,卻已被嚇得不會哭也不會說話了。

南斗王宗政宣宏將女乃娘吳氏蘇醒後的講述同那封書信的內容一聯系,當即下令以宗政雲池夫婦染病身亡之說將真相壓下,陸續將知情者的親人召入王府當差,並請了好友劉成萬來給總是發呆不言語的瑞明治病。過了三四個月,瑞明的情況逐漸好轉,誰料……

「表小姐,老奴能說的已經說完了。」

全叔又在重要關頭打住話頭,凝寶急得直瞪眼︰「我那天問王爺的是他兄弟倆為何失和,您這還沒說到正題呢,怎麼就算是說完了?」

全叔微微一笑,不動聲色地退到後窗邊,小聲道︰「之後的事,表小姐要是想知道,還請表小姐親自去問兩位少爺。若兩位少爺肯坦誠相告,表小姐……老奴會立即前往豐樂結清余款。」

話音方落,他人已推開窗戶翻出去了。

胃口吊足了他就跑,把個凝寶恨得直咬牙。可就算牙咬碎了,听全叔那種鄭重其事的口氣,她不去跟那兄弟倆要答案,他也不會再多透露半點。

「哎,煩死人了!」凝寶捏得茶杯喀嚓裂做了四片。一窩子的狐狸,哪只都不是省心貨!

她甩掉手上的茶水,估著離寅時也沒多長時間了,想出去練會兒功吧,又有點頭暈犯困。睡下吧,又怕睡過了時辰誤了特訓。

七爺說過,天大的事都不能中斷訓練,不然一日偷懶便日日犯懶,之前的辛苦就算是全扔水里去了。

凝寶想了想,灌了半壺冷茶水下去,往床上一躺,閉目養神,想慢慢梳理消化那堆不請自到的秘密,卻不知不覺就睡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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