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公子馴化論 不奸不詐 第六章 她是我家的

作者 ︰ 妃色琉璃

裂空之音如此銳利刺耳。射向瑞明的絕非鐵蒺藜一類的小暗器。

銅板早是放回錦囊里,凝寶情急之下,將手里的衣服小刀細鐵絲用力朝風聲來處扔去。東西月兌手的一瞬,她人已沖到門邊,一肩膀把瑞明頂得朝後翻倒。

大約是小刀砸中了來物,叮當一聲脆響,但居然沒能把它打下來。

凝寶閃身進去,迅速關門,只听得篤地一聲……那東西刺破門板,緊貼著她的左臉頰停住了!

凝寶定楮一看,釘穿門板的是支黑沉沉的鐵箭,三稜錐型的箭頭顯然經過了精心打磨,箭頭削尖,三條凸起的稜刃又窄又薄。要是那人射偏幾寸,要釘穿她的額頭一定不是難事。

是高手呢……凝寶皺了皺眉,躬身撿起烏蛇鞭,拉著剛爬起來的瑞明朝通往中院的小門那頭跑。不敢跑直線,跑幾步就要拐個彎,防著那人再動手。

鐵制的箭身足有食指粗,可想而知那張弓也不會輕到哪里去。那人卻能一箭令得半截箭身穿過兩寸厚的門板,臂力恐怕同她不相上下。

單打獨斗。那人的箭奈何不了她的烏蛇鞭。怕就怕來的不止一個,到時候她被纏住了,另有人去圍堵瑞明,那就麻煩了。

若是對方追來,便引其進狹窄之處,拳腳上見真章……咦,沒追來?

凝寶停下腳步,執鞭站在燈火通明的庭院中央,將瑞明護在身後,狐疑地盯著月洞門那邊。

凝神傾听約模一盞茶的工夫,沒听見除她和瑞明之外的呼吸聲,附近也沒有異常的動靜,她不禁皺眉喃喃︰「沒道理啊……」

那一箭凶狠至極,對方若非一心要取瑞明的性命,怎可能下這等辣手?一擊不中卻不追,後門到中院月洞門那兒該有十七八丈遠,對方也沒再攻擊,實在不合常理……那人究竟在打什麼主意?

「沒道理什麼!」瑞明也不管危險過去了沒,一把抓住她的左肩,扯了袖子就去捂她的左臉頰,眼中滿是惶然,聲音也在打顫︰「你流血了!」

誒,這家伙真的跟樂平很像呢。凝寶愣了一下,想笑,到底還是沒能笑出來。傷口微微刺痛,她沒理睬,順勢捉住瑞明的手。拉著他一直走到前院的大殿後才停下來。

掃視周遭,凝寶尋到個不算太暗不算太亮,沒人能從背後偷襲,方便觀察又方便迅速逃離的角落,搬了兩塊石頭過來,自己佔一塊,另一塊留給瑞明坐。

錦囊里還有一小包刀傷藥,凝寶取出來蘸些抹到左臉頰上的刺痛處,刺痛立馬變成劇痛,弄得她嘶地倒抽了口冷氣,緊跟著就听見瑞明用種干澀沙啞的聲音結結巴巴地問她︰「你、你沒事吧?」

回頭看,少年蹲在那里,手握成拳搭在膝上,眉頭緊皺,緊張得像是她說句有事他就會哭出來一樣。

「小傷,沒事。」凝寶心頭一暖,卻強壓下想要安慰他的念頭,別過臉去不看他,「怎麼回事?別人要殺的是你,你不害怕,倒在意我受沒受傷?」

刺殺者的舉動不合常理。瑞明的反應豈不是更不合常理?說起來,他曾躲在她房間的衣櫃里,她一鞭子打得衣櫃門四分五裂,換成是別人,許早是嚇得魂飛魄散,他卻一點害怕的意思也沒有。

這樣的情形,只有三種解釋。一是他膽子大夠沉穩;二是他經歷生死玄關太多次,已然習慣,根本不在乎自己會不會沒命;三是……他就是策劃者,提前算好了種種可能性,知道他一定會沒事,所以才不會恐懼。

她實在不願把這個少年跟第三種解釋聯系在一起,畢竟再過幾天他才滿十七歲,畢竟……他和她同樣背負著落鷲之名。

「你懷疑這是我安排的?」

他敏感得叫凝寶吃驚。然而答案一定要有,不該是他向她討要,而是她必須弄明白她決定留下來幫助的這個少年到底是不是已經成了無可救藥的惡魔。

凝寶沉默著,瑞明只覺心漸漸冷下去。他站起來,望著遠處闌珊的燈火,俊秀的臉上露出種傲然︰「信不信由你,我是不喜歡有個傻蛋在我身邊轉來轉去,但我還沒蠢到拿自己的命來開玩笑。」

傻蛋?凝寶的眼角微微一抽。除了孟雪俊那個討厭鬼,還從沒人敢叫她傻蛋。這小子是不是篤定她不會在外頭揍他,才敢這麼囂張?

傷口還在出血,凝寶索性把整包藥粉都拍上去,疼得她眉毛鼻子全往一處湊,嘴里卻淡道︰「那就是你經常遇到這種事?」

「很奇怪嗎?」。瑞明冷冷地瞥她一眼,視線在接觸到她滿是血污的左臉頰時,瞳孔一縮,急急把頭扭到一邊。不自覺地攥緊了拳頭︰「誰讓我是落鷲,什麼都不做也會害人遭殃。」

凝寶眼神一黯,想了想,低聲道︰「王爺給我看過你的庚帖,上面寫的是天狩四年五月初四辰時。府里的護衛和下人年紀都不大,我問過成玉,包括溫副總領,他們中入府時間最長的也沒超過九年,該是不知道你真正的生辰。而整個王府的人大概都已清楚我不是什麼宗政家的大小姐,但時至今日,外頭的人仍沒有懷疑我的身份,可見如果王爺不想讓外人知道的事,誰也不可能知道……瑞明,你老實說,你是不是惹了什麼不該惹的人?」

她條理清楚的分析讓瑞明大為震驚。半晌,他才冷笑一聲︰「我從懂事起就一直和女乃娘住在水碧院里,爺爺和哥哥偶爾會來看看我,爹娘……他們都怕沾了霉氣,何況旁人?我十歲時難得出府一趟,結果……回來之後,爺爺便嚴令禁止我踏出水碧院一步。前兩年放得松些,只要我不出府不見我哥,府里隨便我走動。從外頭請了師傅來教書授武。也只有我哥可以學。若非沾了你的光,或許我到現在還不曉得南斗城是個什麼樣子的。」

「你是說……你快十七歲了,才出過三次府?」凝寶駭然,那種令靈魂也顫抖尖叫的寒意又爬上背脊。

不願意再記起的那些回憶一幕幕掠過腦海,她怔怔地望著瑞明,不覺便有些恍惚。

是了,如果十五年前不是爹娘想方設法將她偷出來,那個人該也會這樣軟禁她一輩子吧……什麼時候出生並非她們可以選擇的事,可一旦背負落鷲之名,哪怕她們什麼事都沒有做過,依然會有人將難以預料的災厄歸咎在她們身上……

「還想要留下來麼?」

瑞明突兀的問話將她從恍惚中拉回來。他在微笑。帶了試探,帶了期待,卻又有種拒人千里之外的傲然與冰冷……這才是他真正的樣子吧?

怕受傷,不信任。希望有人肯向他伸出手來,當別人伸出手,他又會縮回去,下意識地時刻防備著,將自己牢牢鎖在繭中,偷偷地窺視著外面的世界,羨慕、渴望、怨恨……就和那時候的她一模一樣,漸漸連心也封閉,寧願沉淪黑暗,麻木順從,冷眼看著他人生死,受傷也不覺疼痛。

凝寶深吸口氣,起身捉住他的手緊緊一握,一笑粲然︰「嗯,我保證,只要你不放棄自己,我絕不會放棄你。」

當初,爹娘和雜耍團的人花了七年時間驅散恐懼救回了她。現在,換她來為這個少年趕走陰霾。如果可以,她希望他能夠同她一樣正視自己,找到自己想走的路,開開心心活下去。

……

確認無追兵,凝寶沒有返回神王廟後門查看。說不定對方正等著他們自投羅網,敵暗我明,瑞明無實戰經驗,她對地形又不大熟,擺明會吃虧的事,她是絕不會去做的。

讓凝寶煩心的是,臉上的血雖是擦干淨了,暗紫色的勁裝沾了血也看不出來,可是帷帽丟了,出去被人認出來怕會引起騷亂,不出去又怕樂平找不到他們,真正左右為難。

得了保證的瑞明一直沉默著。只不時用種奇怪的眼神偷瞄她。此時見她發愁,低頭沉思數秒,忽然月兌了外袍扔過來︰「把臉遮遮,免得出去嚇到人。」

好意過了他的嘴都能變得那麼難听,他也算得上是奇才了。凝寶瞪他一眼,還是把那鮮麗妖艷的孔雀藍外袍抖開披上,把臉遮得只剩雙眼楮露在外面。

「讓你走你都不走,真是個傻蛋。」瑞明嗤鼻,右手卻朝她伸出來,「走吧,我給你引路,不然一會兒要撞到牆上去了。」

凝寶撇撇嘴。反正他在她眼里就是個沒長大的小鬼頭,她遮住臉別人也認不出來,毫不猶豫握住他遞來的手,走了兩步又低聲威脅道︰「好歹我名義上是你表姐,你別總傻蛋傻蛋的亂叫,不然回去有得你受的。」

瑞明不理她,悄悄收緊手指扣住那抹暖意,臉板著,眼里卻笑意滿滿。

經過大殿外的桃花樹時,凝寶驀地想起來之前光顧著給老廟祝講道理,簽都忘了求了,趕忙拽住瑞明︰「我這樣子不好去求簽,你去幫我求一支吧。」

瑞明眼神一冷︰「連理香囊都供過了,還要求什麼?」

凝寶發覺香客們又開始望著這邊竊竊私語,忙把他拉到樹後去,猶豫了一下,輕聲道︰「你拿簽去解的時候,就問問看,我要尋的人年內會不會有音訊。」

「你要尋誰?」瑞明詫異地問。

她卻不回答,一個勁兒推他︰「快去快去,趁現在人不多,求完我們再去買燒餅飴糖。」

瑞明無法,當真去幫她求簽。

搖落一支,下下簽,他丟回去再搖,還是下下簽。搖了六回,勉強拿到個中吉,他覺著差不多了,就拿去給老廟祝解。

老廟祝一看是他,臉都綠了,左右看看不見凝寶,這才松了口氣。問明白是凝寶要求的,老廟祝的心又懸得老高,偷偷把那中吉的簽條藏了,從袖子里模出張大吉的來頂包,搖頭晃腦地道︰「好兆頭啊好兆頭,這乃是上上大吉之簽,少夫人要尋的人年內必有音訊。」

瑞明知道是怎麼回事也不揭穿,出來給凝寶一說,凝寶就樂了,從錦囊里模出二兩碎銀子讓他放進功德箱里,自個兒歡歡喜喜把簽條拴桃花樹上。

出了神王廟,她不單重新買了燒餅飴糖,另買了盞玲瓏美人燈,還買了一堆椒鹽花香酥黃豆之類的小零食給瑞明,大方到讓瑞明忍不住想笑︰「你到底要尋什麼人,能把你樂成這樣?」

「秘密。」凝寶笑眯眯地回答。

看瑞明像是已將先前的凶險忘到了腦後,也信他是經常踫上刺殺這種事了。

只是她左想右想仍然想不出誰有那麼大膽子敢動南斗王的孫子。況且瑞明長年不出門,今日逛燈會又是臨時起意,就算那人認識他,是一路跟蹤他們覓到機會才下的手,那人又是怎麼知道他們今晚會出府的呢?

凝寶一邊逛一邊注意著周圍的路人,輕聲問他︰「誰要殺你,你心里有譜沒?」

瑞明似乎不大願意提及此事,沉默許久方道︰「誰覺得我礙事就是誰了唄……你只管教你的,問太多對你沒好處。」

凝寶踫了一鼻子灰,悻悻地別過臉去。她不想蹚渾水的時候,他偏要拉她下水。這會兒她破例肯自己跳進渾水里,他倒不領情了,真是難伺候。

抬頭看看西斜的月牙,算算時間,亥時已過了大半。扯著瑞明回到神王廟前,凝寶剛想說到左邊的黑豹石像那兒等,便听得身後有人笑道︰「喲,小凝寶,出來夜游也不叫上表哥我,太不夠意思了吧?」

那聲音太熟悉了,熟悉到凝寶的腦子還沒反應過來,她的牙就已經咬緊了︰「……孟雪俊。」

白衣翩翩的男人嘩地展開明艷紫灑金的扇子,薄唇曼彎,牽起絲戲謔︰「哎呀,小凝寶,你這一身可真是獨特啊……誒,這位是?」

凝寶立馬跟護崽子的母豹子一樣把瑞明擋在身後,竭力壓制撲上去撕碎孟雪俊的沖動,字從牙縫里一個一個往外蹦︰「跟、你、無、關。」

瑞明頭一次看到她這麼緊張,不由詫然。瞥眼那搖著扇子一派神仙風範的年輕男子,他眯了眯眼楮︰「神仙公子?」

他只是試探,孟雪俊卻當即粲然︰「過獎過獎。」走近些,扇子一合就去敲凝寶的腦袋︰「小凝寶,鬧脾氣可不好在大街上鬧哦。」

凝寶偏頭躲過去,掃眼切切注目這邊的路人,只得忍下怒意,把孔雀藍外袍攏好遮住臉,不客氣地道︰「不想看我發脾氣就趕快滾蛋,明兒我自會來你店里請教。」

「哎呀呀,小凝寶,你這麼說可讓表哥太傷心了。」孟雪俊夸張地抹抹眼角,又近前兩步,看著瑞明笑道︰「你不肯介紹,那表哥就只好自己猜了……嘖嘖,這個年紀這般俊秀,又能讓我家小凝寶著緊成這樣的,全南斗除了平大少,該是只有……明二少了吧。」

我家小凝寶?瑞明一愣,狐疑地打量著他︰「你是……」

「鄙人姓孟,人稱神仙公子,小凝寶的表哥……說起來,也算是明二少的表哥呢。」孟雪俊無視凝寶的殺人目光,笑得風清雲淡。

瑞明也笑了,卻是毫不掩飾的鄙夷︰「原來如此……我家阿寶自從回了王府正了身份,認親戚的也多起來了。」

阿、阿寶?我家阿寶?凝寶以為耳朵發岔了。到听了後一句,忍不住噗嗤笑出聲來,護著他退了兩步,盯著孟雪俊,隨時準備開戰。

孟雪俊竟是不惱,唇畔笑意愈發濃。他用種饒有興味的眼神看了瑞明許久,低聲笑道︰「難得難得……看來我家小凝寶這回真的沒看走眼啊。」

瑞明不甘示弱︰「那是,我家阿寶心明眼亮,胡亂攀親戚的也不知被她打跑多少了。」

兩人一口一個我家,像是當凝寶不存在一樣,弄得凝寶直皺眉。看孟雪俊還要繼續,凝寶不耐煩起來,握拳逼近去,壓低聲音道︰「你沒事就趕緊走,不想挨拳頭就別在這兒瞎說八道。」

「瞎說八道?我瞎說八道什麼了?」孟雪俊不退反進,胸膛幾乎貼到她鼻尖,弄得她不得不退後。他微微一笑,微傾了身子湊到她耳邊輕道︰「要不是你一進王府就樂得忘了來看我,我用得著費那麼多心思麼?」

耳鬢廝磨,軟語呢喃,好似情人密語。凝寶還沒揮拳,瑞明已一把把她拉過去,閃身將她擋在身後,眼神不善地覷著孟雪俊冷笑︰「神仙公子莫不是久居世外太寂寞,竟要當街調戲良家婦女麼?」

孟雪俊一怔,旋即又展笑顏,連說了三個好字,瞅著凝寶笑得意味深長︰「如此,我便放心了。」

「放心了就快走吧,討厭鬼!」凝寶從瑞明身後探出頭來,擺手如轟蒼蠅,還沖他做了個大大的鬼臉。

孟雪俊不禁莞爾︰「小凝寶,你既是不樂意表哥陪你,表哥就先走了。你玩夠了便早點回去,須知……夜路走多了總會遇見鬼的。」

他說罷當真拔腿便走,走了幾步,卻又轉過身來,左手五指微張,一塊拴著紅線的碧玉豹環自掌中滑下來,在燈光下綠得好生妖嬈。

他看著變了臉色的瑞明,微微一笑︰「差點忘了還給你,明二少。往後還是不要帶這麼貴重的東西逛街為好,萬一撿到它的人不是我……那可就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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