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錦生香 正文 第四十四章

作者 ︰ 樓笙笙

宗恪突然來這麼一句,阮沅都沒懂他什麼意思,還莫名其妙望著他,「你想干嘛?」

「出去玩呀。」宗恪笑了笑,「你不是說了好多次,想出去玩麼?」

「這個時候?!」阮沅震驚了!

「如果這個時候不出去,等晉王世子到京,咱就甭想了。」

阮沅這個暈!她是一直嚷著要出去玩沒錯,可宗恪這也太心血來潮了吧?現在都下午四點了,哪能說出去玩就出去玩的?

但是宗恪卻全不在意,他把泉子叫來,吩咐了兩句,又催促阮沅趕緊回屋換男裝,過半個小時在東門的角門處集合。

阮沅嘀嘀咕咕回了自己的屋子,她找出那件男裝換上,又把頭發像男人那樣梳起來。攬鏡自照,阮沅朝著鏡中的自己做了個鬼臉,嗯,還蠻英俊瀟灑的嘛!

轉過身來,床上還攤著一床的女人衣裳和釵環首飾,阮沅琢磨了一下,找了塊布,把它們全都包了起來。雖然是男裝出去玩,阮沅覺得還是以防萬一,帶著它們為妙。

出來小院,拎著包袱,氣喘吁吁奔到東門,早換了一身長衫的宗恪,已經很不耐煩地等在那兒了。

「真慢!」他瞪了阮沅一眼。

「什麼嘛!女人本來事就多,再說我還是跑步前進呢……」

宗恪止住她的絮叨,指了指旁邊的小轎︰「上去吧。」

阮沅早看見那兒停著的兩頂青呢小轎,幾個轎夫打扮的太監正垂手侯在邊上。她不敢造次,上了後面一停。

這還是阮沅頭一次坐轎子,坐在轎內,她瞅哪兒都覺得新鮮,不由拿手到處亂模,又把轎簾輕輕掀開朝外看,新奇得像個小孩。

上轎沒多久,阮沅就感覺自己被抬起來了,轎夫們抬得極為穩當,阮沅只能感覺到很輕微的搖擺,她輕輕舒了口氣,渾身放松向後靠過去。她騎過馬,這可明顯比騎馬舒服多了。

起初一段時間,四周圍十分安靜,那是因為他們還行走在宮里頭,過了將近一個小時,阮沅明顯感覺到,低低的喧鬧聲逐漸從外圍泛起,閑聊說話聲,走路聲,吆喝聲,小孩子嬉鬧聲……煦暖的金光透過縫隙照進轎內,她悄悄把簾子掀開往外瞧了瞧,原來已經走到大街上來了。

沒多久,轎子停了,阮沅從里面出來,這才發現自己站在街口處。

宗恪打發了那些太監們回去,又對阮沅道︰「這是司薪巷口,前面就是天街。走吧。」

說罷,他前面帶路,阮沅痴痴愣愣跟在他身後,像外星人第一次來地球一樣,打量著周遭的景物。

果然是古代!

那是一條干干淨淨的青石板長街,街道寬闊,兩旁商鋪林立,雖然現在已經下午五點了,但生意依然熱鬧,來來往往的商販、游人簇擁著,穿紅著綠的男男女女挑選著中意的物品,掛著金鎖的小孩子,拿著糖人兒在其中穿梭笑鬧,有馱著貨物的白鼻子小驢咯 咯 走過去,也有華麗的鋪著流蘇的馬車緩緩通過其間。

「看來華胤百姓生活水平還可以啊!」阮沅感慨道。

宗恪不屑地看了她一眼︰「何止是還可以?華胤百姓很富裕的,在一個中等富戶家做普通佣人,三年的薪水就能買一套三間屋。你在你們雜志社三年的薪水,能買幾間屋?」

「我能買一間——買個5平米衛生間。」阮沅郁悶嘟囔,「還得是郊區的房子,還得自備馬桶。」

宗恪嗤嗤笑起來,又說︰「對了,這兒人多,真要走丟了,記得一直往東走,到宮門口,如果被攔著不許進,就拿這個求見侍衛總管連翼。」

「好!」阮沅接過宗恪遞過來的一塊紅漆烏木牌,往腰間一塞。

「哎,連翼……就是那個在淘寶上買五十斤食物的吃貨?」

「可不是。」

六點多,天色就暗下來了,各處店鋪都掌上了燈,門口挑起大紅燈籠,有的店比較講究,燈也漂亮,雕花的牛皮燈,八角宮燈,還有那些主要為招攬女客的胭脂水粉店、綢緞布料店,都懸著玲瓏剔透的玻璃燈,彩光四溢,引人注目。一入夜,這長長的天街就被大大小小的燈燭燃亮了,點點燈火閃爍不停,熱鬧的程度不亞于白晝。

「為什麼都不打烊啊?」阮沅好奇地問。

「怎麼可能打烊?夜市才剛開始,正是好買賣要上場的時候,現在打烊,損失可就大了。」

「一直都有夜市的麼?」

宗恪點點頭︰「剛開始半年有過宵禁。後來取消了,就一直這麼熱鬧的。」

「對了,那兒是什麼地方?」阮沅指著一處門面,那門前挑滿紅燈籠,鶯聲燕語不絕于耳,有絲竹之聲隱約听聞。

宗恪笑道,「那是妓院。」

「啊……」

「你們那邊說晚上是黃金時間,那是比喻,這里可是真金白銀的流淌呢。」宗恪說,「每個晚上,也不知有多少金銀從這里消費出去。」

「咱們不進去逛逛麼?」阮沅很興奮地問。

「帶著你去逛妓院?」宗恪疑惑地說,「都這個時辰了,我進去還能找姑娘,你進去找誰?」

「且!難道你進去過啊?」阮沅恨恨盯著他。

「哎呀體察民情嘛……」

「瞎說!體察民情體察到花魁的床上去了?!」

「什麼花魁……你以為我是宋徽宗?」宗恪笑道,「是被泉子拉去逛的,喝了點花酒而已,純粹好玩。」

他說得那麼輕松,好像沒發生什麼。但阮沅心里還是犯嘀咕︰這家伙,居然連妓院都逛過……

倆人一家一家的逛,不管什麼店阮沅都興致盎然,看見什麼都想買,只要是人扎堆的地方,她都要努力擠進去看看。要不是宗恪制止,阮沅能把一個超市扛回宮里去。最後宗恪實在看不過去,把阮沅從一家胭脂店里拉出來。

「你一個男裝打扮的,混在脂粉堆里挑胭脂算怎麼回事?」宗恪皺眉道,「生怕人家不知道你是女的?」

阮沅有點生氣︰「這也不給買,那也不給買,早說我就把自己那點銀子帶出來了!」

「宮里什麼沒有啊?而且都是頂好的,買了胭脂你又不用,一直素面朝天,給你的首飾也都擱著不戴,就這樣你還要買?攢著落灰?」

「可是我難得跑出來一趟嘛!」阮沅還要強辯,「不買點東西怎麼能行?」

「嗯,你這心態,就跟那些不管有用沒用,看見打折就狂搶的超市大嬸一樣。」

阮沅被他說得氣悶,只好不理他,自己往前走。沒走多遠,她就被路邊一個擺攤算命的給吸引住了。

「喂!宗恪,咱們去算算怎麼樣?」她很興奮地指著瞎子邊上的招牌,「三世鐵嘴!肯定靈!」

宗恪皺眉看著那髒兮兮的破布招牌,又看看閉著眼楮念念有詞的瞎子,他奚落道︰「三世鐵嘴?他怎麼不算算自己何時發財?真有那能耐,怎麼還坐在這泥地里給人算命?」

「哎呀你這人真是無趣!」阮沅撇嘴道,「算算嘛,又不會傷你毫毛。」

她說完,也不理宗恪,徑直奔到瞎子跟前︰「先生,給我算算。」

瞎子听見有人來照顧生意,頓時喜笑顏開︰「姑娘想算什麼?」

宗恪在旁,笑出聲來︰「是挺準的,一听就知道你是女的。」

阮沅也沒氣餒,她蹲,也笑道︰「我剛才忘了裝粗嗓門了——先生,我想算算,往後我和他,能不能在一起。」

「喂!」宗恪頓時皺眉,「你算這個干嘛?」

瞎子點點頭︰「姑娘是要算算,未來您和這位爺,究竟有無姻緣?」

「可不是!」阮沅拼命點頭,「我就要算這個!」

「那,可否告知小老兒,姑娘的生辰八字,還有這位爺的生辰八字。」

瞎子這麼一要求,阮沅傻眼了!

她的生日自然是知道的,可那是現代社會的陽歷生日,陰歷她隱約也記得,但具體到出生時間,父母沒說過,舅舅也沒告訴她,阮沅就一點都沒轍了。

阮沅想了想,轉頭為難地看宗恪︰「……你的生辰八字呢?」

宗恪哼了一聲,不說話。阮沅這才醒悟,皇帝的生辰八字,是沒可能隨便告訴別人的。

「先生,非得要八字麼?」阮沅懇求道,「就不能想點別的法子?」

瞎子模模下頜細碎的胡子,又說︰「不用八字也行,姑娘給我模模手相吧。」

「哎!」阮沅趕緊伸出手去。

瞎子拉著阮沅的手,用手指在她掌心細細劃,像是在試探她手掌肌肉的厚薄程度,又翻過手背來,捏了捏她的指關節。

他的臉上,露出一絲驚詫神色。

阮沅趕緊問︰「怎麼了?!」

瞎子沉吟片刻,才道︰「依小老兒這番推測,姑娘你非同凡人啊!」

旁邊,宗恪發出一聲冷笑,自然是對這話不屑一顧。

阮沅不管他,只顧急著問︰「哎呀老大爺!非不非同凡人我沒興趣,我是問,我能和他在一起麼?」

「在一起!當然是在一起的!」瞎子很肯定地說,「姑娘命中要得一位貴婿啊!」

「那你怎麼知道貴婿是他?」

瞎子笑起來︰「剛才這位爺說話,小老兒雖然沒有眼楮,耳朵卻還好使,听其聲,辨其人,這位必定是人中龍鳳!」

宗恪更加嗤之以鼻。

阮沅卻高興起來︰「既然三世鐵嘴這麼說了,那肯定沒問題!」

「只不過……」瞎子略一遲疑,又笑道,「小老兒今天這張鐵嘴,注定要討打了︰姑娘,你這姻緣,還是不結的好。」

「啊?!」

「姑娘這姻緣,極富極貴是沒錯,心心相印也沒錯。但這姻緣太重,姑娘你的命,擔不起。」

阮沅怔怔看著瞎子,她慢慢抽回手來。

瞎子似乎還不死心,他繼續苦口婆心道︰「姑娘不結這姻緣,尚能保一生安泰,若結了這姻緣,只恐怕……」

宗恪看阮沅神色不對,馬上呵斥道︰「你這瞎子,胡說些什麼?」

瞎子趕忙賠笑道︰「是,是!可這位爺也請听瞎子一句︰若為這姑娘好,就別留她在爺的身邊伺候了,還是……」

阮沅輕聲打斷瞎子的話︰「先生,多謝你的提點。」

她站起身來,往兜里模,卻沒模出錢來,又轉頭問宗恪有沒有碎銀子。

宗恪冷冷道︰「他胡說八道,你還給他錢?」

「算了命,總得給點錢才像話。」阮沅勉強笑了笑,「既然你不肯給,那我來給吧。」

她從那包裹里,模出平日頭上戴的銀簪,遞給瞎子︰「先生,我今日出門沒帶銀子,這根簪子是銀的,請收下吧。」

瞎子趕緊伸手接了,又嘆道︰「姑娘你是好人,瞎子我說話難听,那也是一番好心,為的是姑娘好……」

阮沅沒再听下去,只快步走開。

宗恪怔了怔,趕緊跟上她︰「阮沅……」

他想安慰她,卻不知道該怎麼說。

阮沅垂著頭,一直往前,也不再去看兩旁的店鋪。她走了一會兒,停下來。

「你看,連三世鐵嘴都這麼說。」她忽然輕聲說,「說我不該喜歡你。」

宗恪想說你還真信一個瞎子胡謅啊,他還想說誰敢攔著你喜歡我啊……可他知道,以自己的立場,這些話他不能說。

「那算命先生的意思是說,我的命薄,身份低賤,不夠資格和天子結姻緣吧。」

閃爍的街燈下,宗恪看見阮沅的眼圈發紅。他上前一步︰「天也不早了,先找家客棧住下吧。」

阮沅一驚,抬起頭來︰「不回宮啊?」

「這個時候也趕不回去了,干脆在外頭借宿一晚。」宗恪拉了一下她,「你來挑吧,找間好一點的。」

「哦……」

阮沅被他牽著,在摩肩接踵的人群里走,過了一會兒,宗恪停在了一家鋪子跟前。

阮沅心中有事,也沒注意到宗恪在買什麼,只听見宗恪與店主討價,不多時,他拿了東西出來。

「以後,就用這個吧。」

阮沅一看,卻是一枚簪子。

簪子是玉制品,拿在手中溫潤光滑,質地優良,樣式卻十分簡單。玉石隱隱發青,淡淡一抹翠色好似春生女敕葉,阮沅心中一喜。

「怎麼?不喜歡麼?」宗恪問。

「喜歡!很喜歡!可是好貴吧?。」她問。

「有點兒,不過反正一直也沒給你買過東西,這個,算禮物。」

阮沅笑起來,她打心眼里喜歡這枚簪子,要不是剛才把銀簪子給了瞎子,宗恪也不會送她這件禮物了。

哼哼,所以說,這就叫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她正暗自蕩漾著,卻听宗恪邊往前走邊說︰「剛才那個瞎子是胡說的。」

阮沅一怔!

他繼續說︰「不管結不結親,那都和身份高低沒關系。」

阮沅抽了一下鼻子,低頭看看玉簪,剛才心里的烏雲這下全都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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